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长青被关进一间黑黝黝的房间里。手下们见铁冠真跟吃肉和尚在大厅与北荒三怪对峙,根本不敢进去。待三怪去后,甄嘉又再下山,是以柏长青一直不见天日。
甄嘉之功力有限,且柏长青此时之功力已十分深厚,在不断运功冲击之下,不过一个时辰已冲开穴道,他伸手在墙壁上抚摸,这不过是间普通之客房,只是把窗户封住罢了。凭柏长青之功力要破门或破窗而出,并非难事,但他估计,北荒三怪跟吃肉和尚,铁冠真人冲突后,因他自报是北荒三怪之奴仆,华山派应会拿他去制衡三怪,却不知情况竟会大转变。
他越坐越久,估计天色已黑,仍无动静,心头诧异之至。他哪知道甄嘉人既聪明又漂亮,既得师尊疼爱,又得师兄妹吹捧,形成自高自大,平时之事又有师兄们料理,是以粗心大意,回山之后,已忘记这件事,只知道三怪“知难而退”,便高兴得回房睡大觉了。
柏长青练了一阵功,越想越觉奇怪,为何华山派这般平静?他在房内连踱十几圈方步,但觉肚子饿得咕咕乱响,乃决定破门而出。
柏长青将双掌按在门板上,运功抵在其上。他家传内功以柔克刚,以绵实制凶猛,他本在此方面有成就,加上阳照天的数十年内功,此时即使是乃父,亦未见得比他深几分。
过了两盏热茶功夫,他收掌举袖拭拭额角之汗迹,轻轻一扇,那堵门板如面粉般,纷纷扬扬飞了起来,露出一个两尺左右见方的门洞来,柏长青伸臂出去,摸到锁头,运功用力一扭,那锁便断了,他轻轻拉开门,闪身出去。
走廊上一片漆黑,幸好房内更黑,他双眼很快便能适应,略为沉吟了一下,便向内走去。他不想再惹麻烦,不过此时肚子太饿,不能不找点东西果腹。
走了一阵,忽然一阵步履声传来,且隐隐有灯光。柏长青料必是华山派弟子在巡夜,是故轻轻一跃,蹲在横梁上。
果然过了片刻,便见四位青年走来,前后两位提灯笼,中间那两个则刀剑在手。神态萎顿,估计已连续工作很久,都有筋疲力尽之感。
柏长青担心他们走至囚室,便会发现那扇门板之异状,则自己迟早必露行藏,心头十分紧张。
不料,那四人刚自脚底走过,前面那人忽道:“陆师兄,谁敢上华山捋虎须?白天练功不辍,还要巡山,晚上尚得当值,铁铸的身子也不能长期如此,咱们不如歇一歇吧。”
第一个那位年纪看来较大,也较稳重,只听他道:“唐师弟,话不能这样说,今日早上及中午已来了两批高人……”
那姓唐的笑道:“陆师兄,你又痴了。外面还有三层巡逻队,有人上山,外面必有锣声,咱们又何必这般辛苦?你功力深,不觉得怎样,但小弟早已累得双脚像灌了铅般了!”
姓陆的沉吟起来,第三个道:“陆师兄,小唐说得也有道理,咱们不如到灶房去吃宵夜吧,所谓皇帝不差饿兵,且又没有规定吃宵夜的时间,咱们到那里歇一歇吧。”
姓陆的只好道:“好吧。吃饱之后,可得再巡。免得出了事,师父怪责下来,小兄可担当不起。”
背后那个姓林的笑道:“师父今天至今均未见,九成是闭关练什么绝艺,他那会知道!”
四人边说边走,柏长青见他们要去灶房,心头大喜,连忙溜下来,尾随他们向左首那条过道走去。
原来灶屋建在二进的庭院角落,看规模还不小,由此可见华山派的人员不少。
四人到了那里,只见门外挂着一对灯笼,便将自己灯笼内的蜡烛吹熄,无精打彩地走进去。
柏长青急窜两步,伏在窗下,慢慢探头望进去,原来灶屋里支着一张大桌子,一个中年汉系着围裙,正将一大盘面放在桌上,道:“你们来得真巧,面刚煮好,人便到了!”他又在桌上放下一大盘炒鸡蛋,一盘小黄瓜、一盘酱肉。
四个人坐下之后,也不客气,低头便吃。不过速度不快。厨师道:“上面有令,你们得快点吃,速去工作!”
那四人暗叹一口气,把碗里的面吃光,又走出门了。柏长青早已伏在暗处,待他们走后,他便窜进灶房。
厨师正在洗碗,头也不回地道:“你们都来得很快,都不能吃苦,华山派……”他话未说毕,后腰上一麻,一阵困意袭上心头,他伏在灶头上睡着了。
柏长青立即抓起一对竹筷子,也不用碗,夹面便吃,他狼吞虎咽,吃了八九口,已有半饱,怕有人发现,抛下筷子便溜出去。
远处有人声,柏长青吃了一惊,因在庭院里,可匿之处不多,只得蹲前两步,腾身跃起,藏在树上。
庭院里的那两棵树,都已有百年树龄,又长得枝浓叶茂,虽然如今无叶,但在黑暗中勉强仍能匿人。
来的是另一队巡逻队员,他们进了灶房之后,便听到一个哈哈笑道:“你们看,连老丁也累得伏在灶头上睡觉,遑论咱们了!”
俄顷,另一个道:“咦,不对……啊,他好像被人点了穴道,莫非有敌人潜了进来?”
柏长青心头一惊,连忙自树上跃了下来,两个起落,射进右首厢房走廊上,冷不防有个人开门,柏长青心急之下,手臂一抬,又封住其晕穴,同时一手揽着其腰,闪进房内,再将房门关上。
这时候,他才知道竟是个女子!大丈夫不欺暗室,柏长青正想退出去,但外面已响起了锣声。他心头大急,顾不得其他,先把那女子抱上床去,邻室都传来响声,料其他人均被吵醒!
柏长青心头震惊,设若其他人都出去,只此房间不开门,无异向人宣示,自己将在房内,一时无计可施,他亦爬上床去,拉被子盖上。入鼻一阵醉人的幽香,他收摄心神,又封了那女子的麻穴,这才解了其晕穴,同时伸臂过去,缠住其脖子,低声道:“不可张声,否则便杀了你!”
那女子娇躯微微抖动,颤声问道:“你是谁?”
“你管我是什么人?你只需知道你一条小命捏在我手里!”
那女子十分聪明,心念一转,已料到七八分,冷冷地道:“只要我一叫,你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去,还不知谁将小命丢在此哩!”
柏长青觉得她声音听来有点耳熟,低声问道:“你是小六子?”
那女子吃了一惊,反问:“你是什么人?怎地知道我是小六子?莫非是四师兄?”
“我便是被你掳来的那个臭贼,想不到你如今反而落在我手中。”
“啊——”甄嘉只叫了一声,柏长青手臂一紧,她便叫不出来。
“你不要命啦?就算我被人发现……发现我跟你睡在一张床上,一窝被里,你说你师兄们以后会怎样说你?一定会说,六师妹平日眼高于顶,想不到竟是个淫娃,这时候还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床上鬼混!”
甄嘉又惊又急,沙着声道:“你、你真可恶,我这辈子绝对不会放过你!你这个臭贼,不要脸的男人!”
柏长青心头畅快,故意吓她:“你再骂我一句不要脸,我的另一只手便伸过去了!”
“你敢?我、我……”
“我真的不要脸,还有什么不敢的?”
“臭贼,你记住你今日犯下的弥天大罪,将来姑奶奶必定十倍讨回!”
柏长青轻笑一声:“你要十倍讨回?那我不是艳福无边?十倍太刺激了,我怕自己接受不了,一倍就好!”
甄嘉气得七窍生烟,奈何麻穴受制,再骂下去,还担心吃亏更大,暗暗怨恨,却差点把银牙咬碎!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六师妹怎地还未下床?不知有没有问题?”
柏长青在她身畔道:“你得好好应对。”
甄嘉道:“四师兄,小师妹日间巡山受了点风寒,身子不适。外面发生什么事?这么吵?”
宓及弟道:“灶房里的厨师被人点了睡穴,分明有人潜了进来,咱们正在找寻。六师妹你得小心,以免被刺客潜进房去。”
柏长青的手掌放在甄嘉的后背上,甄嘉道:“没有……你放心。”
“那六师妹你多休息,小兄到附近搜一搜。”宓及弟言毕,步履声远去。
甄嘉低声道:“臭贼,你还不快走!”她人本聪明,心头一动,柔声道:“趁乱逃离才是上策,你又不能长期窝在这里……”
“此处有什么不好?软玉温香抱满怀……嘿嘿,说真的,我这辈子还未试过这种艳福哩!”柏长青看不惯她那副趾高气扬、眼高于顶的神态,故意气她。“如果形势可以,我还想在此多住几天哩!你不要再骂我臭贼,不知什么原因,我一听到臭贼两个字,便热血沸腾,心痒难搔,恨不得立即伸手到你胸膛里!”
甄嘉气得七窍生烟,心里把柏长青祖宗十八代全骂遍了,但臭贼两个字却乖乖不敢自喉管里飞出来。
“嗯,我觉得你越来越温柔了。小六子,你是哪里人氏?进华山派多少年了?”
“谁是小六子?”
“你不是华山七子之六吗?我又不知你之芳名,对啦,昨午问你,你还发了一阵脾气哩,我不叫你小六,该怎样称呼你?”
甄嘉气呼呼地道:“随便你,你爱叫什么便叫什么!”
柏长青心里暗暗好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欣喜若狂之态,道:“我那从此之后便叫你小亲亲!”
“你、你臭……杀千刀的,我甄嘉不杀你,誓不为人!”
“你那一点微末之技,只能在华山称雄,哪有本领杀我?你不爱为人,难道想做鸡做鸭?啊!原来你叫甄嘉。对啦,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未回答,你仙乡何处,进华山多少年?”
甄嘉实不愿答他,奈何肉在刀俎上,又怕不答,他会到处乱摸,是以只好道:“我老家是开封人,自小家贫,姑母又没有子女,是以送给她做女儿,她是汉中人氏,七岁那年,姑父母中瘟疫双双过世,刚好师父经过那里,便带我回山,至今已上山十一年了。”
柏长青道:“原来你芳龄十九岁了,却还没有……”
她只道他要藉此探她芳龄,底下的话必又是些不三不四的话,但还未骂出口来,却听柏长青说的话,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你没下过华山,不知天下之大,不知天高地厚,也怪不得你自以为了不起,做一只井底蛙。姑娘,我实与你说,以你之武功及脾气要想在江湖混,只怕不出三月,便要闯祸!”
甄嘉哪里肯信?心中自然不服气。耳畔又闻柏长青道:“实与你说,我在江湖上都小心翼翼,慎言慎行!”
“哼,你莫以为姑娘落在你手中,便认为华山派武功不堪一击,姑奶奶只是大意失手罢了!”
“你说得有点道理,但若果我真的是臭贼的话,你想想如今是什么境况?敌人谁管你大意不大意?今早司马千羽之武功你是见识过了,他儿子中午才让我在三招内打伤了,我不知自己武功在武林中地位如何?”
他话未说毕,甄嘉已冷笑道:“你牛皮不要吹得太大,否则吹破了,可没钱赔你!”
柏长青微微一笑道:“我好意劝解,希望你日后不要看不起人,你反来消遣我?”
“彼此彼此,其他的不必多说!”
柏长青轻轻一叹:“听你这语气,将来肯定还要吃亏才会改变。对啦,有一件事要问你,今早司马千羽在大门外搦战,石中玉为何不出去?”
甄嘉冷冷地道:“我今日还未见过师父及师娘,怎会知道?”
柏长青又问:“是不是贵派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铁冠老前辈及吃肉和尚老前辈两位在场,你说华山派会发生什么事?哼,自以为是!”
柏长青冷笑一声,道:“这可难说,我只是觉得太奇怪而已,为何他不出现?这可是违反一般常理呀!说什么华山派也是九大门派,石中玉作为一派之主,胆子再小,武功再差,也不该任人冷嘲热讽也不敢出面,再说有吃肉及铁冠撑腰,更不该出现这种事,何况,司马千羽声名赫赫,于礼貌上他亦应该出面接待,否则传出江湖,华山派颜面何存?”
这样一说,甄嘉也觉得奇怪,忍不住自言自语地道:“对呀!师父可不是这种人,他又最爱惜华山羽毛……除非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柏长青再问:“以你之见,会发生什么事,他才会闭门不见?须知若是普通的事,铁冠也会劝他出面!他这般窝囊,连铁冠也脸上无光!”
甄嘉也紧张起来,烦躁地道:“我也很想知道,你快解开我的穴道,待我进内堂问个清楚!”
“放你走,我不是要暴露了吗?”
甄嘉道:“你立即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绝不供出你的事!”
柏长青冷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骗得了谁?”说着,居然伸手替她解外衣。
甄嘉大吃一惊:“臭贼,你、你意欲何为?”
“不解下你的外衣,我难以藏身吧。”
此时外面又传来一阵步履声,柏长青一急之下,将她外衣一扯而下,低声道:“若有人进来,你可得小心应对,否则你的名节也完了,我已脱了鞋子及外裤,放在被窝里!”
话未说毕,外面竟传来二师兄谷沛然的声音:“六师妹,你身子怎样?铁冠跟吃肉两位老前辈来看你啦。”
柏长青大急,掌心按在她后背上。甄嘉结结巴巴地道:“我……”
铁冠真人道:“贫道进来看看你好吗?听说你受了点风寒,贫道替你把把脉,开一帖药方给你服,一两日内料能痊愈。”
柏长青在她耳畔轻声道:“先拖他一下再答应。”他说话热气,直往她耳朵及脸颊喷去,不知什么原因,甄嘉竟然觉得一股异样之感袭上心头。
铁冠真人又问:“小甄,你怎地不说话?”
甄嘉道:“稍待,我在穿衣服。”柏长青忽然解开她麻穴,一翻身,匿在床后。
“请进。”
房门轻轻推开,走进两个人来,前面那个是石中玉之掌上明珠石小小,后面那个是铁冠真人。甄嘉不知为何,粉脸倏地升上两团红晕。她双手不由自主地拉一拉外衣,轻轻掀起一角被子,正欲下床,却为石小小所阻。
铁冠亦道:“小甄,你既染了风寒,就不必行礼了,睡回去吧。”甄嘉乖乖地躺在床上,双手自内紧紧拉住被角,生恐被人看见被窝内那对男人的靴子和裤子。
她这一异常之表现,照理平日跟她十分亲密之石小小应该发现,但奇怪她自己也心事重重,垂首不见。
铁冠伸手搭住甄嘉之手腕。甄嘉心头怦怦乱跳,生恐被人揭穿秘密。
时间好像蜗牛般慢慢爬动,也不知过了多久,铁冠才道:“你只是月事要来潮,有点腹胀而已,风寒倒是小问题,休息一两天便可无事。”
甄嘉一张脸更是涨得如同煮熟的蟹子般,双眼轻闭,声如蚊蚋地道:“晚辈也知道……心里也有此感觉,只是这次比较强烈……”
“可能近日山上形势紧张,你们又多忙碌,正常之至,没什么问题。”铁冠言毕便长身而起,一对眼睛,像贼一般,到处乱扫。
甄嘉又道:“刚才四师兄问起……但这种事晚辈又怎能随便告诉男人……是以骗他受了风寒,想不到要动前辈大驾,晚辈心里难安……”
铁冠真人自然明白这种心态,反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境况尴尬之至,便道:“贫道反正闲着无事,你既然没有什么病,贫道便先走了。小小,你且陪你六师姐坐坐。”他急急开门离开。
外面的宓及弟及谷沛然忙问:“老前辈,六师妹身子如何?”
铁冠没好气地道:“女孩子家的事,你们别问太多,滚吧!”事实上他对医药病理,并无多大研究,这次轻信人言,自觉栽了个觔斗,脸上无光,匆匆走了。
谷沛然及宓及弟互望了一眼,也垂头丧气走了。
铁冠真人进房之后,柏长青便一直十分紧张,连呼吸也闭住,直至铁冠步履声远去,他才敢轻轻换了口气。
房内一片默沉。
甄嘉也觉得十分难受,又恐秘密让人发现,便道:“小师妹,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师姐睡一下便没事了。”
石小小心事重重,长身道:“小妹也不打扰了,六师姐,你也早点休息。”
甄嘉忽然发现她眼角隐约有泪痕,心头一动,问道:“小师妹,师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何今日不见他?”
石小小心慌地道:“没有呀,他老人家一切安好……”
“小师妹,你一定有事隐瞒着师姐!今早司马千羽在大门外搦战,以师父他老人家平日之脾性,断无龟缩不出之理,一定有事,你我平日无话不说,这事……你便露一点点风与我吧,我一定替你守秘密。”
石小小倏地转身,涩声道:“他老人家闭关练武,以备长安之约应付强敌。你……六师姐你莫胡思乱想,小妹累了,想早点休息。”她不待甄嘉有任何表示,便匆匆走了,顺手将门拉上。
柏长青立即又翻上床去,一指封了其麻穴。甄嘉又气又羞又恼,自己如此受委屈,可恨的是那个臭贼的模样,她根本还未看清楚。
柏长青笑嘻嘻地道:“你刚才应答流畅,听人说你很聪明,传言果然不虚!咦,灯下看美人,更觉动人,想不到石中玉还能收到一个这般美丽的徒弟!”
甄嘉气得几乎喷血,但女儿家到底喜欢听男人赞她漂亮,是以气中又带有几丝喜悦,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不要得意,除非你杀了我,否则……”
柏长青笑嘻嘻地道:“你武功虽然脓包,但貌如天仙,又冰雪聪明,我怎舍得杀你?”
“你不杀我,有一日我必杀你!”
柏长青愕然地道:“我虽然利用了你,但自信仍保持君子之风,你何事这般恨我?”
“你坏了我的名节,我不杀你还能做人吗?”
柏长青忽然低声道:“有人来了。”话刚说毕,未待他翻到床后去,房门已被人推开,只好仍然龟缩着,两个人两颗心怦怦乱跳,甄嘉又是紧张得涨红了粉脸。
进来的是石小小,她诡异地一笑,讪讪地道:“小妹忘记拿灯笼,又来打扰了师姐了!”她把放在几上的灯笼抓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甄嘉才放下心头大石,柏长青忽然爬了起来,把靴子穿上(他根本没有脱下外裤),低声道:“我走了。”
甄嘉吃惊地问:“你要对付我小师妹?”
柏长青笑嘻嘻地道:“你会吃醋吗?”他顺手又封了她的哑穴,跳下床去,回头对她一笑,可惜房内无灯,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孔,又见他要走了,只恨得牙痒痒的。“你好好睡一觉吧!”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什么原因,柏长青走了之后,甄嘉忽然觉得房内格外冷清。
柏长青闪出房后,抬头望去,见远处有灯光,便窜出去,起落几次之后,已见到那果然是石小小。
石小小往内堂走去,幸好四周漆黑,大概扰攘了一阵,他们找不到柏长青,便以为他已下山了,戒备亦松懈了,是以柏长青借着黑暗,慢慢接近石小小,轻而易举。
石小小住在内厢靠外的一间卧室,窗子正好向外,他伏在窗下,运起功来,凝神静听,俄顷,房内的灯光忽然熄灭。
柏长青心想他身子在外,背向内院,身形十分容易暴露,初生之犊不畏虎,竟然闪身进去,伸手轻轻推门,居然一推即开,他将头向内望了一环,只见石小小正在宽衣,连忙把头缩回去。
过了一阵,再度将头望内,但见石小小已经躺在床上,锦帐亦已放下,他悄悄走进房去,又将门掩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入手。
他很想制住石小小,然后迫问她石中玉之情况,又觉她斯斯文文,一副楚楚可怜之模样,狠不下心对她用武,但不动手,他又想不到其他办法,不知不觉竟然坐在椅上。
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有一张梳妆台,一张书桌,旁边还有两具书架,壁上挂了好些字画,看来她倒是文武兼修。
忽听床上传来一阵凄清之至的长叹,石小小幽幽的哭,不断低声喃喃地道:“怎会如此?老天爷怎会这样?我一向诚心礼佛,为何会对我降下这么大的惩罚……老天爷啊……菩萨啊,你可得大发慈悲,可怜可怜我这个难女……”
床上传来饮泣声,柏长青心中奇怪之至,他想不通,石家发生了什么事?再细细揣摸,他更加糊涂了,因为分不清到底是石小小出了事,还是石中玉出了事?如果是出了事,那又会是什么事?回心一想,不由忖道:“莫非她一直在暗恋金有德?而石中玉已准备牺牲金有德之性命,以保全华山派之声誉?对啦,为何今夜一直不见金有德?”
他越想越觉得接近事实,金有德是掌门大弟子,她在七子之中又是最小的,金有德平日对她必定十分照顾,像她这种柔弱的性格,一定会暗暗爱上稳重又年纪稍大的师兄。
他料定金有德必定已被囚禁起来,想起温钗仪十分替她担心,如果她知道他已将被牺牲,可能会自尽!
忽又想到一个问题:金有德既然没有强奸白秀兰,是什么原因,令他不肯替自己辩护?他觉得这是个谜,亦是最关键的,金有德一定有什么心结,只要能解开其心结,真相便会大白,他亦不用被牺牲。
忽又想到白秀兰,自己一天不回去,她一定十分担心,她俩在山洞里,不知会否有意外?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床里的石小小又喃喃地道:“大师哥啊大师哥,你已跑了,为何又要跑回来?你为何不带我离开?我最需要你帮助的时候,谁知你自身难保!天啊,华山派到底犯了什么错,造了什么孽,才会……”忽然她语气提高:“爹爹,是你来啦?”
柏长青猛地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往床后窜了过去,床上的石小小似有所觉,惊问道:“谁?”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应声:“小小,你睡着了没有?是我!”柏长青立即闭住呼吸。俄顷,门声一响,一个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