曙光照亮了江水杨柳,江风中,一艘小船驶离红木码头。小船如游子之归心似箭,迅速驶至对岸,一声“欸乃”,穿入瓜州分庄围墙的水栅。
唐桥经已率众迎于河边,含笑招呼:“辛苦四位了,敝庄上下无不感激。”
沈鹰跃上地面,道:“贵庄的香车夫人……”
“夫人已回,一切皆成过眼云烟,不过对于神捕的千里跟踪,唐某应当依诺奉上酬金!”唐桥恭声问:“不知神捕要求若干?”
沈鹰眉头一皱:“不必了!反正香车夫人已付了老夫酬劳。老夫来此绝非为了索取酬金,只是来跟唐兄交代一声,免得有始无终!”
“神捕客气!”唐挢又道,“请神捕们到厅中用早点。”
“不必客气,刚才已在岛上用过,唐兄,咱这就告辞。”
唐桥道:“在下也不敢耽误神捕的时间,如此,待在下送诸位出庄!”随即回头喝道:“路香主,快备四匹良驹!”
沈鹰不悦地道:“无功不敢受此厚赐,唐兄请收回成命!”
“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祈请四位笑纳!否则在下心中难安!再说神捕又不收取酬金!”
“既然如此,老夫不便再拒绝了!”
唐桥一直送至他们离开瓜州才回庄。
管一见看了他背影一眼:“这小子倒是客气得紧!”
沈鹰一笑不语。众人沿着官道向扬州进发,这条路沈鹰跟萧穆已走过,驾轻就熟。
清江在扬州之北二百余里,是以众人马不停蹄急驰。晌午便至扬州城,众人便入城午膳歇息。
到了城中,沈鹰目光一瞥,神色一变,忙道:“你们且等老夫一下。”身子自马背上掠起,向前扑去!
只见一家客栈外,两个汉子伸头进去探望。那两个汉子听得声音,回头一望,也是脸色微变。
“嘿嘿,不想在此又见着鲁当家!”
原来其中一个正是鲁少风,他尴尬地笑笑道:“是啊,真巧,神捕来此有何贵干!”
沈鹰心头一动,说道:“老夫也只是路过而已!上次鲁当家要老夫调查的事,老夫经已调查清楚了!”
鲁少风脸无表情地道:“哦?神捕真是神通广大!”
沈鹰一怔,心想鲁少风不可能有此表情,便打消把调查所得告诉他,问道:“两位来此又有何贵干?”
鲁少风脸色微微一变;“敝帮有个仇家在此,鲁某欲跟他谈一下。嗯,听说神捕一向不理会江湖帮会的恩怨!”
沈鹰碰了一个软钉子,便走返回去。
四人找了一家饭馆吃饭,沈鹰顺便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心头仍按不住好奇地道:“姓鲁的表现实在奇怪,莫非他已知道了香车夫人的动向?”
皇甫雪道:“也许吧,否则以他如此关心香车夫人,岂有不问清楚明白之理?”
沈鹰心头一跳,心中一想,倒觉得鲁少风对香车夫人的关怀实在超出一个江湖同道的本分:“莫非他跟她有奸情?”他又想了一会,觉得可能性不太大。半晌又道:“老夫想在此度过一夜,看看他俩到底是要干什么!”
管一见道:“算了吧,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不!老夫若不查个清楚,难以安心。咱们饭后出城溜一圈,然后再折回来看看,反正还赶得及赴宋老爷子的金盆洗手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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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扬州城仍在一片热闹之中。
藏春阁在这时候才到了黄金时分,只见人来人往,尽是些腰间多金的公子少爷,弦管歌曲,尽是莺声燕语。
东阁小楼屋瓦上,正有两条黑影伏着,下面的寻芳客似没有发觉。
左首那个黑衣人一打手势,两人倏地双脚一震,“哗啦啦”一阵乱响,在砖瓦碎片飞舞中,两条黑影已穿入屋内。
只听一声爆响以及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暴起,接着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传出,一个黄衣的青年破窗投入房中。
再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只听一个森冷的声音道:且慢!嘿嘿,姓鲁的,你跟踪本公子已有三天,你道本公子不曾防备?哈哈哈,想不到水月庄的寇总管竟然跟你在一起,今夜便教你们死在这里吧!”
原来这两条黑衣汉子,正是巨鲨帮的副帮主鲁少风以及水月庄的总管寇安江!
房中另外三个锦衣青年,赫然是三剑公子及其随从。
凌宇陵寒声道:“两位的来意,大可以说了吧!”
鲁少风脸色微微一变:“咱们来此,只求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那天鲁某在扬州城外碰及凌兄,凌兄尚记得否?”
凌宇陵傲然道:“凌某有过目不忘、见事不忘之能!”
“鲁某自沈鹰处得知凌兄并非是杀香车夫人,请问追杀的是谁?”
凌宇陵突然暴笑起来:“凌某会答复你么?当日沈秃鹰相问,凌某尚且不说,何况是你。”
鲁少风脸色又是一变,按下愤怒,问道:“请问当时凌兄是否看到香车夫人那驾马车?她车后是否有人追杀?这非凌兄之生意秘密,谅必凌兄不会不说吧!”
凌宇陵奇道:“你来此为了这事?”
“正是,凌兄若把实情相告,鲁某感激不尽!”
“凌某的确曾留章及之,不过马车之后,除了本公子之外,并没有他人!”
“凌兄难道没有怀疑欲杀之人藏于车上?否则马车何必急驰?”
凌字陵脸色一变:“凌某又非初出茅庐的雏儿,岂有想不到此点之理!那马车凌某截停过了,车厢内只有香车夫人及一个丫环,并没异状!”
鲁少风再问:“如今那人己查出行踪了么?”
凌宇陵脸色突变:“不劳挂怀,这是凌某之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寇安江,此时倏地开腔问道:“不知凌兄曾否仔细检查过那马车?”
凌宇陵眉头一掀,身上忽然涌出一股杀气来。
寇安江目光暴缩,忙道:“那马车有个暗格,凌兄可曾查过?”
凌宇陵身子一震,脱口呼道:“什么?那马车有个暗格?可藏得下人么?”
寇安江道:“正是藏得下人,才敢动问凌兄!”
凌宇陵脸上忽地变色,半晌才厉声说道:“你们还有何话要说?”手中长剑缓缓斜举,杀气立即盈室。
左、右两剑也已把剑拔起,采合击之势!
鲁少风干笑一声:“凌兄这是什么意思?”
“凌某素来不喜免费杀人,但让你们寻衅上门,佛也有火!况且鲁当家刚才那一笛,也分明欲杀我,若非那妮子替我挡住,此刻死的可能便是凌某!”
鲁少风又一阵干笑:“凌兄何必认真?在下那一笛只不过欲试凌兄的功力及反应罢了!”
凌宇陵脸上杀气更盛,冷冷地道:“是么?现在凌某也要试试你们两个!”一顿,突然厉声喝道:“谁在屋上!”
声音未落,只见两条人影自屋顶破洞穿了入来!凌宇陵凌空跃起,长剑泛着一团白光,猛向来人腰际斩去!
左右两剑同时掠起,双剑齐飞!
只听“当当”连声,人影飞分,五个人先后落地。
凌宇陵目光一凝,失声呼叫道:“是你?”
来的正是沈鹰及管一见:“正是老夫!”目光一扫,见室内家具凌乱,锦帐裂开垂下一角,床上躺着一具女尸,鲜血兀自滴滴答答地淌着。
“老夫先替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管一见!”沈鹰把玩着手中的烟杆道,“诸位也不要动离开的念头!外面已有老夫们的手下把守!”
凌宇陵目光暴缩:“神捕上门意欲何为?”
“还是那句话问你:“那天你追杀的是何人?”
凌宇陵脸色铁青:“这问题当夜凌某经已回答过了!”
“很好,人言三剑公子生意滔滔,仗的是守口如瓶及策划周详这两点!”沈鹰双眼厉光暴射,“你杀人累累,虽然苦主未曾找上老夫等,但为恐有这一天,老夫两个今日只好把你铲除!”
管一见接说道:“正是,免得日后麻烦!”
凌宇陵脸上不动声息,目光却不断飘向两侧。
沈鹰喝道:“你还想逃!”身子倏地如老鹰般扑起,烟杆向他击去!
凌宇陵双脚一错,滑开两步,长剑“嗤”的一声,反刺沈鹰胁下!
沈鹰凌空拧腰翻身,飘落地上,烟杆一转,反以烟嘴刺出,“梅花三弄”一招三式,疾点凌宇陵面前的“神藏”、“华盖”、“紫宫”三穴!
凌宇陵不闪不退,剑锋一卷,飞斩沈鹰的手腕,这是破招的最好方法!剑长杆短,剑及手腕,杆尚未能沾胸!
沈鹰心头一凛,手腕及时一抖,敲开长剑,再一抡,急扫对方臂弯。
凌宇陵手臂一沉,剑尖斜向上刺,又指向沈鹰的腕脉。
这次沈鹰经已有了准备,左手倏地伸出,食指一曲一弹,奇准无比的把剑弹开去!接着欺前一步,烟杆戳向对方的“乳突穴”。
凌宇陵只好一偏身,长剑光芒暴涨,向沈鹰罩去。
沈鹰刚动,管一见也立即发动攻势,缠腰的缅铁鹰链适才早已拿在手中,此刻手腕一抖,鹰链如毒蛇出洞般飙了出去,斜抽左剑。
左剑冷哼一声,长剑一撩,把其挑开,管一见手臂一抡,鹰链自剑下飞过,攻击右剑。
这刹那,左剑飙前两步,长剑急刺管一见的胸胁!
管一见冷笑一声,手臂微缩,以最后一节铁环撞开剑刃,链子的尖端抖得笔直,直刺向右剑的双眼。
右剑身子突然跃高,一剑自高刺向管一见的面门。
管一见猛喝一声,左手五指运劲如铁,待得剑锋将及,五指一搭,准确地抓住剑脊,右剑登时连人带剑凝在半空,难进分毫。
左剑见此良机,长剑急刺管一见的胸腹要穴,这几剑他拼力施为,激得空气“嘶嘶”乱响!
管一见看也不看他一眼,鹰链翻飞,一口气格了七剑!七剑之后,左剑的剑势不由地稍为一窒。
只听“喀嚓”一声,右剑的长剑尖端突被管一见拗断!右剑连人带剑失却重心飞刺下来。
管一见急退一步,“噗”的一声,断剑刺入红砖内。
管一见猛喝一声,铁链一回,飞卷右剑的腰际。
左剑眼见同伴势危,仗剑急向管一见胸前刺来!这一剑势如猛虎出柙,有去无回。
管一见只得斜退一步,避过来势。这刹那,左剑的身子便把管一见及右剑格开!他的胸腹已暴露在管一见的眼皮下。
管一见倏地大喝一声,左剑大惊,勉强凌空移开半尺。“噗!”管一见左手一捞,把握在手中的那截断剑的剑尖飞射入左剑的腹中。
剑尖在左剑身上一闪即没,左剑随即“砰”地一声,跌落地上。
管一见看也不看他一眼,铁链再度扬起,飞缠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右剑。
左剑的死,饶得三剑公子心如铁石,也禁不住微微一凛,想到右剑更非管一见之敌,届时两人合击,自己更难侥幸,是以暗暗萌了退意!
沈鹰宛似一头熟练的猎鹰,三剑公子的打算他岂有不知之理?是以烟杆加紧施为,把凌宇陵的退路尽皆封闭。
激战之中,凌宇陵觑得真切,一剑斩在烟锅上!“当”地一声巨响,溅起一蓬火星子,凌宇陵立即借力向后倒飞,蹿向窗口!
沈鹰比他更快,先一步堵在窗前,烟杆望他后背戳去!
不料凌宇陵的心思也非比寻常,他这个行动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左脚倏地伸下,在地上一顿,身子已向前飞去!仍是飞向一扇窗子。
沈鹰一呆,倏地哈哈大笑起来,身子随即追了上去。
眼看窗棂即将被凌宇陵撞破,不料,窗棂突然暴裂,碎木向内乱飞。
一柄锋利的金剑突然自外向内刺将进来。
这下变化大出凌宇陵的意外,急切间,他拧腰一偏,长剑仓促一格!虽如此,仍然稍慢一分,肩下立即现出一片血迹。
刹那间,萧穆突然自窗外飞将过来,金剑急刺,泛起点点金光。
凌宇陵正想抵挡,背后风声急响,沈鹰的烟杆经已戳至!
凌宇陵权衡轻重,长剑向后一撩,拼着受萧穆一剑,也不敢以身去试沈鹰之烟杆!
“当!”烟杆被长剑格开,可是沈鹰反应之速,也大出凌宇陵之意料!
沈鹰趁凌宇陵心神未定之时,左脚猛地飞踢,“砰!”凌宇陵抵受不住,向前飞去,“噗”地一声,萧穆的金剑立即透胸而入!
凌宇陵猛喝一声,长剑拼尽余力向萧穆急劈过去!
沈鹰急喝:“快退!”左掌一扫,击在凌宇陵的左臂侧上。凌宇陵身子登时被抛飞,随即跌落地上。
这刹那,萧穆才定过神来,忽觉长发“簌簌”飘落,这才知道刚才那一剑,实在险至极点。
沈鹰见解决了凌宇陵,回头一望,管一见亦已制住了右剑,忙喝道:“留下活口!”
“老鹰,你想问些什么?”管一见食指在右剑身上连点了数下,只见右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淌下,半晌便发出呻吟声来。
“小子,这‘万蚁噬心搜魂术’的滋味不好受吧?”
左剑呻吟地道:“有种的你便一剑把老子杀掉吧。”
管一见哈哈一阵大笑:“想痛快地死?可不容易。”
沈鹰装了一锅烟,满吸一口,然后把烟喷在右剑脸上:“只要你告诉老夫,三剑公子凌宇陵追杀的是什么人,老夫便给你一个痛快。”
右剑双眼如同喷火,可是一眨眼,目光便逐渐变成乞求之色。
“说吧,反正你的头子已经死了,更何况这只是凌宇陵的秘密,可不是你的秘密!”
右剑呻吟地道:“是,是……楚,楚天舒……”
“楚天舒?”沈鹰惊呼一声,回头望了管一见一眼,喝道:“可是那个有‘天涯剑客’之称的楚天舒?”
“除了他……还,还有谁?”右剑叫道,“话已说了,你们还不下手!”声音充满痛苦,室内众人听得都是心头一紧。
“你没有骗老夫?”沈鹰双眼厉光迸射。
右剑哭也似的道:“这时候……我,我还会骗你么?”
沈鹰食指在他死穴上一点,随即一脚把他踢开。
管一见击掌叫道:“小雪,你还不进来!”
皇甫雪“飒”地一声,自另一扇窗口飞了进来,横剑挡住鲁少风及寇安江的去路。
管一见冷冷地道:“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鲁少风脸色大变,手攀落在铁笛上,沉声道:“你们意欲何为?”
沈鹰敲掉烟灰,叹息一声道:“只不过希望你们两个也能老实地答复老夫几句话。”
寇安江涩声道:“你要问什么话?”
管一见冷冷地道:“你跟香车夫人有什么关系?”
寇安江脸色一变,急声说道:“在下跟她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水月庄的总管!”
沈鹰冷笑一声:“你也不说老实话了!你跟她如果没有特殊的关系,会跑去找鲁当家来调查夫人失踪之事么?”他稍顿一下,转头对鲁少风:“你呢,你跟香车夫人又有什么关系?”
鲁少风干笑一阵:“她是水月庄的庄主夫人,我是巨鲨帮的副帮主,更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你无端跑到水月庄报讯,真的是为了跟陶澎作借路的交易?”
鲁少风正容地道:“这个自然!”
“好,老夫再问你,你到扬州有何贵干?这么巧碰上香车夫人?”
鲁少风脸上突然异光一现,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管一见接道:“你不老实!”
鲁少风忽然抬头道:”好,老实对你们说,鲁某是去追踪她!”
“哦?”管一见目光大盛,“这是为了什么?”
“不瞒四位,鲁某对她心存爱慕,得到消息,所以追了上去,可惜一直追至扬州城外才……”
沈鹰截口说道:“追上了她,你欲何为?”
鲁少风脸上一热,有点忸怩地道:“无非向她倾吐一下爱慕之情而己!”说罢,他头一侧:“难道如此也犯王法?”
管一见冷笑道:“你不知道她是有夫之妇?”
鲁光风身子一抖,把头低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对她爱慕是一回事,她对在下印象如何,又是另一回事。假如她认为在下的行为会冒渎她,她自不会稍假词色!”
管一见不由语塞。沈鹰却一直注视着寇安江神色上的变化,此刻忍不住道:“寇总管对这位主母,似乎亦心存爱念!”
寇安江神色一变之后,随即坦言道:“确是如此!”
“香车夫人可曾对你假以词色!”
寇安江脸色大变:“以前确是如此,但近来已有了改变……不瞒两位,寇某跟夫人曾经有过合体缘!”
“什么,你,你竟敢如此!”发言的却是鲁少风,“你对得起陶庄主?”
寇安江傲然地道:“寇某有什么对不起他?”他眼光随即泛起一层水光,变得无限迷蒙,声音也空洞起来,似乎为良辰不再而惋惜。
“那天,风很大,雨亦很大,寇某一早便熄灯上床了。睡了一会突被一阵门声吵醒,起初以为是风吹木门之声,后来才听出是有人在拍门。
“当时寇某以为庄内发生什么事,是故下床开门。不料门一开,一具火热的娇躯便投入寇某怀中了。寇某吃了一惊,正想发声,嘴上忽被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掌掩住,同时有人道:‘还不关门?’
“她这一开口,寇某便认出是夫人的声音了,一时之间,登时手足无措起来,只听夫人又道:‘傻子,你在想什么?’寇某这才……”
鲁少风突然无限妒忌地讥道:“人云近水搂台先得月,这句话实在不错啊!对寇兄来说,那就更加贴切了!”
寇安江似没听见,仍然沉湎在回忆中:“后来她又道:‘把我抱上床去!’我心内又惊又喜,像傻子般地说不出话来。夫人随即捏了寇某一把,自个躺到床上……那晚上她只穿一件白纱衣,胸前的扣子已全部打开,露出一双如玉雕粉琢又似羊脂般的乳房来……”
说到这里,他呼吸突然粗重起来,沈鹰甚至发觉鲁少风的胸膛也正急促地起伏着。
“后来夫人长叹一声:‘你不必多顾虑,陶澎不是个男人!寇某一时之间,不明其意,脱口问道:‘庄主不是男人?’夫人又叹道;‘他最多只能算是半个男人!我却是成熟的女人!’此一刻,寇某再也顾不得后果,便扑上床去……”
沈鹰道:“后来呢?”
“后来?”寇安江叹惜地道,“可惜只此一次,并无后来!不过这一次却使寇某永世难忘,而且对别的女人也再没兴趣了!,
鲁少风冷笑道:“大概寇兄也只是半个男人吧!”
寇安江双眼一睁,怒道:“姓鲁的,你再胡说,莫怪寇某翻脸。”
“哈哈,鲁某若说错了,你又岂会发怒!你要翻脸又如何?莫不成姓鲁的会怕你!若非如此,她后来怎不再找你?”
沈鹰喝道:“住口!”他负手走了两圈,缓缓道:“难怪那天鲁少风到水月庄报讯,寇安江提出许多疑点,他都表示相信,他是不想把真相当面让人说破,更因此而不请老夫调查香车夫人失踪之事!”
管一见截口道:“他是认为香车夫人的失踪可能与奸夫有关,假如你把真相调查出来,脸上也不好看!”
沈鹰接道:“也有可能是他根本希望香车夫人从此失踪,免得心头难受!”
寇安江突然道:“放屁!夫人不是这种女人!”
鲁少风冷笑道:“若非如此,又怎会免费地对寇兄奉献!”
寇安江正容道:“那天之后,寇某一直念念不忘,经常为此而倚门中宵,夫人就是不再来!有一次,寇某觅得机会,悄悄问她,她说她很后悔,叫寇某忘掉那晚的事!她还说她将把精力放在事业上!”
鲁少风道:敢情她有了新人,而忘了旧人!”
“放屁!你得不到夫人,便拼命侮辱她!寇某一直暗中悄悄留意她,她真的未曾再有行差踏错之举!”
鲁少风“嘿嘿”冷笑不语。
管一见忽然插口道:“说不定这是因为多年来香车夫人未曾碰到一个真正令她动心的人!听说楚天舒放荡不羁,风流潇洒,武功又高,敢作敢为,这些都是陶澎身上所没有的,说不定是她看上了他!”
鲁少凤及寇安江脸色同时一变。
沈鹰也道:“此说甚有道理!她之所以会跟楚天舒缠上,大概是楚天舒在官道之旁的树林内中了三剑公子之伏,他负伤奔向官道,刚好香车夫人的马车经过,是以他抓住车底的某物,使身子贴住车底,跟着马车而行,从而骗过了凌宇陵!
“后来,香车夫人大概发现了他,便打开车底的暗格,让他躲在里面,逃过凌宇陵的搜查!”
萧穆拍掌道:“正是如此,所以那些血点到了路中央便自不见,(校注:此处疑有脱句,待考。)这又如何解释呢?”
管一见道:“说不定香车夫人早已见到他,便悄悄跟着他,刚巧遇上凌宇陵受雇于人要杀死楚天舒,无意中救了他一命!也促成了他们的好事。”
“这也言之有理!”沈鹰稍顿又道:“但她后来又因何会突然返回水月庄中?难道楚天舒不要她了?”
寇安江道:“什么人能拒绝她?”
管一见道:“也许是香车夫人对他腻了!”
沈鹰突然惊呼起来:“现在老夫才明白一件事:柴森寝室之下的那些鸡蛋壳,其实是楚天舒留下的!”
管一见脱口道:“你认为楚天舒跟香车夫人早已潜入水月庄内?”
“很可能如此!柴森的一切也可能是受命于香车夫人!他们暗中躲在地道之中双栖双宿,而阎罗帖也是她发出的!”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赞成地道:“难怪那天老夫总是觉得香车夫人的态度有异,而且不像是个新寡文君!”
沈鹰长叹一声:“想不到咱们两人都被她骗了。”
管一见自我解嘲地道:“老夫从未接过这种案子,也料不到女人的心竟会如此复杂。”
寇安江突道:“两位,在下可以聘请你俩到水月庄揭开这件案子的真相么?”
沈鹰跟管一见同时一怔:“你主母的事,你有何道理去调查?何况现在陶澎已死,她是寡妇,就算改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老夫们可是师出无名。”
“神捕可以说是她骗了你们,你们要再来调查一下,而且在下带你们回去!有了那次关系,她大概不会不对在下有点顾忌!两位要求多少,但请开口。”
“你们肯付多少?”沈鹰反问一句。
鲁少风突然道:“鲁某出两万两!”
“寇某付一万两!”
沈鹰看了管一见一眼:“老笑,你认为如何?”
管一见恨恨不平地道:“代价虽不少,但老夫受了她的骗,这口气可咽不下!”
“好吧,咱们再详细计算一下才回水月庄!”
皇甫雪道:“但,头儿,咱们不是要去宋爷子那里参观金盆洗手大典么?”
管一见冷冷地道:“事后再去也还来得及!你们两位跟咱回客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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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百花开放,一叶轻舟停在水月岛红木码头之外。
轻舟并不泊在码头边,船上先后蹿起六条人影。
刹那间,岛上叱喝之声四起:“谁敢来闯水月岛!”
“快去通知夫人!”
“啊!原来是寇总管!”
一枚烟花在半空爆开,洒下五光十色的火花。
寇安江大声道:“寇某跟两位神捕回来,有事要见夫人,大家莫慌!”说罢大踏步入庄,管一见等人紧跟在后。
刚进了月洞门,迎面飞来三人,纱衣飘飘,可不正是香车夫人跟侍剑、侍琴两个丫头?
寇安江见到香车夫人,速度登时一慢,轻声道:“夫人……”
香车夫人目光一扫,蒙脸白纱无风自动,半晌才厉声道:“寇安江,你带人闯庄是何道理?”
“他们是管神捕及沈神捕,可不是别人,也不是来闯庄的。”
香车夫人“咯咯”一笑:“两位神捕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本庄可不曾缺了两位的酬金!”
她语气冰冷尖刻,沈鹰跟管一见对望一眼,心中更是诧异。良久,沈鹰说道:“老夫是受聘而来的!”
香车夫人一怔,眼神一变,随即“哦”了一声道:“寇安江,是你私自聘请外人来此……”
鲁少风截口说道:“夫人,还有鲁某呢!”
“你们到底要来调查什么?”
“地道中的鸡蛋壳!”管一见沉声道,“老夫认为这不是柴森留下的!”
香车夫人冷笑一声;“那两位怀疑是谁?”
管一见一字一顿地道;“楚天舒!‘天涯剑客’楚天舒!”
香车夫人目光一变之后,突然“咯咯”乱笑起来:“真是好笑!两位神捕之名,原来只是善于捕风捉影!”
管一见及沈鹰同时变色,喝遒:“放肆!”
沈鹰接道:“你莫以为如此,老夫们便会打退堂鼓!”
“假如你们找不到楚天舒在本庄,那又如何?”
管一见及沈鹰登时一怔,忖道:“这倒棘手!”事实上,他们亦没有足够的信心认定地道中之鸡蛋壳是楚天舒留下的。
香车夫人冷笑一声:“两位既然答不出话来,那么请便吧!”
“假如老夫不走呢?”管一见变色道,“莫非夫人要动武?”
“假如诸位不离开,便是有意跟敝庄过不去,敝庄自不会客气!”
寇安江突然插腔道:属下相信夫人不会如此,否则寇某也不会客气了!”
香车夫人尖声叫道:“你不客气又待怎样!”
“夫人自会知道,嘿嘿!”
鲁少风冷声道:“一个风雨夜……”
“住口!”香车夫人娇躯猛震,“你们既然要进庄,哼,我便答应你们!但是,你们要多久的时间?”
“一日,”管一见道,“明日此时若再查不到什么,咱们自会离开!”
“好,一言为定!诸位请进!”
六人立即走入柴森的寝室,打开活板,走下地道。地道亦不太长,地上十分干净,那些食物屑末已不见。
出了地道,沈鹰道:“这庄子地方这么大,搜了东边,漏了西边!说不定那人便匿在西边,待咱去西边,他又潜回东边,咱们岂不是白费气力!”
管一见道:“分开三组搜查!老鹰,老夫跟你搜正面!”
萧穆及皇甫雪搜左侧,鲁少风及寇安江搜右侧。
沈鹰谈了几句,倏地回头道:“那女人去了哪里?”
“老夫没见到!”管一见心头一跳,“莫非去了观月楼?”
“咱们何不去找找!”沈鹰立即大踏步走前。
到了观月楼前,两人立即放慢脚步,沈鹰手掌放在木门上,内力缓缓一吐,“噗”地一声,木闩便自断了,两人立即闪身进去。
奇怪,虽在午后,但里面竟然十分黝黑,两人一颗心立即悬起。
穿过小厅,便是寝室,里面更加漆黑。拿眼一瞥,不见人影,沈鹰手掌向后一挥,示意管一见守在外面,他自己却穿了入去。
他剔亮火折子一照,床上床下空空如也,屏风后也不见有人影。沈鹰略一沉吟,不由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横梁上霍地扑下一条黑影,一把细窄的利刀,挟劲斩下!
沈鹰烟杆一扫,烟锅敲在刀身上,响起一个震耳的声音!
那黑影登时借力倒飞,沈鹰喝道:“哪里逃!”猛吸一口气,身子如离弦之箭向其射去,烟杆一招“力劈华山”,怒击其后脑。
那人钢刀反手一撩,反削沈鹰的手腕!沈鹰只得变招沉腕,改击为点!
那人身手也自不弱,双脚一略,烟杆刚好贴身刺空!
这刹那,那人已回过身来,一张脸全被黑布遮住,只漏出一双闪光的眸子,钢刀横在胸前,双眼似欲喷出火来。
沈鹰长笑一声:“你身手虽不错,但比之老夫还稍逊几分!还是乖乖把蒙面布扯下吧!”
那人不发一言,钢刀突然直砍过来,沈鹰身子一横,烟杆反敲其胁下!
不料那人反应异常快速!沈鹰身子刚一动,他突然凌空飞起,打了个侧翻,越过那堵屏风!
沈鹰岂能让其逃掉,脚尖一点,急飙而出!他怕屏风后面有暗道,是以也不转过屏风,一脚挟劲踢出,“砰”地一声,屏风摔落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目光一瞥,那人正站在床上。“吃老夫一杆!”飞身而起,烟杆一反,烟嘴在前,如毒蛇出洞般噬向对方胸膛的“乳突穴”。
那人急忙吸气一缩,胸前肌肉猛地一震,烟嘴离其两寸便自力尽!
这刹那,那人钢刀已反削过来。
沈鹰忽然偏身让过,仰天打了个哈哈:“原来你便是香车夫人!敢情那奸夫便在此!”
那蒙面人身子急抖一下,讶然问道:“我,你怎知道我……是香车夫人!”
沈鹰哈哈一笑:“若是男人吸气,胸前之肉岂会抖动!既然是女的,老夫再略一推敲,便知是你了!”
“算你好本领!”香车夫人飒前一步,右手钢刀猛劈沈鹰的颈脖,左掌缓缓拍了出去!
沈鹰烟杆一旋,便把钢刀格开,刹那,香车夫人的左掌突然加快,掌中蓦然多了一柄柳叶刀!
这下变生肘腋,令人防不胜防,沈鹰怒哼一声,飘身急退!
“嗤!”他衣衫下襬还是被刀芒切下一块。
“有什么本事即管施来!”沈鹰一退之后急进,烟杆一抖,泛起碗大的杆花,“老夫若是怕你便不姓沈!”
香车夫人钢刀一圈,兜住烟杆,左手柳叶刀横扫过去。
沈鹰烟杆倏地一缩,手腕一沉,烟嘴击在刀身上,柳叶刀荡开之后,他借力急刺,又再点向香车夫人的“乳突穴”。
香车夫人冷哼一声,钢刀急忙来架,不料沈鹰当下只是虚招,杆至中途,倏地一转,“噗”的一声,烟锅敲在香车夫人的右手指骨上。
“叮当”一声,钢刀登时跌落地上。
沈鹰飙前一步,烟杆一招“横扫千军”,左手抛下火折子,一掌击向香车夫人面门!
香车夫人左手柳叶刀来不及招架,急退仰身向后弯!沈鹰化掌为抓,“嗤”的一声,蒙面黑布登时被扯下,黑暗中仍能认得正是香车夫人的轮廓!
沈鹰手臂一抬,喝道:“快说,奸夫藏在哪里!”
话音未落,“哗啦啦”一阵暴响,床板突然裂开,一条黑影蹿了起来,两掌如山,挟劲往沈鹰胸膛压了过来。
沈鹰暴喝一声,烟嘴急点对方掌心的“劳宫穴”!
那人反应极快,倏地化掌为爪,望烟杆抓去!
沈鹰烟杆一缩,左掌急击,开声绽气:“来得正好!”
那人倏地跳起,凌空打了个跟斗,越过沈鹰飞去!
沈鹰只觉眼前一花,便自失去对方的踪影,忽又觉背后风声急响,似是兵器劈空之声,他大吃一惊,急忙蹲身,烟杆反手扫出!
这一杆并没有击中任何东西,沈鹰心头又是一沉,双脚用力,身形登时向上蹿起!
冷不防香车夫人的柳叶刀自高斩下!
好个沈鹰,烟杆在间不容发之间敲开刀子。“当!”刀杆相交,溅起一蓬火星子,沈鹰立即借力向侧掠去。
“呼”一声,那一个蒙面人的掌风,刚在他胁旁扫过。就在这刹那,只听又一声“哗啦啦”的暴响,管一见穿窗而入!
“老鹰,老夫看你们似乎不太轻松!”他将缅铁鹰链一抖,扯得笔直,直点蒙面人的双眼。
这一招招式并不诡异,但那份内力却使蒙面人吃了一惊,双脚一错,连忙踏步闪开。
香车夫人见管一见也在此,单打独斗已非沈鹰之敌,急忙尖啸一声,声音尖锐,震人耳鼓!
只听得楼梯响起一阵步履声,一眨眼,侍剑、侍琴便一持长剑、一持铁琴奔了入来。
侍剑长剑一摆,道:“请妹妹去助夫人!”剑尖一挑,斜削管一见的手臂!
“米粒之珠也放光芒!”管一见左手食指一曲一弹,“铮”地一声,长剑登时荡开尺余!
电光石火之间,蒙面人的一拳直击,拳未至,拳风经已扑面!
管一见冷笑一声:“素闻楚天舒放荡不羁,因何要蒙住脸?”
“既然放荡不羁,蒙面又有何妨!”他见管一见闪开,左拳又突然击出!
管一见身子飘飞,侍剑位置较近,长剑笔直刺出!
管一见去势突然一凝,左手倏地搭在鹰链尾端,双臂一圈,登时把长剑锁住。
侍剑大吃一惊,正想后退,可惜管一见比她更快一步,一脚踢在她的小腹上,侍剑尖叫一声,身子如纸鸢般向后飞去。
这刹那,蒙面人的双拳倏地左右击至。管一见身子一蹲,左手五指如钩,向其面门抓去。
蒙脸人双拳落空,便知不妙,头猛向后一仰,但仍慢了一步,蒙脸巾登时被扯下!
此刻因为窗子破裂,光线投了入来,管一见目光一及,惊呼道:“你,你到底是谁?你并不是楚天舒!”
沈鹰闻言不由向侧望过去,亦禁不住脱口呼道:“他是陶澎!”
管一见身子一抖,失声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话音刚落,但闻沈鹰闷哼一声,他忙拿眼瞥了一下。
原来,侍琴趁沈鹰分神之际,手指在琴尾轻按一下,“嗤嗤”连声,射出一蓬钢针。
这下变生肘腋,令人难以预料,沈鹰闪避不及,登时跌倒地上!
侍琴大喜,飙前一步,举起铁琴望沈鹰砸下!
管一见正想援手搭救,陶澎已一拳把其拦住,管一见左拳一劈,右手鹰链绕过陶澎,速向侍琴缠去。
说时迟,那时快,陶澎手上不知如何多了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刀,反向管一见的手腕劈去!
这刹那,管一见才醒起,陶澎的外号叫“无影刀”!左掌去势太猛,要想变招经已来不及了,只好拼着两败俱伤,鹰链回飞,急缠对方的颈脖!
陶澎胜券在握,自然不肯与其两败俱伤,是以向后一退!
与此同时,忽闻侍琴一声惨呼,香车夫人也闷哼一声。
陶澎回头一望,不由魂飞魄散。
原来侍琴的铁琴尚离沈鹰头上三尺,沈鹰左脚突然踹起,踢在她胸膛上,一股逆血冲口喷出,她的身子也向后跌去!
这刹那,沈鹰突自地上蹿起,右手烟杆斜指,点向急冲过来的香车夫人的麻穴上!
管一见惊喜道:“老鹰,你没事吧?”
沈鹰哈哈一笑:“区区一蓬钢针,如何取得老夫之性命!”运起内劲一抖,刺在衣衫上的钢针登时纷纷跌落地上!他随即走前一步,把陶澎的退路围住,冷冷地道:“老夫跟管一见素来不理会江湖上一斗一的规矩!你自信能抵受得住咱们两人的合击么?”
陶澎长叹一声,料不到胜负在一瞬之间便互易,是以颓然坐在地上。
香车夫人腰上的麻穴虽然被制住,但仍能开口:“你们是来找奸夫的,如今只是找到咱夫妇,这算是什么?”
沈鹰厉声喝道:“你这娼妇,竟敢用计来戏弄老夫,明知死的不是陶澎,却故意说是柴森下手的!又要老夫替你调查死因!”
香车夫人“咯咯”一笑:“人人俱谓两位脑袋如何管用,心思如何灵巧精密,依我看也未必!”
“老夫虽然一时给你瞒骗,但如今经已知道真相!”管一见接道,“原因只是咱们对你们两个的了解太少了而已!”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涌入萧穆、皇甫雪、鲁少风及寇安江来。
“雪儿,快把灯亮起来!”
“不必,把窗帘拉开就可!”沈鹰道,“老夫也知道了真相,其实香车夫人一早便知道陶澎并未死!”
“笑话!我如何会知道他找人替死,故布疑阵!”
“起码你有疑心,否则无论如何,既然你认为陶澎对你不错,你返回水月庄,睹物思人,起码也应该愁眉苦脸!”
管一见接口道:“你为何会有此怀疑!第一,你知道自己不是阎罗帖的主人,而你又知道外人要在红木码头上寄刀留柬,亦无可能,惟一可能的便是这是陶澎自己策划的!他既然如此,自不会被杀!第二,你必是知道他没有自杀而以此设计陷害你的可能性!”
香车夫人冷哼一声:“他是出名怕死的!岂会自杀!”
沈鹰接道:“后来咱们到后院发现那时的陶澎的尸体衣冠不整,似有被人检查过的迹象,便更证明你早就怀疑死的不是陶澎本人,所以才借故把尸体停放在后院,以便让你去检查!”
沈鹰顿了一顿,续道:“陶澎的下身,必有一个什么特殊的记认,你查过证明陶澎没死,便知道了陶澎必是对你有所怀疑及不满,所以才下逐客令,赶老夫等离开,免得家丑外扬!”
陶澎听得脸色大变,冷哼连声。
管一见“嘿嘿”笑道:“不过现在看来,陶庄主似乎已原谅了他老婆!”
“因为他内心还是爱她的,只要她离开了楚天舒,他便不再计较!”
皇甫雪叹息道:“原来内情如此复杂,难怪他要在替身脸上拍了一掌,使人认不出面目来!”
鲁少风问道:“沈神捕,你又怎知香车夫人经已跟楚天舒分手?”
“很简单,第一,若非如此,除非陶庄主甘心做闭眼乌龟;第二,老夫跟管一见临离开此地之前夕,曾在后花园看到夫人在凉亭上弹琴!”
管一见接道:“那琴声充满幽怨,如诉如泣,最后又把琴撞破,道‘知音人已不在,此琴尚有何用’。人谓琴乃心灵之声音,诚不吾欺!”
“那时候,老夫还以为她指的是陶澎,如今才猜出另有所指,此人便是楚天舒!”沈鹰侃侃而言:“你们可知他们两个为何会分手?”
寇安江急道:“寇某正希望沈神捕能解茅塞!”
“楚天舒放荡不羁,香车夫人野心极大,亟欲在事业上有所成就。两人一开始是干柴烈火,淡了之后自然会看出其中之矛盾,香车夫人要在水月岛上发展,楚天舒却喜四处浪荡,最后自是他悄悄离开!
“香车夫人没奈何才回来,不过她很是狡猾,利用老夫的名气要来替她作遮掩,所以才暗中叫她心腹——唐桥,请老夫查案,也因此她故意留下痕迹,使老夫一直追下去,以证明她是被强敌所追而落荒而逃!
“那一辆马车也是她故意留给老夫看的,上面有血迹,若是弃马车是为了使追敌失却目标,她为何不用火烧?”
管一见接道:“陶澎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对夫人的行动一直十分清楚,可能他亦派出心腹跟踪下去,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所以才萌了布尸的念头!”
皇甫雪忍不住问道:“陶庄主为何要这样做?”
“他不知道香车夫人会这么快便跟楚天舒分手,所以以此‘引退’,表面上以柴森为庄主,却暗中控制之,到了若干年后,才再东山复出。那时候,江湖上的流言蜚语也已烟消云散了!”
寇安江问道:“既然陶庄主不想家丑外传,他又怎会叫孟白马聘你来查案?”
管一见长叹一声:“他的心理,老夫也是到现在才想出来,堂堂的水月庄庄主,总不能无端暴毙,所以他便制造出‘阎罗帖’事件来,而他又作了种种暗示,要想说明阎罗帖的主人便是香车夫人……”
皇甫雪截口问道:“这样做又有什么作用?”
“那时候他不知香车夫人是否会回他身边,所以他不得不作了个打算,万一他‘死’后,香车夫人跟楚天舒回来,柴森岂不是做不了庄主?而他也做不成太上庄主了,所以他就要借用老夫之判断,认为杀人者便是香车夫人,这样一来,香车夫人便成了水月庄的公敌,她自然做不了庄主,而水月庄便还是他的了!”
萧穆叹息道:“想不到这件案子的内情竟然如斯复杂微妙,当真难以想像!这样说来他一直是匿在柴森的寝室后地道中的了!”
皇甫雪道:“不错,偷袭小弟的也是他,地道中那些鸡蛋壳也是他留下的。”
沈鹰接叹道:“他两人的计划虽然周密,但他们事先都料不到寇安江会突然离开水月庄,而且还继续探求真相,这才使一些不太显露的破绽显露了出来!”
鲁少风冷笑一声:“陶庄主,他们两位之言可有说错?”
陶澎低头不语。寇安江又道:“你们既然已经和好如初,何不跟咱坦诚表示一下?”
“这也就是老夫刚才说的‘家丑不宜外扬了’!天下间的男人本都是如此,妻子与人通奸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也因此,他们才会在此伏击老夫,也是基于此点,因为他已经知道咱们已知道了不少秘密!”
寇安江道:“别人可以挥慧剑斩情丝,奈何他对夫人的感情却很深,斩之不断,唉,这是谁之错呢?”
鲁少风接道:“谁也没错,他们只是配错姻缘而已,一个心怀大志,又对床笫间的索求殷切;另一个是满足现状,又有心无力!是天生怨偶!”
管一见突然“咦”了一声,伸手向陶澎鼻端一摸,惊呼道:“他竟然自震心脉自裁了!”
众人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沈鹰叹道:“老夫一时之间竟料不到此一着,他既然对此事耿耿于怀,又岂能忍受咱们在此揭开内情真相,自会觉得无颜偷生!”
香车夫人脸色青白如雪,咬牙怒道:“你们说完了没有?”
鲁少风道:“说完又如何?”
“请问通奸有罪否?”香车夫人说道,“我丈夫都已经能够谅解,你们又有什么权利来如此侮辱咱夫妇,如今又逼死了他!”
沈鹰及管一见登时语塞,那股因破案而产生的喜悦心情登时化为乌有,颇有多管闲事之感。
“你们答不出来吧?”香车夫人厉声道,“既然如此,你们又有什么权利仍把我制住!难道你们还不满足?”
沈鹰长叹一声,烟杆斜点,解开她的麻穴,道:“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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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江,六人乘马急向清东城奔驰而去。
鲁少风道:“寇兄,你既不能在水月庄安身,何不到敝帮来,咱们无任欢迎!”
寇安江喟然道:“寇某如今也已看破红尘,想到云台山落发!两位神捕,这张四海钱庄的银票正好一万两,请两位神捕……”
沈鹰看了管一见一眼,意兴阑珊地道:“算了吧!这件案子的结果,大为出人意料,陶澎自裁,老夫颇觉有点内疚,人家的家事,何必咱们多管!”
管一见也叹息道:“是的!老夫也有此感觉!”
(全书完,古龙武侠网 凌妙颜OCR、黄鹰武侠Q群7649715 →孙悟空←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