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严寒,天上飘着鹅毛雪,极目望去都是一片白茫茫。地上之积雪已经盈尺,郊野里,草木枯黄,即使是参天大树,亦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只有几株腊梅,在寒风中盛开,带来几分生气。
提起梅花,不由人不想起座落桐柏山下的梅花庄来。梅花庄不但是武林中之“一帮二敎三门四寨五庄”之一,而且主人嗜爱梅花,一座庄院,前后左右共植了二千株各种梅花,故以梅花为庄名。
梅花本以江南最多,但梅花庄主人梅飞雪自其祖父起即研究江北种植梅花之道,经数十年之培植,得以成功,而且品种繁多,不但有常见的红、白两色花朶,还杂交成功出淡红色、深红色,尚有一种绿色的,则天下只有梅花庄方可一见。
梅花一般在立春之后才开放,只有腊梅在腊月开,故称之腊梅,但今日是梅飞雪六十大寿,为了让宾客能一睹千梅盛开的情况,一早已令庄丁用烟薰法催促,如今一座庄院已掩没在花海中。
梅花庄虽是武林五大庄院之一,但与其他四庄不同之处,历年较少参与武林大事,主人都好恬静,故此于今风雨飘零之际,梅花庄仍不受影响,话虽如此,梅飞雪的一手梅花剑法和落英掌法,独步武林,连昔年的武林绝顶高手“潇湘子”凌水云,在看过之后赞誉有加。有人说凌水云所创的“千树落英掌”是在看了梅家的落英掌之后,才触动灵机的,不管如何,梅飞雪此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不过武林中,知道其真正实力者,并不多见。
由昨日起,已有不少宾客络绎于途,今日到贺之宾客就更加源源不绝,梅飞雪喜气洋洋,整日周旋于宾客间,忽然管家梅飞雨高声道“河北赵家庄庄主驾到!”
梅飞雪听了堂弟的通报之后,立即携子傲华、女儿傲霜、女婿龙家楼出门迎接。河北赵家庄亦为武林五庄之一,只是梅飞雪为人澹泊,赵北坤却为人刚烈,性不同而少来往,不过今日是梅飞雪六十大寿,赵北坤大驾光临,梅飞雪仍然深感荣幸。
只见赵北坤带了好些人来,他年过五旬,但身材魁梧,声如宏钟,龙行虎步,与梅飞雪之飘逸,异然相反:“赵庄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请恕梅某不知,未克远迎。”
赵北坤哈哈笑道:“庄主宝刀未老,身子硬朗更胜七年前洛河之会,赵某好生欣羡。嘿,赵某没有来迟吧?”
梅飞雪忙道:“赵庄主此话当如夫子自道,比起七年前,益发健壮,梅某疏于练功,这几年身子已大不如前!庄主来得正好,离吉时尚有一个时辰!请进内用茶再叙!”两人寒暄了一阵,携手进庄。
大厅内的群豪,认识赵北坤的不少,慕名的就更多了,梅飞雪首先为大家介绍了赵氏父子三人:赵北坤、赵长烈、赵长雄。赵北坤又为大家介绍他带来的人:郝虎威、郝彪威以及荀先慧。
一个脸目消瘦的老者长身问道:“荀贤侄,你还认得老朽否?”
荀先慧定睛一望,道:“前辈可是蒋白涛蒋老英雄?”
“正是老朽!”蒋白涛叹了一口气,道;“老朽闻说贵庄被盖天帮……咳咳,令尊一生英雄想不到落至此地步,盼贤侄早日报却大仇。”原来荀先慧是江南杏花庄庄主荀卓君之幼子,三年前盖天帮攻破杏花庄,荀卓君与四个儿子全战死,只走脱了一个幼子。
当下荀先慧脸上立即现出悲愤之色,道:“盖天帮杀我父母兄长,仇比天高,只是此仇恐怕难报了!”
另一位满面红光的壮汉道:“那又未必,从来邪不胜正,即使邪魔能得一时之利,终须会被扑灭,问题是大家是否有与之周旋到底的决心。”
赵北坤道:“盖天帮欠下累累血债,谁不想与之周旋,只是如今他将席卷天下,势力之强,一时无二,武林中独善其身者又多,要与之周旋,谈何容易。”
蒋白涛道:“从长远来看,盖天帮越凶残,距离灭亡之期便越短。他如今只对付二敎三门四寨五庄之人,日后要对付的人范围越来越广,届时人人均知不能独善其身,自然会联合起来,依老朽之愚见,不管盖天帮势力如何强盛,终不能与天下人作对。”
荀先慧又叹了一声,道:“话虽如此,却不知要等到何时何日!”
另一穿文士服的道:“据区区所知,盖天帮能人颇多,他们懂得树敌太多,即为自掘坟墓之理,因此目前只求对付二敎三门等势力,对于个人完全不管,所以……”
满面红光壮汉截口道:“所以他便不会灭亡?”
文士服的忙道:“邹兄误会了,区区是说盖天帮用硬软两套手法,对他们极之有利,白道这方要想消灭他,就困难得多了。”
赵北坤喟然道:“正是如此!起初赵某还充满信心,可以拉拢同道联合反抗,但到底除了受害人外,世人均显得十分冷淡。”
文士服的冷笑道:“说不定人家见二敎三门四寨五庄被……咳咳,心中还暗暗高兴哩!”
一个头颅半秃,胡子花白的忙道:“今日是梅庄主的六十大寿,这种听了使人丧气的话,还是少说为佳!”此言一出,众人都脸现赧色,梅飞雪忙表示不打紧。
此刻到贺的宾客已渐稀,梅飞雨走过来低声道:“大哥,吉时将至。”
“吩咐奏乐!”梅飞雪长身向正中那张太师椅走去。
梅飞雨高声唱道:“吉时至,奏乐!”礼乐声中,首先由梅傲华向父亲拜寿,接着是梅傲霜偕夫婿龙家楼上前。就在此刻,庄外忽然传来一道凌厉的啸声,梅飞云脸色一变,忙向堂弟打了一个眼色,梅飞雨急忙率了几位庄丁出门察看,厅内群豪脸上亦都变色,未知来者是敌是友。
梅飞雨大步流星走出庄门,那道啸声仍未止,但见庄外梅林落英纷纷,显然是为内家真气所激,来人内功之深,由此可见一斑。梅飞雨险色大变,沉声道:“谁来梅花庄放肆,何不现身亮号?”
话音刚落,但闻梅林内有个声音传出:“梅花庄接令。”
梅飞雨道:“本庄与世无争,任何令也不接。阁下若是来贺寿的,欢迎进庄喝杯水酒,若是另怀目的者,则请速去,否则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好一句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嘿,原来今天是梅庄主的寿辰么?请恕本第不知,未有带贺礼来,嘿,且慢,本帮贺礼即透至。”
说着梅飞雪在庄内听见,亦赶了出来,急忙道:“阁下既然光临,因何缘悭一见,教梅某好生失望!”可是梅林内人声已渺,梅飞雪向堂弟打了个眼色,两人分左右向梅林走去。梅傲华恐老父有失,也忙跟上去。
梅林内并无其他人,只见花瓣落了一地,铺在白皑皑的积雪上,好看煞人,正合了卢梅坡“雪梅”之诗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雪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脚印,脚印与脚印之间,相距两丈七八,梅飞雪脸色不由再变,须知若在实地上,一跃能达两丈七八,对梅飞雪这等高手来说,并非难处,但在雪地上只留下如此浅的脚印,又能跃出这个距离,则此人之内功以及轻功,都非臻炉火纯青之境不可,起码梅飞雪便认出庄内宾主无一人有此功力。
梅飞雨道:“大哥,待小弟去看看!”他一口气驰出梅林,极目望去,都不见有人影,只好颓然回去。梅飞雪不想让宾客久候,急道:“回去再说。”
梅飞雨道:“大哥,只怕是盖天帮的人,你看要不要先准备一下?”梅飞雪道:“不可大惊小怪,今日庄内有这许多好手,料盖天帮
不敢下手,待宾客散了之后再说。”
他俩返回大殿,群豪都问:“庄主,是谁来?”
梅飞雪淡淡地道:“大概是什麽大煞风景的跳梁小丑吧!不必管他,二弟吩咐摆宴。”
蒋白涛忙道:“请慢,庄主请上座,咱们尚未向你祝寿。”众人不由分说,将梅飞雪按在太师椅上,依次上前祝寿,只乐得梅飞雪哈哈大笑,不断回礼,忘了刚才不偷快的事。
梅飞雨道:“外面雪已霁,不如将宴会设在后院,一边饮酒,一边赏梅如何?”众皆曰善,当下梅飞雨吩咐下人将酒席摆到后院,共开二十余席。若非时值非常,只恐要加倍不可。
俄顷,梅飞雪引众宾客到后院,但见千梅盛放,惹来一片赞叹声,群豪依次入席,梅飞雨连忙吩咐先上酒,不料庄丁道:“刚才方找到摆酒的地方,尚未温好。”
梅飞雪沉声道:“岂有此理,连酒放在何处也不知道,是谁负责的?”
庄丁道:“是糜二哥负责的。”
糜二是梅飞雪的内侄,早几天说家里有事,吿假离庄,梅飞雪没奈何,只好着庄丁尽速准备,就在此刻,庄外忽传来了一道宏亮的声音:“盖天帮贺礼到!”
声音宏亮,直达后院,群豪心头均是一跳。想不到盖天帮经三年多的经营,已在江南打稳基础,开始侵吞江北地盘,更不知今日有什么手段!梅飞雪脸色一变,随即镇定下来,道:“本庄与盖天帮素无来往,今日来送礼,料没安好心,稍候若势色不对,诸位请由后头走吧!”
那穿文士服的,外号“金扇书生”名俞秀,当下道:“庄主此言差矣!咱们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盖天帮若敢不利于贵庄,咱们必与贵庄共进退。”当下席上大部分人表示赞同。
梅飞雪知道这些人之中,有一部份只是激于一时之义愤,一部分可能因脸子关系,不得不表示一下,真正厮杀起来,这些人未必肯卖命,当下连忙婉拒。
谁知那个宏亮的声音又传来:“盖天帮好意送礼,难道偌大的梅花庄竟无一人敢接?”
梅飞雪气纳丹田,亦使出“千里传音”之术,高声道:“阁下来得不合时,请稍候!”言毕向群豪拱拱手,快步而去,梅飞雨及梅飞雪子女亦都随后而去。
赵北坤道:“际此时节,彼此应该守望相助,俞金扇,咱们一同随去看看如何?”
俞秀“刷”地一声,张开描金折扇,轻搧一下,道:“区区正有此意,有何不可?”当下又有七八人随他们去前堂。
梅飞雪到前院,只见庄外立着一位青袍客,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眼开閤之间,精光四射,年纪虽大,但腰板比枪杆还直。梅飞雪心头登时一沉,那青袍客未待梅飞雪开腔,己先道:“阁下便是梅庄主?东郭某仅代表敝帮上下,恭祝庄主寿比南山。”
梅飞雪暗道:“原来此人便是东郭西城,难怪有此功力!”当下道:“多谢东郭先生好意,敝庄与贵帮素无来往,不敢当之至。”
东郭西城长笑一声,道:“凡事皆有第一次,梅庄主无须奇怪,且同属武林一脉,庄主六十大寿,敝帮遣东郭某来祝寿,亦属应份。”
梅飞雨冷笑道:“只怕阁下今日不是来拜寿的吧!有什么手段赶快使出!”
东郭西城也不生气,抬头望一望天,道:“此是贵庄待客之道?”
梅傲华道:“你不说清楚来意,休想咱们会招呼你。”
“哈哈,梅花庄上下一共一百三十四人,外加众宾客,难道还会害怕东郭某一个人?”
梅飞雪一拂袖,沉声道:“请进!”
东郭西城又哈哈一笑,转头对外扬声道:“副帮主、牛鼻子,老朽早说过,梅庄主是位好客的人,断不会让老朽在外面喝西北风,你们偏不信,如今无话可说了吧!”
但闻梅林内一声轻笑:“算你臝了,今晚便由本座作个东。”
梅飞雪抱拳纳气道:“梅林内的朋友,若有雅兴,何不同进庄喝杯水酒!”
那人长笑道:“只怕本座一出现,你的寿宴便摆不成了。”言毕又是一声长笑,笑声由近而远。
郝彪威忽然大声道:“小侄认得此人的声音,他便是流星门的余修竹。”
“郝四侠果然聪明!不过流星门早已在武林中除名。”东郭西城故意跟外面的人打招呼,唬住对方,然后坦然上阶进厅。
赵北坤向儿子打了个眼色,赵长烈和赵长雄立即向梅林飞去,东郭西城只当作没看见,施施然坐下。梅飞雪沉不住气,问道:“东郭先生今日何事大驾光临?”
“哎呀!老朽近来记性不好,竟然给忘记了。”东郭西城长身解下背上的包袱,自内取出一只长形的锦盒奉上:“此乃本帮的贺礼,尚盼庄主笑纳。”
“多谢了,二弟收下。”
东郭西城又道:“庄主不看看敝帮送的是什么礼?”
梅飞雪示意堂弟开盒,梅飞雨将盒盖打开,只见盒内有一尊翠绿晶透玉观音,即使是市井之徒亦知此物价值连城,赵北坤等人登时愕然。不料梅飞雪脸色大变,沉声道:“此分明是柴员外的传家之宝,梅某不收贼脏,请东郭先生收回去。”
东郭西城脸色稍变,即恢复常态,笑道:“老朽来得匆促,只好借花敬佛,且此物本帮已付钱给那姓柴的,是购来之物,不是贼脏。”
“不管如何都请东郭先生带回去,免梅某被人嫌疑。”
东郭西城不慌不忙又奉上一只四方形的锦盒:“料此物庄主必会笑纳!”
“礼无好礼,梅某敬谢不敏了。东郭先生,今日敝庄不设阁下席位,请吧!”梅飞雪怫然下逐客令。
东郭西城怪笑一声,问道:“庄主可知老夫因何知道贵庄的人数?而且还知道有一条地道通至河边,一个出口在山上岩石后。”
梅飞雪父子脸色大变,东郭西城得意洋洋地道:“庄主不必诧异,只需打开锦盒,一切谜团自解!”梅飞雪立即示意堂弟打开锦盒,梅飞雨打开盒盖,失声大叫。
梅飞雪探头望去,只见盒装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依稀是自己内侄糜二的六阳魁首!当下立即勃然变色,正要翻脸,东郭西城已先道:“且慢!庄主,你也许不知道,糜二早存心要夺你这座梅花庄,故此悄悄与敝帮暗通款曲,欲带路引本帮人马由地道攻入,不过敝帮帮主只敬硬骨头的汉子,对这种卖友求荣的小人,不感兴趣,故而杀了他以献庄主,由此可见敝帮对贵庄,并无恶意。”
梅飞雪修养再好,这时候一张脸亦说不出的难看,梅傲华大声道:“你们盖天帮杀了人,还来反咬一口,这种话只能骗骗小孩。”
东郭西城哈哈笑道:“老夫早料到你们不会相信了,故此将他写给本帮的信也带来了。少庄主请过目。”他又自怀内取出一封信来,递与梅傲华。
梅傲华将信交给父亲,梅飞雪打开展阅,信上的字迹果然是糜二的,内容将梅花庄的情况详列,并提出用梅家父子生命,换取一座梅花庄,梅飞雪阅后大怒,一把将信撕个粉碎。
东郭西城脸不变色,笑道:“敝帮这份礼不小吧?”信被撕掉,有何要紧?梅花庄的内情,他已熟记在胸,落得故作大方。
梅飞雪沉着脸道:“姓东郭的,梅花庄虽不是作么龙潭虎穴,但假娘你敢在此放肆,梅某拼着玉石倶焚,也不会让你得意。你今日来此,到底有何用意,速速明言,否则莫怪梅某再要下遂客令了。”
赵北坤接道:“赵家庄与梅花庄共同进退,今自你敢破坏梅庄主寿宴,咱们绝不会坐视!大丈夫敢作敢为,明明怀着鬼胎,又不敢明言,藏头缩尾,算什么人物?”
“诸位与敝帮及老朽误会已深,老夫亦无话好说。”
梅飞雪道:“既然如此,阁下请便吧!回去请代梅某向帅帮主致谢,就说梅花庄多谢帮主厚赐肥料。”东郭西城昔年纵横江湖时,已不将四寨五庄的人看在眼内,如今贵为盖天帮的总管,气燄更盛,见梅飞雪不留情面,不由脸上变了颜色,正要发作,只听梅飞雪道:“来人,把这盒肥料拿去掩至后庄梅树之下。”
一个庄丁上前双手接过糜二的首级而去,东郭西城这才知道梅飞雪口中的肥料之意,心中更怒,忽见他彿袖转身,也不见他作势,袖管内飞出一根金澄澄的东西,直奔梅飞雪的脸门,他人则如离弦之矢般射出厅外。
梅飞雪猝不及防,眼前一花,一根金光闪闪的物件己近身,他不敢贸贸然伸手去接,百忙中使了一招“铁板桥”’那物件贴脸越过,“笃”的一声,钉在墙上,梅飞雪一回头,见一根箭形令牌,射在红幔上的寿字当中。
赵北坤见东郭西城出去,立即追赶,东郭西城去势不止,几个起落已射进梅林中,他声音却源源不绝送到大厅内:“梅飞雪,今日是你六十寿辰,本帮网开一面,金龙令到处,三日之内如不投降,大军压境,鸡犬不留。如肯投降,本帮决不亏待你。”言毕身影已逝。
赵北坤见追不上,只好颓然而返,只见梅飞雪脸色十分难看。他低声道:“庄主,只要众贺客肯与贵庄同进退,尚堪与对方一战。”
梅飞雪忙道:“梅某岂可连累诸好友?此事不提也罢!”
赵北坤又问:“如此庄主有何打算?”
梅飞雪强笑道:“三日后之事,如今何须担心?”他提高声音道:“诸位,酒菜已准备好,请大家重新入席。”众人本来都想让东郭西城丢个脸,替梅飞雪挽回一点面子,谁知连个东郭西城也留不住,让人家单枪匹马,来去自如,均觉面上无光,一言不发随梅飞雪到后院。
群豪入席之后,梅飞雨立即吩咐下人上菜,桌上早已放了几只小火炉,菜捧上来,都放在炉上温着。梅飞雪力持镇定,举杯敬酒,群豪纷纷回敬。就在此刻,一个庄丁匆匆进来禀报:“启禀庄主,昔日流星门余三公子与云开到贺,现在庄外。”
赵北坤一拍桌子,怒道:“他老子刚走,你竟敢来!”
在场之人都知道昔年“流星门”门主余修竹,当年在盖天帮强攻之下,率子及“流星门”之精锐,投降了盖天帮,开了白道投降之先河。事后,盖天帮帮主立他为副帮主,协助他完成统一武林的野心。
余修竹两子当时留在风雷镇上,协助父亲主持“流星门”,事发后随父而降;而余修竹三子余青玉,在盖天帮作质子,后来虽然逃出了魔窟,却不在风雷镇,因此免于难。更因为在余修竹降敌之前,父子曾为了投降一事起冲突,以至父子决裂,只是这件事,武林中知道者并不多。
梅飞雨道:“大哥,这余三公子是否来做说客?”
郝虎威忙道:“余青玉决不是这种人,当年他跟余修竹已脱离父子关系,原因便是反对余修竹投降,今日又怎会为盏天帮作说客。”
俞秀道:“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郝少侠又怎知那是不是他父子俩合演的一出好戏,好以此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配搭巧妙极了。”
郝虎威道:“在下与余青玉有八拜之交,对他为人知之甚详,他是位性情中人,决不是俞秀才所形容的人。”
俞秀道:“戏云得巧妙,就得边义兄也瞒上了,这才是本事。”
郝虎威脾气本不好,闻言不由怒道:“阁下口口声声说余青玉此来是为盖天帮做说客的,到底有何凭据?”
梅飞雪忙道:“是否如此,见面即知,今日不管他来意如何,梅某都须出去接见,免得落人话柄。诸位请多喝几杯,恕梅某失陪片刻。”
郝虎威道:“晚辈陪庄主走一趟!”
郝彪威道:“他姐姐是我大嫂,晚辈也得出迎!”当下两人随梅家五人走出大厅,只见院门外站着三个汉子。
梅飞雪尚未走到门口,门外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汉已抱拳道:“云某来迟,请庄主恕罪!然虽是来迟,礼数难免,恭祝庄主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老当益壮!”言毕双手奉上一只锦盒:“些少薄礼,尚请笑纳!”
他旁边一位剑眉星目的青年抱拳道:“晚辈余青玉恭祝梅庄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此语听在梅飞雪耳中,别有滋味在心头,脸色登时一变,道:“梅某危在且夕,已用不着余少侠着意‘催促’。”
云开、余青玉之同伴卓成双,本在关外千里牧场,后来因受寃屈,入关南下避难,得余青玉解难之后,愿跟随左右以报答,是故闻言之后,不由恼怒道:“庄主,咱们三公子好意来祝你因何出言不逊?”
云开连忙喝止他,道:“咱们因为路上遇到点麻烦,所以来迟了,庄主莫怪!”他以前是流星门外三堂总堂主,曾来过梅花庄,与梅飞雪亦有一面之缘,深知其性格,估计彼此之间必有甚么误会。
郝虎威在背后闪了出来,道:“二弟,你来得不巧!”
余青玉那料到梅飞雪对他有误会,见到义兄,喜道:“大哥,你也在此?这倒好了,咱们也有多年不见了。”
郝虎威急道:“适才东郭西城及……来过。”
余青玉问道:“那老匹夫来作甚?他害死家师,小弟早想杀他!可惜迟了一步,难怪大哥说小弟来得不巧。”
郝彪威道:“因为……令尊也来过,所以……所以人家怀疑三哥……这个……是扮演‘红脸’。”这句说来虽然有点没头没脑,但总算道出梅飞雪说那句话的原因,当下云开三人脸色都走一变。
梅飞雪干咳一声:“敝庄与流星门极少来往,三公子突然驾临,敎本庄上下受宠若惊,梅某德浅才疏,亦不敢受此大礼。”他不接礼,任由云开托着那只锦盒。
余青玉忙道:“庄主误会了,晚辈今日来拜寿,纯粹是慕庄主之名,别无他意,若存有一点不利梅花庄之心,敎我余青玉天诛地灭!”
梅飞雨道:“然则阁下以前为何不光临,偏在今日?”
云开道:“三公子这几年为了要与盖天帮周旋,以报大仇,日夕苦练武功,在巢湖闭关三年,至今略有成就才重出江湖。云某本亦早存拜访之心,亦因自知技艺不精,不得不埋头再苦练,上月闻知庄主大寿,方引三公子来拜候。云某为人如何,料庄主亦有所闻……”
梅飞雨截口道:“余修竹在盖天帮为副帮主,他儿子还会与盖天帮作对,这话敎人如何人信?”
云开道:“三公子与余修竹脱离父子关系,早在余修竹降敌之前,且当时三公子刚脱离魔窟,尚未回家,此事见证之人,不下百数。”
忽然里面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且慢!”
余青玉抬头一望,只见一位硬朗粗豪的老者大踏步而出,颇觉惊讶,耳畔巳闻云开道:“原来赵庄主也来祝寿!赵庄主别来无恙?”
赵北坤大声道:“总算余三他父亲还未找上寒舍!余青玉,老夫问你一句话,假如令尊在此,你会否与他动手?”
这句话令人好生难答,余青玉一时之间想不到措词,卓成双道:“三公子与余修竹脱离父子关系,但他们又不是仇人,因何必须动手?
赵北坤大笑:“老夫早料他们父子俩根本是在演戏!盖天帮野心勃勃,意图席卷武林之心,人人均知,帅英杰是武林公敌,余修竹为盖天帮的副手,当然亦是武林公敌,余青玉既然已和其父脱离父子关系,若是站在武林正义一方看,更该先杀余修竹,自古以来,便有大义灭亲之举,余青玉若想得到同道的拥护,此乃必要之条件。”
赵北坤所说,并非无理,连云开一时之间亦语塞,拿眼望一望余青玉。余青玉干咳一声,嗫嚅地道:“青玉与帅英杰不共戴天,愿与同道合力歼之,但要青玉亲手杀生身之父,这个……”
卓成双接道:“这个乃强人所难。如今白道方面风雨飘零,正该团结一致,共谋应变之策,将热心者推开,等于自掘坟墓!”
梅飞雪沉吟道:“今日为梅某之寿辰,幸得各地好友赏脸,济济一堂……非是梅某不相信诸位,只是若让三位入席,恐怕诸多不便,万一起了什么冲突,梅某就更加为难了,尚请见谅!”
余青玉忙抱拳道:“青玉来得不合时宜,自怨孟浪,岂敢怪庄主!不过那份薄礼尚盼收下。”
梅飞雪沉吟了一下,终于收下。云开忽问道:“庄主,东郭西城来贵庄何事?”
赵北坤插腔道:“阁下何必明知故问?”
云开不由有怒,但仍以平静的语气道:“赵庄主如欲要与云某叙旧,稍后自当奉陪,如今云某只问梅庄主。”他转头又道:“梅庄主,咱们在路上因救丐帮许长老,故此来迟,实不知内情,尚盼见吿!”
“东郭西城要敝庄在三日后投降。”余青玉急问:“如此庄主有何打算?”
梅飞雪长笑道:“梅某已活了一甲子,生死早不放在心上,大不了卖了这几根老骨头罢了!”
余青玉忙道:“千万不可与盖天帮硬拚!”
赵北坤忍不住又讥道:“老夫早知你是来当说客的了,果然法眼无差。余青玉看也不看他一眼,正容道:“梅庄主,晚辈这三四年来,虽然一直隐居在巢湖,但假借昔年平南寨之旧部,不断留意盖天帮之内情,获悉该帮不但扫平了大江以南诸地之组织,而且又网罗了不少好手,非晚辈小觑贵庄,论实力实不足与之颃颉,故此上上之策,便是立即化整为零,保存实力,然后与各地之受害者联合起来,汇成一股力量,方可与其周旋。”
梅飞雪涩声道:“然则三公子是劝老朽做其缩头乌龟?日后老朽尚有何面目见同道?”
云开道:“庄主此言不外乎受虚名影响而已。咱们的目的是打垮盖天帮,岂可为眼前之虚名而甘堕其奸?兵法上亦有以退为进之策也。”
梅飞雪抱拳道:“三位之金石良言,梅某将会仔细考虑之,今日宾客盈堂,未暇长谈,异日有机再见。”
郝虎威见他坚持不请余青玉进庄,大觉颜面受损,当下道:“梅庄主,贱兄弟尚有点事待办,请恕早退,他日再行补过!”
赵北坤大声道:“郝贤侄,你要跟那小子一齐去?”
郝虎威道:“庄主向来看得起小姪,小侄感激之至,不过寒舍与余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回庄只恐引起梅庄主不便。”言毕拉着乃弟随余青玉步出梅林。
余青玉道:“大哥何必为小弟得罪两位庄主?”
郝虎威道:“梅飞雪情势所迫,心存顾忌尤可说,赵庄主刚愎自用,气量狭窄,愚兄早已忍受久矣!”
郝彪威接道:“故此家父早两年便少回赵家庄,咱兄弟亦只是以赵家庄为联络站。”
“伯父如今在何处安身?”
郝虎威叹了一口气,道:“家父自经变故之后,性情大变,如今四处游荡,寻访隐世高人,盼能说服他们下山,共襄义举,此刻他在何处,愚兄也不知道。”
郝彪威接问:“余三哥此番重出江湖,有何计划?”
余青玉道:“贼势如日中天,任何计划均未必可行,故余某此番只想先了解一下各地之情况。”一顿又道:“不过看来唯一可做的大概是招兵买马。”
郝虎威省起一事,道:“这几年,义弟招揽到什么英才?”
云开道:“咱们与贺寨主不敢出面,虽然也招揽到些人才,但真正能当大任的人极少,这才是最令人担忧的事,今日在此吃闭门羹,迫得云某须将心中的计划改变一下,便是不能冀求他人合作,必须自己努力,待咱们有了成绩后,也许他们会改变看法,支持咱们也未定。”
余青玉精神一振,道:“云叔叔说得是,咱们便首先依靠自己的力量。”
郝虎威道:“愚兄等这几年几乎无所事事,便与贤弟一起吧!嗯,如今咱们去巢湖?”
云开道:“不,咱们在此附近躲匿几天,看看盖天帮如何对付梅花庄!”
三日好不容易过去,到第四天又下起鹅毛雪来,天地一片灰茫茫,余青玉几人一早己匿在梅庄外面,全身披白,伏在树后雪地上。
这几天,到梅花庄祝寿的宾客,三三两两离开,不过赵北坤父子以及俞秀则不见离庄,看看已是午牌时分,只见远处来了一彪人马,马蹄踏在积雪上,点地无声,但却将积雪赐起,由于来得快,雪花飞滚,煞是好看。
余青玉偷眼一望,见为首那两人正是自己的父亲余修竹和仇人东郭西城,心头登时揪紧!盖天帮来者一行只有廿余众,但人人均是高手,其中还有几位是余青玉的“旧相识”,马队来至梅林外,余修竹伸手一扬,二十多骑倏地停止,动作整齐划一,人不慌乱,只闻马嘶声,余修竹意兴逸飞,满脸得色,似乎对手下的表现十分满意。
余青玉深知乃父素好排场、虚名,到盖天帮可满足其虚荣心,望着父亲那副嘴脸,余青玉只觉心头似欲滴血。
“去一个人探个究竟!”
一个中年汉欲上,东郭西域道:“梅飞雪自尊心强得很,先给他点甜头,还是属下去吧!”
余修竹微微一笑,道:“如此有劳总菅走一趟。”东郭西域去后,余修竹又派了两个人入梅林接应,以防万一,他边解披风,边览景色,说道:“梅飞雪真懂得纳福。”
一位中年汉道:“只怕那老匹夫有福不懂得享。”余修竹笑而不答,俄顷,入府的一位帮徒回来报吿:“启禀副帮主,东郭总管高声着梅飞雪答话,但庄内没有应声,请副帮主定夺!”
余修竹回头问道:“易副堂主,守地道的兄弟可有发出讯号否?”一个高瘦的药子立即跃上树梢远瞻,道:“副帮主,两边兄弟都没有烧狼烟!”
余修竹脸色微微一变,挥手道:“留下两人看守马匹,易胜你仍在树上监视两旁,其他人随本座进庄!”
余青玉最怕见到父亲,谁知他重出江湖,第一次与盖天帮接触,便遇上了,心情复杂至极点。父亲因何会突然投降,是贪生怕死?贪图荣华富贵?还是另有目的?余青玉至今犹不知道,但父亲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来,做儿子的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
假如今日是盖天帮在梅花庄大开杀戒,余青玉良心将更难受。正邪双方冲突,自已该不该现身?现身之后,该又站在那一方?毫无疑问,自然是与梅花庄一道,如此父子对垒,又要再一次接受感情的折磨。
余青玉越想越觉得可怕,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连带他身上的积雪亦扑签签地滚下,云开在旁见到,连忙悄悄伸手过去在他臂上捏了一下,既是提醒他,也是一种安慰。
远处突然传来几道惨叫声,余青玉身子登时一震,惨剧终于发生了。可是他这一震,立即让树上的易胜发现,轻咳一声,问道:“柳兄,林后是不是有人?”
余青玉一颗心立即揪紧,偷眼望一望云开,只见他对自己打眼色示意冷静。但闻雪地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踏步之声,声音越来越近,余青玉正想一跃而起,猛地又听到不远之处,传来卓成双的一声怪叫。
走过来探视的那条大汉不由自主转过头去,只见云开如豹子一般扑起,紧接着,便发出一声闷哼,将那大汉扑倒地上。
与此同时,余青玉和郝氏兄弟也同时跃了起来,向剩下来的那两个盖天帮帮徒飞去。盖天帮的精锐,就在梅花庄庄内,假如行动稍慢,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人人奋勇争先。余青玉斜飞而起,扑向树上的易胜,他人未至,长剑已先刺去。
易胜能在盖天帮稳坐副堂主一席位,自然不是庸手,只见他双腿微一用力,反从另一端飞下去,同时叫道:“林外有埋伏。”
余青玉心头大急,左掌倏地伸出在树枝上一拍,凌空改变方向,急追而去,长剑遥指易胜之后背。
易胜似料不到对方身手如此灵敏,心头大骇,一个没头觔斗翻下,双脚一立定,单刀离鞘,向上一撩,反砍余青玉之胸腹。
三年前,易胜就必赢得了余青玉,三年后之今日,余青玉已有了长足之进步,只见他长剑一横,在单刀上一敲,微一借力,翻身向易胜身后落下。这一着大出易胜之意料,心头震惊之余,正想标前闪避,谁知余青玉已一脚踢在其后背上。
易胜拿不住桩,蹬前几步,说时迟、那时快,卓成双早已在前面候着,他右脚使出一招寻常之招式,“老树盘根”,易胜重心既失,应声倒地,卓成双立即一脚踩在他背上。
余青玉标前一指戳在其后腰上,将他提了起来,与此同时,云开等亦已解决了另一个盖天帮帮徒:“三公子快上马!”
余青玉尚在犹疑,道:“梅花庄在劫难中,咱们……”其他人都跃了上马鞍,卓成双撮唇一啸,那些马匹立即向四处飞奔而去。
云开道:“快走!你听梅花庄内已无声息,云某料梅飞雪等人可能由秘密通道溜掉了。”余青玉这才上鞍。
这时候,树林内已传来了人声,众人立即催马前进,卓成双不断发啸指挥马匹,那些空马亦随后奔跑,积雪飞扬,人马已去远。
卓成双喜道:“这都是大宛良驹,想不到一口气得了这许多好马!”余青玉不断回头望后,不见有人追来,心头稍安,可是片刻之间,半空中已升起一股浓烟,不用问梅花庄已起火了,
那当然是盖天帮干的好事,也当然是余修竹所下的命令,他心头登时如压了一块石板。
驰了七八里路,云开才下令停马,道:“盖天帮的人料一时三刻也追不上,三公子先问问那易胜。”
余青玉将易胜向他抛去,道:“还是由云叔叔问吧!”
云开先封住易胜的麻穴,再解开其晕穴,冷冷地道:“易胜,此处离梅花庄已远,附近也没有别人,你当知自己的处境,亦应该作出明智的抉择。”
不料易胜哈哈笑道:“凭你们几个也想和本帮作对?岂非螳臂当车,我劝你们还是趁早将我放了吧!事后某自会替你们说好话……”
话未说完,郝彪威已在他小腹上打了一拳:“兔崽子!老子们就是要与盖天帮作对到底,你不老实,便敎你吃尽苦头而死。”
云开把易胜抛给他,道:“四公子,这个交给你消遗消遣。咱们先去解个手。”众人缓缓下马,拍掉身上的雪花,入林里解手。
卓成双道:“云兄,这里并不安全,盖天帮可以由马蹄痕迹追上来,须得赶快转移。”
云开点点头,众人走回去,只见易胜己被郝彪威打得脸青唇肿,嘴角挂血。云开故意不看他,道:“此人所知不多,不必再花费工夫了,将他抛在雪地里,让他自生自灭吧!”
这种天气根本无人出外,掩在雪地里不被冻僵才怪,易胜脸色大变,急道:“你们可知咱们下一个目标是谁么?想不想知道何日动手?”
云开已跳上马,道:“说不说任由你,反正盖天帮席卷天下之野心已如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易胜急道:“我说了,你们须立即放了我。”云开已拨马先出林,道:“四公子,赶快挖坑。”
易胜脸色大变,自己招供道:“咱们下一个目标是河北赵家庄,在新春期间动手。”
余青玉问道:“由谁领导的?”
“如今铁冠道人已带了一批人秘密到那里做准备工作。梅花庄一到手,咱们便化装北上协助。”
余青玉再问:“你还知道什么秘密?”
易胜嗫嚅地道:“重要的只是这些,另外……”
林外的云开忽然道:“快带他上马!”
众人匆匆带着易胜上马,向前又驰了数里,只见那附近有座小山坡,卓成双低声与云开商量了几句,众人立即绕着山坡跑了一圈,再策马上山坡。卓成双吩咐众人拉紧胯下坐骑缰绳,然后撮唇而哨,那些马儿自动跑下山下去,向北急驰。
郝虎威一边拉紧马缰,一边赞道:“卓兄这手绝活真叫人大开眼界。”
卓成双微微一笑,道:“咱们快走吧!”他一马当先冲下山坡,沿着来时的马迹前进,只驰了里许便纵马入林,群英紧跟在其后,入林匿了起来,卓成双将坐骑遣开,云开又封了易胜的哑穴。
过了顿饭工夫,便见到一行人踏雪急奔而至,细看一下,果然是盖天帮在梅花庄肆虐者,只是如今人数竟然多了许多。那些人到林外微一犹疑,又循迹向前驰去,群英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开待他们去远,这才解开易胜的哑穴,问道:“刚才你只说了一半,如今可以继续了。”
易胜嗫嚅地道:“某不知你们欲知道那一方面的……”
云开道:“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只要与盖天帮及武林有关的,咱们都想知道。”
郝虎威赶紧喝问一句:“赵家庄之后,你们下一个目标是谁?”
“现在尚未决定,不过细数一下,武林中剩下来的组织,已寥寥可数。”
当下云开仔细询问了好些天帮的内部情况,然后一指封了易胜的死穴,将他抛落地上,卓成双立即动手挖坑。余青玉低声道:“云叔叔,这人后来已和我们合作,因何还要杀他?”
云开道:“如今咱们还不便透露身份,不能留下活口。郝二侠、郝四侠,赵家庄既然有难,两位还是回河北通知赵北坤一下,只是那老儿十分顽固,气量又狭小,两位回去万不可提及咱们。”
余青玉接道:“赵家庄如欲硬拼,大哥与四公子必须离开,莫为虚名所误,如今咱们必须保存实力,方可与对方周旋。”
郝虎威点点头,道:“这两年愚兄年纪渐长,已不如以前气盛了,二弟放心!”
郝彪威接问:“事后咱们去何处与三公子相会?”
余青玉道:“还是到巢湖吧!”五人分成两组,挥手而别,余青玉忽又道:“云叔叔,此处离开梅花庄不远,不如再回去看看如何?”云开颔首,三人策马重回梅花庄。
只见那些梅树受损颇大,梅花庄尚冒着浓烟,幸好连日下雪,百物不易燃烧,梅花庄只塌了一半,云开下了马之后,道:“咱们进去须小心,提防盖天帮还有人看守。”
卓成双笑道:“这个还用你提醒么?”三人小心翼翼进庄,瓦砾之中,只见一两具尸体,似是盖天帮帮众的,三人甚是奇怪,当下进入后堂。
梅花庄共有三大进,有房百余间,前面除了大厅和耳房之外,只有一间小厅,而下人们大多住在中院,梅飞雪一家人则住在内进。
三人一路走过去,都不见有尸体,云开道:“料梅飞雪已由其秘密地道溜走了,咱们白白担忧了半天。”
三人正在走廊上,余青玉忽指着厢房,低声道:“里面有声音。”他以食指戳开纸窗,凑首内望,里面分明是一间下人的寝室,看布置料是女子的闺房,却不见有人,但适才余青玉明明听见里面有声音,心中不服气,轻轻一推房门,那门竟然滑开了。
云开见余青玉进内,恐他有失,忙亦跟了进去。房内有十座大柜,这时候余青玉和云开又闻里面有声响,便一齐走过去,云开示意余青玉站开,他一手提刀,一手运劲,忽然一掌按在柜门上。
但闻“蓬”的一声响,柜门碎裂,里面跌出一个人来,云开与余青玉忙向后跳开,就在此刻,,梁上突然跃下几个蒙面人来,见人便杀。余青玉与云开仓猝抽出兵器应战,卓成双在外面见到,忙不迭地抽出单刀冲了进来。
四个蒙面人分三组,两个对付云开,其余以一对一,但以攻击余青玉的那一位武功最高,云开喝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四个蒙面人一声不响,一味哑斗。余青玉的对手所使的也是一柄长剑,此人剑法飘逸多变,动作潇洒之至,仿佛不吃人间烟火。余青玉起初有点穷于应付,但斗了五六十招,忽然发现对方的剑法似曾相识,其变化竟然都不出所料,因此逐渐扳回劣势。
那蒙面人领敎了余青玉的剑法亦十分惊奇,盖对方剑法与自己的居然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尽相同,令他吃惊的是余青玉之剑法,精妙高深,而且比自己的博大。
这刹那,使剑蒙面人争强好胜之心突生,着着进攻,同时左手或拳或掌,双脚进退闪避更是巧妙,果然让他争回不少攻势,可是这优势不过维持了三四十个回合,余青玉已能适应,双方又拉成均势。
眨眼间,两人剑来剑往,已换了三四百回合,余青玉年纪虽轻,但气力居然毫无不继之象,相反他重出江湖,乍逢强敌,精神陡增,越斗越勇。
激斗间,只见那蒙面人手腕一抖,长剑泛起五朵梅花般大小的剑花,笼罩住余青玉胸前。余青玉觉得这一招跟自己所学的“五福临门”差不多,想也不想,双脚一顿,退了五尺,果然蒙面人立即标前一步,手臂暴长,剑花顿敛,五道剑影只剩一道,直奔余青玉的胸前,好一招“飞瀑洗梅”。
余青玉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着,急切之间,右手长剑一抬,似是“瑞雪封梅”,可是就在此刻,余青玉左手倏地翻起,手掌边缘如刃,切在剑脊上。
蒙面人这时方使“瑞雪封梅”,正欲以“寒梅傲雪”破之,那料到对方有此一着,剑脊被切个正着,登时沉下尺余,说时迟,那时快,余青玉长剑过处,已割下其蒙面黑布。
黑布卸下,露出一张清癯的脸孔来,赫然是梅花庄庄主梅飞雪!余青玉一怔,脱口道:“怎会是你?”此刻其他三位蒙面人亦住手扯下蒙面黑布,分别是梅飞雨、梅傲华和龙家楼。
梅飞雪沉声问道:“余三公子,令师是谁?阁下似乎不是学流星剑法!”
“家师凌水云!”
梅飞雪脸色一变,道:“凌水云果然不愧是凌水云,梅某佩服之至,惜已廿多年未见。”
余青玉道:“家师三年前已遭盖天帮杀害,故晚辈誓与盖天帮周旋到底。”
梅飞雪讶然道:“凭令师之身手,盖天帮有谁奈何得了他?”余青玉这才将师父在二十年前与西域第一高手万象大师决斗,虽将万象震落悬崖,自己经脉亦被震断的经过说了一遍。
梅飞雪长叹道:“看来老天爷是要磨练一下白道中人,故此令师才会失却武功,否则又怎轮到帅英杰呼风唤雨!”一顿又问:“少侠自问得了令师几成真传?”
余青玉坦白地道:“晚辈与家师相处的日子不长,他有许多功夫,都不曾习过,更因他武功己失,无从比较。”
云开棒腔道:“梅庄主,适才盖天帮来时,你们躲了起来?”
“不错。本庄出现叛徒,将庄内的秘密通道吿诉盖天帮,幸好尚有一个地下室,叛徒尚不知道,因此咱们便藏在那里,后来他们并没有详细搜索,不知为何,匆匆离开了。
卓成双道:“那是因为咱们在庄外杀死他们的人,并偷走马匹,将他们引开!”
“如此说来梅某尚要多谢你们。”
云开三人连称不敢,余青玉又问:“不知赵庄主尚在贵庄否?”
话音刚落,便闻赵北坤的声音良外传进来:“余三,老大在此,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出来。”只见带着几个人走进来。
卓成双冷笑道:“赵庄主如果尚有精力的,不如趁早回去对付盖天帮吧!”
赵北坤勃然变色,余青玉恐他误会,忙道:“事情是这样的,适才咱们抓了盖天帮的一位堂主,严刑迫供态下,他透露在新春期间要攻打贵庄,且已有人北上准备,郝二侠及郝四侠闻讯之后,立即赶河北。”
赵北坤险色又是一变,沉声问道:“余三,此话当真。”
云开冷笑道:“赵庄主如果不相信的话,万不可勉强,要不万一:那副裳主消息不灵,咱们反要担当罪名。”
余青玉急道:“晚辈绝无打诳之理。”
赵北坤脸色再一变,沉吟道:“老夫暂且相信你一次,假如消息当真,赵某今后便……相信你,假如不确……”
卓成双怒道:“假如盖天帮临时改变主意,阁下便想将咱们杀死?嘿嘿,在下要是有你这个‘火性’,杀了我也不会龟缩到河北。”
赵北坤倏地“刷”地一声,将厚背刀抽了出来:“老夫未去找帅英杰算账前,便先拿你祭旗。”
卓成双也不害怕,亦不抽刀,哈哈笑道:“赵庄主果然是位聪明人,懂得先挑软的吃!假如你真的有胆量与帅英杰决战,今日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赵北坤一张脸登时胀得发紫,事实上卓成双这句话正说到他的痛处,只听他大喝一声,飞身向卓成双扑去,人未至,刀已劈出,云开站在卓成双身边,不但不助他,反而跳开,卓成双双眉一蹙,已闪开九尺,笑道:“好快!”
赵北坤还想追前,眼前一花,梅飞雪已横在他身前,道:“庄主,如今咱们正该合力共同对付盖天帮,不可因小事而误了大事。”
赵北坤道:“今日不杀他,老夫这口气如何能泄?”
卓成双道:“要杀人泄恨,还不容易?赵庄主早早回河北,料不久之后,便有连场血战。”
余青玉抱拳道:“赵庄主,晚蜚这位朋友不知轻重,请你海量汪涵,不过庄主亦须早日回庄准备,以晚辈之愚见,现时不可与盖天帮硬碰。”
梅飞雪亦在旁劝解,赵北坤这才狠狠地说道:“今日且看在梅庄主及余三份上饶你一遭;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云开待他去后,转头问道:“梅庄主”适才你肯定已知道咱们,为何故意蒙面攻击咱们?”
“梅飞雪哈哈笑道:“若非如此,又怎试得出你们的真正的实力?”
余青玉讶然道:“庄主的用意令人费解。”
“梅某经此一变,深知不能独善其身,因此亦有意与盖天帮周旋,只是梅某一向深居简出,而且年纪亦不小,要梅某东奔西逃,实在力有不逮。”梅飞雪顿了一顿方续道:“前几天余少侠来敝庄,由于种种原因,不敢接待,尚请见谅!”
余青玉忙道:“情势如此,这怪不得庄主。”
“梅某长话短说。”梅飞雪将儿子拉了过来,道:“梅某迟婚,犬子今年尚未届三叶,幸好他已替梅家添了两名孙儿,已无后顾之忧,故此梅某有意让他代我为同道尽一点绵力。但之前又不少知少侠之底蕴,知能否成事,因此亲自出手一试,结果余少侠武功之高,大出梅某所料,如今梅某便决定将犬子交与余少侠。余少侠,犬子年纪虽比你大,但他极少出门,无什见识,今后还请少侠多多指敎!”
余青玉吃了一惊,料不到梅飞雪不但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而且把独子交给自己,一时间既感荣幸,亦觉肩上多了一副重担。当下忙道:“庄主这样说,真敎晚辈汗颜,其实晚辈什么也不懂,还要梅兄多多指敎!”
梅飞雪哈哈一笑:“余少侠年少有为,又很谦虚,前途不可限量。不过老夫有一句话奉赔,时值非常,有时须当仁不让。”他一手抓住余青玉,一手拉着云开,道:“来来,咱们到后堂喝几盅,再慢慢谈。”
云开亦料不到变化这么大,心情十分愉快,笑道:“你家里还有佳酿?”
“本庄秘酿的“寒梅酒”尚有十坛,只怕你喝不了!”
后堂书房内已准备了一席酒,菜放满了一桌,看来梅花庄所藏什丰。这时候,仍能拿出这种东西来,陪席的还有梅飞雨、龙家楼和梅傲华的妻子温氏,俞秀因有事,适才离开。
酒过三巡,卓成双道:“那天听庄主提及金龙令,未知此物尚在否?
梅飞雪自怀内掏出了一根金色的令箭,上面绘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尾端颇为尖锐,入手沉重。卓成双笑道:“庄主,你这次可发了一笔小财了,这金牌少说也有半斤!”
梅飞雪亦笑道:“卓兄弟若喜欢者,便送与你作个纪念吧!”谁知卓成费谢了一声便将此物收下。余青玉更觉突兀,却不便当着梅飞雪之面问他。
云开道:“梅庄主日后有何打算?”
“梅某须花一段时间,安顿家小,待一切妥当,便赴巢湖与汝等相会。”梅飞雪放下酒杯,道:“其实梅某作此安排,尚有一层用意,希望犬子能与余少侠切磋武艺,以便恶补不足。”
余青玉立即表示赞成。梅飞雪又道:“巢县那里有一位隐世高手,名灰胡,未知诸兄见过否?”
云开脱口道:“灰这名为何这般古怪?云某从未听过有人姓灰的。”
梅飞雪笑道:“他不姓灰,只因为蓄上了一匹灰胡子,故以此为名,此人见识之广,无人出其右,对武林中各门派的武功更加了如指掌,但他本人的武功并不高,梅某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与他有一面之缘的。”
余青玉问道:“庄主在巢县见过他的?”
“是的,那晚梅某听他一夕话,真有胜读十多书年之感,他什至连栽种接嫁的知识亦什丰富,敝庄的绿萼梅花,也是依他所敎,经几年的试验而成功的。”梅飞雪边为客人斟酒,边道:“少侠若得此人相助,对歼灭盖天帮大有帮助。只怕他如今不在巢县。”
“当年庄主在巢县何处遇到他的?”
“在城内的湖神庙外,时他已五十岁,如今怕已登古稀了,此老者有个特征,他左耳有颗大痣,右颊边有条小刀症,身材枯瘦,中等高度。再者,若果能采取巧妙的战术,进行突袭,亦非没有机会消灭盖天帮,盖天帮如今看似强盛,但日后他的地盘越大,实力分散,咱们便有机可乘了,故此梅某十分赞成少侠保存实力之见。”
余青玉听了此言,信心大增,忙道:“庄主一席话,使晚辈茅塞顿开,日后有机会尚请指敎。”
云开忽道:“庄主,云某有一事与你商量,请借个地方。”
梅飞雪微微一怔,但随即推开旁边的一扇房门,道:“云堂主请进。”两人进房,过了两盏茶工夫,便又携手出来,重新入席。梅飞雪道:“敝庄准备趁晚上疏散,待消灭了盖天帮之后,再请诸位到寒舍盘桓。”这是婉转的辞客令,当下余青玉等人酒饱饭足之后,便抱拳吿辞。
梅飞雪亲自送儿子出门,又交了一个包袱给儿子,余青玉乘机问云开:“云叔叔,刚才你与梅庄主商量什么事?”
云开微笑道:“我告诉他与盖天帮作对,随时有性命之虞,咱们不能保证他儿子的安全,谁知梅飞雪这人襟怀广阔,他说刚才告诉咱们他己有了两个孙子,便已作了最坏的打算,叫咱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余青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暗叹云开仔细,有他替自己打点,可无后额之忧。
众人出了梅花庄,便向巢县进发。路上风雪阻路,估计回到巢湖已是新的一年。这天因为错过宿头,众人便在一座破庙处过夜,梅傲华为人沉实,颇有苦干之精神,众人在朝内生火取暖时,他便一人立在门外监视四周的动态。忽然他见到山下有两道黑影向这边走来,天黑看不清颜面,连忙进庙道:“外面有人来。”
云开急忙将火弄熄,边问:“是什么人?有多少个?”
“不知道,看不清楚。”
云开道:“你跟卓成双到庙后匿起来,云开与三公子留在庙内。”当下四人立即分头行动,云开与余青玉忙匿在神龛后面。
过了半顿饭工夫,便听到外面有个发颤的声音道:“老大,这种天气真冷死人了,幸好这里有座破庙棲身。哈哈,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还不快进去!”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二弟,小心!”庙门“呀”地一声被推开,只见两个壮汉走了进来,举目看了一下,便蹲在地上。
那“二弟”又道:“咦,这里有堆灰烬,还有热气呢,说不定刚才还有人丨
“小心!”老大跳了起来,“刷”地一声抽出兵刃。
“二弟”笑道:“老大,你胆子真也太小了,此处离华山已远,怕什么?何况就算有人见到咱兄弟又能怎地?咱们又还未跟盖天帮搭上!”
“老大”沉声道:“二弟!我叮咛过你几次?不许乱说,提防隔墙有耳。”
“哈,人家怎知道咱们要去做什么事?再说有证据么?你这样紧张兮兮的,反而要惹人思疑。”
“老大”道:“话虽如此,总该小心一点为上,须知咱们绝不能功亏一篑,万一有什么闪失,便别想在江湖立足!”
过了一阵,“二弟”又道:“操他娘的,穆山光那匹夫也真混帐,居然听信他宝贝女儿一面之词,将咱兄弟俩驱逐下山,他不仁,咱们不义,到那里说,咱们都不怕!”
余青玉和云开在神龛后面听得清楚,都心中有怒。云开对武林中成名人物颇为熟悉,当下忖道:“素闻华山派掌门穆山光十分护短,看来空穴来风必有原因,若因此而为华山带来一场大灾,便将成为华山派的罪人。”
那“老二又道:“老大,你踱什么步?莫不成要反侮?”
“老大”直认不讳,道:“是有一点,咱们出卖了华山派,除了出一口鸟气之外,有没有价值。
“赛天帮将厚待咱兄弟,总好过在华山受穆山光父女的闲气。”
“只怕未必,再说将来咱们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
“二弟”又道:“将来的事谁还管得了?不报此寃屈,小弟岂能甘心?明明是穆明珠勾引咱们,咱们念在她是师妹不为所动,她恼羞成怒反诬吿咱们非礼她,不清洗此寃,咱兄弟又怎能抬起头做人?”
这一说,那“老大”又心动了,咬牙道:“不错,左右都不能抬起头来,倒不如先出一口鸟气。”
云开与余青玉心中都暗道:“盖天帮在短短三年间,可以席卷大江以南,只剩下中原一块干净地,看来原因十分复杂,其中名门正派这方行事逐渐离经,亦是一个原因,此两人虽可耻,但物必先腐而后生虫,穆山光亦有责任。”
忽然“老大”又道:“二弟,愚兄再叮咛你一次,在路上不管遇到盖天帮什么人,除了是帅英杰之外,咱们都不许有一丝泄漏。”
“原因何在?”
“一怕被人夺去功劳,二怕被人灭口。”
云开心中又道:“此人做事仔细,考虑周详,倒是个人物。”
只听“老大”又叹息道:“可惜天下间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若能出了口鸟气,又能不被人背后侮辱叛徒的,岂不妙哉?”
“老大,你别再三心两意,你看人家余修竹,如今有多威风?所谓笑骂任人笑骂,好官我自当之。”
“你我两人怎能与余修竹比较……”话未说毕,老大忽又惊呼道:“有人来,快躲起来。”
余青玉和云开正恐他们也来神龛后面躲起,只闻衣袂声响,那两个华山派弟子已跃上横梁。俄顷,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接着又响起一道关门声。只一忽,庙内亮起光来,只听一道轻咦,云开连忙伸手捏一捏余青玉的手腕,示意他闭住呼吸。他自己悄悄探头望出去,只见到一个男人的后背,看不到脸孔。
那人用火折子点燃地上的枯枝,庙内只闻“毕毕剥剥”的响声。那男人解下披风烤火,忽然讥声喝道:“是谁躲在庙内,给老夫滚出来!”话音一落又道:“梁上的两个跳梁小丑,还不来,难道还要老夫动手?”他头不抬,眼不举,便知道梁上有人匿着,这份功力敎云开和余青玉都暗暗心惊。
梁上那两个兄弟尚在犹疑,又见那人手一抬,但闻“笃笃”两声响,两根树枝射出,居然插进横梁里,牢牢地钉着,虽然梁子已开始霉烂,但这份手劲也真够瞧的。“这只是警吿,再不下来,老夫第二次出手,要射的便是人了。”
梁上那两兄弟只好乖乖跳下去,那人仍不回头,再问:“你们是谁?”
“老大”道:“咱们是两兄弟,是附近的猎人。”
“此话当真?”
“老大”心里虽惊,但此刻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道:“咱们与阁下素不相识,何须骗你?”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匿在梁上?”那人边说边往火中加枯枝,只听得“毕毕啪啪”乱响,云开和余青玉连忙乘机换气。
“这一带最近不大安宁,刚才我在窗子处见你来得好快,以为是……唉唉,所以匿在上面。”
“快给老夫滚,否则杀了你们!”
“是是。”那两个华山派弟子忙不迭开门一溜烟跑了。可是过了一忽,外面又传来一个脚步声,脚步声沉重,连神龛后的云开和余青玉亦听见。两人同时忖道:“不知又是那个倒霉星闯进门来!”他俩由脚步声判定来人武功不高。
只听那人沉声道:“来者是谁?”
外面有人应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那人在庙内答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己过万重山!可是蒋兄?”
“不错,原来你己来了!好准时!”庙门又打开,云开再探头一望,只见走进一位脸目死板的中年汉来,手上各提着一个面貌相似,年纪约莫在二三十之间的汉子。“刚才在山下撞到这两厮,给我抓来,不知是什么来路!”他随手将那两个人抛在地上,已不能动弹,料被封住了麻穴。华山派弟子武功料不太弱,但被人像麻鹰捉小鸡般逮住,此人之武功亦不容小觑,他脚步沉重,只因为手上加了两个人而已。
庙内那人道:“蒋兄已査到凌水云的下落?相信不会令老夫失望。”
余青玉大感意外,料不到此人竟然是冲着师父而来的!只听来人道:“伍兄何需紧张!哈哈,来先喝一口,暖和暖和!”
那人取出一只羊皮酒囊来,拔开木塞,先喝了两口,表示酒内没有下毒,然后交与那个姓伍的。那姓伍的接过酒壶也喝了两口。姓蒋的又掏出一只鸡来,道:“此乃在下迫一位丐帮弟子替我弄的叫花鸡,料伍兄未曾口尝过!”他撕了一条鸡腿,将剩下来的给了姓伍的。
姓伍的道:“二十五年前,老夫曾吃过一次叫化鸡……唔,果然不错,咱们说正事吧,二十五年前你许下的诺言不会忘记吧?”
姓蒋的笑道:“当时在下虽然只有十八岁,但伍兄救我一命,恩同再造,岂会忘记?嗯,这些年凌水云似在武林中消失了一般。在下费了好多工夫,才探听到一点丁,原来他去西域与万象决斗。”
姓伍的立时紧张地问:“万象素有西域第一高手之称,此乃龙争虎斗,未知谁胜谁负?”
“听说凌水云险胜一招,但他自己身上的经脉也被万象的“浪淘沙般若功”震断了几根,可说是得不偿失。凌水云回中原之后,便改姓换名隐居起来!”
“好厉害的万象秃颅!”姓伍的赞叹了一声,语气忽然一变:“听你之语气,似乎到如今还不知其下落。”
姓蒋的哈哈一笑:“在下若查不到他的下落,还敢来见你么?”他顿了一顿,续道:“最后在下几经辛苦才在一位垂死的老和尚口中探到消息,原来凌水云竟然看破红尘,出家做了和尚。”
姓伍的一怔,随即又发问:“他在那座庙内出家?”
“在嵩山少林寺!不过那和尚来不及说出他的法号,便断了气。”
余青玉听此人一派胡言,心中诧异,又因听得入神,忘记闭气,呼吸稍重,姓伍的立即发现,喝道:“后面什么鼠辈偷听??快给老夫滚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那人依然盘膝,但身子却升高几尺,凌空转身,再落下时,脚尖已抵地,身子登时如离弦之矢般,向神龛射去,人未至,两掌已抵出。
两股凌厉的掌风过处,但闻“蓬”的一声响,神龛四分五裂,轰然倒地,幸而云开及余青玉发觉得早,及时向两旁飞去,刚站稳脚,只见姓伍的又盘坐在地,看其年纪并不太大,绝不超过六十岁,但双眼凹陷,竟然是个瞎子!
那姓伍的瞎子沉声道:“快报上名来!”
余青玉尚未答话,云开已先道:“在下等因错过宿头,在此避雪,不知阁下与人在此相会,无意中听到这些话,恕罪恕罪!”
那个面目死板自称姓蒋的人见到他两人目光一变,喝道:“伍兄要你们报上名来,阁下噜嗦什么?不乖乖答话的,今夜休想离开此庙!”
余青玉道:“阁下的声音十分耳熟,未知在何处见过,阁下何不取下脸上的面具?”
姓蒋的目光再一变,喝道:“伍兄,左首那人便是凌水云的唯一徒弟余青玉!”
话多刚落,伍瞎子身子又飞了上来,向余青玉射去。余青玉这次已有准备,长剑出鞘,反刺其心窝,但伍瞎子数十年的功力,非同小可,双袖忽然张出,如大鹏展翅,硬生生又开高了几尺,再一袖由高击下,势如泰山压顶!
云开大喝一声,钢刀横劈,直取伍瞎子小腹,伍瞎子左袖一落,拂在刀背上,身子又借力换了一个方位,右掌透袖而出,发出一股罡气,直迫余青玉!
余青玉大惊,左掌在神枱上一按,一个没头觔斗翻开,叫道:“前辈,此人胡说八道,家师三年前早已被盖天帮的人害死。”
“你说什么?简直胡说,快叫凌水云来见老夫!”伍瞎子身法之快,前所未见,直如鬼魅一般,自云开身前飘过,再度扑向余青玉,云开一刀劈出,竟然劈了个空!
余青玉见庙内地方狭窄,闪避不是办法,只好站稳脚步,沉着挥剑抵御,伍瞎子一连几招都没法占到便宜,不怒反喜,道:“小子,看你的剑法,果然是凌水云那匹夫所授,好极了,待老夫擒了少的,不怕老的不出面!”由是攻势更急。
云开道:“姓伍的,凌前辈的确已死,你要找他报仇,必须先向阎罗王申请。”
“哼!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讥笑老夫,凌水云的武功,除了老夫和万象之外,尚有谁能伤害得了他?”
“凌前辈因经脉已断,内力全失,莫说是你我,就算是小孩子也可取其性命。”云开知余青玉不是其对手,拼命在伍瞎子背后急攻。
伍瞎子冷冷地道:“是真是伪,待老夫擒下了余青玉,自有办法分辨。”他左掌再度拍出,可是这一次的罡风却不如上次威猛。
余青玉展开“千树落英掌”的步法,双脚一错,闪过一边,不与对方硬拼。
伍瞎子喝道:“再吃老夫一掌!”他避开云开的纠缠,双掌齐出。余青玉一跃而起,跃上横梁,伍瞎子尖喝一声,亦振衣跃起,不料他居然只跳高了八尺,便冉冉降下,还发出一声轻咦。
云开不知就里,抱刀冲前,伍瞎子及时伏地滚开,状什狼狈,云开失去重心,直标至庙门前才收住了脚,姓蒋的倏地翻起一掌,击向其背心。
云开也了得,他在巢湖苦练了三年,功夫并无白费,千钧一发之际,突使“移位换位”的上乘功夫。横移三尺,姓蒋的那一掌拍在庙门上,将庙门击飞,一股凌厉的北风,立即涌了进来,庙内的火光蓦地一暗。
忽闻伍瞎子喝道:“你在酒中下了什么药?快取解药来!”
与此同时,余青玉也叫了起来:“我记起了’他是杏花庄的大庄主白怜香的内弟周银汉,云叔叔,快拦住他!”
话音未落,姓蒋的已向庙门射去,云开快一步,宝刀一横,已将姓蒋的截住。姓蒋的也厉害,突然顿足跃起,向庙顶射去。
余青玉又高声叫道:“卓成双,梅傲华快拦住他!”他走前几步,作势欲跃。
伍瞎子喝道:“快追!”余青玉不由自主,如受催眠般,跟着振衣跳上,伍瞎子忽然双掌齐举,印在余青玉的鞋底!余青玉但觉两股阴寒之气自脚底的“涌泉穴”涌上进来,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冷噤,但身子去势更疾,有如离弦之矢般。
与此同时,庙顶“哗啦啦”一阵乱响,瓦砾如雨飞下,姓蒋的穿洞而出,但余青玉几乎同时亦飞了出去。
余青玉人在半空,长剑便当先刺去,姓蒋的急切之间举臂一拨,鲜血泉涌,但却逃过大难,落在庙顶,如弹丸般跃起,向下飞落!谁知庙外雪地上,早已站着两个人,正在等他!
姓蒋的大惊之余,一落地忙道:“且慢,我有话说!”
卓成双道:“待咱们擒住你之后,再慢慢说未迟。”他身法快,首先截住他,立即展开攻势。
姓蒋的大声呼道:“伍兄,你到底要不要解释?”
余青玉疾飞落雪地’道:“阁下今夜是没法溜掉,倒不如光棍一点,乖乖回庙吧!再想玩花样,便必先取你狗命!”
姓蒋的只好乖乖走回庙内,只见伍瞎子趺坐在地上,正在用功迫毒,满头都是汗珠。余青玉喝道:“还不快把解药交出来?”
姓蒋的自怀内取出一只瓷瓶来,道:“只需服两颗药力便解!那是酥骨散,不会致人于死地的……”
余青玉见瓶内尚有好几颗药丸,便倾出了两颗递前,道:“你先服下去,假如不是解药,头一个死的便是你。”
姓蒋的坦然服下,半晌不见。有变化,余青玉这才喂伍瞎子服下。云开一把扯下姓蒋的面具。余青玉一眼认出他便是昔年杏花庄庄主白怜香的内弟周银汉,当下问道:“你为何要改名?”
周银汉道:“周某以前受其恩,本该图报,但他却强迫我报恩,周某恐被其知道身份,他会到杏花庄闹事,所以……”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肯替他打探消息?”
“因为后来他打输给令师之后,志切报仇,四处找他,周某无意中又被他遇上,他在周某身上下了被禁制,在下不得不听令,故此胡乱措词推搪!”
云开心中暗道:“原来他身上被下了禁制,难怪这姓伍的会相信他,轻易喝下了毒酒。”当下问道:“这姓伍的叫什么名?”
“他叫伍籍古,是武林一等一高手……”
云开斥道:“胡说!云某怎地不曾听过?”
“他有个外号叫做伍亚仙,住在东海蓬莱岛上。”
云开“啊”地叫了一声:“原来是他!你为何不留在杏花庄?
周银汉苦笑道:“世人均知杏花庄虽是我姐夫和荀卓君所创,但仗的却全是我姐夫的威名,姐夫死后,将庄主之位传给荀卓君,周某不愿屈居人下,便离开了杏花庄。”
余青玉道:“胡说,令姐夫与荀卓君是师兄弟,杏花庄是他两合力所创,虽然白怜香名气较响,但到底荀卓君亦是创办人,你姐夫死后传位给他,乃天公地道之事,难道传位给你才合?”
云开冷笑道:“但据我所知,你并非不甘心屈居人下,而是出卖了杏花庄!”
周银汉脸色一变,道:“岂有此事?这种话可不能胡诌,你有证据么?”
云开再一声冷笑’道:“云某如今虽然拿不出证据,但却知道你将杏花庄内的情况卖给盖天帮,并在盖天帮围攻时做了内应,故此不敢再以真脸目示人!”
周银汉脸色青白,恐怕今日要葬身此处,突然发难,双掌齐出,一拍一抓,向身旁的余青玉攻去,心想只有制服了余青玉方可捡回一条性命。
他如意算盘打得响,但却料不到今日之余青玉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他眼珠子一转,余青玉已有了准备,当周银汉双掌齐至时,余青玉双臂几乎同时抬起,左掌一拨,右掌急印而出,两掌相交,周银汉未尽全力,立即弹开几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亚仙”伍籍古倐地自地上升起,一掌印出,正中周银汉后背,但闻“蓬”的一声响过后,周银汉身躯如断线风筝般飞前,张口喷出一股血箭。
云开忙道:“且慢杀他!”
伍籍古怒道:“此厮生性奸狡,不杀留在世上,尚有何用?”
余青玉走前,只见周银汉已气如游丝,喘着气道:“快叫他……替我疗伤……否则他,他自已也……”
余青玉急问:“他自己也如何?”
“他命……”周银汉一句话未说毕,己然断气。
伍藉古耳朵比常人灵得多,冷哼一声,道:“老夫命长得很!余青玉,你确是凌水云的徒弟。令师如今何在,快将情况吿诉老夫,以免自误。”
余青玉便将凌水云生前的遭遇说了一遍:“家师的确已经作古,否则必然会来与前辈相会!”
伍籍古呆了一呆,忽然大笑起来,他笑声宏亮,震得余青玉等四人耳鼓嗡嗡作响。余青玉忍不住问道:“前辈因何发笑?”
“笑?混帐!你连老夫在哭也听不出来?”伍籍古仰天大叫道:“凌水云啊凌水云!你死了敎老夫如何报仇?真是岂有此理之至,,老夫这些年的苦头岂非白吃?”一顿又问:“余青玉你见过万象的武功,你觉得他的武功高,还是老夫的高?”
余青玉考虑了一下,道:“万象大师的内力似乎较深一点,前辈的身法则比他快,真要决斗,恐怕千招之内,难分胜负,不过……”
伍籍古厉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前辈双目失明,恐怕还是要吃亏。”
伍籍古又一阵大笑,道:“好好,说得好,果然不愧是凌水云的徒弟!老夫虽未与他交过手,但估计他亦不在老夫之下,你之看法,公平之至,并无讨好老夫之心!”
余青玉道:“晚辈无须讨好前辈!”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内心深处,还是认为万象比伍籍古稍胜半筹。
伍籍古又道:“余青玉,你既然是凌水云的徒弟,老夫找不到令师,只好找你玩玩了。”
余青玉忙道:“晚辈怎是前辈的敌手?”
“哼!你不用再说废话了,待老夫伸量伸量你,只怕你无胆应战耳!”
余青玉道:“晚辈虽明知非前辈之敌,但既然前辈青睐,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好,有种!这才无愧是凌水云的弟子,快拔剑准备,老夫绝不客气!”
云开忙拦在余青玉的身前,道:“三公子,你非其敌手,待愚叔先来会会他。”
伍籍古怒道:“你趁早给老夫滚开,老夫只想与他印证一下,看看自己这几年所创的招式能否尅制凌水云的武功,老夫杀不了凌水云,就算杀了他十位徒弟,也不光采。滚开!老夫不会杀他。余青玉,你听见没有?放心尽力施为就是。”
云开这才放心退开一旁,余青玉代表师父出战,既感自豪,又隐隐觉得肩上重逾千斤。这一仗既然是代表师父,即使落败,也须败得光采,当下吸了一口气、将剑抽出,斜指着伍籍古。
“动手吧!否则你再无机会了。”
余青玉道了声有僭,使出“千树落英掌”,配合长剑展开攻势。他三年的苦练果然没有白费,只见剑光霍霍,几乎看不到人影。
伍籍古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原来他身材颇高,人在剑网中,随风摆柳,眼虽瞎,却比明眼人更方便随意,余青玉一连几剑,竟连其衣袂也沾不到一角,心中又惊又佩服,他苦练三年,以为再出江湖已罕有敌手,谁知江湖中藏龙伏虎之辈极多,刚重出江湖便遇到如此的高手。
可是这也激发了余青玉的奋斗之心,决心与对方比比高下,当下手中长剑一紧,掌剑齐施。他师父“潇湘子”凌水云以一管“无为箫”纵横武林,可惜余青玉未曾将其箫法学全。因此,这三年来,将剑法融在掌法中,居然让他成功,取得了一点成就,不过比起当今绝世高手,仍有差距。
只听伍籍古道:“余青玉,这套剑法是令师晚年所创?为何不使无为萧法?难道你没学过?”
“晚辈未曾学会一套“无为萧”,家师便已作古,这剑法是晚辈由掌法变化出来的。”
“难怪仍有这许多破绽,“千树落英掌”再配合“千树落英剑法”,似紧密实是重复,对付普通人但觉凌厉好看,对付高手作用不大,反虚耗自己的真力,智者不取。快使几招萧法让老夫瞧瞧!”言毕只见他双袖齐出,但见满天袖影,庙内风声大作,那堆篝火,忽明忽暗,气势吓人。
余青玉见他反攻,精神一振,正想加紧施为,不料剑脊给伍籍古袖角一拂,震开尺余,伍籍古如鱼儿一般,自剑网中溜了出去,道:“快换萧来试气,你与老夫打一仗,胜过与别人斗一百仗。”
这话绝无夸张之处,余青玉心知对方除了要借自己了却一点心愿之外,还有成全自己之意,当下抱拳道:“多谢前辈指点!”他将剑交给卓成双,随手捡了一棵树枝,道:“晚辈一直未能找到一管合适的萧,只好以树枝代替,请前辈手下留情。”
伍籍古眉头一皱,道:“老夫才不会留情,快进攻!”他踏前两步再站定,恰在余青玉身前几尺处,如同目击,单这份功力,已敎人咋舌不已,云开等三人都专心欣赏这场龙争虎斗。
“晚辈放肆了,若力有未逮,请前辈指点。”余青玉手中树枝凌空划了个圆圈,居然带起一阵风声,然后振臂斜截伍籍古的肩膊。所谓“无为萧”,便是招式似有若无,似是而非,使对手防不胜防,但学者亦十分难以掌握,因为“无为箫”另一个特点是随机应变,故而形式并没太多规范,是以必须在内功、经验和火候都臻一定的程度,方能掌握,余青玉显然尚未臻此境界。
伍籍古见招破招,接了十来招之后,开始反攻,余青玉显然因不熟悉,而比使剑更不济。
伍籍古摇头叹息道:“可惜凌水云此一绝招,竟然成为绝学!小伙子,你比起令师当年还差得远哩!你今年几岁?”
“晚辈二十四岁。”
伍藉古又嗯了一声,道:“二十四岁有此功力也不容易。小心,老夫要加强攻势了。”言毕神情一变,速度加快了不少,余青玉因招式生疏,又不及变招,登时手忙脚乱。
伍籍古叹了一口气,道:“令师足以自豪的,便是这套萧法,你必须勤加练习方可继承衣钵。”他略为放松攻势,使余青玉有时间考虑变招换式,每至余青玉不能抵挡时,伍籍古又立即变招,不直接击倒他。如此斗了近百招,余青玉已可说败了四五次。若伍籍古下杀手,他早死了。
余青玉知他实际上是陪自己练习,心中暗生感激,亦知他是位难得的对手,遂尽力而为,人在最危险之际,潜能方可彻底发挥,这百招当中,倒使他有了不少新的体会,逐渐熟悉起来。
伍籍古喜道:“好极了,孺子可敎也!老夫可要再加速了。”他又恢复了先前的速度,余青玉又见应付艰难。猛听伍籍古又道:“老夫不再留情了。”只见他左手突然透袖而出,五指一挥,似弹琵琶,余青玉手中的树枝吃他一弹,登时扬了起来,虎口发麻,几乎拿捏不稳,说时迟,那时快,伍籍古右掌急印其胁下。
这一掌来得好快,余青玉双脚一顿,倒飞而去,伍籍古如影随形,紧跟而上,余青玉再一顿,拔空而起。伍籍古长笑道:“反应虽快,仍难逃出老夫的五指山。”他身子亦腾起,右掌化爪,向余青玉的足踝抓去,可是竟然抓了个空。
只听伍籍古轻叹一声,身子急速坠下,余青玉左臂在横梁一勾一荡,自另一端飞落!
伍籍古落地之后,立定不动,脸上汗珠滚滚而下,双颊青白,身子慄慄颤动着。余青玉讶然问道:“前辈觉得如何?”
伍籍古涩声问道:“适才周银汉说什么?”
“他那句话根本未说毕便气绝了。前辈,莫非他那药只能解一时,而不能治本?”
伍籍古跌坐地上,急盘起双膝,运起功来,云开等三人亦忙走前。半晌,伍籍古睁开双眼,脸上神色什是沮丧。卓成双颇有小聪明,搜过周银汉的怀内,只找到些银子,不见有其他药物。
云开问道:“前辈觉得身子有何不适?”
伍籍古咬一咬牙,骂道:“周银汉那厮真可恶,解药其实是毒药!”
梅傲华大惑不解地道:“但刚才他坦然服药,莫非他事先已服了解药?”
“不是,这厮十分狡猾,解药本无毒,但与原有之酥骨散混在一起,却又能产生一种新的毒素……”
余青玉忙问道:“有什么解药?”
“无名之毒,此刻去何处找解药。”
“晚辈不自量力,愿助前辈以内功迫毒。”
伍籍古微微一笑,道:“小子你不计旧恶,还先后助老夫,老夫什为感动,今生与令师之仇,可一笔勾销了。老实说这毒十分剧烈,老夫命在须臾,受你之恩无以为报,只好……来,你快背向着老夫,盘膝于地,速速!不可多问,但依老夫之言做之则可。”
余青玉不知他有何目的,只见他说得情切,遂依言盘膝背向着他。伍籍古伸出双掌按在余青玉的背后,余青玉但觉他内力自“灵台穴”处渗进,正在诧异,耳际已闻伍籍古道:“收摄心神,意守丹田,再引你之气,导老夫之气入丹田,过气海……”
余青玉只道此法要替其疗毒,依言而施,忽觉伍籍古透体而进的真气越来越冷,身子忍不住轻轻颤动起来,卓成双吃了一惊,低声道:“云堂主,好像有点不对,要不要出手……”
云开比较沉着,道:“万万不可妄动,三公子正在导气,稍一不慎,随时会累他走火入魔。而且看情况伍老头对三公子印象不错,料不会加害……”
余青玉但觉对方真气寒意越来越重,忍不住将自身的真气加速运行,带动了对方的真气,如此一来,两股真气很快便融为一体,他真气运行得越快,体内寒意便少一分,可是这种感觉只在须臾之间,俄顷,更觉寒冷,迫得将真气运行更速,如此循环不息,但觉体内真气澎湃汹涌,似汪洋大海,惊涛拍岸。
云开见余青玉脸色不佳,心情亦紧张起来,运劲于臂,准备随时救人,却不能贸贸然出手。
余青玉体内真气益加膨胀,但觉肌肤欲裂,真气似欲破体而出,说不出的难受。就在此时,伍籍占的双掌忽然离开,再无真气注入,他忙逐步将奔腾的真气,导引纳入丹田,那种膨胀的感觉才逐渐减退。
云开见伍籍古收了掌才叹了一口气,却又闻梅傲华惊呼一声,他定睛一望,只见伍籍古七孔不断涌出黑色的血来,状什恐怖,未几,但闻“蓬”的一声,伍籍古仰头跌倒在地,不能动弹。
卓成双胆子较大,走前伸手在他鼻端上一探,道:“伍老头死了。”
云开见余青玉端坐如旧,满脸红光,透出一层难以形喻的光辉,登时大悟,道:“你们不用担心,这老头感三公子之恩,又无以为报,既知自己无药可救,乃将体内之真气送与三公子。”
卓成双喜道:“想不到这老头真有意思,老头内功雄浑,三公子得他内功,胜过自己苦练二三十年,哈哈,真是天赐良缘,也是合该盖天帮倒霉。”
云开亦大喜,道:“三公子用功正在紧要关头,你俩将那两个华山弟子拉出庙去,守住前后,不准任何人进来,否则不但伍老头一片苦心白白糟蹋,还要累了三公子。”
卓成双和梅傲华都是学武之人,自然了解其中之利害,立即拉着人出去。庙外风已较弱,远处天际已露出一点鱼肚白,天已将亮。
庙内的篝火早已熄了,但云开仍十分紧张,幸好不久即闻余青玉道:“难过死我了,那毒真厉害!”
云开喜道:“三公子你没事啦!真是恭喜了。”
余青玉问道:“伍前辈体内的毒拔清了没有?”他回头一望吃了一惊,失声道:“这—怎么一回事?”
云开道:“伍老头自知无药可救,故此临终前将其毕生功力注在你身上,以此相赠,答谢适才你维护他之恩。三公子,你觉得如何?”
余青玉道:“小侄觉得全身膨胀,体内之真气似欲破体而出。”
云开喜道:“看来伍老头的心血并没有白费。你到外面练练功吧!以免体内尚有不受控制的真气乱窜,走进岔道,可就麻烦,此刻最宜宣泄一下。”
余青玉望一望地上的伍籍古尸体,走前向他鞠躬,口中喃喃有词,云开急道:“速去速去,待云某来安葬他。”
余青玉到庙外,天已破晓,他就在那里练起拳法来,他每发一招,都带起一阵劲风,把地上的积雪也刮了起来,卓成双在旁连声赞好,喜形于色,似乎受益的是他自己般。
余青玉把六十四招“千树落英掌”,一口气使了五六遍,体内那股膨胀欲裂之感才减退,当下收了掌,举袖拭汗,可是就在这刻,忽觉心底升起一股寒气,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却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云开、卓成双和梅傲华将伍籍古安葬了之后,余青玉着他们三个留下来,他决意下山买香烛菓品拜祭伍籍古,云开恐路上有意外,着卓成双陪他去,他则与梅傲华盘问那两位华山派的叛徒。
适才云开听过他们交谈,觉得那“老大”泥足未深,遂先解开他的穴道,问道:“你叫什么名?你二弟又姓什名谁?”
“老大”醒来之后,见仍在庙内,但人物全非,先愕了一愕,云开喝道:“快说!咱们一早已匿在庙内,你俩的话已全部听进耳内,若敢说半句虚言,决不客气。”
“老大”脸色微变,道:“在下叫胡广志,那是我堂弟也是师弟,叫胡广新。”
“你们因何事要背叛华山派?”
胡广志忙道:“咱们可不是蓄意想要背叛华山派,只是想离开华山派而已,因为咱们不能在华山派立足。”
“胡说,刚才明明听你们说要投靠盖天帮,还说不是华山派的叛徒?”
胡广志低头道:“穆山光昏庸,听信女儿的话,将咱们兄弟驱逐下山,咱兄弟饱受东屈,故此才想出一口鸟气,其实也未必有胆出卖华山派。不过如今在下已决定打消原意。阁下是谁?”
“在下云开。”
“可是昔年流星门的外三堂总堂主?久仰大名。”
胡广志道:“未知云堂主如今在何处安身?”
“流星门被盖天帮所灭,但云某与三公子仍不甘心失败,决意与盖天帮周旋到底,故此你们要去投靠盖天帮,只好杀了你俩!这与穆山光是否寃枉你们,毫无关系。”
胡广志正容道:“云堂主,在下愿意跟随你们与盖天帮周旋。”
梅傲华冷笑道:“像你这种人,咱们怎敢相信?没的引狼入舍。”
胡广志道:“咱们不是想出卖华山派,只是……其实也只是一时气愤而己,尚请见谅。若能得云堂主收留,在下愿全力效劳,与盖天帮周旋到底。
云开沉吟了一阵方道:“云某不能决定,待三公子来了再说。”他顺手封了胡广志的晕穴,再将胡广新的穴道解开。
胡广新一醒来,吃了一惊,问道:“你们是谁?”
云开冷冷地道:“咱们是盖天帮的,你俩是谁,为何被人封了穴道在此?”
胡广新脸色晴阴不定,半晌方道:“你是盖天帮的?”
“不错,在下乃盖天帮四字堂副堂主易胜,快报上名来,否则自误。”
胡广新低头道:“俺们是附近的猎人,因大雪封路,赶不了回家,故此在这里过夜,但半夜的时候忽然来了两个神秘人,也不知怎样,其中一个在咱们身上戳了几记,咱兄弟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好像睡了一觉。”
“真的?假如你骗易爷的,便结果你的性命。”
胡广新忙道:“胡某不敢骗你。”
话营刚落,余青玉和卓成双恰好买了菓品香烛回来,卓成双闻言喝道:“胡说,你俩明明是华山派的叛徒,要去投靠盖天帮。”
胡广新脸色大变,云开回头瞪了他一眼,胡广新道:“不必多问,胡广新一条命就在此,要杀要劏,随便你们。”
余青玉先封了他的穴道,问清楚审问的结果,考虑了一阵,道:“小侄认为这两人尚可以用,因为他俩良心未泯,否则刚才一听云叔叔说是盖天帮的人,还不一头投入你的怀内,这证明他两只是一时之气愤。”
云开点头道:“愚叔向意,如今咱们正在用人之际,即使明知不稳,也得冒险。”当下解开了胡广志和胡广新的穴道,重新见礼,然后众人到伍籍古坟前上香拜祭。
刚烧了冥镪,云开见余青玉身子不断颤抖,惊问道:“三公子,你身子不适?”
余青玉皱着眉道:“不知如何,小侄觉得身子十分寒冷,似怀了一块冰。”
卓成双关怀地伸手去摸他额头,一触即缩回,惊呼道:“好冷!三公子,这似乎不象是受了风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也不……”余青玉体内寒气越来越盛,说到后来,上下牙已碰得格格乱响,身子抖得更厉害,一张脸青白得吓人。
云开吃惊地道:“快扶他进庙。傲华,请拾些枯枝生火。”他与卓成双扶着余青玉进庙,手掌触及其肌有,阵阵寒气透掌传来,两人不由自主都打了个寒噤,云开将余青玉扶坐地上,道:“三公子快运功,但如果真气运行有阻滞,万万不可勉强。”
余青玉依言运功,起初真气竟有难提之感,待运行了三个大周天之后,才能控制自如,接着体内的寒意渐减。云开见他脸色逐渐转红,才放下心头大石。卓成双低声问:“云堂主见识较广,可知这是什么原因么?”
“大概未完全将伍籍古的内功消化,而成为己有吧!”
过了一阵,余青玉自地上一跃而起,道:“没事了,咱们下山去吧!”
卓成双撮唇发哨,未几,庙外即来了几匹马,余青玉四人乘马,胡广志和胡广新则随后步行。余青玉为了试验胡氏的诚意,故意与云开三人策马狂奔,将他俩远远抛在后面,然后在五里外等候,未几即见他俩急奔而来。
梅傲华道:“三公子果然没有看错人。”
胡广新一至,喘着气道:“三公子,你不用再试验咱们,在下两兄弟既然答应随你斗盖天帮,便不会改变主意,除非你不要咱们。”
余青玉道:“对不起,在下过虑了,不过此际武林一片混乱,亦不得不如此,两位当能谅我。”
胡广志道:“不怪三公子,只怪咱们自己,不过贱兄弟如今已无安身之处,不投靠三公子,又有何处可去?三公子但请放心。”
余青玉道:“以前的事大家都忘记它吧!由如今起,彼此都是好朋友。走吧!”
胡广志间道:“三公子,咱们往何处?”、
“去巢湖,咱们在那里有个藏身之所,十分隐蔽。”余青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又问“两位有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是住在附近的?”
胡广新道:“咱们向在关中活动,关内无什熟人。”
六人放漫脚步而行,未几见路旁有一座酒寮,便进内歇息,这酒寮除了卖下酒之物外,尚卖面食,六人叫了好些食物果腹,又唤了几壶酒,卓成双一见到酒,便露出馋相,酒到杯干,云开忙劝他少喝,正在吃喝间,忽闻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卓成双因坐在窗下,自然而然抬眼望出去,叫道:“是林枫红和关学祖,不好,他俩好像受了伤。”话未说毕,他手掌在窗台上轻轻一按,人已穿窗而出,余青玉等人亦忙跑出去接应。
只见官途上有七八骑人马风驰电掣而来,前面那两骑正是林枫红和关学祖,两人身上均染了血迹,余青玉出店时,林枫红因见卓成双在此,已将马勒定,一见余青玉又滚下鞍来,卓成双和云开上前分别扶住他俩。
关学祖喘着气道:“咱们在扬州……”
余青玉急问:“背后那些人是谁?”
“是盖天帮一字堂堂主薛旗和双龙寨的人。”
说着那七八骑人马已至,薛旗与余青玉曾经交过手,而双龙寨的左右两位寨主更有数面之缘。左汉典一见到余青玉便哈哈笑道:“左某还以为是什么高人,原来是本帮副帮主的三公子,三公子左某这厢有礼了。”
“住口!余三与盖天帮副帮主早已没有关系。”
左汉典登时变了脸色,冷笑道:“给你脸你不要,可别怪咱们下杀手。”
右祖秋接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昔日阶下之囚!今日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若非瞧在副帮主脸上,早就出手敎训……”
话音未落,右祖秋但觉眼前一花,接着左右双颊被人各掴了一巴掌,但觉火辣辣一阵疼痛,眼冒金星,待他定下神来,又闻余青玉道:“你出言不逊,大言不惭,余三先敎训敎训你,让你清醒一下。”
右祖秋闻言后不由呆住,莫说他,就是在其两旁的左汉典和薛旗,亦看不清楚余青玉刚才如何出手掴右祖秋的。
薛旗性子比较耿直,赞叹道:“一别四年,余公子武功大进,薛某好生羡慕。”
余青玉抱拳道:“薛堂主的神功,在下亦佩服得很!只是有点可惜……”
薛旗讶然问道:“公子何事可惜?”
“在下可惜堂主明珠暗投,以你之为人,其实……”
薛旗哈哈一笑,截口道:“公子不必多言,薛某身受帅帮主大恩,今生矢志追随,今日公子武功虽然有进,但彼此立场不同,若公子要动手者,薛某必舍命相陪。”
余青玉敬他是条汉子,当年自己逃出盖天帮,遭薛旗率众围攻,若非薛旗守信诺,自己早已死了,因此今日有意放他一条生路,是以沉吟难决,云开走前在他耳畔道:“三公子,你与他斗一场,他是明眼人,必知你有心放他一马,至于其他人,自有云某等人对付。”
卓成双已首先忍不住,道:“你们打伤咱们的朋友,今日这一战是免不了。”他首先向右祖秋飞去,道:“姓右的狗贼,你辱骂三公子,卓爷今日便先杀你,免得你以后到处乱咬乱吠。”
右祖秋吃了两记耳光,正感脸上无光,闻言亦怒道:“不知死活的奴才,右寨主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两人杀在一堆,其他人亦纷纷动手,云开只留下胡广志看护关林二人。
余青玉向薛旗抱一抱拳,道:“堂主天生神力,今日在下不自量力,再讨敎一下。”言毕立了个门户,一副如临大敌之态,以示尊敬。
薛旗亦抱拳道:“公子先请!”余青玉当下立刻一剑缓缓刺出,薛旗亦非弱者,否则盖天帮高手如云,他怎能稳占一席?当下左锏一拨将剑挑开,右锏挟着劲风,似泰山压顶般,直砸下来。
未动手之前,薛旗态度颇为客气,但一出手,便似拼命般,这一锏力道之猛,无以伦比。
余青玉尖喝一声,长剑居然不使“四两拨千斤”之法,而是与对方硬碰。
“当”的一声响,锏剑相触,溅起一蓬火星子,锏重剑轻,锏自上而下,剑自下而上,但钢锏居然被长剑撞开!
薛旗只道长剑必被自己的钢锏砸断,谁知刚触及长剑,便觉有一股暗劲透锏而至,而旦寒气迫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满脸都是惊耗之色。
余青玉道:“堂主果然天生神力,在下佩服之至,来而不往非礼也,亦请吃我一剑。”他长剑抡圆,将剑当作钢刀使用,不刺而砍,一招“独臂华山”直砍下去。
这一招招式虽然平平无奇,但气势不凡,长剑带起之风声,慑人心魄。薛旗猛吸一口气,举锏尽力向上一格。“当”的又一声响,薛旗虎口发麻,钢锏拿捏不稳,跌落地上,紧接着,余青玉手中的长剑亦飞上了半天。
薛旗呆了一呆,心中有点明白,只听余青玉道:“这一招仍然未分胜负,再来再来。”话未说毕,人已如大鹏般飞起,轻轻松松一跃
高逾三丈,手一抬,长剑已落在其掌中。只见他凌空折腰,突然改变方向,射向右祖秋……
原来右祖秋与一名头目合斗卓成双,卓成双武功与右祖秋只在伯仲间,对方多了一人,他只能使着站巧功夫闪避。余青玉居高临下,见他势危,先去救他,人未至,先开腔提醒对对方:“右祖秋,你倚多为胜,算得什么好汉,先吃三公子一剑。”
右祖秋刚才吃了他两记耳光,早已心存顾忌,闻声大惊,转身而逃。不料,余青玉体内真气奔腾澎湃,去势之速连他自己也大感意外,右祖秋如何逃得出其剑势!他以背相向,又在大惊之下,未及回身招架,“刷”的一声响,长剑过处,人已被斩为两截。
这一剑如流星曳空,速度之快,气势之强,一时无两,在场敌我双方看后,全都一懔。余青玉长笑一声,转身又向薛旗飞去。
薛旗魂魄未归,见余青玉飞来,急退几步,余青玉也不相迫,立定道:“适才为了解决那口出狂言的小子,冷落了堂主,恕罪恕罪!请!”
薛旗自知不敌,大喝一声,举起双锏,一言不发向余青玉疯狂般攻去,余青玉见招破招,时而对方硬碰,时而连消带打,十分潇洒,相反薛旗出尽吃奶之力,仍然占不了一丝便宜,累得他一头大汗。
激战中,余青玉展开“千树落英”剑法,身形忽左忽右,变化莫测,薛旗更难应付,忽然余青玉一剑切在钢锏上,钢锏缓缓一沉,他长剑趁势横划,突破锏网,刺向薛旗的空门。
薛旗刚欲退,余青玉宝剑一沾即收,随即又变招,改刺薛旗右肩,薛旗这时已来得及举锏挡格,余青玉叫了声好厉害,斜退一步,但手臂倏地暴长,剑尖疾如星火般,在薛旗手腕上一点,忽又退后。
他两番可制胜,都不下手,薛旗再蠢,亦知余青玉有心放过自己,心中又愧又愤又是感激,正想重整旗鼓与余青玉拼命,望能侥幸胜回一招半式,耳畔却听到一个细如蚊蚋的传音:“上次多得堂主不立即下令围堵,在下方有今日,大恩难报,只可惜彼此立场不同!”
薛旗道:“既然如此!阁下便无须客气,薛某若被杀,也只能自怨学艺不精!”
谁知余青玉忽然后退,斜飞而起,改向左汉典扑去,道:“云叔叔退开,让小侄杀他祭旗!”
云开应声而退,与余青玉对换位置,道:“薛旗,待云某来领敎一下高招!”
薛旗长长吸了一口气,道:“薛某久闻大名,有心领敎久矣!请!”他极欲挽回脸子,说过门面话,便苦苦进攻,不过云开能在流星门居总堂主之职,自有其道理’再加上三年苦练,武艺更加精练沉稳,刀法上亦多了不少变化,薛旗虽天生神力,亦没法得到甜头,相反云开仍未尽全力。
那边厢的余青玉虽然在三对手围攻之下,但他长剑过处,只几个照面便已将左汉典的两名手下解决,左汉典见所带来之人已死剩自己和薛旗,大惊失色,又碍于薛旗在旁,不便求饶,正在憧恐之际,忽闻一道喝传来。
与此同时,卓成双道:“三公子,有人来。”
余青玉喝道:“左汉典,你跪下,三公子便饶你一条狗命!”言毕加紧进攻,“刷”的一声过后,白光绕臂,左汉典的一条右臂连剑一齐跌落尘埃。
就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余青玉,莫行凶!”余青玉飞起一脚,将左汉典踢飞,抬头一望,只见雪地上飞来两道人影,依稀认得其中一个正是盖天帮镇字堂堂主“白衣剑客”孟俊飞,心底登时升起一股怒火。
四年前,余青玉自盖天帮逃了出来,遭孟俊飞几番拦截,吃尽苦头,此刻正好报仇,当下住剑道:“孟俊飞,余三早想找你,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天赐良缘。”
孟俊飞虽见他将左汉典打伤,估计他这四年武功有所进步,但做梦亦料不到,余青玉此际内力之强,已罕有人可与其匹敌,当下冷笑一声,道:“败军之将,尚敢言勇,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与他同来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体态丰腴,眉目含春,格格笑道:“俊飞,你莫一本通书读到老,人家左寨主,也被他打得死去活来哩!说不定凌水云的武功都已传授给他。
孟俊飞哈哈笑道:“霜妹,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小子随凌水云学了几个月武功,凌水云便死了,即使他天生奇材,也学不了三四成,你放心好了,你且站在一旁,看我收拾他。”
那女子瞟了余青玉一眼,道:“哎呀!瞧他不像孤苦相,为何师父早死,父亲又不要他,真是可怜!俊飞,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免得副帮主事后要怪你多管闲事。”
余青玉大怒,抬剑喝道;“妖妇住口,快报上名来,三公子不杀无名之辈!”
那女子粉脸登时一变,落道:“瞎了眼的小子,连姑奶奶也不认识,还敢口出狂言。可闻“白雪飞霜”林飞霜之名否?便是姑奶奶了。”
余青玉嗤之道:“不曾闻过。”
孟俊飞笑道:“余青玉,你连五毒敎银发婆婆的大弟子之名也未听过,还敢与本帮作对?霜妹轻功之佳,武林罕见,其‘踏雪无痕’……”
话未说毕,余青玉已道:“你们两个二齐上吧!”
孟俊飞与林飞霜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忽然齐声大笑起来。余青玉亦冷冷地笑道:“余某有心成全你们,让你俩做对同命鸳鸯,居然不领情。”
孟俊飞大喝一声:“小子,今日敎你碎尸万段……”
余青玉截口道:“看剑!”身子突然标出,长剑斜刺孟俊飞,孟俊飞以快剑驰名,而且颇有心智,故一入赛天帮,便被委以镇字堂堂主之职,须知盖天帮八堂以“威镇四海”八字排列,镇字堂次于威字堂,其地位之高可想而知,孟俊飞自有其过人之处。当下他手腕一翻,手臂一抬,同时双脚一错,不但避过余青玉的剑锋,反而刺向其胁下空门。
单此一剑,已足以证明他无愧镇字堂堂主之职,可是余青玉那一剑,根本是虚招,孟俊飞刚抬剑,他身子一转,长剑去势不变,已改戳林飞霜,原来他痛恨林飞霜出言刻薄,意欲先敎训她。
不过林飞霜既有“白雪飞霜”之外号,轻功必佳,余青玉那一剑虽去得突然,仍被她闪过,接着拿出一把柳叶刀来,道:“你要找死,可就怪不得姑奶奶了。”
余青玉夷然不惧,长剑一圈,已将他俩笼住,这一来,孟俊飞已知余青玉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当下收起狂傲之态,与林飞霜双双合斗余青玉。
余青玉痛恨他俩,与适才对付薛旗的手段绝不相同,掌剑齐施,林飞霜柳叶刀一至,他左掌掌力一吐,已将刀震高,余青玉立即向她胸膛直刺过去。
他内力之强大出林飞霜之意料,故亦没提防长剑来得这般凶狠,眼看即将溅血当场,幸好孟俊飞剑快,及时替她格开,可是余青玉一拧腰,长剑稍缩,再度暴长,剑尖在林飞霜臂上留下一道血槽。
林飞霜痛呼一声,踉跄而退,孟俊飞忙道:“这小子也不知何处学来的魔功,霜妹,你用游斗方法缠住他,待愚兄收拾他。”
余青玉冷笑一声:“只怕你死后,无人替你收尸。”林飞霜轻功虽好,但他师门的“千树落英掌”本就是以步法奇幻取胜,林飞霜绕着他乱转,累得满头大汗,却连余青玉的一片衣角也沾不上,反而余青玉观得真切,待孟俊飞长剑临身,他才运劲抬剑迎了上去。
“当!”两剑相交,发出一道震人耳鼓的金铁交响声,旁人尚未看清楚,只见一道白光冲天射出去,原来余青玉提了八成内力注于剑上,孟俊飞如何抵挡得住,虎口被震得裂开,长剑登时如脱弦之矢飞出。
孟俊飞反应颇快,大叫一声,顿足倒飞,林飞霜花容失色,左掌一扬,发出一把梅花针,射向余青玉的后背。
余青玉闻得风声,却理也不理,顿足向前标射,可是就在此刻,他忽觉心底涌起一股热气,五臓都被灼痛,不由自主住一住脚,说时迟,那时快,梅花针已至。
余青玉没法再闪,只好运功于背,梅花针一沾及其后衣,便纷纷跌落雪地上,这时候余青玉又觉得体内一阵灼痛,似有一股大火,在五内焚烧。
孟俊飞见他满面通红,只道他运起内功,欲下杀手,心头大骇,又退了几步,道:“霜妹快跑!”
林飞霜没有孟俊飞牵制余青玉,当然不敢动手,忙不迭绕路过去,此时云开仍与薛旗恶斗,而卓成双等人亦不知余青玉情况有变。
余青玉痛恨孟俊飞,忍痛走前,可是他迈出一步,体内灼热之感便多了两分,忍不住弯下腰,抓起一堆雪,住嘴巴内塞去,接着又捧起一把雪敷在脸上,雪团一触及其脸上的肌肤,居然冒起丝丝白烟!
孟俊飞十分机智,料余青玉武功突飞猛晋必有原因,而此刻神态有异,亦必有其因,当下立即夺下林飞霜手中的柳叶刀标前几步,向余青玉砍去。
卓成双见余青玉以雪敷面,方觉有异,又见孟俊飞标前,知道不妙,忙不迭抢前去拦截,可惜仍然慢了一步!
余青玉双眼虽为雪花所盖,但听觉未失,闻得风声,伏地向旁滚开,孟俊飞一刀不中,第二刀再度砍出。余青玉再一滚,忽然大叫起来,双手在身上乱抓,把衣服抓破,卓成双挥刀拦住孟俊飞,喝道:“趁火打劫,算什么好汉。”
孟俊飞武功本在卓成双之上,但一来他右手虎口裂开,二来使刀又不惯,急切之间,讨不了便宜,忙道:“霜妹,快动手!”
与此同时,梅傲华和胡广新亦双双抢前,林飞霜隔远便先洒出一蓬梅花针,向余青玉身上罩去。
梅傲华来不及掩护他,急道:“三公子快闪!”可是余青玉体内热气急冒,五脏都似要焚烧,莫说听觉失灵,就连人也几乎认不得!只见他自地上跃了起来,带起一片雪花,哗哗大叫,那蓬梅花针一半被风吹落,一小半射在地上,十小半却射在他身上!
余青玉浑无感觉,仍然用力扯衫,肌肉都露了出来,林飞霜啐道:“余青玉你没娘生的么?居然在姑奶奶面前撕衣服!”
余青玉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只恨不得跳进冰窖内,是以他又躺落雪地上,云开隔远见他如此,忙舍了薛旗跑过来:“三公子,你觉得如何?快起来!”他伸手去拉余青玉,不料余青玉忽然一拳向他胸膛捣出。
云开做梦也想不到余青玉会打自己,急切之间怎来得及招架?千钧一发之间,只好扭腰一闪,但余青玉速度何等之快,拳头落在云开肩上,只闻“蓬”的一声,云开大叫,身子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去,一跤跌坐地上,右手扶着左肩,半晌都站不起来。
孟俊飞亲状大喜,叫道:“薛堂主,这小子疯了,快过去结果他!”
薛旗嗫嚅地道:“孟堂主,乘人之危……这,这不大好吧?”
孟俊飞怒道:“你不做英雄使过来替孟某杀了这姓卓的,待我过去杀余青玉。”薛旗没奈何,好慢慢走过去。
余青玉又在地上打滚,他不断缩进积雪内,但又不断伸手在地上乱抓,林飞霜被梅傲华截住,以为可以轻易解决对手,惟梅傲华家传武学亦以身形步法见称,故此她几番都冲不过去,而且因手上没有兵刃,反被梅傲华占了上风。
云开在胡广志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道:“快去保护三公子!”胡广志、胡广新、林枫红和关学祖四个人一齐上去,围在余青玉身旁,云开忙又道:“走开一点,小心三公子的拳头。”四人想起云开的遭遇,后背都冒了寒意,余青玉打云开的那一拳,力度之猛,简直可以开山裂石,谁吃他一拳,谁都得受重伤。
薛旗尚未走至,孟俊飞已首先撇掉卓成双,向余青玉奔去。胡广新喝道:“住步!你一个敌得住咱们四个么?”
孟俊飞知他们四人的深浅,岂肯轻易放弃此一良机?仍想拼一拼,胡广志和胡广新双双上前,展开华山派的雪花剑法,敌住孟俊飞,林枫红与关学祖负伤在旁伺机施袭,孟俊飞虽然了得,仍难越雷池半步。
“你们是华山派的。哼哼!华山派已自身难保,还敢来多管闲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胡广新喝道:“你不必恫吓咱们,今日是与你拼定了。”
忽然余青玉大喝一声,自雪地跃了起来,全身衣衫已破得不成样子,连肌肤上也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双眼赤红,似欲喷火,披头散发如同疯子,向人群急飞而来。
云开恐余青玉失去理智,误伤自己弟兄,急道:“快让开!”
胡广志等四人忙不迭让开,此刻孟俊飞变成面对余青玉,他望一望余青玉,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倏地咬一咬牙,挥刀向他砍去。
谁知余青玉同时发掌,对于孟俊飞那一刀,视而不见,云开等人同时发出惊呼。
余青玉那一掌,蕴力而发,掌未至,掌心已先涌出一股凌厉的罡风,竟比孟俊飞的柳叶刀先至。孟俊飞见余青玉无视于自己那一刀,正在暗暗高兴,见罡风突然涌至,忙不迭顿足倒飞,人在半空,柳叶刀趁势一沉一拖,在余青玉臂上拖了一刀。
余青玉仍无所觉,急追而去,孟俊飞这一惊非同小可,刚才之雄心壮志,早已烟消云散,亡命而逃,口中呼道:“风紧扯帆!”薛旗早不想跟余青玉作对,闻声首先后退,林飞霜自然亦不甘后人。
余青玉仍然向前奔去,眼看即将追上孟俊飞,忽然一跤跌摔倒地上,孟俊飞奔出四五丈见余青玉倒地,心思又活了,这可是千载难逢之机,当下反向余青玉走过去。
卓成双等人大惊,可是相距太远,只能徒呼奈何。孟俊飞走至余青玉身前,又犹豫起来,恐怕余青玉故意引自己上当,忽然余青玉自雪地上一跃而起,孟俊飞惊呼一声,转身亡命而逃,这一次他连头也不敢回。
余青玉跃起来,随即又倒地,直至此刻,卓成双等人方赶至。梅傲华低声道:“大家小心一点,不要走得太近。”
躺在雪地上的余青玉,本来一动也不能动,这时候却蠕蠕而动,身子不断地抖着。卓成双关切地叫道:“三公子你没事吧?”
余青玉忽然坐直了身,神情一片惘然,颤声问道:“老卓,我怎地在这里?咦,孟俊飞他们呢?”
卓成双嘘了一口气,道:“三公子,说来话长,你且莫问,你觉得如何?”
“刚才很热……现在又很冷了……”说着余青玉牙齿又格格地磕个不停。
卓成双道:“三公子,你快运功抵御。”余青玉经他提醒,这才盘膝运起功来,只见他身上不断冒出白烟,脸上的水气却结了冰。
卓成双等人担忧不已,林枫红不知原因,忙问卓成双,众人七嘴八舌地将经过说了一遍。云开忧心忡忡地道:“三公子这场怪病真叫人担心,发作起来,六亲不认,以后咱们还能……咳咳……但望能不药而愈!”一顿又问:“林大侠此去扬州访亲,怎会遇上盖天帮的人。”
关学祖道:“咱们在半路遇上的,只不知盖天帮的人去江南何事,都怪我不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向,想不到那姓薛的天生神力,咱们敌不住,只好负伤而逃,幸亏遇到你们,否则九成要死在这里!”
卓成双道:“江南杏花庄已被盖天帮消灭,而那里又没有什么门派,他们去那里办事,当真奇怪。”
梅傲华道:“如今他们何处去不得的?说不定听到有人反对他们,故此帅英杰派人去敎训之。”
正说着话,余青玉已经站了起来,神态疲惫,喃喃地道:“云叔叔,小侄这身子为何会这样?”
云开反问:“三公子除了觉得暴冷暴热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不适?”
余青玉想了一下,摇头道:“这倒没有。”
“看来必是伍老头赠功所产生的后遗症。”云开问道:“三公子,你觉得这次发病时厉害一点,还是上一次?”
“这次没有上次的冷,但当发热时,却更加难受,脑门发胀,人似要疯了。”
关学祖道:“我记起了,扬州有位神医,外号“不过三”,咱们可去那里求医,三公子只需让他医治几次,必能痊愈。”
云开眉头一皱,道:“这是什么神医,为何云某未曾有耳闻!你们有谁知道?”
关学祖道:“不过三不是武林中人,是个隐医,不好出名,但他医术的确有起死回生之能,岂有不扬名之理?故此他每到一个地方,只住一两年,便悄悄搬到别处,以免求诊者太多,自己连休息和研究的时间也没有,是以武林中知道其名者不多!”
卓成双恍然道:“不过三原来是他在每一个地方都不住满三年。”
关学祖笑道:“你自作聪明了!不过三是病人称呼他的,因为一般伤病,只要他肯医治,通常不过一次便能痊愈,故此……”
卓成双叫道:“我才不相信有这种神奇的人。”
余青玉道:“不管如何,也得让他试试。”
云开颔首道:“不错,三公子这病不能不治,而旦须尽怏。”当下立即改道去扬州。云开恐余青玉病发,不许他做任何事,更叮咛他不得妄提真气,暗中又瞩众人小心提防。
余青玉在路上听卓成双复述他病发经过后,方知自己几乎打死了云开,又惊又悔又愧,由于要尽快替余青玉治病,众人日夕不停策马赶路,不一日便己到达扬州城。
扬州城是个大地方,繁荣热闹景象岂是巢县可比,但群豪却无心观赏,投了店之后,便催关学祖去访不过三。卓成双恐他伤未愈,又遇上盖天帮的人,自吿奋勇陪他去。
关学祖走到一家酒家处听人提及不过三的,因此去那酒家打探。岂知一问便问着了。那掌柜道:“神医近来不替人治病了,听说他在研究一种什么药的,客官要看病,可得找别的了。”
关学祖道:“要瞧病的不是我……嗯,你可知道神医住在何处么?”
“嗯!这个,不是不知道,但……老朽忘记了。”
关学祖怒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何吞呑吐吐?”
卓成双自怀内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道:“掌柜,你现在记起了没有?”
掌柜见钱开眼,堆下笑容伸手去拿银子:“老朽记起了。”
关学祖伸手按住,道:“先说出地方再拿未迟。”掌柜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关学祖谢了一声,拉着卓成双出店而去。
“神医在那里?”
“他说在东巷一座小庙里面。”
东巷就在那酒家背后,两人很快便找到那座小庙,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打院扫雪,关学祖拱拱手问道:“小哥,借问一声,神医不过三在那里?”
那少年上下看了他几眼,道:“阁下受的—伤,用不着找什么神医,斜对面便有大夫。”
“要看病的不是我,而是三公子……是咱们一位好朋友,他的病……”
关学祖话还未说毕,那少年已道:“三公子,是富家子弟吧?嘿嘿,常言道有钱使得鬼推磨,何必来这里噜嗦?”
卓成双怕关学祖鲁莽,忙道:“小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公子不是有钱子弟,他是位急公好义,专门抱打不平的英雄,可惜他得了一种怪病,无人能医,所以千里迢迢赶来这里请神医大发慈悲。”
那少年目光一亮,问道:“那是什么怪病?”
“你绝对瞧不出来,亦无从诊断,除非是神医……”
那少年道:“我又未看过病人,你们又怎知道我治不了?快请病人来,假如我诊不好,自然会请我师父替他治疗!”关学祖还待再说,己让卓成双拉了出去。
关学祖道:“他师父有个屁用?咱们要求的是神医不过三。”
卓成双瞪了他一眼,道:“难道你还看不出这小子是不过三的徒弟?”关学祖这才恍然大悟。
两人返回客栈将情况吿知云开,云开恐关学祖鲁莽,只带卓成双陪余青玉去小庙求诊。那少年引他们到一间静室,先替余青玉把脉,半晌皱着眉头道:“咦,公子分明无病嘛!”
卓成双道:“这是未发病时的特征——跟常人一般无二,但一发病身子便暴冷暴热,发热时六亲不认,连自己的肌肤也抓伤!小伙子,你如果不懂便快请你师父来。”
少年道:“发冷发热的病,我诊过,但不是这样的。你们分明是来找麻烦的。”
余青玉道:“小哥,咱们与你无寃无仇,怎会巴巴的走了几百里路跑来这里找你们的麻烦?实情确是如此。”
少年道:“那请公子将犯病前后的情况,仔细说一下。”余青玉有求于人,自然不厌其详将一切详吿。
少年抓抓头皮,道:“什么内功什么真气,这个我可不懂。”
云开忽然道:“外面有人。”
余青玉道:“外面那人早已来了。”
房门突被人推开,走进一位三十余岁蓄着短发,皮肤略黑的汉子来,斥道:“逢春,谁敎你又胡乱替人诊症?”那少年垂首低声唤了句师父,噤若寒蝉。
余青玉等三人都是一怔,卓成双诧声问道:“你是他师父神医不过三?”
那汉子拱手道:“不过三只是外间好事之人叫的,赵某万不敢当,适才劣徒胡诌,幸勿见怪!”
云开暗暗一笑,道:“咱们只道名医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想不到大夫年纪这般轻,真敎人佩服。失敬失敬!”
“刚才这位公子的话赵某已全听到,如今请公子随赵某到里面静室待茶如何?”不过三赵学佗转头又道:“当然两位也请同来,逢春,还不快去煮茶!”
余青玉三人随赵学佗到隔室坐下,里面只有一张窄窄的床,一张几子,几张椅子,除此之外,便是一长列书柜,摆满了书籍,看来这是赵学佗的诊室兼书房,云开问道:“神医可曾习过武?”
赵学佗道:“只学过华佗的五禽戏和气功,但求强身健体,与武学沾不上边缘,不过适才公子所说的,在下全然明白。赵某尝闻人谓,内家真气有阴阳之分,阴者寒,阳者热,未知公子所习属何种?”
“属阳。”
“那么那位姓伍的老先生,行走的必是阴了。”赵学佗道:“幸好你所学不是纯阳功,否则后果更加可虑!”
余青玉想了一下,道:“但以在下之观察,伍前辈所习之内功,即使偏阴柔一面,亦非纯阴。”
云开接道:“不错,彼此均属中庸,不过一个偏阳,一个偏阴而已。”
赵学佗微微一笑,“不错,若非如此,不怕得罪,公子恐已死……”
云开道:“一人之内力转移到他人身上,正派的以开顶大法最著名,邪派者则以嫁衣神功效果最佳,且此高法失传之久,却不知伍籍古,用的是何种方法。”
“用何种方法都不要紧,而且他计错一点,彼此内功阴阳不同……”
余青玉截口道:“但以伍前辈的造诣,他绝对不会不知道此理者。”
赵学佗微笑道:“公子莫急,且听赵某解释。”他轻吸一口气,接道:“虽说阴阳不同,但以在下所知,若一个人本身功力深厚,便可将阴阳两气慢慢调和,大概他认为你有此能力,可是他不知道他那时候身上中了毒,而那种毒又属寒阴,故此公子本身之功力便不足以使两气调和了。”
余青玉恍然道:“原来如此,神医推断极具理由,在下佩服之至。”
赵学佗又一笑,道:“公子说得极是,这只是推断,有可能犯错,只不过如今未发觉而已。”
云开急道:“如今研究这个问题,无多大意义,咱们尚有要事在身,盼神医替三公子医治一下,条件便请开出来!”
赵学佗道:“阁下听得不仔细,在下只作推断,乃凭经验及知识,实际不懂医治,故请三位原谅。”
卓成双叫了起来:“什么?连你也不懂得医治?请问宇内尚有谁有此本领,盼大夫指点一二,某等感激不尽。”
赵学佗叹息道:“在下亦不知道,请另聘高明,依在下之浅见,三公子以后还是少用真气为上。”
余青玉吃了一惊,道:“在下怎敢怪你?相反对大夫的医术十分佩服。”
云开道:“凭大夫之临床经验,必有办法,请大夫尽力治疗。”
赵学佗考虑了一下,道:“赵某有个治标的办法……但效果如何还不能作准。”
云开急道:“请大夫义,只不知你的办法,有没有危险?”
“待赵某用针灸试试,稍后赵某还会敎你们落针,以后病发时,用针刺穴,料有一定之效果,请三公子上床躺下。”余青玉依言躺在床上,等候赵学佗诊治。
赵学佗仔细检査了他全身,再把脉搏,足足花了一顿饭工夫,卓成双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神医,咱三公子的怪病,你到底诊出来没有?”
赵学佗一言不发,半晌吩咐余青玉穿好衣服,道:“请三公子到庭院中!”余青玉依言随他到庭院中,赵学佗又道:“公子提气打拳发掌,务须尽力,待会儿赵某再诊。”回头又吩咐徒弟叶逢春取他药囊来。
余青玉依言运足气演练“千树落英掌”,赵学佗低声对云开道:“云大侠请留心,若三公子有变化,协助我制服他。”云开和卓成双都紧张起来。
余青玉将六十四招的“千树落英掌”法施展了四五遍,体内开始有灼热之感,一张脸也逐渐发红,云开速速向卓成双打眼色。
俄顷,余青玉脸色更红,双眼发赤,动作什是疯狂,卓成双急道:“神医,你再不喊停,等下咱们可制服不了他了。”
赵学佗这才知道余青玉年纪虽轻,但功力深厚,忙喝道:“停手!”余青玉依言停住,但看得出他在极力抑制,云开和卓成双一齐冲前,一人一边将他按住,赵学佗立即取出一盒长短不一的银针来,刺在余青玉的身上。
他一口气刺了十七八枝银针,余青玉神色才稍为平复,赵学佗再伸手把其脉,然后再刺了三枝银针,道:“你们让开!”
云开与卓成双如释重负,松手退开,赵学佗问道;“三公子觉得如何?”
“稍好,但五脏仍然似有一团火,好不难受。”
“试试盘膝运功,将真气导入丹田。”
余青玉依言试试,可是他神台难以清静,更毋说进入忘我境界矣!是故根本控制不了沸腾的气血,赵学佗又在他的身上下了几针,一直在他身上刺了三四十枝银针,余青玉才逐渐恢复正常。
赵学佗拭拭额上之汗,着叶逢春将每枝银针的穴道名称记下来,然后逐枝抽出,问余青玉之感受,再着叶逢春记下。待全身所有的银针全部拔出,赵学佗再嘱余青玉练功,这一次余青玉只练了两遍“千树落英掌”,身子便开始发冷,于是赵学佗又开始在他穴道上下针。
如此足足花了一个时辰,赵学佗才认为满意,卓成双又再问:“神医,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治好这怪病?”
赵学佗叹息道:“这病在下也是头一遭遇到,前人留下来的笔记亦无此例,说老实话,赵某根本没有把握,适才下针虽多,只能治标……”
余青玉忙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也许有,不过赵某不知道。”赵学佗道:“且到静室喝茶再谈!”众人重新到赵学佗书房,叶逢春奉上香茗,赵学佗喝了一口茶道:“假如三公子肯留下来者,赵某愿意再试试,希望能总结毎次病发的征兆和原理,再找出一条可行之策。”
云开舒了一口气,问道:“未知要留下多久?”
赵学佗道:“这得视三公子的耐心以及在下能在何时找到治疗之方了,但总得两三个月的时间。”
云开转头望向余青玉,用眼光征询其意见。余青玉叹息道:“这次当真是祸福难测了。伍前辈赠我内功,使我平白多了几十年的功力,但却惹来此怪病,咳咳……我也不知道是好事抑或是坏事。”
赵学佗道:“依在下推断,那姓伍的数十年功力,似只有一半到你的体内,而你在治好之后,相信韧力会较如今长,不过气势亦会稍敛,但这反是好事,正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洪水其势虽猛,但坏处比好处多得多。”
余青玉道:“在下又不知道去何处求医,且神医肯为在下尽力,在下亦应留下来,咱们就且以六个月为限吧,届时若无进展者,再作打算。”
赵学佗颔首道:“再有一个条件,赵某若要替你治病,还需要贵友们协助……”
余青三忙道:“诊金及费用当然由在下支付。”
“只是赵某只有一个徒弟,他须协助赵某治病,欠人煮饭炼葯,还有,这地方也嫌……”
云开道:“这个问题容易解决,只不知住客栈又如何?”
“不好,赵某知道城内有一商人吿老回鄕,准备将房屋卖出去,那地方既清静又方便,只是宅子颇大,料价钱不菲。”
云开道:“亦无问题,请神医指点一下,云开这就去与他接洽!”
赵学佗说了地址和房东姓名,当下订明再见之期,余青玉三人便吿辞回店。关学祖一等人见他们此刻才回来,都焦急地问起结果,卓成双遂将经过说了一遍,众人都同意余青玉之决定。
云开道:“只是咱们说过要回巢湖过年,如今留下来可也得派人去报个讯儿!”
余青玉道:“小侄正想跟你商量这件事,免得家母和拙荆等人牵挂。”
云开道:“最好请卓成双和梅少庄主走一趟,顺便查一查“灰须”的下落,其他人则留下来,乘机联络一下扬州地面的英雄,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
当下众人吃了饭之后,云开带林枫红去买房子,那栋院子还真不小,二十间的房,既有庭院还有后花园,尚有几位仆婢,主人但求卖出去,要价不高,云开下了订金之后,订明次日交割到衙门里改地契。
待弄好这一切,搬进大宅之后,已是小年夜,幸好家具人手一应倶全,也用不着太过张罗,余青玉又亲自与云开去请赵学佗。又将他藏在庙内的草药全搬过来。
第二天大年夜,大家围炉吃饺子,原有厨师的手艺儿很不错,弄了好些可口之小菜,众人无不大快朵颐。
次日赵学佗本就想替余青玉治病,但为余青玉所拒,坚决要过了初三之后才肯接受治疗。光阴似箭,眨眼间正月已过,余青玉每日都接受赵学佗的试验,似乎无什进展,赵学佗比任何人都担忧和劳心,每夜翻查药谱医典通宵达旦,短短一个月已经瘦了好几斤,使得余青玉既感激又难安。
这一个月,馀了云开之外,其他人都到处跑,暗中访查高人隐士,而令人担忧的却是卓成双与梅傲华逾月不见回来。
这天林枫红忽然喜孜孜地赶回来,众人正要吃饭,连忙让座,胡广新问道:“林大哥,瞧你的笑容莫非有什么好消息?”
林枫红道:“正是,林某查到城外住着一位怪人,看情况似是武学高手,故此回来与三公子琢磨一下。”
语音刚落,忽闻有人道:“你们倒会享福,买了这样一栋好院子住!”说着只见卓成双和梅傲华带着一个少妇进来,却余青玉的妻子丽萍。
余青玉一愕,惊喜地道:“你怎地跟他们来?娘身子可好?”
丽萍道:“是娘放心你不下,故此着贱妾来服侍你的,也因此而来迟了。”
云开喜道:“菜快凉了,都坐下来吃饭吧!”当下又吩咐厨师添饭菜。
卓成双道:“幸好那客栈掌柜知道你们搬来此处,否则可不知要去那里找?”
关学祖笑道:“是咱们交代他的,还送了他一锭银子,他会不知道么?”众人都哄笑起来,云开替丽萍介绍胡氏兄弟及赵学佗师徒,又问了一些巢湖方面的消息,得知招兵买马没什么进展,都有点失望。
卓成双道:“林大哥,你刚才不是说城外住着一位怪人么?快说来听听,他到底如何怪?对啦!那‘灰松’咱们找不到?”
林枫红道:“此人每隔一二天便到河边钓鱼,但不用鱼具,亦不带饵……”
卓成双笑道:“莫非他效姜太公?”
“比姜太公还厉害!”林枫红续道:“我在酒楼里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赶去等候,直至近黄昏时才见一个糟老头颤巍巍地走过来,坐在河边的树下,起初也不留意,不久却闻“卜卜”水声,循声望去,方见他以石代钩,打了几条鱼……”
胡广新急道:“林大哥,你快说清楚,什么叫做以石代钩,又如何打鱼?”
余青玉道:“他用石头击杀水中之鱼?石头有多大?”
林枫红道:“正是如此,石头只有手指粗,以中指弹发,几乎百发百中,发了五六块小石子,河面上浮上了五条鱼,鱼浮上之后,他用竹篙将鱼拨上岸,不知者只道他用竹篙打龟”。
云开惊问道:“他真的以中指弹射?”
“不错,我就在对岸草丛中,看得清清楚楚!”林枫红喝了一口酒,续道:“他打了五条鱼之后,有人来向他买鱼,糟老头卖了三条鱼,自己留了两条,然后离后离开,可惜附近没有桥,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卓成双道:“这不是空手进宝山么?”
云开道:“即使找到他也未必肯出江湖,不过明天咱们可以试试!”
卓成双道:“不错,咱们分开在两边埋伏,这便不怕追失了,就怕他明日不去!”
余青玉道:“就算去见识一下‘弹指神通’也值得,有机会攀谈,自然须尽力劝劝他,明天我也去。”
次日吃过午饭,余青玉也不治病,便带队到河边,分两头埋伏,可惜到日落之后仍不见那怪人之踪迹,余青玉不心息。第二日下午照常去河边,到黄昏前,便见到对岸的林拣红猛向自已打手势,转头一望,见自己这边前方有一老头手持竹篙自远处走来。
那老头外表十分邋遢,有神无气地走到河畔,拾起几块小石子,便端坐在岸边。未几,即见他手上有一道白光飞出,“笃”的一声,直没入河中,俄顷一条鱼儿便浮了上来。老头用竹篙一挑一拨,那鱼儿便飞上岸来,落在他身边。
怪老头看也不看那条鱼,双眼紧瞪着河面,过了半盏茶工夫,余青玉亦发现水下有鱼经过,说时迟,那时快,怪老头又弹出第二块石头,疾如星火,旋又见河面上浮上一条鱼来,怪老头依法炮制,又将鱼儿拨上岸,未几又打了四五条鱼,这时候才见怪老头长身捡鱼。
余青玉连忙自树上跃下飞前抱拳道:“老前辈,你这鱼卖不卖?”
怪老头看了他几眼,怪眼一翻,喉头里吐出两个字来:“不卖。”
余青玉一愕,忙又道:“前辈神功盖世,晚辈余青玉佩服万分,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怪老头哼了一声,道:“老夫不知你说什么,不过你既然问及,便吿诉你吧!老夫姓吴,名富钦,富贵的富,钦佩的钦。”
“吴富钦?”余青玉低声唸了一遍,觉得十分陌生,但执礼仍恭,道:“晚辈再请敎,前辈适才所施的是否弹指神通绝技?”
怪老头哈哈笑道:“乖儿子好,快让开,父亲要回家了。”余青玉这才知道自己上了恶当,吴富钦是吾父亲之谐音。怪老头见他没让开之意,便自其身旁走去,余青玉忙横跨一步,仍拦在其身前。怪老头喝道:“真孺子不可敎,再不让开,老子可不客气了。”
卓成双在背后怒道:“你再胡言乱语,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嘿嘿!你们两个后生小子想欺侮我这个老头?哼哼!不怕让乡人笑话?再说富钦这副老骨头还硬朗得很!”
余青玉忙斥退卓成双,抱拳道:“前辈息怒,敝友鲁莽得罪前辈,晚辈代他道歉!”
怪老头冷冷地道:“你不用再噜嗦,我老头子最讨厌这种没骨气的小伙子,快让开!”
余青玉也有点火起,略提高声音道:“前辈,你有一副好身手,为何甘心蛰居乡曲?如今武林正值多事之秋,正需前辈这种人材去平定乱局,晚辈恳请……”
怪老头喝道:“你说完了没有?你们欺侮我这个老头,我可要呼叫了!”言毕即大呼救命!只见远处奔来不少村民,怪老头再度自余青玉身旁掠去,余青玉双脚一错,又将他拦住。
一个村民隔远问道:“老丈,他们为何欺侮你?”
怪老头道:“他们硬要逼老汉卖鱼,老汉不卖,他们不让我回家。”
卓成双忙道:“谁说的,咱们好心劝他……”
村民道:“劝他什么?他年纪己一大把,你们不尊重他,反而欺侮他!”
余青玉心头一动,改口道:“让他走吧!对不起老丈!”最后又向怪老头抱抱拳,闪在一旁。怪老头立即自他身旁走去,口中还哼着山歌。
卓成双急道:“三公子,你……”
“你留下来等云叔叔!”余青玉言毕抬步,远远跟着怪老头,怪老头走进一条小村,步履忽然加快,眨眼身形已为屋舍遮住,余青玉急忙追前,谁知一进村已失去其踪影,不料那几个村童都谓不见有人进村。余青玉为之气结,只好跃上一棵树,抬眼望去。
小村炊烟袅袅,村民们既有坐在门口聊天的,也有在喂小鸡抱小孩的,更有人在打扫门径的,就是不见怪老头,余青玉略一沉吟,跃下大树,走进村内,他想只要自己仔细打探,必无找不到怪老头居所之理,未几,卓成双已带着云开等人追上来。
“三公子,那老头呢?”云开急不及待地道:“适才愚叔看得分明,那手法确似传说中的弹指神通。”
余青玉抓抓头皮,道:“他一进村便失去踪影了,问村民又都说没有这号人。”
云开道:“不打紧,咱们人多,大可以分开来找!”
余青玉精神一振,可是他走至村后仍不见有人,正想重新回去,忽觉附近有人匿藏,心头一动,抱拳道:“老前辈,晚辈对前辈没一丝歹意,请前辈出来一见。”
话音未落,草丛中呼的一声,一根竹篙横扫而至,余青玉见机快,拔身凌空跃起,不料那竹篙如影随形,倏地一直,由横扫改为上撩,向余青玉双脚拨去。”
换作以前余青玉必被击落不可,但如今己非昔日可比,只见他不慌不忙,右脚尖在左脚面上一点,再借力斜飞七尺,然后一个没头觔斗翻下。
说时迟,那时快,竹篙速度倏地加速,向余青玉斜扫过去,这一记不但反应快,而且力道凶猛之至!好个余青玉人在半空,仍如置身实地,只见他双臂一张,勾住竹篙,一扭腰,身子反在竹篙之上,如蜻蜓附石。
草丛中忽然跃出一个人来,正是那怪老头,只见他用力挥舞着竹篙,意欲甩掉余青玉,奈何余青玉就像一张竹叶,任他如何挥舞,都与竹篙混成一体。
“好小子,果然有两下子!”怪老头怪笑着,左手空出,五指突然弹在竹篙上,“得得”之声过后,竹篙微颤,余青玉忽觉有道暗劲沿竹传了过来,震得自己内腑气血翻腾,这是将“弹指神通”融合“隔山打牛”借物传功伤人,更见怪老头不凡。
竹篙上的暗劲一道猛过一道,余青玉迫得运功抵御,第五道暗劲过后,余青玉虽觉难受,但仍紧繁抓住竹篙不放,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空出一手,在竹篙上一拍,以牙还牙。
猛见怪老头蹬退了一步,鬓发一齐扬起,余青玉急使“千斤坠”,那根竹篙刺那之间重逾巨石。怪老头双脚微曲,仍将竹篙高高举起,余青玉亦暗暗佩服,求胜之心一起,又增加了几分内力,怪老头脸色转红,双脚曲得更厉害,此刻彼此已在较量内力。
怪老头显然亦好胜,不愿栽在一个后生小子手中,忽见他右臂肌肉贲起,空出手来,五指又弹在竹篙中,“得得”之声过后,空中的余青玉身子不断晃动,如风中之烛,但终究没有跌下来。
怪老头单臂难以持久,左指弹毕,忙又张指抓稳竹篙,余青玉吸一口气,左掌又在竹篙上拍了一下!怪老头身子一顿,原来他双脚竟然陷进泥内。余青玉贾其余勇,再借物发出一掌,怪老头双脚又再陷进几分,但见他双脚附近的泥土不断裂开拱起,似大海中之波涛!
余青玉知他借泥土化掉自己的掌力,更想收服他,相反怪老头亦心存此意,倏地又空出左掌来,正欲弹指竹篙,不料余青玉亦同时空出手掌,两人同时使借物传功,但闻“啪啪”一阵怪响,那根竹篙自中裂成两爿分开,两人同时松掌,怪老头向后倒退,余青玉则飞落在怪老头身前八尺之处。
适才那一场拼斗,表面上看不出一丝危险,实则其间之凶险,更甚于刀剑相向,稍一不慎不死亦得重伤,幸而这一场拼斗,平分秋色,两人内腑虽受过震荡,但都没有受伤。
怪老头换了一口气,沉声道:“小子无端端找上门来,意欲何为?”
“晚辈早已将来意说清楚,只想请你出山,共襄义举,只此而已,别无他意。”
“共襄什么义举?”
“当今盖天帮残害武林同道,图将同道置于其下……”
话未说毕,怪老头已长笑道:“什么盖天帮,老夫根本不知道,何况老夫又非武林中人,这些事与我无关。”一顿又问:“小伙子,你跟谁学艺,因何年纪轻轻便有此功力?”
“承询问,家师乃人称“潇湘子”之凌水云。”
“胡说,当年凌水云以一管竹箫纵横湖海,为何你使长剑?”
“因家师未曾将“无为萧”授毕,便已仙逝。”
怪老头嘿嘿冷笑道:“想不到凌水云比老夫还早死。哈哈!当年他讥老夫所习乃邪门内功,进展虽速,却有走火入魔之虞,谁知道老夫比他还长命。哈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余青玉问道:“原来老前辈与家师尚是故友!”
“别套交情,老夫与令师尚有梁子未解,本当拿你祭旗,姑念当年老夫真气走入岔道,令师不但无乘机下毒手,还加以援手,今日老夫便不打算与你计较,你走吧!”
说着云开等人已闻声赶至,怪老头脸色一变,道:“令师自命正派,你想倚多为胜么?来来,老夫这几年虽然荒废武学,但对付几个跳梁小丑,还可应付!”
云开抱拳道:“前辈,晚辈等绝无歹意,亦不会恃众凌寡,前辈请放心。”
怪老头须发齐张,怪笑道:“好一个恃众凌寡。哼哼!你小子口出狂言,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当年凌水云对老夫尚客客气气。报上名来!”
“晚辈云开,以前乃流星门外总堂主。”
“无名之辈,池中无鱼虾自大,连余修竹那厮也开宗立派,当真好笑。滚滚,别再来干扰老夫,否则绝不客气。”
余青玉心底泛上一阵难言之感受,再道:“前辈既然是家师故旧,请将大名见吿!”
怪老头沉吟道:“老夫金空空。”
云开惊问道:“昔年武林中曾有一该语:金山银海,不及一把剑。指的便是前辈?”
怪老头“金空空”嘿嘿笑道:“瞧不出你还有一点见识,唉!那只是年轻时干的傻事,如今老夫家里连一柄砍柴刀也不要!哈哈……真是好笑啊好笑!昔日为求一把宝剑、一本秘籍,不惜倾家荡产,谁知……”他神态忽然一敛,脸上表情复杂之至。
余青玉道:“前辈当年若非对武学如此狂热,安有今日之成就?”
金空空道:“那也是拜令师所赐,若非输与令师,老夫也不会抛弃那些废铜烂铁,更不会隐居于此。”
“当年前辈败给家师?”
“未分胜负老夫真气便走进岔道……”金空空忽又改口道:“不不,实际上老夫是输了,因为当时老夫手中使的是“松纹神剑”,而凌水云使的只是一管普通的紫竹萧。表面上未分胜负,实际他要高老夫一筹。”
卓成双道:“你既然得凌前辈之恩,今日理该报答,协助三公子抗御盖天帮……”言未毕金空空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胡广新怒道:“咱们学武之人,最讲究恩怨分明,老卓之言极是,有何可笑?”
“若论起恩怨,老夫在此隐居二十多年,亦可以说白白一浪费了二十年青春,这口气该向谁出?”
胡广新道:“阁下技不如人,夫复何言?”
金空空双眼一瞪,道:“这话倒也有两分道理!你们之中有谁能胜得了老夫一招半式,老夫便随你们走。”
胡广新目光一亮,急问道:“此话当真?”
金空空喝道:“无知小子!老夫是何许人也?大丈夫言出必行,岂有反口之理?”
家人目光都落在余青玉身上,余青玉自己亦跃跃欲试,抱拳道:“前辈大名,晚辈闻之已久,今日斗胆向前辈讨敎几招,尚请前辈不吝指导。”
金空空道:“少废话,动手吧!”他头一抬,又道:“你们都退后一点吧!余青玉,老夫还有一句话声明。”
“前辈请说,晚辈洗耳恭听。”
“比武印证,正所谓拳脚无眼,若有死伤,只能安之天命。”
余青玉轻吸一口气,道:“既是印证,自然是点到即止,若有意外而产生死伤,当然怪不得对方。”
金空空点点头,似乎颇赞同他的说法,道:“老夫是前辈,你先发招吧!”余青玉知道他不会先出手,便道了声有僭,首先挥剑刺出。
金空空似乎有心先掂掂其斤两,只守不攻,其身形步法十分飘忽,别具特式,余青玉一连五招都让他轻易避过,他占不到一丝便宜,反而激起争胜之心,轻喝一声,加紧进攻,掌剑齐施,刹那间,但见他人如游龙,剑似飞凤,一道淡淡的青影和白光,绕着灰影旋转。
这一阵急攻,使得金空空心头一凛,暗道:“凌水云果然厉害,居然调敎出这样的徒弟来,老夫输给凌水云尚有话好说,若连他的徒弟也打不过,传出去颜面何存!”
当下金空空亦觑准机会反攻,他武功是轻灵诡异多变之路子,只攻了三招,余青玉因经验有限,一时破解不了,连退三步。
金空空长笑一声:“凌水云的徒弟也不过尔尔!”他攻势更急,眨眼间两人己门了七八十招,只看得旁人眼花撩乱。
余青玉起初还怕对付不了金空空,不过斗了一百回合之后,因自已体力真气澎湃,剑法应付不了的,便利用小巧的身形及巧妙的步法闪避,居然能与金交空斗个乎手。
胡广新、卓成双等人高声吶喊,为余青玉助威。眨眼间又过了五六十招,金空空见连一个小辈也不能取胜,险上有点挂不住,决心取胜,不管什么点到即止。
激战中,只见余青玉一剑横削,因来得急,左臂未抬,胁下露出空门,金空空精神一振,左袖一拂,将剑弹开,但闻“嗤”的一声响,余青玉那一剑蕴满了内力,剑刃将袖管割破,但金空空也厉害,终将剑刃拂开。说时迟那时快,金空空的右掌穿袖而出,直击余青玉的右胁。
余青玉长剑吃对方袖管一拂,但觉一股内力透剑又至,上身不由向上微微一仰,几失重心,金空空那一掌已至,无从闪避,云开等人见状,失声叫道:“三公子小心!”
余青玉无奈何只好运功于臂,抬起左掌迎了上去。两掌尚未相交,掌风先触,“蓬”的一声响,两条人影登时分开。
余青玉一退余步,金空空只退了两步便立定。这一掌分明占了上风,但金空空内心之惊诧实非笔墨所能形喻。盖余青玉只二十多岁,且仓猝对掌,真气未足,但仍能将自己迫退,其内力之雄浑,实不在自己之下,又怎能不惊诧?
余青玉退了八步之后,五内气血翻腾,他忙运气将其压住,就在此刻,卓成双己嚷道:“金老头,未分胜负,再来再来!若论内力之雄浑,只怕你还不如咱们三公子。”
金空空长笑一声,道:“是么?既然如此,老夫便再领敎一下三公子的内功。”言毕缓步上前,边走边提气:“三公子万莫推辞,亦不可留力,否则胜负不分,彼此都要实行诸言。”
云开见卓成双弄巧反拙,怒瞪了他一眼,须知比拼内功,不比其他,其间丝毫没有取巧之道,优胜劣败,只取决于内功之深浅,余青玉虽因奇遇,内力得以精进,但又怎能与金空空数十载的修为相比?
余青玉求才若渴,极欲得到金空空,本想以巧制胜,奈何被金空空用话扣住,只好硬着头皮道:“前辈赐敎,晚辈敢不从命!”言毕将剑收起。
金空空见他一口应允,亦暗赞他勇气过人,当下道:“阁下若有遗言,趁早交代。”
余青玉抱拳道:“晚辈只有两个要求,但盼前辈答应。”
金空空微微一愕,道:“你且先说来听听。”
“在下死不足惜,但望前辈能协助云开叔叔,招揽人才阻止盖天帮继续残害武林同道……”
金空空沉吟道:“第二个条件呢?”
“仍然是在分出胜负之后停手。”
“且慢!”金空空道:“对掌胜负之分,以何作标准?若以后退远近作准则,并不公道,须知飞身卸劲,乃减少受伤之法,而两掌接实,以不支者先倒地来分胜负,则非有一方油尽灯枯不可!至于第一个条件,老夫若不答应,否则又何须比武?”
云开道:“云某有一个笨办法,比斗内力,又不想有死伤,实在难乎其难,但胜败亦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彼此以诚相对,谁认为自己不如对方,便自认输如何?”
金空空道:“若一掌已令对方受伤又如何?”
“那自无异议,乃受伤者输了。”
“好!就此决定。三公子请小心了,老夫绝不会留力,嘿嘿,我总不能输给你师父,又再输给你!”
这句话己表明了其态度,余青玉不敢托大,连忙提起丹田之气,注满双臂,然后踏前两步,此刻两人相距不足四尺,金空空大喝一声,双掌齐出,与此同时,余青玉双掌亦拍出。
“蓬!”四掌相触,只发出一道巨响,震得旁人耳鼓嗡嗡作响,罡风四溅,刮得沙奋飞扬,衣袂猎猎乱响。响声过后,两条人影倒飞,一飞丈余,随即同时立足不稳,跌倒地上!
云开万料不到,两人一掌定胜负,呆了一呆才冲前探视,只见余青玉脸色青白,躺在地上发抖:“三公子,你没事吧?”他内心已暗感不妙,余青玉的“病”,千不该万不该,竟在这时候发作。
金空空未等卓成双到,巳爬了起来,颤巍巍地向前走去,道:“来来,胜负未分,再来一掌”
云开忙道:“金前辈,彼此已受伤,实不宜再斗……”
话未说毕,余青玉也爬了起来,道:“来,再斗一掌……”
云开忙阻止之,道:“三公子,你的病……”余青玉一掌将其扫开,颤巍巍走前两步,与金空空双双立定。这次由余青玉首先发动,两掌再次接触,只有“波”的一声响,金空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人未落地,一口鲜血己冲天喷出!而余青玉只退了几步,便全身抖个不停。
云开大叫一声:“三公子病发了,快请神医来医治!”
当余青玉醒来时,已返回“家”里。“青玉,你觉得如何?”温柔关怀的声音,出自丽萍之口。
余青玉睁开双眼,见床边还坐着赵学佗、云开、卓成双等人,身上扎了好些银针,他尚未开腔,赵学佗已道:“三公子不可多说话。”
余青玉想了一下,问道:“金空空可曾受伤?请神医替他治疗。”
赵学佗道:“云堂主已将他扶来府上,适才在下亦已替他治疗过了,虽然内腑受创,但一个月之内,包能痊愈,倒是三公子的病,在下没有本领治疗。”
卓成双道:“神医莫尽说些丧气的话,若连你也治不了,天下还有谁能治!我就不相信三公子的病好不了。”
丽萍道:“卓大哥莫强人所难,所谓祸福天注定……”
赵学佗道:“也不是无人能治,只是……”
卓成双一把扯住他,道:“谁有把握能治好三公子的病?你快说,你要我老卓叫你一声爷爷都行。”
众人想笑,又不便笑出来。丽萍问道:“神医似有难言之隐,莫非那大夫的条件很高么?”
“不是……”赵学佗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可曾听过有一座大夫城?”
云开摇头道:“此名好怪,不曾闻说,愿闻其详。”
“所谓大夫城,那地方只住大夫,约莫有三四十位,其中自不乏高明,不过那里的大夫不轻易替人看病,条件其实十分简单,但亦可说十分困难……”
卓成双道:“急死咱们了,你快说清楚吧!”
赵学佗微微一笑道:“他们喜欢便会答应替病人治疗,不喜欢就算你用价值连城的宝贝去求他们,亦没有作用!难就难在这里。”
卓成双道:“好歹咱们也得去一趟试试!”
云开则问:“此城在何处?因何不曾闻之?”
赵学佗微笑道:“你们当然不知,即使是名大夫也未必有过耳闻,不过在下却是出身自大夫城,故此知之。那地方十分隐蔽,不许外人知之,即使病人求诊,也须城内之人介绍方能进之。”
丽萍行礼道:“如此贱妾便斗胆请神医陪外子走一趟了。大恩大德不敢或忘。”
赵学佗道:“在下对三公子之为人和胸襟十分钦佩,故此方说出此事……夫人不必相求,在下带三公子去一趟就是,不过那里的大夫肯不肯为三公子医治,则毫无把握,尚请体谅。”
丽萍道:“不管那里的大夫肯否为外子治病,贱妾都一样感激神医。”
“夫人言重,逢春,快准备一下。”
云开道:“三公子如今怎走得动?须有马车方可。另者咱们可否派人暗中保护,待至大夫城附近方回来?”赵学佗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答应。
卓成双道:“我保护三公子。”
云开认为林枫红比较稳重,又推荐了他和梅傲华同行。余青玉道:“云叔叔,这里便交由你打点了,丽萍,你也留下来。赵神医,咱们速去速回。”
赵学佗道:“急不得,在下还须敎小徒如何治疗金空空内伤,交代妥当方走得开。”
一辆马车在小路上慢慢地驶着,驾车的车夫是卓成双,远处还有两骑人马,此便是林枫红和梅傲华。余青玉躺在车厢内,身上仍插了好些银针,赵学佗坐在他身旁假寐,看来有点疲累。
这是通往莫干山的一条小路,由扬州到莫干山,五百多里路,马车已走了七天,那马儿亦已至举步唯艰之境。忽然赵学佗道了声停车,探头道:“老卓,你叫他们两个在安吉镇上等候。”卓成双下车向后跑去,过了片刻又回来,赵学佗又道:“到了山脚便停车。”
莫干山在天目山山脉之内,相传春秋吴国名铸剑师干将莫邪夫妇在此铸剑,因此为名。车至山下停定,赵学佗已将余青玉身上的银针拔掉,背其下车,道:“老卓,你到山村内借宿,毎日正午来此相候,千万不可跟着去进山,而误了大事。”
卓成双虽想随他进山,却不敢“误事”,忙问道:“神医,大概要多久才能治好三公子的病?”
“难说得很,也许他们根本不肯替三公子治病,则最迟明午便可下山。”赵学佗向他挥挥手,背着余青玉上山。卓成双直至看不到他俩的身影才去借宿。
赵学佗身子颇为壮健,气力悠长,这与他长期练五禽戏有关,是以背着一个人登山并不太吃力,但饶得如此,他中间还歇了两趟,方到达洗剑池。
一至洗剑池,寒气迫人,水气弥漫,上面一道匹练似的瀑布急泻而下,发出震耳的响声。赵学佗拾起一块石头,走至一堵石壁之前,四顾无人,然后将那块石头塞进一个小山洞内,再双手在石壁上用力一推,那堵石壁是活动的石门,打开一缝,里面黑黝黝的,且“胡胡”的怪声响个不绝。
赵学佗拿下那块小石头,闪身进石洞,重新将石门关好。余青玉问道:“神医,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外面的风由通气孔灌进所造成的。”赵学佗将余青玉放在地上,道:“在下先交代你几件事。里面的大夫,有两种人,一是隐世高人,一是愤世嫉俗者,前者什么事都爱理不理;后者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三公子应对时必须小心。”
“这个在下晓得,请问住在里面的人是否全是大夫?有否家属?他们之间可有首领?”
“住在里面的全是大夫,而且医术都十分高明,盖要入大夫城居住,须经过考核,合格之后方有入住之资格。里面的人谁都不理谁,没有领袖,不过以赵、钱、孙三人比较有威信,故此有新人加入,亦由他三人考核,估计如今里面共有三四十名大夫,每个人住到里面,各有其目的及原因,最近人情者,是几位对医术有狂热研究精神的大夫,最难以对付的是那批愤世嫉边俗者。如今亦难以一一详述,总之须看我眼色行事。”
“多谢神医指点。”
赵学佗又道:“到里面你千万莫称人神医,更不可称在下为神医,否则惹来极大的麻烦。”
余青玉有点诧异,这大夫城禁忌真多,登时忐忑不安。赵学佗歇了一下,背起他向内走去。
山洞虽窄,但十分高,虽然黑暗,幸好没有气闷之感,余青玉恐赵学佗瞧不到路,取出火折子,正要敲打,又被喝止。约莫走了顿饭工夫,依稀见到前面又有一堵石墙,赵学佗再度蹲下,在地上摸索了一下,拾起一块石头,在石壁上敲打。
“咚咚咚”声响在石洞内回响,余青玉记住,赵学佗先是两重一轻,继而是两轻一重,最后三记均十分用力,敲毕抛下石头等候。
过了一阵,石壁上忽然出现一道微光,原来离开丈余处开了个一尺见方的小洞,一个人问道:“谁?”
赵学佗答道:“医者父母心。”
石洞后又问:“有何贵干?”
“与世无争。”
“来自何处?”
“红尘十丈。”
那人唔了一声,又问:“报上名来。”
“在下赵学佗,乃赵松的弟子。”
过了一阵,石门被推开,赵学佗谢了一声,背着余青玉进去。只见里面鸟语花香,春光明媚,别有天地,待走了几步之后,余青玉方知此乃一座绝谷,四周峭壁高耸入云,谷内种了许多花草树木,十多座茅屋竹舍点缀其间,谷内的人衣着朴实,绝大多数都已上了年纪,神情悠闲,或在种花,或在树下看书,或在竹舍前炼药,好一个世外桃源,余青玉精神登时一振。
赵学佗背着余青玉由小路走去,经过一座茅寮门外,一个在看书的老头抬头问道:“咦,是你回来了?你不是说过再也不回来么?”
“司徒先生别来无恙?因晚辈恩人犯了一种怪病,故此带他来求家师治疗。”
那姓司徒的老头继续看书,赵学佗背着余青玉一直走到最后一座竹舍外面才住脚,叫道:“师父,徒儿回来看您了!”他一口气唤了三遍,竹舍内都没有反应,不由低声自语道:“莫非师父不在竹舍内?”他抬臂正欲推门,谁知竹扉倏地拉开。
只见一个高瘦如竹、蓄着山羊胡子老者站在门后,脸罩寒霜,冷冷地道:“明明是有求于我,还说什么来瞧我。滚!”言毕又将竹扉关上。
余青玉见状暗叫不妙,想不到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吃闭门羹,不过赵学佗反而脸露笑容,道:“师父,徒儿早就想来见你,只是怕你生气,所以才迟迟不敢来,请你明鉴。”
竹舍内传来那老头赵松的声音:“嘿嘿!你如今既成神医名医,还记得为师么?”语气己没刚才之冷峻。
“徒儿之有今日的成就,还不是师父栽培的?师父对徒儿之恩,徒儿不敢稍忘。”
竹扉又再拉开,赵松道:“这个小子是谁?”
余青玉道:“晚辈余青玉,拜见前辈。”
“闭嘴!老夫又不是问你!学佗你说!”
余青玉被他斥责,心中难受,暗道:“此处的人果然脾气古怪。”赵学佗将余青玉的为人介绍了一下:“徒弟有一次因拒绝为一位
恶人治病,被他痛打,幸好余三公子出来相求。三公子赶跑那位恶人,他自己的病却发作了,可惜徒儿学艺不精,治不好他,故此带他来求师父医治。”
赵松愕然道:“为师的本领你已学得七七八八,还有什么病难住你?你犯的是什么病?”
余青玉仍将自己发病前后的事说了一遍。赵学佗又道:“师父若不医他,只怕天下间再无人能治好他的病了。”
“少拍马屁!”赵松一手捞起余青玉的手腕,把了一阵脉,道:“扶他进去。”
赵学佗喜道:“三公子还不赶快多谢家师!”余青三连忙谢了一番,然后在赵学佗的搀扶下,走进竹舍,只见里面是一座小厅,竹几竹椅,布置清雅,但墙角却堆了好些草药。赵学佗扶他进房,原来竹舍设有两间卧室,一是赵松居所,另一为以前赵学佗在此学艺住的。
赵松拉了一张竹椅坐下,问道:“学佗,你用什么方法治疗?”学佗将自已用过的几个方案吿诉师父。赵松想了一阵方道:“为师亦未遇过这种病人……嗯,看来是体内真气冷热不同而引起的……”
“师父可有良策?”
赵松道:“最简单的办法是将其体内的真气放掉,则自然不药而愈,不过……”
话未说毕,余青玉已快口道:“前辈,这可使不得!”
“何须你说,”赵松冷冷地道:“你们学武之士,将内家真气,看得比生命还重要,难道老夫还不知道?”他顿了一顿,转头道:“学佗,明天开始,咱们师徒一齐研究,今晚咱们先叙叙。”
赵学佗喜道:“师父,待徒儿去煮饭。”
“煮什么饭?家里只有几斤地瓜,不过为师酿了好些地瓜酒。”
“师父你以前不大喜欢喝酒的,又说酒多能乱性,还吿戒徒儿下山之后,不可喝酒,为何……”
赵松怒瞪了他一眼,道:“这还不是你造成的?你弃我不顾,为师不借酒消愁如何打发日子?”
“师父,徒儿这次替你带了好些东西来……”
赵松急问:“在那里?”
“因为徒儿要背三公子,所以放在山下,明天下山取来,现在徒儿先生火煨地瓜。”
赵松问道:“学佗,山下如今跟以前有什么不同?”两师徒说个不停,余青玉又觉得赵松并非不近人情。
这夜赵松果然不替余青玉看病,两师徒说了半夜的话才睡。次日吃了早饭,赵学佗便下山,赵松则开始研究青玉的病情,只是他未学过武,许多问题弄不清楚。道:“小子,你且留在屋内,待老夫去问问老钱。”
赵松去了顿饭工夫,复见他带着一位身材肥胖的老汉来:“小子,算你走运,老钱肯过来看你,是你的造化。”
余青玉连忙下床抱拳道:“多谢老前辈。”
“老夫钱庸一向不管闲事,这次是因为老赵肯用酒来‘收买’老夫,故此才过来一下。小子你学武有多久?令师是谁?”
“家师乃凌水云。”余青玉将自己的经历和学武的过程,扼要地说了一次。
钱庸想了好一阵才道:“照老夫所知,内家修为虽有阴阳正邪之分,但并非不能融合,盖殊途同归也……嗯!八成是伍藉古中的毒阴寒之极方会出现此等现象,因此须以药物助阳气,吞阴寒,赵老宜多用行血旺气之物。”
赵松道:“据小徒所言,他巳用过此法,奈何不见收效。”
钱庸懒洋洋地道:“如此老夫亦不懂医治了。”
赵松忙道:“钱兄不肯援手,去何处再觅高明?若连大夫城也治不了,传将出去,彼此脸上都无光。”
钱庸不由沉吟起来,猛听外面有人道:“那还不简单?下一把药送这小子上西天,便不怕传出去,则大夫城的招牌便不会被打破。”
钱庸道:“是老孙来了。”果见竹扉“呀”地一声被推开,走进一位身材十分壮健,一脸虬髯,但年纪却已不轻的男人,他一直走到余青玉面前,双眼炯炯,瞪着余青玉。余青玉直视对方,毫不退缩。
那人喝问道:“报上名来!”
“余青玉。”余青玉不亢不卑,抱拳道:“尚未请敎阁下大名。”
“老夫的名说了你也不知道!”
赵松道:“这位乃孙尚本孙大夫。此乃小徒之救命恩人,身患怪病……”
孙尚本冷冷地道:“老赵,你尚未答覆老夫的建议。”
“恕难从命,若杀了他,敎小徒如何有颜偷生?”
“这种人学了几年武功,便到处撒野,活着也没意思,死了才干净。”
余青玉反问:“阁下不识在下,又怎知在下到处撒野,事实上到处撒野的另有其人,却非在下。”
“那人是谁?”
“盖天帮帮主帅英杰。”余青玉脸含讥笑之色:“其实在下说了也是白说,因为阁下只敢在谷内主持‘正义’,却不敢真正负起匡扶正义,消灭邪魔的责任!”
孙尚本勃然变色,赵松不断向余青玉打眼色,余青玉只当作没看见,问道:“孙大夫,未知在下是否说错?”
孙尚本一张脸胀得如同猪肝色,喝道:“小子,你有种的便与我到外面打一架,不敢出来的是杂种。”言毕向门外走去。
赵松忙道:“小子,你怎地惹火了他?快向他晤个罪,否则你生命难保。”
余青玉抱拳道:“赵大夫不用担心,晚辈自忖尚能应付。”说着也走了出去,赵松和钱庸也尾随而出。
只见孙尚本站在树下向余青玉招手,余青玉慢慢走过去,道:“在下身上内伤虽尚未愈,但也不愿做杂种。”
孙尚本道:“你既然有伤在身,老夫便先让你三招。”
“多谢了!在下吿诉你这些,并非求饶,只是想问你一句话,这场架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孙尚本微微一怔,道:“你这小子太过狂妄,老夫想敎训敎训你!小子,你是不是害怕了?”
余青玉微笑道:“假如在下不幸败给你,便任由你处置,但假如落败的是你那又如何?”
“混帐!老夫还会输给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孙尚本一顿又道:“也罢,假如老夫输给你一招半式,便准你在此随便进出。”
“大夫城又非由阁下当城主,这不是慷他人之慨么?而且也太便宜了,假如你输了便该替在下治病,不得借口推搪。”
赵松道:“如此公平极了。”他在大夫城威望虽高,但孙尚本武功厉害,到底对他有几分顾忌。
孙尚本没奈何只好答应:“一言为定,动手吧!”
“请!”余青玉抱一抱拳,立了个门户:“在下擅使剑,阁下用什么兵刃?”
孙尚本道:“本城不准任何人藏有兵器。”余青玉弯腰拾了一枝树枝,孙尚本见状也找了根木棍。余青玉知他不肯先动手,便首先抬臂以树枝代剑刺去。
孙尚本的木棍使来呼呼作响,瞧他招式便知他惯使单刀。当下一“刀”一“剑”刀来剑往,杀得难分难解,大夫城的大夫们都闻声赶来观看,孙尚本的武功全城第一,众人见余青玉小小年纪竟然与他斗个平手,都十分惊奇。
余青玉心想自已内伤未愈,不宜久斗,孙尚本也因众目睽睽之下输不起,因此猛施绝招。正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两人越斗越快,也越激烈。那些隐士大夫几曾见过这般灿烂的大战?不由都看傻了眼。
余青玉斗了几十回合,心头已隐隐作痛,这对他的招式大有影响,若他未有内伤,经已有把握将孙尚本打败,如今却有心无力。蓦地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假如再这样斗下去,落败的将是自己。
孙尚本也看出他动作越来越不利索,心头暗喜,加紧攻势,木棍横“劈”直取余青玉的脖子。余青玉连忙半蹲着身闪过,孙尚本似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左脚随即踢起。
这一腿孙尚本蓄势而发,力道极猛,若让他踢中心窝,不死也得重伤,余青玉连忙伏身在地上滚开。孙尚本大喝一声,移前一步,木棍高高举起,用力砸下。
这是他久疏战阵和大意之过,木棍举得太高,胸前自然露出空门,只见余青玉如豹子般自地上一跃而起,左掌如山,直击孙尚本的胸膛,孙尚本木棍未至,他的掌必能先击中其胸。
孙尚本此刻方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可是要闪避已来不及,没奈何只好抵出一掌,只闻“蓬”的一声,两掌相触之后,孙尚本身子如断线风筝倒飞,余青玉跌坐地上,但体内承受的震荡亦大,只得连忙运功压住翻腾的血气。
孙尚本内功本不如余青玉,加上进山几十年,早把武功荒废了。是以相距更远,身子落地,双脚站立不隐,亦跌倒在地上,嘴角鲜血不断流下。
赵松道:“老孙你稍逊半筹。“
孙尚本脸色一变,勉力站了起来,道:“谁说老夫输?老夫尚能长身……”话未说毕,已张口咯出一口血来,登时又跌坐地上。
钱庸道:“如今胜负已分,老夫作个公道,小余固可在本城居住,老孙亦须替他治病。”
余青玉待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两个大周天,然后长身抱拳:“多谢孙大夫手下留情。”
一个鬓发全白、颧骨高耸的老头问道:“老赵,这小哥犯的是什么病?”赵松遂将余青玉的病情说了一下:“这倒是种罕见的病,咱们不学武的人,可难以解其谜。”
赵松道:“小弟也想请白兄相助。”那老头欣然答应,眨眼间,人人均表示有兴趣,赵松喜道:“好吧!明天开始,咱们便来个会诊吧!”
恰好赵学佗扛了两袋食物进来,闻言问道:“师父,怎地大家都围在这里?为何三公子会坐在地上?”赵松将适才的经过吿诉他,赵学佗大喜,连连向大家作揖:“三公子是晚辈的救命恩人,诸位前辈肯为他诊治,不但是三公子之幸,也是晚辈之荣幸,请先受晚辈一礼。”他一一行礼,最后又举起两袋食物道:“今晚便由晚辈作东,请各位前来吃一顿。”
那姓白的老头问道:“小赵,可有没有酒?”
“有一坛高梁酒,不够的话改天再买。”
众老头似小孩子过新年一般,都拍掌欢呼起来,余青玉看在眼中,觉得大夫城的大夫并无赵学佗所说的可怕。
这夜赵学佗先替余青玉治疗内伤,赵松还炼了一碗药给他喝,余青玉喝后,只觉得胸膛间舒畅了不少,一阵睏意袭上心头,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赵学佗又替余青玉扎了几针,吃过早饭,又将他移到外面去。城内的大夫都纷纷围过来,每个人都来把脉,但均连称奇怪,皆脉搏并无异象。
那姓白的老头单名一个石字,高声问道:“小赵,你有否受这小子的欺骗?他那来的病?”
赵学佗忙道:“晚辈亲眼所见,而且他病发时,晚辈都在身旁,又怎会受骗?况病发时脉搏时急时缓,差异极大。”
白石又问:“他常在什么情况之下病发的?”赵学佗将余青玉的病仔细说了一遍。白石又道:“小伙子,你快用力打几趟拳,只要咱们在你病发时诊过,料集咱们这里二三十个人的力量,必能寻出解决之道。”
赵学佗忙道:“不行,如今他内伤未愈,若再妄用内家真力,势必伤上加伤。不如过两天再说吧!如今晚辈先将以前用过之方请敎贤能吧!”
钱庸道:“好极了,老夫也想看看你这小子下山之后,有没有长进。”当下赵学佗便将自己用过的方子公开,再将自己所设计而来实践的方子一并说出,以请敎高明。不过那些老头七嘴八舌,总没能得出一个结论,余青玉乘机盘起双膝练功。
赵松见各方相持不下,忙道:“诸位,看来咱们只在小余未发病时把过脉,根本不可能得出结论,倒不如暂时到此为止,日后再讨论。”那些大夫一哄而散。
白石嚷道:“小赵,酒已喝干,明天反正这小子内伤未愈,烦你再下一趟山吧!”
赵学佗满口答应,心想这些虽是隐世高人,但到底六根未净,暗觉好笑。这夜他又为余青玉扎针,再喂他喝了一碗药,余青玉觉得大有起色,他心急下山,便道:“赵兄,小弟伤已将愈,明日下午便……”
赵学佗截口道:“三公子何须急在一时?万万不可逞强,否则伤上加伤,后果不堪设想。明晚看过进展再说。”
次日吃过早饭,赵学佗便下山,赵松翻了一个上午的药籍医经,只道赵学佗会回来煮饭,谁知正午已过,仍不见赵学佗回来,赵松尚不觉得怎样,那白石酒瘾发作,忍不住跑来嚷道:“老赵,你那徒弟不会跑了吧?”
赵松微微一笑,道:“余三尚在此,小徒又怎会独自离开?”
“这可难说,他见咱们已答应替余三治病,责任已了,一去了之,岂不干净?”
余青玉忙道:“前辈放心,赵兄绝非这种人,他必定会回来,也许一时买不到好酒,跑去远一点的地方买,故此来迟,其实也不迟嘛!”
“但愿如此,如果那小子是为了卖好酒而来迟了,老夫不但不怪他,反要谢谢他!”白石道:“老孙似乎不大服气,说不定会找你晦气,小子可得小心一点!”
余青玉连忙谢之,外风忽然像来一阵异声,白石忙探头出窗观看,嚷道:“好啦!小赵终于回来……咦,似乎有点不对,老赵快去看看。”
赵松连忙抛下手上的书籍问道:“什么事?他受伤么?”说着忙不迭走出来。
赵松尚未出门,便听得外面传来一个沉实而又响亮的声音“谷内的人听着,赵学佗在咱们手上,你们千万不可妄动,不则便先杀了他。”
又闻赵松道:“你们是什么人?进谷有何目的?快放了我徒弟,有话好说。”余青玉急忙下床出竹舍。
一出竹门,便见赵学佗嘴角和胸前全是血迹,鬓发散乱,脑袋低低地垂下来,被一目光凌厉的老者抓住,旁边还有很多人。余青玉目光一及,不由暗叫一声苦也,原来那老者赫然是他父亲余修竹,旁边那些人全都是盖天帮的高手,包括孟俊飞、林飞霜、薛旗,最令他血脉贲张的是东郭西城亦在其中。
只听余修竹道:“只要诸位跟咱们到盖天帮,咱们不但不会动武,而且还会善待你们,至于赵学佗咱们也不会难为他。”
余青玉心中好生为难,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缩入门内。
白石道:“咱们为何要跟你们去盖天帮?”
孟俊飞道:“诸位都是杏林名医,隐在深山岂非浪费,随咱们到敝帮去享荣华富贵,才是正理。”
钱庸道:“咱们与世无争,但求能平静地渡过晚年,富贵荣华对咱们来说,如同浮云,诸位放了人便请吧!”
东郭西城冷笑一声:“真是老糊涂!若不听令者,玉石倶焚之下,安能平静渡晚年?还是识时务吧!”
薛旗接道:“咱们的耐性有限,再不答应,敎你们死无葬身之处!”
赵松忙道:“且慢,咱们都是些无拳无勇的糟老头,诸位要咱们又有何用?”
东郭西城道:“素闻大夫城内的大夫都有着手回春之能,敝帮帅帮主特来礼聘,诸位到敝帮绝不用动刀动枪,只需替本帮兄弟治病疗伤,同时要喝酒弈棋看书,悉随尊便,且衣食无忧,还有人服侍,强似在此过活。”
余青玉心头一动,在门内道:“看来事情不会这般简单吧?凭贵帮之势力,要找几位名医,何虑不成,又何须劳师动众来此相迫?”
薛旗道:“因为咱们帮主的二夫人病重,延聘无数大夫都未能下药,所以才来请你们……”
余修竹干咳一声,截住薛旗的话,道:“老夫数三声,假如你们不答应,本座先杀了赵学佗。”
赵松急道:“赵学佗是赵某爱徒,老夫一人随你们回去如何?不是老夫自吹自擂,天下间还没有什么奇难杂症能难得住我。”
余修竹哈哈笑道:“本帮来了这许多人,若只请到你一个人,岂非太抬举了你。咱们要的是全部,若有一人不去,都不会罢休!”
话音刚落,只见孙尚本拄着拐杖出来,喝道:“咱们这里的人,最年轻的那个也过了知天命之年,死也可不算短命,有本事的便将咱们全杀了!嘿嘿,只怕你们自己也得丢下几条人命!”
余修竹冷冷地道:“薛堂主,先替本座敎训敎训他!”薛旗应声而出,孙尚本傲然而立,横棍于身前准备应战?:ilhlr徐碎浓郊鄕•&推“■灭_颜锢潘靡纲峰彐遽姗辩鯆”• 想1 ”
余青玉知道他受伤之后,绝承受不了薛旗的关生神力,随手抓起一个小瓦罐走了出去,喝道:“往手!”
余青玉一出现,盖天帮众人都是一愕,有几个人拿眼偷看余修竹,余修竹亦是呆一呆涩声道:“小畜牲,你在这里倒省得我去找你。”
“畜牲也是你骂得的么?我是小畜牲,你又是什么?”余青玉慢慢走前,沉声道:“立即放了赵学佗,此事由我担当。”
余修竹一张老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喝道:“余青玉,你莫以为本座会念在骨肉之情而饶了你,由你逃出盖天帮,你我之间已再无关系。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凭你小子能担当得了什么?”
余青玉忽然提高声音道:“把洞门关上,今日咱们便和这些魔头同归于尽吧!”
“轰”的一声,石门关上,余修竹大笑。东郭西城比较仔细,见余青青手手上抓着一只瓦罐,心头有点忐忑,走前两步,低声对余修竹道:“副帮主,小心……余三……你瞧他手上抓着一只药罐,这里的人都善于制药,说不症里面装了毒散毒物!”
余修竹微微一怔,道:“薛堂主,那老残废不必理他,先替本座敎训这小子。”薛旗踟躇不前,余修竹喝道:“你敢抗命么?”
薛旗嗫嚅地道:“副帮主他到底是你的儿子,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刚才本座不是早已声明,早与此畜牲断绝关系了么?你还犹疑什么?”
东郭西城心中暗道:“余修竹这样说,反证明他尚未下定决心杀子,否则为何只派薛旗去斗他?唔,待老夫再试他一次。”当下道:“副帮主,薛帮主一人恐非余三之敌,孟堂主和林姑娘与他有仇,何不令他们三个一齐上。”
余修竹转头瞪着他,道:“总管不是认为他瓦罐内有毒粉么?人多上去,不是徒增伤忘?”东郭西城不由语塞。
余青玉又道:“余修竹,适才我的话你听见了没有?再不放人,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孙尚本亦道:“不错,大不了同归于尽!”他性情比较冲动,但粗中有细,转头道:“老张,将我床底下那罐‘七绝散’捧出来,大家死了干净。”一时间,有几个人都向竹舍茅寮跑去。
东郭西城急道:“副帮主,速下令动手,否则来不及了。”
余青玉一跃上前,举起瓦罐,喝道:“谁敢上来,余三摔破瓦罐,谁都别想活着离开山谷。”
孟俊飞则扑前两步,忙又退后,侧着脸的问道:“三公子手中的瓦罐,装的是什东西?”
余青玉信口道:“七彩仙雾不过三!谁吸了毒气,三步之内,必七孔流血而亡。”越是狡猾的人,越是怕死,东郭西城连忙示意大家退后,余青玉又踏前一步。,
余修竹厉声道:“余青玉,你真不怕死么?”
“谷内的人都未曾学过武,单我一人不足应战,反正活不了,何不来个玉石倶焚。哈哈,这句话似是你刚才所说的。先放了赵学佗。”说着又逼前两步。
余修竹急道:“住步!老夫可以放,但你必须放下瓦罐。”
余青玉道:“他人一旦离开你三步,我立即放下瓦罐。”话声刚落,余修竹便立即松开赵学佗,轻轻将他推前。
东郭西城急道:“副帮主莫中其计!”只是已迟了一步,赵学佗明知余青玉手中的瓦罐不是什么毒物,一离魔掌还不立即快跑之理?他忍痛跑前几步,余青玉将瓦罐放在地上。
东郭西城低声埋怨道:“副帮主,这小子一去,咱们便丧失了主动,如今反陷于险境。”
余修竹冷冷地道:“难道本座的生命便不如你値钱?况余三那小子自小任性,发起脾气来,天不怕地不怕,岂可冒险?凡事有本座。”当下扬声道:“余三,莫以为有罐毒粉便能叫咱们离开,须知咱们绝不会空手入宝山。”
孟俊飞接道:“余三,你听着!你不怕死,但谷里的人也全不怕死么?不怕死的便不会躲在这里偷生。”
赵松迎前扶住徒弟,道:“咱们都不怕死。”
东郭西城大笑:“刚才你对令徒关怀备至,如今便不再为他的安危而担心?”
赵松一时语塞,赵学佗喘着气道:“因为咱们有解药!”东郭西城心想假如那瓦罐里藏的确是什么“七彩仙雾不过三”,则他们也不及跑回竹舍内取解药,更无可能一早己带了解药在身。心里想定,勇气大增,方由走前。
赵学佗连忙抓起余青玉放在地上的那只瓦罐。道:“你真的不怕死么?”
东郭西城脸上笑容不改,脚步却慢了:“难道你现在反倒舍得死了?你若不怕死的,刚才又怎会答应带咱们来此?”赵学佗一张脸登时胀红。
这时候,回竹舍取“药”的大夫纷纷出来,孙尚本道;“好极,这下子足够毒毙几百个人。咱们虽然不舍得死,难道你们便不怕死!咱们怕死也要,不怕死虽然也要死,却有你们陪葬,已属风光大葬!老夫就不相信你们是欲来此送命的。大伙儿走前八步。”
手持瓦罐的大夫都踏出几步,东郭西城再聪明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不由退后了几步,其他人亦纷纷退后。余修竹喝道:“诸位这样做,终有一日会后侮。就算咱们退了出去,但只要咱们守住洞口,诸位终有一日会活活饿死。请诸位三思,是享荣华富贵好,还是饿死好?何况敝帮只要你们去救死扶伤,又非要诸位杀人放火,此理至明。”
余青玉道:“余修竹,少说废话,立即离开大夫城!以后的事,谁也不能作出准确的预测,说不定你们在洞外困不死咱们,反先归西。”
“放屁!”余修竹咬牙切齿地道:“小子终有一日你会落在老夫手中,届时你便知道厉害。”
余青玉挥手道:“大家一齐上!”那些手持瓦罐的大夫纷纷走上前,迫得盖天帮的人退至洞口,,就在此刻,忽然“咕咚”一声响,接着又“砰”的一声,众人转头望去,原来赵学佗曾被盖天帮严刑迫供,身上受伤不轻,此时跌到瓦罐落地摔个粉碎,滚出一团团黑黝黝的药散来!
这一来,双方脸色全都大变,东郭西城见大夫们都有退缩之意,心头雪亮,大声叫道:“大家不用怕,这根本不是什么毒药,大伙儿一起上。”
他一嚷,有几个大夫已抛了瓦罐,向谷底跑去,如此一来露了“馅”。原来大夫城有个规矩,不许炼制毒药,刚才余青玉是灵机一触,以此威胁盖天帮的人而已,大夫们自然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纷纷傚尤,却料不到在“胜利”时,又出了意外。
当下盖天帮的人齐欢呼一声,为前扑去。余青玉忙扶起赵学佗,道:“大家快退到后面去。”他踏前一步,喝道:“谁要过去,先得过我此关。”
余修竹道:“总管替本座擒下他,本座要他吃尽苦头才慢慢死去。”东郭西城心头雪亮,知道余修竹不想杀他,要生擒余青玉困难虽大,但他仍充满信心,慢慢走前。
余青玉道:“你来得正好,三少爷早想找你啊!”
东郭西城暗道:“今日若非你父亲在旁,老夫必取你狗命。”脸上却堆下笑容,道:“三公子何不跟咱们回去?只要你好好向令尊赔个罪,欲在敝帮堂主中取一席位,绝无问题,像令兄如今不是很好么?”
余修竹喝道:“东郭总管,老夫早已不要他这个忤逆子,你无谓自作聪明,赶快动手才是正理。”东郭西城心中有怒,冷哼一声,立即出手。今日之余青玉,已非昔日之吴下阿蒙,东郭西城攻得虽急,他仍能应付见招破招,见隙反攻,寸步不让。
东郭西城暗暗称奇,忖道:“难怪孟俊飞说他武功大进,果然邪门。”当下振作精神,不敢存有一丝大意。
余青玉虽然顶得住东郭西城,但孟俊飞等人则自旁杀上,大夫城内的大夫练过武功的,不过三五个人,且造诣不高,如何能挡得住盖天帮精锐,只几个照面,便有人伤亡,不懂武功的那些大夫却拚命向谷底挤去,钻进一个山洞。
余修竹跃上一棵大树见到,忙道:“谷底有山洞,恐另有出口,速去速去!”薛旗立即舍了气喘如牛的孙尚本,向谷底奔去。
余青玉一见到东郭西城,正所谓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他早欲杀他,奈何在此时此地点相遇,十分不利,假如孙尚本等人不支倒地,自己更无胜算,是以决定冒险取胜。
激战中,东郭西城一掌直击过来,余青玉右掌本来斜扫,见状连忙变招,运功迎上去。“啪!”两掌相交,两人一齐向后倒飞。
余青玉内伤未痊愈,落地之后,但觉内脏震得发痛,不过他未待双脚立定,立即又扑上去,双掌如弓待发,势不可挡。东郭西城虽觉其内力大有进步,仍未将他看在眼内,是以毫不退让,亦运了八成真力,抬臂挥掌迎上去。余青玉见状双掌翻出击去。
眨眼间,四掌相触,发出一道巨响,罡风四溅,地上的沙尘飞起,遮蔽了半边天。响声不但使谷内的人全部住了手,而余青玉和东郭西城身子各自倒飞丈余之后,亦如石像般立定。
孟俊飞心头一动,脱口道:“霜妹,快发飞刀!”林飞霜尚未应他,余青玉已标前,双掌运足气,尽力拍出。
东郭西城在此情况之下,不能后退,只好也运足劲,抬掌迎了上去。“蓬”的又一声巨响,这一次比上次更加激烈,罡风刮得各人立足不稳,纷纷后退。
东郭西城身子倒飞,待他立定之时,一张脸已如金纸,嘴角血丝不断流下,而余青玉脚未落地,己冲口吐出一股血箭,可是当他双脚立定之后,脸色反而转红,双眼神光炯炯,孟俊飞吃了一惊,急道:大家小心!”
余青玉神志逐渐模糊,他如离弦之矢射出,急打东郭西城,东郭西城见他状若疯子,似不要命,不由大惊,忙不迭急逃,余青玉大喝一声,双掌隔空拍出,东郭西城扭腰闪避,但被余风扫及,双脚不稳,蹬前几步,也喷出一股血箭。
余青玉似有使不尽的真力,一掌过后,标前一步,第二掌又拍出。东郭西城命在顷刻间,怎还顾得身份,伏身在地上滚开,他成名以来,几曾试过如此狼狈过?
余修竹见余青玉内功真力威力徒增,吃了一惊,谁知余青玉转头望到他,又向他飞扑过来,余修竹又惊又怒,急忙抽出长剑来,余青玉见旁边有一个盖天帮的人,随手一掌拍过去,
罡风似自天而降,那汉子闪避不及,被掌风卷起,脑袋撞及山壁,脑骨爆裂,摔落地上,已不能动弹°,
孟俊飞吃过苦头,高声道:“快退,此人神志不清,功力大增,血肉之躯莫能抵御。”话音未落,余青玉己飞扑过来,余修竹一剑刺出,吃余青玉掌风一撞,连忙手臂扬高尺余,中门大开,他一惊非同小可,顾不得身份,首先向洞口飞去,人射出之后才喝退。
孟俊飞等人见状亦忙不迭后退,余青玉转身去找东郭西城,谁知东郭西城比余修竹更早一步溜掉。余青玉全身的血液似要沸腾,他开始用手去抓自己的衣服,可是神志并未全失,又向谷底奔去。只见山壁上有个山洞,洞口有块大石半掩着。
余青玉来至洞外,大叫一声,双掌按在石头上,用力一推,那块石头便向洞内滚去,也就在此刻,他突然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气自心底冒出来,引遍全身。寒气越来越严重,冷得余青玉上下牙齿碰得格格乱响。
俄顷,只见他蹲在地上,身子缩得好像一只煮熟的大虾。对面山洞又出现了人群,原来是余修竹等人去而复返,可是余青玉却毫无所觉。
幸好在余修竹等人来至之前,山洞内跑出几个大夫来,先用银针扎进其穴道,然后将他拉进山洞内。赵学佗忙道:“快将大石推上!”当下又有几个大夫出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大石推上,封住洞口。
钱庸道:“这块大石挡不住他们,咱们还是赶快跑吧,否则来不及了!”
薛旗道:“你们先走,待我来抱他!”原来薛旗受尽孟俊飞排挤,又见盖天帮近来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使帅英杰达到独霸武林的目的,因而不惜杀人放火,使薛旗寒了心,今日又见他们连手无寸铁的隐世大夫也不放过,遂毅然弃暗投明,带他们脱离险境。
大夫城内其实还有一个出口,不过彼此之间早有协定,除非在紧急之时,平日不得由后山石洞那个出口出入,今日情况危急,这个出口自然得使用。当下众人齐往洞内跑去,薛旗亦抱起麻穴被刺的余青玉,走在最后面。他这个人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上次余青玉饶他一命,如今他便舍弃一切要保护余青主。
山洞曲折崎岖,有些地方还十分狭窄难行,薛旗因抱着一个人,行动便更加困难了。山洞十分深长,而且转弯抹角不知凡几,当然此乃天然再略加人工而凿成的。薛旗也不知出口在何处,只能跟着众人而行。
约莫走了两顿饭工夫,前面的人才传来声音:“出口到了,大家小心,莫让外面的人发现。”
薛旗放下余青玉喘了几口气,前面便有光透了进来,又有人道:“外面无入,快!”薛旗又抱起余青玉前进,出了洞口,才知道原来这个出品,跟另一个根本在同一个方向,只是这个出口在上面,离地六丈,就在洗剑池上面而己。夕阳斜照在瀑布上,反射到山壁上,发出一片刺目的红光。
山壁分成两截,下面那一截,突出尺余,故亦形成一条小路,小路之中间一截凹位更大,几道山泉在此汇合,形成一个小水池,池水再往下泻,形成瀑布。小路既不直亦不平,壁间还不时有岩石突出,故此由此通过并不容易,亦因此行速甚慢。
薛旗向走在身前的赵松师徒道:“咱们一底要去何处?”
赵松扶着徒弟,望着前面道:“由这边通到另一端后,那里有路通往后山,到了后山,便不怕他们找到了。”
说着前面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了,赵松也扶着赵学佗走过去:“薛壮七请小心。”薛旗再抱起余青玉尾随其后,慢慢前进,小心翼翼,生恐失足跌下去,后果不堪想象,尤其徭山石突出之处时,更加危险,当真是一步一惊心。
过了山泉汇合处,足踝己浸上了泉水,他已累得满身大汗,恨不净喝几口清冽的山泉。不过他亦知道危机未过,不敢稍有松懈。
忽然赵松叫道:“大家小心,那些人出来了。”
薛旗忙低头往下望去,果然余修竹他们站在洗剑池边,不由吃了一惊,谁知他竟被林飞霜发现:“副帮主,薛旗在上面,咦!他怎会跟那些大夫在一起?”
薛旗隐约听到她的叫声,连忙弓着腰向前跑,一脚踏进小池里,水池底部全是嶙峋的石头,他立足不稳,失却重心,扑倒地上,压住了余青玉。薛旗大惊,连忙再抱起余青玉,准备向前冲。
不料余青玉跌落地之后,将麻穴上的金针震落,薛旗将他抱起,余青玉已恢复了活动能力,但病情未有好转,神志未清,猛用力一挣,薛旗虞不及此,被他一挣而脱,余青玉再度跌落地上。
余青玉神志未清,不知危险,竟然向外滚动,薛旗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弯腰舒臂抓住余青玉昀手臂。可是余青玉见有人抓住自己,更加用力挣扎,蜂腰一拧,向外滚去。薛旗立足不稳,竟被扯倒,余青玉再向外一滚,两人随着瀑布向下堕去。
赵松师徒眼望到这一切,可惜欲救无从,目送他们堕下,两人被瀑布一冲,去势更速,眨眼间已没入洗剑池里,涌起一条水柱,至此赵松师徒才发出尖锐的惊叫声。
当薛旗发觉自己抱着余青玉跌下悬崖时,内心之惊恐程度,实非笔墨所能形喻!他不是为自己的安危而恐慌,而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恩人余青玉!
薛旗人在半空伸手凌空乱抓,如同在大海中遇溺之人一样,可惜他什么也抓不到,反而让余青玉自他怀中滑下,比他先一步跌入洗剑池。
他一入水便觉得浑身一阵疼痛,尤其双耳更是刺痛难受!由几丈高直跌下来,冲力之大,难以估计,饶得洗剑池深邃,仍然直冲至底。
薛旗一阵晕眩之后,身子开始慢慢上升,可是这时候他突然省起一件事:自己既然未死,余青玉亦该尚活着!此念一生,他精神大振,抬头向上望去,不见有人影,不由潜至池底找寻。只见池底靠山腹处,有一块石头突了出来,余青玉不知为何身子竟然楔在石头下面,鼻孔不断冒着水泡,薛旗连忙游过去。
一游至那里才发现石后原来有一山洞,池水不断由那里灌进去,难怪余青玉被暗流冲到那里去,当下薛旗拉着余青玉,由山洞钻进去。
山洞长而窄,幸而背后池水不断涌入,无异是一股推动力,是以前进速度不慢。潜泳了两丈余,地势忽然开阔起来,头顶上更高,就似进入一座石室,薛旗忙拉着余青玉站了起来,水深只及腰间。他换了几口气,便低头检视余青玉。
余青玉身上没有伤痕,可是却昏迷不醒,幸好他身上之热气已消退,薛旗将他放在石上,伸手在他身上拍打,可是过了好一阵,只令余青玉吐出几口水来,依然人事不省,伸手把脉,幸喜尚有脉搏。
忽然薛旗心头泛起一个念头:“刚才我自崖顶跌下来,余修竹他们绝无可能不知道,若不见咱们浮上池面,必然会派人下来找寻,如此这里便不安全了。”
想到此,他见池水仍向前流,便抱起余青玉快步前进。走了一阵,水道又低窄起来,须弓腰而行,薛旗不敢放缓脚步,再走一程,水势加速,水道向下斜伸,不过又宽高起来,如此曲曲析折,走了半炷香时间,终于见到出口。
薛旗仿佛自地狱返人间,长长吸了几口气,他不敢贸然走出来,探头观察一下。
只见外面是座峡谷,中间一道山涧,奔腾向下,两旁的山坡不见有人,看来此处是后山,薛旗鼓起余勇,抱着余青玉向左边那座山走去。他表面上没有受伤,其实适才由崖顶跌下洗剑池,内腑受震颇重,只因心中个意念,必须将余青玉带到安全地方,是故不顾自己,勇往直前,实则他全身气才已将使尽,所幸修意志坚强,所以方能抱着余青玉爬上山坡。
一上山顶,但闻一道惊叫:“咦,他俩在这里!”
薛旗闻言几乎亡魂丧胆,目光一及,见由大夫城逃出来的人,就在附近,心头放下一块大石,意志一松懈,但觉眼前一黑,全身气力似骤然被抽干,抱着余青玉向前跌倒。
当薛旗一睁开双眼,便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他一骨碌碌坐了起来,道:“余少侠你没事啦?”
余青玉点头道:“多谢薛兄救了小弟一命,大恩大德不敢忘,请受小弟―拜!”言毕跪倒。
薛旗连忙挣扎站起来,将他拉住:“你饶我一命,薛某救你一命,最多只能扯平,岂可行此大礼?”他目光一瞥,方发现自己处身在一座山洞。天夫城的大夫亦都在此,山洞内躺了一地的伤者,赵松等人为照料伤者,忙个不休。薛旗再问:“余少侠,此是何处?”
余青玉道仍在山中,这是大夫城的另一个秘所,料盖天帮找不到。”他首先醒来,所知较多,续道:“赵大夫说薛兄受伤不重,休养几天便可无碍,晕倒主要是气方使尽,这里有几个野果,你先吃了吧!待会儿再想办法弄食物。”
薛旗饥肠辘辘,也不客气,接过便吃,边问道:“是赵松将你弄醒的。”
“是的,小弟亏欠诸位良多,令人愧煞。”
赵松闻言回头道:讲少侠太客气了,其实就算老夫不为你推拿,你自己也会醒来的。嗯!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刚才老夫发现你之脉搏十分强劲,待会儿再给你把把脉。”说着又去照顾他徒弟。
余青玉谢了一声,转头道:“薛兄休息一下,待小弟出洞探探消息、说不定盖天帮的人已回去了。”
余青玉去了许久尚未回来,薛旗十分焦急,大声问道:“赵大夫,余少侠的身子真的没事了么?我担心他至今尚未顺时而动来。”
赵松亦忧心忡忡地道:“他身体暂时没事,就怕他被盖天帮那些魔头发现给缠住了。”
薛旗一骨碌站了起来,道:“薛某也去看看。”
赵学佗忙道:“薛堂主你体力未恢复,千万莫去。”就在此刻,余青玉回来了,赵学佗松了一口气,道:“三公子你回来就好了,咱们都很担心。”
余青玉道:“盖天帮的人都走了,我回大夫城找些食物。”他将一袋面粉放下:“今晚就蒸个包子吃吧!只是在下不懂得做。”
一个老大夫道:“做包子做烧饼,是老夫的拿手好戏,待老夫来吧!不过最好有人协助。”
余青玉道:“在下再回去拿口铁锅回来,看来大夫城暂时不宜回去,诸位还是在此居住吧!”言毕匆匆而去。
余青玉来回跑了几趟,搬来了许多日用品,山路崎岖难行,他来回奔波,不但不觉得疲累,反而精神奕奕,似有使不尽的精力。
待包子蒸好,天色巳晚,众人围在一起吃包子,劫后余生,久旱遇雨,人人均觉得包子甜美不可多得。赵学佗问道:“薛堂主不能回盖天帮,有何打算?”
薛旗苦笑道:“如今还称我什么堂主?薛旗孑然一身,何处不可为家?”
余青玉关心地问道:“你叛变了盖天帮,帅英杰岂肯放过你?不如随小弟……咳咳,小弟斗胆邀薛兄入伙……”
薛旗抓抓头皮,道:“薛旗与盖天帮到底有一段香火缘,许多人曾是我的弟兄,一旦兵刃相向,这个……”
余青玉忙道:“若遇到这种情况,小弟必不敎薛兄出战。且小弟用意也只是恐防盏天帮加害薛兄而已,若尚有怀疑,可先相处一段时间,总之你来去随意,绝不受节制,未知意下如何?”
薛旗沉吟了一阵、,终于答应:“薛某无处可走,唯有投靠少侠耳!”
“万不可用投靠两个字,彼此朋友,有困难互相帮助实乃应份之事。”
薛旗问道:“少侠打算几时回去?”
余青玉看了赵学佗一眼,道:“待学佗兄伤愈之后便回去,学佗因我而伤,小弟不能弃他不顾!”
薛旗听后暗道:“余三果然是条好汉,薛某幸没看走眼,不负我背叛盏天帮跟他。”
赵学佗却道:“三公子不必为我留下来,你该回去主持抗暴大局。”
余青玉道:“有云叔叔在扬州主持一切,你我都该放心,明午我下山找卓成双,叫他先回去扬州便行。”
卓成双并没有回扬州,而请林枫红和梅傲华代劳,他自己则替大夫们购买粮食日用品,如此过了十来天,赵学佗虽未痊愈,但已能行动,他不肯再留在山上,躭误余青玉的大事,是以决定下山。赵松忽然干咳一声,道:“余少侠……老朽也想下山跟随你,未知你……”
余青玉喜道:“晚辈欢迎之至!”
钱庸高声道:“老赵,当初咱们进大夫城每人都发下重誓,再不出江湖,为何你敢违例?”
赵松道:“咱们不欲与世相争,奈何人家不放过咱们,居然找上门来,如今连栖身之所也没有,还守什么誓言?依老朽之见,不如大家散了伙吧!”
赵学佗接道:“师父说得有理,大家散伙吧!值此风云骤变之际,根本不能独善其身,除非先除了暴,方可有太平日子过,况诸位前辈都有一身本领,更不该埋没在山中。”此言一出,诸老便交头接耳起来,一片惶恐。
卓成双大声道:“何必诸多顾虑?大家下山行医去吧!要不便另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见人,老天爷保佑诸位不让盖天帮找到。”
群老商议了一阵,结果分成两派,一派下山,一派留在山中,当下余青玉等人即下山去了。卓成双依然驾车,余青玉让赵松师徒和薛旗乘车,自己骑马随后,如此行了几天,幸好一路平安,返回扬州城。
一回到“家”中,云开和丽萍等人均大喜,一边着人准备酒菜,一边问长问短,余青玉将情况仔细说了一逦。“这次若非薛兄大义相救,余三已不能回来矣!”丽萍首先向薛旗下拜,接着家人亦纷纷向他施礼。
薛旗虽然英雄却不善应付这种场面,急得他把一张黑脸胀红,不断地道:“诸位千万不要客气,薛某只是报恩而已,当不得如此大礼。”
余青玉忙替他解困,道:“今后大家便是好兄弟,也不必再客气了。”他替薛旗一一介绍诸兄弟。
丽萍问道:“相公,你身上之怪病,如今到底好了没有?”这也是群雄关心之事,当下都七嘴八舌地问着。
余青玉道:“我自己就没有什么感觉,这个问题,最好请敎赵老前辈。”
赵松道:“老夫与几位同道替他检验过,余少侠的脉搏比以前较强,呼吸却缓了许多,但仍在正常的范围内,这证明他内功有了进步,也许怪病已不药而愈了。”
云开讶然问道:“怎会不药而愈?”
赵学佗道:“说不定少侠跌下洗剑池,受到极大的震动,反而治好了病,因为少侠之病源乃体内之阴阳二气未能融合所引起的,这一震,等于有一股强大的外力,促使二气融合。”
云开道:“假如真的如此,倒是一件大喜事,三公子你自己觉得体内之真气有否异常?”
余青玉想了一下,道:“以前体内每有一种沛然之感,近日这种感觉没有了,但办起事来,却反而有用不尽的精力。”
云开喜道:“这是‘收敛’,恭喜三公子武功更上一层楼。”
关学祖道:“要想知道三公子之病是否已座愈,还不容易?只须让他跟金前辈再斗一场,便一淸二楚。”
林枫红瞪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
卓成双道:“反正两位神医在场,三公子不如到庭院中打几趟拳。”余青玉欣然答应,他持起衣袖,在庭院中施展万象大师授他的“擒拿手”。这套武功他虽未学会,但因必须蕴劲而发,最易激发体内真气,他一口气打了几遍,毫无异象最后又使了两趟六十四招的“千树落英掌”法后停止。
卓成双嚷道:“三公子的病果然好了。”赵松师徒交换了几个眼色,亦暗暗领首。
余青玉自然亦喜不自胜,抱拳道:“自余三患病以来,给众兄弟带来了不少麻烦和忧虑,余三十分抱歉!”
一直不作声的金空空排众而出,道:“老夫直至如今才向你道贺,不知你是否觉得奇怪?”
卓成双急道:“前辈到底有什么话要说,最好不要拐弯,咱们也心急欲知原因!”一句话逗得其他人都笑了起来,余青玉边忙轻责几句。
金空空道:“因为老夫一直存疑,直至适才看了三公子练功才放了心,正如云开所说,尔如今已更上一层楼,内力收敛,藏而不露……唉!如今连老夫也不敢再与你动手了,放眼武林能胜得过你的,已如凤毛麟角。”
众人听他这样说都雀跃不已,卓成双道:“今晚实该多喝几杯。”未几下人已将酒菜办好送了上来,筵开两席,群雄因余青玉武功大进都开怀畅饮,余青玉先敬了众人三杯,谁知众兄弟又纷纷回敬他,余青玉不忍拂他们好意,酒到杯干。
云开恐他醉倒,忙劝止之,金空空笑道:“无妨,只消老夫敎他一点窍门,包他不醉就是!”当下在余青玉耳畔低语几句,只见余青玉含笑点头。
席间余青玉问道:“云叔叔,近日盖天帮有何行动?”
“端云寨已被盖天帮所灭,闻说如今盖天帮将矛头指向全阳门和凰凤寨。云某恐怕这两门亦难以抵挡盖天帮的大军。”
“还有其他的消息么?”
“听说赵家庄的人己和其他庄的人联合起来,在大别山一带秘密谋事,前几天还派人送信来,希望彼此合盟,互相支援。”
余青玉喜道:“好极了,吾道不孤,何患盖天帮不灭,巢湖那边可有消息?”
“一切平静如常,可惜网罗不到好手加入。”
关学祖道:“咱们如今的实力也不弱,大可以与对方拼一拼。”
云开眉头一皱,道:“只怕尚不足与盖天帮颃颉,还不宜妄动。”
关学祖道:“咱们先挑好吃的下手,先斩其羽翼,最后才直捣黄龙,这样总可以吧!”
余青玉道:“余三赞成关二哥的建议!盖天帮因地盘扩大,实力开始分散,咱们如今又有了金老前辈之助,斩其羽翼已有足够之实力。”这一说群雄都磨拳擦掌起来,气氛甚是热烈。
胡广志道:“话虽如此,咱们先向那个目标下手?”
胡广新道:“盖天帮分舵众多,找个目标还不容易。”
金空空道:“慢来慢来,太过弱小的,咱们不需下手斩之,因为斩不胜斩,且浪费己方之精力,又不足以影响盖天帮之实力,是以须花点心思计划一下。”
胡广新道:“有薛旗兄在此,这事交给他办,必能胜任。”群豪目光都落在薛旗身上,薛旗低头不语。
余青玉干咳一声,道:“薛兄只是客卿身份,当日我与他有个协定,他虽跟随咱们,却不便动手。”
胡广新又自低声道:“咱们又不是要他动手。”
薛旗道:“薛某有两个笨办法,不知行得通否,想请敎高明。”
云开忙道:“薛兄且说,不必客气。”
“第一,咱们派人去凰凤寨和全阳门,协助他们抵抗盖天帮,只要行动秘密,击退来犯,甚至全歼来犯者,绝不为奇,这一条杀伤的乃是盖天帮之精英;第二,隐藏己方实力,拨出一部份人大张旗鼓,引盖天帮来攻,如欲痛歼来敌者,也不太困难,只须与五庄的人联系,内外夹攻必成,因为薛某估计,帅英杰亲自出马的机会不大。”
他话刚说毕,余青玉已连呼好办法,其他赞成的亦大不乏人。林枫红道:“这两条良策都可行,但如今只宜择其一而行之,那一条较佳呢?”
众人都拿眼望云开,云开道:“这得看大家想快还是慢,快者先助全阳门和凰凤寨,慢者则行第二条路,因为盖天帮必先去收拾全阳门和凰凤寨,回头再来对付咱们。”
金空空道:“有理!依老夫之见还是行第一条路,只是为求必胜,咱们不能分开力量,两边兼顾,须在凰凤寨和全阳门中择其一。”
关学祖道:“最好他们都能保住,对咱们才有利。”
云开沉吟道:“咱们无人与此两门熟悉……不过若要择一而助之,应选凰凤寨,全阳门那边则请五庄的人助之,一则全阳门实力较强,二则……”
卓成双嚷道:“不行不行!我老卓最怕跟女人打交道,咱们还是助全阳门吧!”众皆大笑。
余青玉瞪了他一眼,斥道:“别再打岔,再胡说八道,便罚你到外面放哨。”
云开干咳一声,道:“还有一个原因,五庄人马驻扎处,比较接近全阳门,且赵北坤与全阳门比较熟悉,由他们去助全阳门则最适合,如今首先派人去此两处联络,五庄那方面,梅傲华乃最佳人选,至于去凰凤寨的人选……”
卓成双又插腔道:“千万别派我!”众人又大笑,连余青玉亦一俊不禁。
丽萍道:“那不如由侄媳妇走一趟吧!”
云开忙道:“不不,你一则非武林中人,二则又身怀六甲,不宜操劳!”
林枫红道:“林某毛遂自荐,未知云堂主准否?”
云开大喜,道:“林兄弟肯去最好,不过如今路上不安全,还请关兄弟陪你走一趟。”回头又道:“请三公子修书,明早好上路,迟则恐不及。”
金空空道:“你还想等他有回音才起程?恐怕来不及了,凰凤寨在何处?”
云开答道:“在北雁荡山。未知金前辈有何高见?”
金空空道:“咱们明日稍后便动身,到会稽山等候消息,若凰凤寨不知好歹,拒绝咱们便罢,否则有事驰援亦较方便。”云开回头征求余青玉意见。
余青玉沉吟道:“如此也好,万一蓝凰凤拒绝咱们,便乘机回巢湖。”当下就此决定,但云开不同意丽萍长途跋涉。
丽萍道:“妾身便留在这里等候佳音。”
云开心想胡广志办事比较稳当,当下便令他留下来主持大局,但余青玉已建议云开留下来,以联络来投之英雄,云开估计有金空空协助余青玉,路上料无问题,欣然答应,当下便散了席。
众人回房,卓成双快步上前,截住余青玉,问道:“刚才金老头敎你什么不醉的良方?”
忽见余青玉张开嘴巴,口中立即喷出一股酒箭来,一时酒气薰天,余青玉哈哈大笑,挽着丽萍进房。
次日一早,林枫红和关学祖在赵松协助下易了容便上道先行。
余青玉等人与云开商量了些应变之策,然后也纷纷易容改装,依次出城南十里处会合,然后分两批上道,余青玉恐大战之后有损伤,是故带了赵学佗同行,薛旗不便同行,留在扬州协助云开。
一行人平安直抵会稽山,在山上找个栖身之所等候消息,三日之后方见关学祖匆匆赶来,卓成双忙迎前引他上山。余青玉一见,急不及待地问道:“蓝凰凤姐妹有何意见?”原来凰凤寨乃蓝英所创,其后传与两个女儿,大姐蓝凰、蓝凤,均年届标梅,犹未许人,寨内的人,清一色女人,与全阳门刚好相反。
关学祖道:“咱们上山呈上三公子之信,蓝凰阅后一口应允,即请我来通知三公子,并请诸位立即去寨里相见。”
卓成双道:“那些女人一听到有这许多汉子上山,当然欢迎啦!三公子最好把她姐妹也讨回家做老婆,凰凤寨与咱们便是一家人,日后弟兄们要讨个老婆也方便,肥水不流别人田嘛!”
余青玉喝道:“到了凰凤寨之后,可不许你再胡说八道!咱们立即下山。”
到了凰凤寨外面,余青玉方知此寨规模之大,出乎自己想象,而且依山傍建,疏密有致,明暗兼备,对蓝凰凤姐妹不由另眼相看。
三声炮响之后,但见寨门打开,拥出一队娘子军来,当先两姝,一身蓝色衣裤,蓝色的披风,襟上綉着一只金丝凤凰,英姿之中不失妩媚,不问自知两位寨主亲迎大驾,余青玉连忙抱拳道:“余青玉拜见两位寨主。”
蓝凰蓝凤两姐妹长得相似,只是蓝凰左颊有颗小小的美人痣,而蓝凤的美人痣却生在右颊,只见蓝凰慌忙回礼道:“三公子大驾光临,乃敝寨之荣幸,拜见两字实乃客气太什,事实上愚姐妹理当迎驾于山下方合。”
“余三久闻两位寨主大名,惜无缘识荆,今日一见贵寨之规模,更增钦佩之情。两位寨主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
蓝凰连忙谦虚之,蓝凤性格比较活泼,格格地笑道:“姐姐,余三公子大名鼎鼎,今日肯台驾光临,你怎只顾跟他说客套话,不请人家进寨。”
蓝凰一笑道:“是愚姐失礼。三公子及诸位英雄请进。”两姐妹亲自引路,但见寨门内一座广场虽不太大,却散拾得十分整齐,四周遍栽了许多花树,此时枝叶正茂。
林枫红含笑立在阶前,卓成双低声道:“老林,这次让你长住温柔乡,真是便宜了你!”林枫红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进聚义厅。
大堂正中挂了一幅立轴,上面绘了两只凰凤,前面放着两张金漆高背椅,阶下摆着两列椅子,椅后早已立了两行英姿飒爽的女寨兵,靠墙兵器架上放着十八般武器。蓝凰请余青玉等人坐下,然后偕妹上阶在金漆椅上坐下。
蓝凤道:“彼此乃同道中人,客气的话留待盖天帮烟消云散之后再说未迟,还是早早进入正题吧!三公子拔刀相助,敝寨上下五内均感,未悉是否有盖天帮攻打敝寨的消息?”
“不错,咱们得到消息,盖天帮下一步是打算消灭贵寨和全阳门,只是确切的日期尚未查悉,但料短期内即会进行,两位寨主英明,料亦早有消息和应付之法。”
蓝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敝寨亦探到同样之消息,亦有一套应付之法,盖天帮人多势众,高手如云,又恐不足以抵御。况且他们迟迟不动手,一旦动手,必有万全之策。”
蓝凤接道:“小妹闻林大侠谓三公子曾与东郭西城斗过,不分胜负,三公子武功之高,令人羡慕,有你及诸位英雄之助,则何惧盖天帮!”
卓成双低声道:“女人就是女入,说不客套,又满口场面话。”
谁知蓝凤耳尖听到,道:“这不是客套话,乃小妹真心话,咱们只欠几名高手押阵而已,若寻常人物欲攻打本寨,哼哼,恐怕比登天还难。”
蓝凰忙道:“妹妹不可自吹自擂,以免贻笑大方,嗯!林大侠请你替咱姐妹介绍一下诸位英雄。”林枫红欣然答应,为他们一一作介绍,蓝氏姐妹闻“金山银海不如一把剑”的前辈高人金空空大名,登时笑靥如花,芳心大定:“有三公子和金前辈相助,本寨固若金汤矣!”
金空空怪眼一翻,道:“小妮子少灌迷汤,帅英杰不是你对付的,且先带咱们参观贵寨的四周地形和设施再说闲语吧!”
蓝凰道:“金前辈之令,晚辈敢不遵令?请诸位跟愚姐妹先到后寨。”当下群豪跟着她俩姐妹和寨内的女兵到后寨一带观察地形。
只见寨后有座小小的草坪,草坪尽头便是一片断崖,两侧山峦起伏,怪石嶙峋,什是险要。蓝凤道:“本寨训练了许多神箭手,石后暗藏箭手,敌人若想由后山偷袭,难以登天!诸位上山俯览,对本寨之地形将更清楚。”当下走上左侧山峦。
居高临下,果然一目了然,山寨前面只有两条小路,但近寨之处,同样布满了大石,可以匿人,稍远之处堆满了檑木,蓝凤得意洋洋地道:“盖天帮若由前寨攻上来,即使能过得檑木及箭矢两关,所余已无几,亦不足畏矣!”
余青玉叹息道:“难怪他们将贵寨放在最后一个目标。”
金空空道:“只可惜寨内没有设施,一进寨门便中门大开矣!且人家敢来,必有准备,若依你之说,咱们根本不必来。”
蓝凤红着脸道:“晚辈绝无此意,前辈千万莫误会,再说咱们亦是害怕被对手攻进来,所以才想倚仗诸位英雄大侠!”
蓝凰接道:“寨内尚设有多处暗哨,可供弓箭手施展,只是本寨全是女流之辈,武功高者不多,故此着重训练弓箭手和暗器手。”
金空空问道:“弓箭手共有多少个?”
“本寨共有六七百人,人人均能射箭’箭法较好的也有二三百人,能使硬弓的,则只有六七十人。”
“通讯方面又如何?”
“共有三十六个明暗哨岗,可观察四方,以火堆传讯,危急时尚有红绿黄三种烟花吿急,山中粮食足够吃三个月。一千张弓,长短箭矢共有二万枝,另尚有各式暗器。”
余青玉忙打圆场道:“如此己足够矣!相信盖天帮攻上来,亦要付出极高之代价。”当下众人重新回聚义厅,女喽啰们已在厅内摆了几张八仙桌,众人依次入席,酒宴便摆了上来,蓝氏姐妹少不免劝了几番酒,想不到山中居然能做出许多好菜来,群雄都能尽兴,散席之后,蓝氏姐妹亲送群豪到客舍安寝。
整座凰凤寨分成五组,前中后和左右两翼,客舍便设在聚义厅后面,蓝氏姊妹则住在中堂,中堂还建了一座高楼,可俯视全寨各处地方。
一宿无语,次日一早群豪又聚于聚义厅,金空空道:“寨主可否请贵寨神箭手表演百步穿场之绝技否?”
蓝凰笑道:“正欲请前辈指点,待吃过早饭便着他们献丑。”当下女寨兵捧上糕点面汤,群豪饱餐之后,都到广场,只见那里已摆放了许多个箭靶,一列女寨兵腰悬箭囊,手执长弓,早己准备停当。蓝凰立即下令她们表现。
那些女神箭手果然名不虚传,几乎箭不落空,且多数中红心,惹来一阵喝采声。蓝凤有点得意地道:“请金前辈指点一二!”
金空空冷笑道:“射中死物,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敌人是不会站在那里等你们射到的。”
“咱们平日也有训练射活靶。”
“成绩如何?”
蓝凤有点忍不住,负气地:“射活靶当然成绩不同射箭靶,这是必然的结果。”
金空空一本正经地道:“以后需着重这方面的训练,还要加强耐力的锻练,因为即使这次能击退盖天帮的侵犯,但盖天帮绝不会甘心失败,下次再来犯,也许同道来不及救援,则要靠你们自己了。”
蓝凰怕乃妹再说负气的话,会令双方尴尬忙道:“老前辈句句金石良言,晚辈姊妹得益良多,只是晚辈尚斗胆恳求前辈,趁盖天帮尚未来犯,主持训练,则敝寨得益将更多!”谁知金空空一口答应。
余青玉喜道:“前辈肯训练女寨兵,不但是凰凤寨之福,亦是武林同道之福!”
金空空道:“不是老夫故意挑剔,实是老夫看了凰凤寨的地势,认为可作抗御盖天帮的大本营,所以希望加强防卫能力。请寨主立挑选寨内最精壮的五十名女寨兵,老夫要立即进行训练,而且最好要有位头目,将来也可顶替老夫的位置,主持训练计划。”
当下蓝凤亦回嗔作喜,立即吩咐几位头目,挑选第一批受训人员,未几广场中已聚集了数十个女寨兵,谁知金空空道:“你们都随老夫来。”他慢慢向山寨左侧山峦跑去。
蓝凰虽然有点意外,但仍立即下令女寨兵跟着金空空:“一切须听金老前辈之命令,违令者当作违反寨规!”霎时间,广场上的女寨兵走得一个不剩,蓝凰忙请群豪进厅聊天。
余青玉在山上甚是无聊,心中既记挂母亲,更为丽萍临盆在即而心焦,无所事事只好拿出师父遗下来的武功旨要阅读。这本书除记载凌水云的成名绝技之外,尚有他在武学上的心得和临场经验。余青玉毎次打开这本秘籍,便废寝忘餐,今次当然亦不例外。
如此过了三天,金空空的训练已吿一段落,这天晚饭时,余青玉忙询问成绩。金空空笑道:“此乃须长期保持不懈,方可见效之事,三日岂能见效?”
蓝凤笑道:“姐妹们跟金前辈练了三天,人人均走不动了,都在怪你不懂怜香惜玉哩!”
金空空大笑道:“老夫年轻时尚不懂得,难道到老了反而会怜香惜玉么?”群豪都大笑不巳。
金空空又道:“贵寨的两位头目已掌握了训练的精髓,日后只须叫她们训练便行了。”
蓝凰道:“韩香玉和明珠这三天也够辛苦的了,明天就让她俩休息一天,后天才训练第二批吧!老前辈劳苦功高,晚辈再敬你一杯!”金空空也不推辞,酒到杯干。
余青玉问道:“蓝寨主,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没有?”
蓝凰道:“还未有消息回来。”当下散席之后,各自回房练功歇息。
次日午后,下山打探消息的女寨兵来报:“启禀两位寨主,属下探到消息,盖天帮已派了人要来攻本寨。”
蓝凤兴奋地站起来,问道:“如今他们到了何处,一共有多少个人,由谁带领?”
“领头的人是盖天帮的总管廖柏夫,一共带了七八十个人,如今到了鹤盛。”
那女探子道:“说不定今晚他们便会来犯。”
余青玉急问:“鹤盛离此处有多远?”
“只有三十多里路。”蓝凰立即道:“传令下去,全寨准备应战,晚饭之后,各自到岗位上,无故不得擅自离开,违者斩首!”霎时间,凰凤寨立即呈现一派紧张的气氛。
余青玉道:“他们只来了七八十个人,看来全是精锐人员,咱们可得小心。”
蓝凤道:“帅英杰也太小觑咱们凰凤寨了,只派七八十人,管敎他们来得去不得。”
金空空毕竟是块老姜,低头沉吟不语,卓成双嘴快问道:“金前辈似乎不同意蓝二寨主的看法哩!”
金空空干咳一声,道:“帅英杰乃一代枭雄,莫将他看得太简单,否则也不会将大半座武林呑掉……老夫心中实有一个难解之谜。”
蓝凰忙道:“前辈心中有何不解谜,何不说出来,等大家参详一下?”
金空空干咳一声’道:“帅英杰敢先取快刀门、流星门等,为何反将凰凤寨列入最后一个目标?显然因为贵寨在他心目中有很重的份量,试猜一下,一是他认为贵寨向来只采取自保之策略,没有野心;二是贵寨占地形之利,攻占贵寨,须付出极大代价,与其如此,何不待大局己定之后再慢慢动手?”
林枫红道:“前辈言之有理,此刻连晚辈亦觉得古怪,既然如此他绝不应只派七八十个人来攻打凰凤寨,何况此刻以盖天帮,随便要调集三五百人绝不困难。”
“真是孺子可敎!”金空空颔首道:“自古以来,进攻的那一方,人数必须在防守那一方之上,人数越占到优势,取胜把握固然越大,损伤亦会较少,此理至浅,稍为读过孙吴兵法的人都明白,故此……老夫怀疑廖柏夫所率领的,只是先头部队,背后那一队才是可怕的对手。”
蓝凰粉脸变色,道:“晚辈立即派人下山再去打探!”当下又着人挑选几位精明的女探子火速下山,并须不断将消息传递上山寨。
余青玉忖道:“到底姜是老的辣,今后每一件事都得仔细推敲方能成大器。”当下问道:“未知蓝寨主有何却敌之策?”
蓝凰微微一愕,道:“俗语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盖天帮的人员若能过得檑木及乱箭这两关,人数亦不多,已不需担心了。”
余青玉道:“余三有一计请敎高明,咱们先派一队人马埋伏在半山,待檑木乱箭过后,再冲上来,上下夹攻,必大有收获。”
蓝凰道:“此计果然大妙,这队人马就由三公子率领如何?”
余青玉尚未作答,金空空已截口道:“不可,三公子须与老夫协助两位寨主留在山上,绝不能让他们攻上山寨放火,否则难有取胜把握。”稍顿又道:“依老夫之见,来攻贵寨的人,绝不止七八十人,最低限度必有两三百人,故此须防对方由两侧攻入,正面反而不需驻太多重兵,老夫建议由林枫红和卓成双各领一队人驻在两侧山峦之上,一可防范,二可在必要时居高临下冲杀,最为妥善。”
这个提议连余青玉亦大表赞同,当下立即分配人员,蓝凤并取出地图让群豪使用,金空空在地图不断指指点点,安排各队人马,为求方便指挥,将全寨人马分成丘队,各以一色为代表,蓝氏姊妹在中堂高楼上指挥,余青玉和金空空则不属任何一队,随时协助最需要的人。
蓝凰将寨内的女头目全都召集在大厅内,交待一切事项,并下令立即准备一切应用之物,包括武器、弓箭、暗器、火把旗帜等物。待分配好一切,已近黄昏,众人都十分紧张,谁知金空空却道:“大家先回去休息一下,养精蓄锐,老夫估计他们若攻山,亦会在下半夜,是以晚饭亦不用太早吃,免得最需要使气力时肚子饿。”
他年纪最大,指挥分配头头是道,众人亦无形中将他当作领袖,甘心听其命令,而余青玉却在这次得到很大的启发,回房之后,只将他的计划和分配,仔细思索了一遍,然后上床练功。
夜幕将凰凤寨笼罩住,山寨表面上与平日一样,不松不紧,巡寨的女寨兵照样巡逻,更妇照常打更,这时候山下却传来了消息,至今为止,只发现廖柏夫率领的人马,而且离山脚只有两三里路。
消息传遍凰凤寨,大家都紧张起来,如箭上弦,只见金空空两道眉头深深锁上,传令左右两侧的卓成双和林枫红派人由两侧向山下设哨岗。
第二道消息瞬即传至:廖柏夫的人马已至山脚。女探子刚下去,第三道消息又至:廖柏夫的人马分成四批,由山道两侧向山上进发。
北雁荡山更加沉寂,静得吓人,忽然靠近山寨的山腰上飞起几道烟花。
七彩绚灿的烟花在半空爆开,将周围照得一亮!烟花未熄,一声锣响,山上石后向下抛下许多火把,将山道附近照亮。
这时候,不管是在高楼上的蓝氏姐妹,或是寨前的女寨兵都发现山腰上有人影迅速向上移动,与此同时,山腰亦爆出一阵喊杀声,数十个大汉向上急窜。
金空空飞掠至前寨,喝道:“尖的准备,圆的推!”推字一出口,二十多根沾木由山上滚了下去,谁知来犯者有准备,一道哨子声响,两队人都向旁散开,被檑木打中的仅有几个人,可是金空空亦料到此一着,是故檑木滚下又喝道:“射!射闪开的人!”
刹那间,但闻“嗤嗤”声响,一排箭雨向下急射,伴着惨叫声,又闻山腰有人道:“第二个方案!”
对方第二个方案是什么,金空空自然不知道,只见山腰上的敌人都伏下来,忙又道:“圆的推!”圆的是檑木,尖的是弓箭。檑木再落下时,山腰的人反向上急窜,原来山坡不平,檑木落下时,碰到石头,反而弹起,使对方有机可乘,这是金空空预料不到的,是故他又急急下令:“射!”
金空空将每队弓箭手分成三组,第一组的人数最多,备硬弓长箭,第二组和第三组的弓箭手,须另得命令才能动手,而且她们都是伏匿在暗处。
第二阵箭雨,又放倒了对方几个人,重伤的敌人由山上滚下去,沿途不断发出尖厉的惨叫声。对方趁凰风寨射手取箭时,全速前进,于是檑木再度显威,如此各出奇谋,盖天帮的人_虽然有损伤,但终于逐渐接近山寨。
金空空脸上一片肃穆,如果对方来的只是这些人,他有绝对把握将其全歼,就怕尚有奇兵。
接近山寨的地方,石头颇多,对方到了“石头阵”后,忽然不再行动,金空空心头猛地一沉,忙道:“大家沉住气听命令!”
话音刚落,山腰上忽然发来一阵箭雨,金空空当然不会被射中,道:“待他们现身才反击!”他边说边退,传音道:“蓝寨主请发旗号,通知两侧的人,注意敌人。”
话音刚落,两侧山峦上空都旋开了烟花,果然不出所料,来犯敌人不止此数。
当两侧山峦飞起烟花之后,前山的敌人又开始向上移动。金空空道:“第一组继续!第二组随时‘抽冷子’!”第二组和第三组的弓箭手,射箭技艺比第一组的稍胜,她们匿在暗处,待对方探出身来,才开始行动,突施暗箭。盖天帮显然料不到有此一着,一下子被射杀十多个人。
与此同时,两侧山峦已响起一片喊杀声,高楼飞起一枚白色的讯号烟花,下令两侧报吿敌情,金空空依然十分镇定,而余青玉则爬上高楼,心情十分紧张。
只见两侧山峦上光如白昼,箭矢乱飞,两旁各有一人冲了下来,两个女寨兵连忙迎上去,低语一阵飞上高楼报吿。原来山峦两侧的人数竟然超过由正面进攻的!
蓝凤失声道:“那不是来了三百人?”
余青玉道:“若让对方由两侧攻进来,我方阵脚必然大乱,须速增援!”蓝凰立即将守中堂的人分一半支援两侧。
女寨兵再将消息吿诉金空空,金空空沉吟一下,将第三组的弓箭手撤退,留守在中堂,并令女寨兵传令后寨的人密切注视后寨一带的情况。
余青玉心急如焚,道:“大寨主,在下在此作用不大,不如去两侧助阵,未知意下如何?”
蓝凰考虑了一下,道:“也好,请三公子小心!”
蓝凤道:“大姐,小妹去左侧山峦,请三公子支援右侧。”蓝凰颔首,当下两人下高楼向两侧山峦跑去,尚未上山,已见一名女寨兵跑下来,道:“敌入十分强大,林公子请三公子速去!”
语音未落,余青玉已如离弦之矢般射出去,两个起落已上了山峦,只见一道灰影,在林枫红和几名女寨兵中穿插,举手投足,围攻的人便闪避唯恐不及!
余青玉射而至,喝道:“你们守住阵脚,待我来会他!咦,牛鼻子,原来是你!”原来那个人竟是盖天帮的副总管铁冠道人。
铁冠道人见到余青玉亦是一怔,脱口道:“怎地你还未死?”
余青玉哈哈笑道:“你死三公子也还活得好好的。今夜便是你之死期。废话少说,看招!”他腰间虽然悬着长剑,但不急于抽剑,挥掌便打。
铁冠道人怒道:“小子,今夜你落在道爷手中,也算是个异数,白让道爷领功。”他亦不抽出拂尘,以掌对掌,寸步不让,可是他只接了七八招,便暗吃一惊:“怎地这小子武功突飞猛进,似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