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瀚、傅雷及夏雷身上的毒及伤都已让程子务拔清及止了血。
天色已暗了,大厅里点起几条儿臂般大小的蜡烛,照得堂内光如白昼。
汪翰喟然道:“汪某刚才对神捕的警告还掉以轻心,不料几乎着了道儿,这个凌卫必是那个毒人所扮无疑。”
傅雷接道:“他妈的,想不到他竟然单人匹马深入龙潭,可惜又让他逃脱,下次要是让咱碰上他……”
顾秋水忙道:“老傅,你别吹牛啦,刚才若非有程医圣在此,只怕你已经报销啦?”
程子务道:“这次他见到咱全在此处,恐怕不会再来吧?”
夏雷道:“他如肯来咱反倒少费些手脚,他如不来,却不知去哪里找他?”
管一见道:“老夫也正是为此而烦恼,不过,刚才老夫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说来诸位可能不会相信。”
程子务讶问道:“到底是什么问题,你别再卖弄关子啦。”
“那人脖子上没有喉结。”
众人俱是一怔,程子务道:“他真的没有喉结?”
管一见正容道:“假如老夫没有看错,此人必是女儿身,而且年纪已不小。”
程子务又问道:“你怎知她年纪已不轻?”
“因为她手臂上的皮肤已有皱纹了,但年纪也绝不会太大,大概四十至五十岁之间吧?”
“这是个颇为重要的线索。”
管一见接道:“事实上,那天老夫见到她的头发已有点怀疑她是女人了,只是有些男人的头发也蓄得很长,所以不能肯定而已。”
程子务道:“老朽把你捡回来的钢鞭、衣角及银针作了检验,更加怀疑他是关外花家的后人,因为那条钢鞭上面染有‘看着死’之毒,这是产在西北关外的一种不知名的毒花,花家后来加以培植,使其毒性更烈,当花朵盛开时,人对其时间略长,也会身死,所以称其‘看着死’,其实是因嗅到其含有毒性的花香。”
管一见自然也听过这种花名,闻后更是骇然:“假如她是花家后人,那就更不容易对付了,谁能知道她身上还有什么毒物?”
程子务接道:“幸而她是女的,因为花家炼毒之秘从来是传男不传女,她身上所有的毒物也只是以前保存下来的,而且因为年期已不短,毒性已没有先前的猛烈了。”
汪瀚心有疑问:“花家在二十年前不是已被西北道上的朋友毁了么,怎地有个孽女留了下来,而且还在二十年后才再出现,这里面包含着什么秘密及玄妙?”
夏雷道:“会不会是她躲在某处秘密苦练武功,到今日武功才大成,然后出来报复?”
汪瀚道:“汪某自信未曾与花家有任何恩怨。二十年前屠杀花家之举,汪某也没有参加,她要杀汪某,目的何在?”
管一见略一沉思,也满腹狐疑地道:“当日毁灭花家是由‘风云刀’古逸飘,河北赵家庄的‘铁掌金刀’赵容国,‘断魂枪’麦浩等人主持的,按说她若是花家之后,首先应该向这些人下手才对?因此,老夫认为此人有可能只是花家的亲戚,她偶然自花家得到一些淬毒的暗器及毒药而已?”
程子务叹了一口气:“如今老朽也不敢作准了,反正必是与花家有点渊源,这点大概不会有错。”
管一见看了汪瀚一眼,道:“汪帮主,恕老夫多嘴问你几句话。”
“神捕有话请问。”
“帮主为何一直闷闷不乐,是否因为毒女的事引起的?”
汪瀚叹了一口气,道:“不是这件事,神捕大概尚记得当日挖开西门怨之墓,取出了他那个锦囊?”
管一见神色一动:“是那个红色的锦囊?里面有张纸写着:‘二十年来,今日最高兴。’这件事老夫岂会忘记?汪帮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夏雷突然插腔道:“二十年来,咦,这跟花家被毁之事刚巧吻合。”
汪瀚道:“汪某自信没有与花家结冤,这件事……唉……汪某是心中另有所疑而已。”
“请帮主把心中的疑难说出来,也许老夫能帮你解决。”
“汪某在二十年前曾有一个儿子,当时汪某忙着到杭州湾布置与海沙帮决斗的事,无暇照料妻儿,便把拙荆寄托在一个朋友家里,那场决战之后,海沙帮实力大损,而敝帮也总算站稳了脚,过了半年,汪某整顿好了帮务,便派人去把妻儿接回帮中居住。”
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谁料,拙荆见到汪某时,哭说孩子已被人杀死了。汪某心头大震,急问原委,拙荆才说半个月前,有一夜她突然觉得有点头昏,便昏昏沉沉睡去,直至次日日上三竿醒来,醒来时摸一摸身边的孩子……”
汪瀚眼眶有点湿濡,声音也干涩起来,“拙荆伸手一摸,只觉得孩子的手冰凉,揭被一看,孩子满身鲜血,尸首头颅却不见了。”
管一见道:“没有头部尊夫人又怎能肯定那便是令郎?也许在昏睡中被人换走了也不定?”
汪翰点点头,道:“但这种事可能性总较少,他若要孩子只需把他抱走便是,何必另抱一个尸体放在拙荆床上?”
众人不由齐都点头称有理。
“这件事汪某与拙荆也都逐渐淡忘了,心想双方年纪都还不大,尚可再生育,不料至今膝下犹虚。那天汪某把那个锦囊放在衣袋,后来下人洗衣服时才发现,把它交给拙荆,她仔细看了后,却认为那个锦囊是她当日绣好挂在犬子身上的。”
众人不禁“啊”地叫了起来。
“小儿因为未曾足月便出世,一向身子颇弱,拙荆便绣了个锦囊,放些香灰于内,让孩子挂着,以作镇惊辟邪之用……而这个锦囊便是当日拙荆缝绣的香囊,只不过是里面的香灰已被人倒掉了。”
众人听后都有点难以相信,程子务道:“也许是尊夫人思子心切,产生错觉而已。”
“不,不,拙荆肯定地说,这是她所绣的。”
管一见道:“谅必尊夫人必有见地,未知她凭什么如此肯定?”
“拙荆说当时缝绣那囊子时,已是深夜,她人很困,不小心被针扎伤了指头,还流了不少血来,血水染在囊子里,而现在那个锦囊亦显然有血迹。有一点要再说明:血是染在锦囊的里面,不是外面,若是外面那便有可能是被西门怨身上的血染上的了。”
汪翰越说越快,“小儿取名百岁,拙荆曾绣上百岁二字在其上面,这个锦囊也有此二字。”
众人不觉面面相觑,心中还是不能尽信。汪瀚叹了一口气道:“那两个字,汪某也认得出确是拙荆的手迹。”
管一见问道:“那你又因何闷闷不乐呢?”
“汪瀚假设这个囊子确是犬子生前所系之物,那么那张纸,上面写的字迹显然亦是写给汪某看的了,可是那又是什么含意?故此,汪某这些天来一直都在盘算这个问题。”
管一见低低地念着:“‘二十年来,今日最高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风大娘便是杀死令郎的凶手?”
汪瀚点头道:“此点应该是十不离七了。”
“那么她高兴的是什么?让你知道她是凶手?”他看了张仇石及高恨天一眼,“你俩有否听过令师提过此事?”
高恨天两人同时摇头,心中对此却大感不是滋味。有谁希望自己的师尊被人目为杀死一个小孩的凶手?
管一见想了一下,又道:“即使如此也不值得她这样高兴,而且她说明要西门怨在最危急的时候才可以拆开,但锦囊内却非什么妙计,而是一张写着叫人难明的纸条,这又是什么意思?”
汪瀚长叹道:“汪某正是因此而难以明白。”
众人也都揣测不出风大娘的这个含意,更商讨不出一个捕捉毒女的方法来。
夜深了,三更的更鼓声不断传来,众人只好各自回房休息。
这一夜管一见卧在床上无睡意,脑子不断地盘算思考,鸡啼头遍,他终于大着胆子下了一个推论,但是这个推论,他还须进一步的思考和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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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之后,“钱塘钓叟”钱三鱼的尸体被人发觉倒卧在钱塘江畔,尸体上泛起一片乌气,显然是中毒身亡。
再两天,“江南三义”倪氏兄弟也被发现为人毒死于家中,同时还有二十多个家人毙命。
再三天,四明山的青松道观上下三十八个道士全部毙命,包括观主青松道人,青松观同时付之一炬。
这三件案子轰动了整个江南武林,甚至江北的武林同道亦议论纷纷。
可是最令人头疼的却是至今没有人见到疑凶,或于案发时有外人在场。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生怕这种横祸会突然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这消息也传到江海帮,汪瀚及管一见等人亦同样受到颇大的震动,由于这三起案件受害人都是中毒毙命,因此管一见等人自然把凶手和那个毒女联系起来,各人都是怀疑是毒女所干的。
令人奇怪的是这三件案子的受害人近十多年来已甚少行走江湖,而且一生行事光明磊落,甚少与人结怨,仇家绝不会多,像“钱塘钓叟”钱三鱼几乎是个隐世高人,不问世事,只以钓鱼为乐,这种人会有什么仇家?
可是也正因此,而使管一见掌握到线索,钱三鱼一生只“入世”几次,只要把这几次行动调查清楚,真相便不难知道。
他立即吩咐手下分头调查,限期十天回来报告。
十天之后,他的手下把钱三鱼五次“入世”的经过调查清楚。
第一次是三十五年之前参加其师弟的婚礼,席间并打退三个黑道妖僧的捣乱,但三年后这三妖僧在江北已被“一剑震中原”万云龙杀死。
时间离此已有二十七年,对头是个独行大盗,当时即葬身在杭州湾海里。
一年之后,钱三鱼送师侄上武当学艺,回途中在洞庭与“碧湖红发”姚老怪成了莫逆,三个月后才回钱塘。
第四次是在二十年前参加围攻“雪山神魔”北宫盛。当时“雪山神魔”自北南下,凭着手中一把长剑击败江北无数高手,但因杀死当日的“赛孟尝”郭天胜郭老爷子而引起公愤。
北宫盛只好渡江南下,避居在东海桃花岛上,不料行踪还是泄露了出来,于是江南同道组成一个灭魔同盟,乘舟出海缉凶,结果把北宫盛杀死。
那一次钱三鱼亦在其中。
第五次是十五年前他出来为姚老怪主持丧礼。
此后他便一直隐居在钱塘江畔过其闲逸的生活。
管一见看了这些报告,心中不断盘算谁是其仇家的可能。
仇家只有三个可能性,一是三个妖僧之后人,二是那个独行盗的后人或同党,三是北宫盛的后人。
细想之下,又觉全没可能,妖僧是死于万云龙之手,独行盗既称独行盗,岂有同党?而北宫盛一没妻儿,二没弟子,而且他的武功都是“偷”回来的,他搜集了不少名家剑法,然后择其精华去其糟粕,把它们连贯起来,因此他绝对没有同门。
惟一有可能的只是那个独行盗可能有儿子,可是这个结果却绝不符合管一见的猜想。
管一见心想汪瀚身为一帮之主,消息可能较为灵通,于是把这份报告给汪瀚观看。
“汪帮主,你与钱老怪份属邻居,他的行动你可能比较清楚,你看看除这五次之外,钱老怪有否再出去江湖上走动的,或者与什么人结怨?”
汪瀚看了一回,摇头道:“这个汪某也不知道,你也该知道有关钱老怪的为人,他一向不喜与人交往,连他师弟也甚少与他来往,除了一个姚老怪之外,天下间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个朋友了,汪某与他正所谓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我不去找他,他亦不来找我,汪某对他的事也是一概不知。”
管一见道:“既然如此,二十年前围攻‘雪山神魔”的北宫盛时,他如何又会参加?”
“那次是‘一剑震中原’万云龙,偕同‘江南三义’以及青松道长三顾草芦邀他出来的,也许碍着他们的面子不好拒绝吧?”
“但万云龙为何要千辛万苦去邀他出来?”
“因为他熟悉这附近的水道,水性又好,所以不能不去求他。那时候汪某刚好把江海帮击败,立基于此地,故此万大侠也邀汪某参加,事实上他们还是乘敝帮的船出海的。”
管一见精神一振,道:“请汪帮主把当时的情况讲述一下,因为当时老夫正在京师,对此事不甚了了。”
“咱们分乘两艘大船,一艘由汪某把舵,另一艘由钱前辈把舵,到了桃花岛,万大侠等人便上岸了,却吩咐汪某与钱前辈暂留在船上。”汪瀚边回忆边说:“当时汪某年纪尚轻十分好胜,本想跟着上岸,瞧瞧热闹,不料万大侠却把汪某留在船上。
“过了好一阵,岛上传来打斗叱喝之声,汪某更加按捺不住,不料钱前辈却安坐船头,垂起钓来,仿似岸上的打斗与他毫没关连,汪某当时颇不以为然,对他的印象不由全改。
“正在不耐间,忽闻岸边有人大声喝叫,汪某抬头一望,见到江南三义及一些江南同道纷纷泅入水中,游了过来,心中大为纳闷,忽然耳畔听到扑通一声水响,回头一望,原来钱前辈也跃入水中,汪某也不理三七二十一,和衣跃下海中。
“汪某一向自诩水性特佳,不料钱前辈比我更胜一筹,只一忽已游了好几丈远,接着见他一个跟斗栽入水中,汪某心知有异。也拼命划前,只见海水滚腾,不一会钱前辈及另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汉子同时游上水面,汪某认得他便是正点儿北宫盛,连忙包抄过去。
“北宫盛陆上武功虽然强横,但水上功夫显然大是不如,见汪某游前,便连连后退,不久其他人已把他包围起来,北宫盛双拳难敌众手,终于毙命于海中。”
管一见脸上神采更盛:“好啦,现时老夫终于找到了一条线索,这条线索把几个方面都联接起来,看来现在只是计划如何把凶手逮住了。”
汪瀚道:“凶手是谁?”
“现时只是估计他是一个与北宫盛有关系的人,因为被害者全部是二十年前围攻北宫盛的成员,包括汪帮主你,还有多事和尚是否也是该役的成员之一?”
汪激脱口道:“正是,当时下水的只有一个是光头,正是他!”
“那个毒女一定与北宫盛有关系,也是这些案子的凶手,她首先用药物利用高恨天杀你,结果没有成功,所以只得亲自出手。”
“但她既然有此身手,如何一早不亲自出手,老实说,假如她一早易容潜入敝帮,在食水中或食物中下一点毒,十个汪某也已死绝,又何必指使他人?”
管一见眉头一跳:“这个问题老夫倒没想及,不过总是枝节,现在问题是如何捉到她?”
田翰道:“这谈何容易,她善易容,人海茫茫又哪里找她?”
管一见低头不语,良久才道:“天下间没有办不到的事,只要多用一点脑筋,自然会想出办法。”
“她为何等了二十年才回来报复,又和北宫盛是什么关系?她又是关外花家的什么人?”
“老夫刚才记起,二十多年前江北武林中有个‘毒美人’你有否听过?”
“她便是她?她又与北宫盛有何关系呢?”
“‘毒美人’的真名叫做花弄影,这恐怕武林中甚少人知道,她可能是花家的亲戚,但有一点老夫知道的是她是北宫盛的情妇。”
汪瀚目光一盛,反问道:“您又如何知道的?”
“因为他们的行动被老夫看见,那时候老夫正在江北与沈秃鹰合力追捕一个潜入大内皇宫盗宝的大盗,那大盗匿在一家客栈之内,老夫与沈秃鹰也潜伏在里面等候时机,刚好把他俩的行动及一些对话看在眼中,听在耳内。不过那时老夫还不知那个男的便是大名鼎鼎的‘雪山神魔’,只听女的叫他盛大哥,男的叫她弄影妹子,又叫她小花,后来一猜便知道了。”
“神捕准备用什么办法捉她,还是派人去跟踪她?”
管一见大笑:“假如能够跟踪得到的,老夫早已跟了,老夫的办法不是追踪她,也非去捉她,而是引她送上门。”
“引她送上门,她会上钩?”
“有七成把握,但到时可能还用着得你,若老夫没有估计错误的话,花弄影应该尚有一个身份。”
汪瀚急问道:“什么身份?”
管一见哈哈大笑:“到时你自会知道,老夫先去布置,时机成熟自会再来找你。”说罢转身出去,步子走得又快又稳。
管一见离开后,向张仇石及高恨天要了他们的拳经剑谱及那些瓷瓶子,然后跟程子务研究起来。
次日,管一见又到汪瀚的书房,跟他谈了两盏茶时间,便离去了,这一次他走得更加沉稳,就好像凶手已在他掌心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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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天冷得特别早,才初冬已下过两场雪,在北国本是寻常事,在南国却较不寻常了。
大雪过后,江南武林中突然传来一个震荡人心的消息,钱三鱼死而复活了,因为“洞庭医圣”程子务以他精湛的医术,施展浑身解数,用“金针渡穴”把他救活。
消息还说钱三鱼在十一月初一,于钱塘江畔他的居所召开江南同道大会,讲述二十年前的一段武林秘辛以及“江南三义”倪氏兄弟、青松道长及多事和尚等人的死因。
消息越传越盛,使半个江南武林都震动起来,因为钱三鱼平日绝不与人交往,如今却一反常态,莫不是经历了一次“死亡”、“复活”之后性格全改了?
听到消息的有的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有的抱着瞧热闹的心情,有的则完全相信,因为他们对“洞庭医圣”程子务具有十足的信心,程子务若非有起死回生之功力,又岂会有医圣之称?
无论是哪一种情形,总之,打从十月底,杭州城附近便群集了不少劲装疾服的江湖好汉了。
十一月初一,清晨。
天上灰灰蒙蒙,自北吹来的风,又疾又劲,似刀锋般砭人肌肤。
刮了一阵风,又下起雪来了。
从杭州到钱塘江畔,一路上都是自各路赶来的英雄,他们成群结队绕过西湖,绕过飞来峰东出钱塘江。
江畔立了不少路标,写着:“钱三鱼的居住由此进。”
群豪依照路标指示前进。江畔有条小渔村,房屋不太多,离江也不太近,这是因为钱塘江的江潮起伏甚大的原因。
村中搭了个露天台子,台子不大,台上却没有人。
台后搭了一间茅舍,这茅舍建得颇高,几乎有两层楼高。
群众都集在台前,近千人的场面,虽然低声议论,其声仍然十分吓人。
午时刚到,有个渔夫打扮的壮汉走上台上,向四方打了个罗汉圈,群众立即静止,静听他说话。
“各位英雄,钱大侠本来订于今日在此台上与各位见面,不料咋日染了风寒,程医圣怕他余毒未清,会引起并发症,所以坚持不让他出来与各位见面。”
声音刚落,场上群豪立即爆起一阵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的叹息,有的惊忧,有的甚至大骂出口。
渔夫忙道:“各位且静,各位且静,钱大侠尚有话说。”
群豪这才逐渐止住骚动,声音亦逐渐低了下去。
渔夫这才道:“钱大侠说各位不远千里而来,他若不与各位见面,未免有悖情理,因此想了一个变通的方法,这个方法虽然麻烦一点,但希望各位能够体谅钱大侠的苦衷。”
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立即叫道:“快把方法说出来,不要再婆婆妈妈。”
“这方法便是请各位到茅舍与他相见,但因为茅舍不大,每次只能容纳十个人进去,希望各位遵守秩序。”渔夫说罢,伸手指向茅舍,“如今第一批人可以进去了。”
立即有十个人鱼贯入了茅舍。
从外表望之已觉这间茅舍高而小,入到里边就更觉小了。
茅舍里搭了一个小阁楼——茅舍的半空横搭了一张木架,上面铺了木板稻草,钱三鱼便睡在上面,旁边坐了个年老的人,大概便是程子务了。
阁楼上一盏油灯光线甚暗,下面却点了三条粗如儿臂的蜡烛,光如白昼。
整座茅舍的情形便是入门附近光线甚亮,靠里面的阁褛光线却颇暗淡。
那首批的十个人一入茅舍,都是一怔,接着木门便被人关闭。
正在诧异间,阁楼上的钱三鱼开口了,他说得有气无力,显然病体尚未痊愈:“诸位,老朽便是钱三鱼了,多谢各位不远千里来探望老朽,今日老朽身负沉疴,只能长话短说。二十年前北宫盛被杀那役,走漏了他一个情妇,如今他情妇练成武功、毒技便出来复仇了。”
众人都不由抬起头来向上观望,黑暗中有几对闪闪发亮的眸子在注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北宫盛的情妇,叫做花弄影,跟当年西北花家有点关系,如今被她毒杀的全是二十年前参加围攻北宫盛的成员。此毒妇善于易容化装,诸位今后行走江湖务必小心,以免受害。好啦,异日有机会老朽将会再把详情公诸武林,现在请。”
钱三鱼说罢,立即有人带着这十个人自后门离开。
接着第二批人来了,钱三鱼又说着同样的话,那干人仍然从后门离开。
当第五批人听了钱三鱼的话要离开时,黑暗中突然有人咳嗽起来。
钱三鱼道:“诸位慢慢离开。”
第一个人自后门出去了,第二个跟着出去了,只第三个刚要离开,茅舍里又有人咳嗽起来。
那人行动突然快了起来,茅舍的后头突然稻草飞扬,泥土暴射,抢出三个人来,这三人疾快无比地向那人追上去。
那个矮小的汉子喝道:“你们干什么?”声音又尖又锐。声音未落,他身上突然飞出一团闪闪发光的东西,向三个围他的人射去。
也就在此时,阁楼上的钱三鱼及程子务突然自茅舍屋顶穿射了出来。
这一变化,使得在台前列队的群众大感诧异,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变。
钱三鱼及程子务在空中一个盘旋向那个小汉子的落脚处飞下。
那团闪闪发光的东西刚射出,那三个人双手连动,把它击落。
矮小汉子目光瞥及他三人手上都戴着鹿皮手套,脸上神色登时一变。
紧接着钱三鱼及程子务亦把他包围了起来。群豪这时再也不受约束,纷纷围了上前。
钱三鱼道:“诸位刚才有听过老朽的话的,老朽现在再告诉大家,此人便是北宫盛的情妇,花弄影。”
程子务亦喝道:“诸位小心,此妇身上有不少毒物。”
群豪“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可是那个矮小汉子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话谁人肯信?老子明明是个堂堂的男子汉,岂能胡说是女人,简直荒谬。”
那三个汉子突然抹去脸上的化妆,露出本来的面目,却是管一见、皇甫雪及夏雷三人。
矮汉脸色又一变:“原来是吃公饭的插手江湖上的事来了。请问简某犯了什么王法?要大名鼎鼎的‘笑面神鹰”管一见管神捕亲自出马。”
“花弄影,你别再装蒜,老夫早已把一切计算好了,你虽然聪明但是心智被仇恨堵塞,也不由你不陷于老夫为你所设的陷阱。”
矮汉子又是一阵狂笑:“简直不知你说的是什么?谁是花弄影?”
“你,你便是‘毒美人’花弄影。”
“你既然自称是神捕,请管大人拿证据出来,否则在场近千英雄如何能服。”
管一见哈哈一笑:“你不必拿话挑拨群情,老夫自会拿证据来,不过也得看你肯不肯合作?”
“笑话,你的证据与老子合不合作有何干系?”
管一见冷笑,一声:“老夫若不逐样解说,谅你也不肯承认。”轻咳一声,沉声道:“这座茅舍是老夫叫人建的,你知道茅舍为何要建得这么高?钱三鱼又为何要倒卧于那不伦不类的阁楼?”
矮汉子接道:“钱大侠中了风寒嘛,此地湿气甚重,他住在半空,自然是最好的了。”
“果然聪明,可是聪明却往往被聪明所误。”管一见脸色一凝:“你们要听钱三鱼讲话,必然会抬起头来,这样你便会露出破绽来。”
矮汉脸色又是一变,道:“我有什么破绽。”
“因为你没有喉结,你是个雌的。”管一见接道:“我又算定你在听了钱三鱼的消息后,一定会按捺不住,跑来看个究竟,如今便看你合不合作,敢不敢让大家看看。”
矮汉眼球一子一转,道:“我便是女扮男装又如何?难道这也犯了王法,又难道凡是女扮男装的都是‘毒美人’花弄影不成?”
夏雷一翻掌,露出手套上的一根针,道:“你的针在此,这也是证据。”
矮汉看看道:“这是老娘的梅花针,跟花弄影可不一样。”
夏雷一怔,低头一看,果然是大不相同。
管一见道:“你这叫做不打自招,你怎知花弄影使用的是银针?唔?”
矮汉脸一变:“听说的嘛,这件事江南武林已有不少人知道。”
管一见哈哈大笑:“在场的英雄有谁见过或者听过花弄影是使用银针的?”
近千人没有一个应声,事实上花弄影三个字,他们也是今天才闻及。
矮汉道:“老娘只是说听到而已,可没说是见过。”
管一见道:“再一点,你肯把身上的毒物毒器全部交出来,让程医圣检验一下么?”
“笑话!老娘为什么要把毒器毒物交出来?天下间有这种便宜事么?”
管一见哈哈大笑,状若疯狂,他手下都知道此刻他实在是异常之愤怒:“这样也不肯,那样也不肯,那么老夫只有向你讨教一番了。”
矮汉手臂突然一挥,袖管中冒出一股浓烟,向管一见卷过去。
管一见口中早已食了程子务的解药,当然不惧,飞入白烟中,双掌连挥。白烟翻滚起来,接着嗤嗤连声,管一见笑声不绝于耳,不一忽,烟雾渐散,只见管一见身上嵌满大小长短不一的钢针,矮汉一头长发披肩,额上微见汗溃。
管一见冷笑一声,身子一震,身上的钢针,纷纷震落:“你尚有什么绝技不妨全部使出来。”
矮汉自身上抽出一把长剑,厉声道:“老娘今日就算血溅当场也要杀了你才能泄恨。”
“很好,难得你有这个勇气。”管一见冷冷地道:“花弄影,让老夫猜猜你的身份,你是西北关外花家的一个亲戚,因为花家的传男不授女的规定,使你怀恨于心,因此偷了些毒药跑出江湖,花家未亡之前你不敢过于张扬,可惜花家一亡,你刚有了点名气便遇上了北宫盛,不久北宫盛又激起公愤,使你……”
矮汉冷声道:“哼!你这些话可有根据?”
“前头的话是老夫推测的,因为你并没有向围杀花家的人寻仇,证明你跟花家有裂痕,而你身上的暗器又有花家的独门‘看着死’花毒,因此老夫如此推测。后面的话却是有根据。”
“什么根据?”矮汉目光不由一亮。
“当时你们在洛阳的兴发客栈内的恩爱情况老夫及沈秃鹰曾经目睹。当年北宫盛被杀,你可能藏在岛上的某一处秘穴,群豪一则不知彼有一个情妇,二则没有仔细搜查,所以让你漏了网,这才引起这一场风波。”
矮汉给人揭破身份,索性抓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充满怨毒的妇人的脸庞来。此妇眉目颇为姣好,相信年轻时必属美人无疑,只是双眉靠拢,眼窝深沉,脸皮绷紧,一看便知其人心肠必定狠毒,气量浅窄,城府深沉。
“如今,你我可以放手一搏了吧,不知神捕是打算群殴还是独斗?”
管一见哈哈一笑,“你不必拿话激我,老夫今日便亲自把你诛杀,为江南同道报仇。”
花弄影冷哼了一声,长剑展开,奇招毕呈,一招接着一招,如江河流水,滔滔不绝。
管一见在剑影中,起伏游动,偶尔才反攻一两招,但每一次都让花弄影避过。
花弄影剑势更盛,笑道:“神捕技只如此了么?”
群豪见她每一剑都是各派名家的结晶,而又巧妙地把它们串联起来,都是看得如痴如醉,有人忍不住发出赞叹之声,有的亦暗暗为管一见的安危而担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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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之后,双方已交往了近二百招,花弄影的剑势更加连绵不绝,人随剑动,仿如穿花蝴蝶般。
猛见管一见一指弹击在长剑上,长剑登时为之稍顿,管一见一纵身,已退出剑圈之外。
“你是否自承不敌?假如是的话,老娘大可与你另找一场合地点再作决斗。”
管一见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一止,转头对一个渔夫打扮的汉子点点头:“如何?老夫估计有否错误?”
那个渔夫脸上像湿布被人扭曲似的,五官全皱在一起,脸上汗溃斑斑,不停地喘着气,右手巍颤颤的指着花弄影,涩声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花弄影脸色一变,反问道:“你又是谁?”
管一见道:“风大娘,让老夫把你的底细揭开了吧。”
“风大娘?”花弄影脸色一沉,厉声道:“谁是风大娘?”
“花弄影,风大娘全是一个人,也即是你。”
“风大娘不是死了么?”
“仙霞岭上死的那个并不是风大娘,而是你的丫环梅香。”
“胡说,你又没见风大娘的面貌,怎会知道?”
“梅香的脸让你用药浸过,所以连张仇石也认不出来,你把梅香杀死后,反扮梅香,又制造了种种假象,造成梅香被人劫走的迹象,又在茶壶内下了毒,想把张仇石及高恨天毒死……又因两人没有喝下那壶茶,你才改变初衷以药物控制住高恨天为你报仇。”
花弄影截口道:“这话更加荒谬,天下间岂有师父要毒死徒儿之理?”
“别人没有,你有。”管一见道:“当时把尸体掘开时却发现一个破绽……”
花弄影又截口问道:“什么破绽?”
“尸体的双手皮肤十分粗糙,显然是个经常做苦工的人的手,你有个丫环服侍,不必操劳,手掌岂会这般粗?那手掌的茧是经常持刀破柴所造成的。那时候我便有了一点疑问,后来汪瀚那个锦囊的发现,使我更进一步有了一个合理的推想。最后程老头又在张仇石身上的瓷瓶找出那种令人闻名丧胆的‘看着死’毒药,于是老夫便肯定花弄影与风大娘同为一人。”
钱三鱼声音突然变了,涩声问道:“神捕,你,你有了什么推想?”
原来钱三鱼正是汪瀚所扮,他因为身材跟钱三鱼差不多,又与钱三鱼见过几次面,对钱三鱼说话语气动作比较熟悉,所以管一见请他假扮钱三鱼。
事实上,钱三鱼早已死了,虽说程子务能起死回生,但是一个人死了这么多天,大罗神仙也难施救,更何况是程子务一个凡人?
当下管一见道:“这件事说出来,几乎连老夫也不希望是事实,因为这个计划实在太过歹毒,老夫与不少心计歹毒的人打过交道,但这些人若与风大娘一比,好像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他顿了一顿,让场上的人静了才续道:“事实上汪帮主的孩子并未死,他只是由风大娘掳上山,传之武艺,然后告诉孩子说他是西门裘之后,叫西门怨,他父亲是被汪帮主所杀,因此要他报却父仇。”
说到这里,汪翰身子已如筛米般颤抖起来:“那么……西门怨,他,他便是……”
管一见颔首道:“西门怨便是你的亲生儿子百岁,所以锦囊之内的那张纸才会写着:“二十年来,今日最高兴!因为无论是西门怨被杀,还是你杀了西门怨,花弄影却得到最大的报复了。二十年来,她无时不思报复,一旦得从所愿,自然是最为高兴的了。”
汪瀚大叫一声,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戟指骂道:“妖妇,你,你,你好毒。”扑地一声跌倒地上。
花弄影咯咯乱笑,状甚疯狂,叫道:“管一见啊管一见,你真是老娘肚中的蛔虫,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可是你又知否老娘为什么要使用这一招来报复?”
管一见冷冷地道:“老夫又非真的是你肚中蛔虫,岂会知道。”
花弄影脸色突然狰狞得怕人:“二十年前,老娘身怀六甲,与北宫盛在桃花岛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我们在岛上的一座小山,开了一个洞府,没人知道,那天,北宫盛正想上岸购买一些孩子出世的用品,不料碰上了万云龙及多事和尚那些天杀的……老娘在洞口看到一切,生怕他们会上山搜索,于是自后山下海,偷偷上了一条小船,拼命向大海划去,希望能摇到另一个小岛上暂避……”
说到这里,声音更厉:“不料中途遇上了大风浪,小船翻了,老娘拼命划水,但终于不支晕倒,天见可怜不让浸死,但老娘肚中的一块肉却也长不成了……你们说,老娘若不以此方法报仇,这口气岂能咽得下去?”
“你知汪瀚有份参加,而且他刚有个小孩,首先选择他下手?”管一见续道:“而我相信张仇石也非张丰帖的儿子,高恨天也非高原之子,他们的父亲是谁?”
花弄影的笑声,近似疯狂:“他们的父亲都让他俩亲手杀死了。”
两个渔夫打扮的大汉,全都尖呼起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你……大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花弄影冷然一笑:“大娘至此还会骗你们么?若非此原因,老娘十八年来何必如此辛苦,日夕传授武功与你们?哈哈哈……”她笑得非常疯狂。
那两渔夫正是高恨天及张仇石所扮,听闻此席话,都是脸无人色,想不到自己千方百计欲除之而后快的杀父仇人,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这个变化实在使人难以置信。
花弄影冷冷地道:“高恨天本是白乐天之子白浩,张仇石乃石中玉之子名石垒壁。谁叫你们父亲当年到桃花岛耀武扬威?哼哼!这当然也是老娘的计划之一,不论是你们被杀,还是你们父亲被你们所杀,老娘都可以出一口气。哈哈!天下间有什么比父子互相残杀的场面更加好看,更加刺激,你们说老娘这个计划绝不绝?”
场上群豪听得毛骨悚然,人谓最毒妇人心,此妇心肠之毒,首推武林第一人。
高恨天及张仇石想起杀死对手时的情景,果然觉得有点奇怪。石中玉临死之际为何会与自己促膝谈心?白乐天死前见到自己的脸孔为何会惊问自己到底是谁?
难道这是父子间的一种感应?
高恨天及张仇石两人几乎同时蹿起,向花弄影扑出:“妖妇,还我父命来!”
管一见连忙张开双臂拦住他俩:“让老夫来对付她,否则岂非要被她耻笑?”其实他是怕他俩难敌花弄影。
花弄影咯咯笑道:“你两人是老娘亲手调教出来的,怎好兵戎相见?”说罢手臂一挥,射出一团钢针,直向高恨天及张仇石飞去。
管一见喝道:“妖妇好毒。”双掌运劲打横一击,击下一部分钢针,余下的钢针吃他的掌风一震,走势不由一慢,高恨天及张仇石也就堪堪能够避过。
花弄影钢针刚出手,长剑随之向前一刺,戳向管一见双眼。
管一见一低头,蹿前一步,双手如刀直插花弄影胸前。
花弄影扭腰避过,长剑回削其双肩。管一见右掌切其手臂关节,左手一翻拍在其剑脊上。
花弄影手腕一沉,长剑随之下斩小腹,管一见吸腹凸胸,剑尖在他小腹半寸之处掠过。
花弄影正想飙前一步,把管一见伤于剑下,管一见经已一个偏身,接着飞踢一脚,蹬向花弄影心窝。
花弄影突然后退,一退丈余。群豪见她后退,立时把包围圈收小。花弄影冷笑一声,傲然道:“老娘大仇已报,尚有何惧?”衣袖在长剑上一抹,剑刃立即泛起一层青青蓝蓝的色彩。
管一见笑道:“在剑上加毒便能挽回你的败局么?”
“老娘早已说过,老娘不怕溅血当场,但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好,老夫便看你到底还有什么压箱本领未曾使出来。”管一见身子突然蹿入她的剑圈中,手足齐施,招招狠辣。
花弄影剑势更盛,绝招尽量展开,只见剑光不见人影。旁人只见两条人影,忽起忽落,忽进忽退,看得眼花缭乱。
两人交锋了三百回合,管一见已摸熟了花弄影的剑路,攻势渐盛,激战中只见他一掌直击花弄影胸前要害,花弄影不避不退,长剑急劈管一见头部。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管一见猝不及意,要闪避经已不及,急切间右掌一横,扫开其手臂,长剑去势随之一缓,管一见立即蹲身避过,同时左掌竖起双指疾点花弄影的胁下。
花弄影身子像树叶般迎风飘起,人在半空,左手突然伸手入怀,管一见心头一惊,以为她又重施故伎,不敢追得太急。
花弄影左手自怀中抽了出来,放在口角,花弄影嘴角耸动,似在服吃食物。
花弄影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这才再度仗剑上前。
管一见喝道:“你在弄什么鬼?”
“等下你便知道。”花弄影攻势突然疯狂起来。管一见毫不犹疑,以快打快起来。
过了五十招,花弄影攻势更急,长剑急刺管一见头部。
管一见一低头,飙前半步,贴身厮打,右掌挟劲猛拍过去。
花弄影左掌一沉,“啪”地一声,两掌相触,发出一声爆响。
管一见突然觉得对方掌力之劲大出意料,禁不住连退三步。
花弄影长啸一声,再度迫前,左掌击向管一见,管一见一咬牙,运起九成真力迎上去,“轰”一声,管一见再次被迫退,一退近丈,方能站稳脚,胸膛气血翻腾,几乎按捺不住。心头之震惊不能言喻,抬头一望,只见花弄影双目尽赤,脸上泛起一团红晕。
他心头一动,想起高恨天的情况,知花弄影以药性激发体内的潜力。
说时迟那时快,花弄影的掌剑又至,管一见连忙闪避,花弄影穷追不舍,咯咯笑道:“你害怕了么?”
群豪都是心头大震,不知花弄影功力怎会突然增强。
管一见连闪三次,倏地大喝一声:“老夫跟你拼了!”运劲左掌击向花弄影。
花弄影长笑一声,左掌接着迎前,“啪”一声轻响,声音并没有上两次那么响。管一见右掌一触即收,左掌随即骈指点向花弄影胁下死穴。
花弄影脸色突然一变,嗬嗬大叫一声,长剑急劈,管一见身子一偏,绕着她游斗起来。他绝不强攻,但当花弄影有迹象后退,又立即加紧施为。
过了八十招,花弄影脸色又变,左边红赤如火,右边灰白如纸,剑法突然凌乱起来,身子也如风中花草般乱颤。
管一见脸上紧张之色渐缓,依然绕着花弄影转了起来,只偶然才发出一两招。
再过一盏荼时间,花弄影突然抛下长剑,在地上撕滚起来,两手又向身上及脸上抓起来。
半盏茶后,脸上及身上已满是血痕。
管一见索性退开一边,坐在地上运功调息起来。刚才花弄影那一掌使他内腑受了不小的震荡。
花弄影在地上越滚越快,蓦地自地上跃了起来,“哇”地一声,凌空喷了一口鲜血,接着身子如泄气的皮球坠落地上,脸上七穴不断涌出鲜血。
场上近千人静得几乎落针可闻,这一切变化,使人莫测高深,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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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管一见才自地上站了起来,他看了花弄影一眼,嘘了一口气,脱下鹿皮手套抛向地上。
夏雷这才迎前问道:“头儿,花弄影怎样突然疯了起来?”
程子务插口答道:“她以强烈激发体力潜力的催发药物,所以连管笑面也抵不住其一掌,后来你头儿掌中挟了一根银针,乘对掌时刺入她体内,她身上更有了一种至热至燥,一种至寒至凉的药物,这种霸道的药物在她体内发作,所以便神智疯狂起来了。”
管一见接口道:“那根银针本是她的独门暗器,是那次我保存下来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后来那根银针又由冷变热,她体力更加抵受不住,所以便七窍流血,气绝身亡了。”
夏雷道:“这叫做自吃其苦。”
管一见扫了场上群豪一眼道:“咱回去吧!程老头麻烦你照料一下汪帮主。”
张仇石及高恨天突然双双跑去花弄影的伏尸之处,管一见向夏雷打了个眼色。夏雷立即趋前,道:“高兄弟及张兄弟,头儿叫你们跟咱一起回去。”
高恨天及张仇石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紧紧握住夏雷的手。
群豪已逐渐散去了,但这件事及花弄影其人却铭刻在各人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淡忘。
(全书完,古龙武侠网 凌妙颜OCR、黄鹰武侠Q群7649715 →孙悟空←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