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逐渐恢复昔日之繁华,但朝廷仍恐瓦剌再来攻,也因英宗仍在瓦剌手中而耿耿于怀,周振邦三兄弟和陈万里仍被于谦留在京师,协助操练军队,不过工作比以前轻松许多。
京师里人人兴高采烈,唯独陈万里心头仍有个疙瘩,他父母身在瓦剌京师,自己则助明廷抵抗瓦剌,若让也先知悉,父母性命难保,而且父亲帮助异族,攻打自己族人,始终是件忘宗数典的事!
这天温柳烟在师父那里练了武,跑去找陈万里:“万里,这几天京师来了许多戏班,师父订了好些票子,请你跟三位师父一起去看戏!”
邓维友本不喜趁热闹,但因为是竺红姑请的,也就一口应允,陈万里便问道:“什么时候开演?”
温柳烟道:“准戍时开锣,等下小妹与师父来邀你们同去!”言毕便匆匆离开。
杨永宁低声问道:“老大,竺红姑那妇人素来眼高于顶,也不喜跟男人在一起,怎会邀咱们同去看戏?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周振邦也猜不透是什么原因,碍着陈万里的面子,只好道:“性情也会改变,也许棋痴近来有了改变也不定,老三你何必疑心!”
邓维友道:“是的,去后便知道有否文章,小弟去煮饭了!”陈万里忙进去帮他洗莱。
四师徒刚吃过晚饭,竺红姑、温柳烟和那四位侍婢便来了,当下一行十人一同去天桥下看戏。周振邦刚坐下,竺红姑便坐在他旁边。
台上开始演戏了,周振邦三兄弟对此根本不感兴趣,所幸觉得新鲜,才不致闷坏了,倒是其余六小看得津津有味,陈万里头一遭看汉人演的戏剧,许多唱词听不明,有赖温柳烟在旁解释,如此倒另有一番情趣。
竺红姑忽然指一指他俩,低声问道:“周大侠,你看他两口子感情如何?”
周振邦一时不明所指,呆了一呆,结结巴巴地道:“他俩感情素来很好,已是未婚夫妻嘛!”
竺红姑问道:“今日这出戏名是什么?”
周振邦又是一怔,心想这票子是她买的,岂有不知戏名之理?当下喃喃地道:“不是叫‘龙凤呈祥’么?”
“是呀,这刘备过江去东吴求亲了,刘备年纪不小了,孙尚香年纪尚轻,尚且成其亲眷……”
周振邦这才明白,猛地道:“竺女侠,这个自有温侄女父亲作主……”
“温玉树亦望女儿早日出阁,何况柳烟年纪亦不轻了,万里这人粗心,只想自己不会替姑娘家着想!他要等柳烟多大的年岁才来迎亲?且如今日子已太平,正是时候!”
周振邦暗道:“原来她请看戏的目的在此,我老胡涂!”
竺红姑续道:“此事若由我开口,丢了女家的面子,但望他看了此戏,能够清醒。”
周振邦道:“女侠放心,老朽回去后,即与小徒商量,有了决定,便来通知女侠!”
竺红姑微微一笑:“他俩父母不在身边,方得由咱做师父的操心,望周大侠莫见笑!”
“彼此相熟,何况女侠乃关心小徒之婚事,老朽感激尚且来不及,焉敢见笑?反是老朽失礼了!”
“如此红姑便回去等候佳音了!”
那戏演了近两个时辰,待周振邦师徒回家已交子时,周振邦道:“里儿,你看这戏有何感触?”
陈万里喜道:“徒儿从未看过,想不到汉人的戏剧如此好看,明晚待徒儿买票,回请竺前辈!”
“你没想过竺红姑因何要请为师看戏吗?”
陈万里一愕,道:“彼此相熟,请师父看戏,尚须何原因?”
周振邦笑道:“痴儿,人家为何不请看别出,单请咱师徒看这‘龙凤呈祥’?这戏你真是白看了!”
陈万里这才失声叫了起来,周振邦道:“柳烟年纪比戏内的孙尚香尚长,你还要耽误她多少年青春?”
陈万里干咳一声:“师父,非是徒儿有意耽误柳烟的青春,只是徒儿希望能等接家父母到中原,方才成婚!”
周振邦叹息道:“你有此孝心,为师亦感欣慰,只是令尊令堂身在虎穴,要想出来,岂是容易?若依你之说,说不定还得等它十年八年,你如何向温玉树交代?何况还有个李应星,旷日持久,也恐温父改变主意!趁如今日子太平,还是速速完婚方为上策!”
陈万里想了一下,道:“大师父说得有理,那么……”
杨永宁笑道:“此事便等咱们三个老不死的替你安排吧!只是你成亲可要另找一栋像样点的房子!”
陈万里忙道:“此处反正尚有空房,何必另觅新房?柳烟是个明理的女子,她绝不会计较的!”
周振邦道:“反正彼此相熟,待为师着媒人问问她的意思才决定!请客铺排方面,也得先问问温玉树!”
陈万里这才想起一事,急道:“徒儿差点忘记,温伯伯曾说过,他女儿出阁之后,徒儿须与他住在一起!”
周振邦道:“若非入赘的,便待过一段时日再搬去,而且依老朽之见,亦无须去邯郸迎亲了,大家都是武林儿女,亦无须依足世俗惯例!何况于大人尚要重用你!”
“那就请三位师父劳心了!”
次日,周振邦就找了个媒婆去见竺红姑,并下了聘礼,再由竺红姑派侍酒和侍茶两婢去邯郸见温玉树。周章了十天,两婢才带来了温玉树的口谕,他原则上同意让女儿在京师成婚,亦肯待瓦剌之患消除之后,方要女儿女婿回邯郸,由于双方亲戚都不多,温玉树同意一切从简,只请些武林朋友,待日后回邯郸再补请邯郸之亲友。
这天,于谦忽然到访,周振邦忙请他上座:“不知大人驾到有何指教?”
于谦笑道:“诸位非朝内之臣,于某亦非因公而来,不必客气,亦无须大人相称!”
周振邦道:“大人是国家栋梁柱石,要草民姓名相称,万万不敢!”
“也罢,于某也不与先生争论!”于谦道:“令徒陈少侠大婚之期将届,于某来道贺!”周振邦师徒连忙称谢。
“陈少侠为国立功,于某不才,自荐寒舍作为酒宴之所,未知周先生意下如何?”
周振邦忙道:“这如何使得?打扰于大人尚是小事,宾客多是武林中人,恐对大人官誉有损,此方是大事!”
于谦笑道:“陈少侠为国立了不少功劳,朝野均有不少人知道,对于某何损之有?于某既敢自荐,诸位便无须担心,何况于某此举是另有含意!”
于谦的含意,周振邦师徒当然都明白,陈万里更是感激,跪下道:“草民如何负担得起?大人好意草民心领了!假设大人因草民引来非议,则草民万死不能赎罪!”
于谦急忙将他扶起,道:“吾意已决,少侠幸勿推辞,此事便如此决定,于某尚有事要办,他日有暇再叙!”周振邦师徒都甚感动,亲自送他出门。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已是二月初四黄道吉日,来道贺的宾客虽然不多,但大都是有头脸的,武林中像朱雀夫妇、裘达先、欧阳雄、马飞、彭圣祺、林飞燕、林飞雁、司徒怀玉;还有芦芽山的义军代表燕七、太行山的青云道长、龚通神、青城派的青木道长,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还有诸葛义、于谦,更有瞧在于谦脸上而来的石亨、杨洪、武部右侍郎李实、御史杨善等大员。
宴毕,官场上的人先走,像林氏兄弟、燕七、龚通神等人便留下闹新房,直闹至天将亮,青木道长方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天将快亮了,莫叫陈少侠破产呀!”众人哈哈大笑,才让一对新人入洞房!
侍酒权充喜娘,放下合卺酒,核桃龙眼,讨了红包便退回去,顺手将房门关上。陈万里挑开温柳烟脸上之罩布,见她半羞半喜,益惹人爱,忍不住唱道:“娘子,你貌比天仙,今日能结为连理,实乃小生三生之幸!”
温柳烟轻啐了他一口:“没正经的,唱什么戏文,都走了调啦!”
“青木道长说得对,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今晚已浪费了不少金子,还是喝了酒好歇息吧!”陈万里斟了酒,取一杯与温柳烟,温柳烟含羞接过,与陈万里碰了杯,仰头一口将酒喝干。
陈万里放下酒杯,就来放锦帐,温柳烟娇羞地道:“你门还未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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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万里新婚燕尔,于谦特地放他半个月假,两口子经过无数波折,终于能冲破障碍,结成连理,日子过得更加甜蜜。
这天,周振邦三兄弟在军中授拳,温柳烟去买菜,独陈万里在家内练剑,忽然门板被人敲响,陈万里只道温柳烟回来,喜孜孜地去开门,谁知来敲门的,竟是一位他意料不到、也不想见到的人:曾与温柳烟有婚约的李应星!
“是你?”陈万里失声叫了一声,半晌才道:“李兄别来无恙?小弟还以为你会来……参加小弟的婚礼哩……嗯,快请进来喝杯茶!”
李应星默默地走进门内,冷冷地道:“茶我不喝了!那天我是知道的……但我无勇气来,也怕你们尴尬!”
现在陈万里就觉得十分尴尬了,呐呐地道:“家内还有酒,李兄,你就补喝几杯吧!”
“不必了!”李应星吸了一口气,道:“我今日来此别无目的,只望你好生对待柳烟,如果你敢做出对她不住的事,我绝不饶你!”
陈万里忙道:“多谢李兄大量!小弟若敢做出对柳烟不住的事,教我不得好死!李兄,柳烟刚去买菜,就请留下来吃一顿便饭吧!”
李应星嘴角肌肉抽搐了一下,沙着声道:“相见争不如不见,我是等她出去才来找你的!言尽于此!”
陈万里一怔,忙道:“李兄,彼此尚为朋友,见个面吃顿饭有何打紧?”
李应星怪笑一声,笑声充满伤心失意:“胜利者不知失败者的心情!”言毕一个转身,急冲出去。
陈万里只追了两步便住脚了,他曾失恋过,自然能了解李应星的心情,霎时间,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连温柳烟回来也不知道!
“万里,发生了什么事?”
陈万里苦笑道:“刚才李应星来过,我留他吃饭,他不肯……真意外!”
温柳烟紧张地问:“他来作甚?不是找你打架吧?”
“没有。”陈万里摇摇头,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温柳烟嘘了一口气,半晌方道:“对他我只有歉意,并不觉得对他不住,你亦不必有此想法,此事他都有错,他没有死,理该一早派人捎封信来,其实即使这样,彼此亦未必合得来,我觉得他心胸太过狭窄,又急于成名!”
陈万里神情一松,笑道:“说得是,总之咱们见到他,还是当他朋友。”
温柳烟道:“但望他早日找到一位如意伴侣!”
于谦自陈万里口中知喜宁投入也先怀抱,甘心做贼,估计也先敢孤军深入中原,北上京师必是自喜宁口中得知明廷之实力,认为此人留在世上将是明廷的一个祸患,便找陈万里商量:“陈少侠,也先为人如何?”
陈万里沉吟道:“此人野心的确大,但也有真才实学,治军治国均有一手,必有一日会取代脱脱不花可汗之位!”
“他性格有何缺点?”
“专横、善妒而且疑心重,家父常告诫草民,一举一动须小心,以免引起也先误会,否则后果堪忧!”
于谦击掌道:“如此好办,老朽便来个借刀杀人。”
陈万里道:“若用得着草民者,请于大人吩咐!”
于谦笑道:“不必,不必,杀鸡焉能用牛刀,将来还有用得着少侠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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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陈万里忽听人言,于谦赏赐了喜宁家人无数的布匹财帛,一并由兵部出面嘉奖,赞扬喜宁忠心耿耿。
这一着果然生效,消息传到瓦剌,也先对喜宁开始生疑,不再多用他。于谦又令杨洪之子杨俊派人捎信给喜宁,喜宁为了争得也先之信任,悄悄到宣府,希望藉此打探明廷之虚实,谁知一到宣府,便被杨俊擒了,此是闲话,表过不提。
也先回瓦剌之后,脱脱不花本就忌他功高震主,趁他这次铩羽回来,有心煞煞他的气焰,首先取得脱不伦和三才书生之效忠,借故责难也先,两人矛盾日重。也先是个城府深沉的人,他不愿在这个时候与明廷再打仗,以免腹背受敌,因此在府邸里召开心腹会议,并邀请陈拓疆参加。
也先在内厅设宴,大家心里都隐约猜到一点,是故气氛有点沉闷。也先目光一扫,道:“近日可汗对也先似乎有了戒备之心,诸位认为也先该如何应付?”
阿拉怒道:“这昏君跟南蛮皇帝一样,听信谗言,真是可恶,咱们替他打江山,还不如那个秃颅!”
哈花都道:“那秃颅也可恶,若不是太师栽培,他焉有今日,这种吃内扒外的家伙应该五马分尸!”
陈拓疆道:“诸位,如今不是发怨言的时候,还是商量正事为上!”
也先道:“陈大人说得是!也先也觉得奇怪,为何昏君突然会听信谗言?”
陈拓疆道:“其实很筒单,他是忌太师功高震主……”话未说罢,阿拉已忿忿不平地道:“那昏君庸碌无能,怎怪得太师?若无太师,焉有今日之瓦剌?”
也先白了他一眼,目注陈拓疆,道:“请陈大人继续说下去,你们汉人做官的最了解皇帝的性子!”
陈拓疆喝了一口酒,不慌不忙地道:“太师,下官斗胆问一句,可汗对你生疑,是自何时开始?”
也先想了一下,道:“上次也先要引兵去攻南蛮,他已不大高兴,但真正出现问题的还是在这次回来之后!”
“太师理该明白!可汗如今已有一支军队!”
也先本是聪明人,目光一亮,恍然道:“原来他的确是忌我功劳太大!”
“不错,假如你打下明廷,千秋功业由你建立,就算你给他龙椅,他也不敢坐上去!”
也先颔首:“陈大人果然智勇双全……”
阿拉道:“咱们就打下明廷,届时由太师做皇帝,又有何不可?”
也先急道:“住口,此话千万莫传出去!”
陈拓疆道:“假如要攻打明廷,人力物力固然多,亦要花费几年时间,假如可汗在咱们去明廷打仗时,突然停止供应粮草和武器,你说咱们情况会如何?”
这一说,众将面色都是一变,这才服了陈拓疆。哈花都问道:“陈大人,依你之见又如何?”
陈拓疆道:“这就得视太师的意思如何了!”
也先故意不答,阿拉道:“太师,凭你之威信,大可以取其位而代之!”
也先干咳一声:“阿拉,你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么?”
阿拉道:“形势所迫,不先下手,反要遭殃!”
陈拓疆道:“问题是咱们是否有足够的实力,以及太师有否足够的威信?”他故意长叹一声。
也先急问:“陈大人因何长叹?”
“下官可惜太师以前忽略朝内文官!”
也先思之亦悔之莫及,乃点头示意陈拓疆继续说下去。
“据下官之见,可汗亦不敢贸然对咱们下手!目前首要问题是先消除他对咱们的猜忌和恐惧!”陈拓疆道:“以后再慢慢计划夺位之计!”
也先询道:“陈大人有何妙计?”
陈拓疆道:“此亦简单矣,可汗忌什么的,咱们便消除其忌,然后再进行第二步计划也。”
也先目光又是一亮,道:“你要我将南蛮皇帝遣回去?这是不是太过便宜?”
陈拓疆道:“反正明廷已另立新君,此人对咱们已无用处,何不以此交换,暂时取得和平,以便太师进行第二个计划,下官只是提议,轻重自然由太师权衡!”这一说,座中许多也先心腹也同意,也先只好答应。
次日上朝奏明脱脱不花,不料脱脱不花一口应允,并派使去明廷京师,陈拓疆暗暗高兴,遂偷偷与英宗商量,陈其也先善变,路上可能有危险。
英宗认为到底是汉人比较可靠一些,因此道:“卿不必担心,朕自有道理,你若能保护朕平安到京,既往不咎,亦准卿在中原定居!”陈拓疆连忙谢恩,并回家准备一切,对他来说,英宗之被掳,实在是天赐良机,否则此生极可能要葬身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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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剌使节到京,传达脱脱不花愿送回英宗,两国修好之意,君臣便在殿上议论起来,景宗对于这位太上皇的哥哥回朝,极不热心,但陛下之臣则大多数赞成迎英宗回国。
景宗不悦地道:“朕根本不欲登基,乃汝等硬推孤坐上龙椅,如今又要迎回太上皇,到底是认为国可有二君,还是认为朕无作用,又该退位了?”
群臣一听个个吓得脸如土色,连忙跪下。于谦道:“臣有事启奏!”
景宗冷冷地道:“卿家昔日推选朕最烈,如今有何话说?”
“皇上,天下大位既已归于陛下,岂能更改?太上皇落在异族手中,始终是件国耻,且迎还太上皇亦可试探也先是否有诈,我得有备耳!”
景宗负气地道:“朕为何事不宽心?朕似傀儡,作主者反而是卿等,夫复何言!”一顿,大概觉得语气太重,又道:“好吧,就随汝等!”
于谦知道须打铁趁热,以免生变,是故奏: “皇上英明,襟怀以及见识均非臣等所能及!只不知皇上欲派何人去迎接太上皇!”
景宗想了一下,道:“礼部右侍郎李卿家和大理寺少卿罗卿家为正、副使,即日准备前往瓦剌!”
李实和罗绮急跪下谢恩:“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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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回家之后,立即着人去请陈万里过去:“陈少侠,瓦剌今日派使来京,声称肯放回太上皇,皇上已决定派李大人和罗大人去瓦剌京都商谈太上皇回京之事,但是也先此人狡猾善变,恐半途有变卦,预防一二……”
陈万里道:“草民愿意随两位大人去瓦剌!”
“于某正有此意,一则你自幼在彼邦长大,各方面均熟悉;二则了解也先为人;三则令尊令堂在彼邦,也可乘机去省亲。”于谦道:“只是也先若知道你,恐会对令尊令堂不利吧!”
陈万里道:“草民有一张人皮面具,而且会改名换姓,料无问题!”
“孤军深入虎穴,于某仍难放心,不知令师他们肯否同行?”
陈万里道:“等草民回去问问家师。”
“后天早上便出发,令师去不去,请速通知于某,以便安排一切!”
陈万里告辞回家,将一切告诉周振邦三人以及温柳烟,周振邦三人一齐表示要去,温柳烟亦道:“万里,我也要去,顺便拜见公公和婆婆!”
陈万里沉吟道:“不过此行会危险,你……”
“怕什么?再说你去大漠,叫我一个人留在京师内,也难以安心!”温柳烟忽然跳了起来,道:“且等等,待我去问一问师父,她常说未去过大漠,乃今生憾事之一!”说着一阵风冲了出去。
周振邦道:“若竺女侠肯去,咱们便可窃机救出令尊令堂,也未尝不是好事!”
令陈万里觉得意外的,是竺红姑居然对瓦剌之行,大感兴趣,当下将人数报与于谦知,于谦闻讯之后亦甚高兴,盖多几位高手,英宗便多几分安全。
第三天,礼部右侍郎李实、大理寺少卿罗绮率领周振邦三异姓兄弟、陈万里和竺红姑六人加上六个真正的随从,一行共十四人,离京北上。竺红姑师徒扮作李实和罗绮的家人,倒亦不虞被人认出来。
一行人到居庸关已是黄昏,便在内镇歇了一晚,次日方继续上路,由此去瓦剌京都,须横过大漠,路途遥远,幸而李、罗两位正副使身体健壮才不至于因此耽误行程,明廷使节去瓦剌京师,沿途都有瓦剌人向上报告,因此一路都有人招呼和供应食水。
走了半个多月,才至瓦剌京师,自有人引他们到达宾馆,来接待他们的是位瓦剌官叫达日玛,陈万里以前不曾见过,少了一层戒心。
李实问道:“未知咱们几时方可见可汗?”
达日玛道:“明早我即带侍郎大人上朝!”
“好,如此多谢了!”李实忙同周振邦送了一份礼物与他:“一点心意,请侍郎收下。”原来达日玛官职亦为礼部侍郎。
达日玛见李实所送之物,都是瓦剌罕见之中原土产,心中大喜,连声多谢:“侍郎大人有何要求?”
李实道:“不敢,李某想请问一句话,咱们可否见一见敝国太上皇?”
“请恕难以从命,此事待明日由侍郎大人亲自求敝国可汗。若无其他要求,请恕失陪一阵,晚饭时,再来相陪。”
达日玛去后,众人心头难定,未知也先会否改变主意,则未必能凯旋而归。正在揣测间,忽然有人报称瓦剌有人求见,罗绮心头忐忑,问道:“李大人,会否是也先来了?”
不管如何,身为客,又在别人国土中,有人求见,断无拒绝之理,当下李实道:“见面就知道!”令手下请那人进来。
未几,下人引一名身穿瓦剌官服,貌似汉人的男人进来,背后还跟着一位瓦剌武官。陈万里抬头一望,几乎失声叫了起来,原来来者竟是自己的父亲陈拓疆,由于有人同来,陈万里不敢贸然与父亲相认。
陈拓疆一进房,目光便落在陈万里脸上,因为陈万里这张面具,他在土木堡见过,同时亦因不敢肯定是否自己的儿子,而不敢相认。
李实请两位客人坐下,问道:“阁下是……”
陈拓疆道:“在下陈拓疆,向在瓦剌当官,阁下大概便是侍郎大人了!”
“正是,未知陈大人光临,有何见教。”
陈拓疆又瞟了儿子一眼,道:“见教两个字不敢当。敝国欲放回贵国太上皇,实乃有修好之心,未知李大人是否有修好协议书?”
李实道:“敝国一向主张和平,贵国若肯放弃侵犯,敝国乐意达成和议,不过若贵国继续侵略,敝国举国上下亦不会任由宰割!”
陈拓疆轻咳一声,道:“敝国确有意消除双方敌对的情况,此且是也先太师首先提议的,至于太师之丰功伟绩,料贵国亦知道……贵国太上皇能否顺利归国,其权尚操在太师手中!”
李实见他欲言又止,忙礼貌地道:“敝国太上皇若能平安回国,上下均会领受贵太师之美意,并望陈大人在太师面前多美言几句!”
陈拓疆笑道:“拓疆若能代表李大人,又何须亲自到访?”
李实一怔,问道:“陈大人意思是要咱们亲去拜会贵国太师?”
陈拓疆哈哈笑道:“拓疆并无言及此,李大人是聪明人……哈哈!”他忽然回头对随来之人道:“毕力桦,你出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别人,要小心行事!”那人长身出去,陈拓疆目光即落在陈万里面上。
陈万里压低声音,激动地叫道:“爹……”
陈拓疆脸上亦露出笑容,轻声道:“果然是你!”言毕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爹,太上皇是否可顺利回国?爹跟娘又是否可随咱们回去?”
陈拓疆道:“此事有七成把握,尚有三成……”他转头望李实:“李大人今晚最好秘密去太师府一行,拓疆保证没有危险!”
李实心头暗暗吃惊,但仍保持风度,含笑问道:“陈大人可否先透露一点内情?”
“拓疆不便多言!”陈拓疆转头对万里道:“里儿,今晚你不可去,还有,也不可回家,以免惹来灾祸,功亏一篑,切切勿误!”
“是。”陈万里道:“爹,沙大哥一家……”
“他自然亦会跟为父回国,里儿,你婚姻大事进行如何?上次那位温姑娘……”
陈万里道:“爹,孩儿已经成婚,请恕孩儿没有征求父母同意……您媳妇就是上次您见过的那位温姑娘,她如今就在邻室,待孩儿去叫她来与你相见!”
陈拓疆急道:“不可!为父是明理人,岂会怪你!此时此地不宜久留,亦不宜多言,李大人,拓疆告辞,今晚二更,拓疆再来接大人去见太师!”言毕匆匆出去。
众人立即研究也先要求秘密夜访的原因,虽无结论,但众皆认为必是也先与脱脱不花有矛盾,果如斯则有好有坏,好处乃瓦剌短期内不会再大举兴兵,侵犯边境,坏处则会增加此行的困难,因为也先势力极大,得罪了他,太上皇可能难以回国。
这当中,数陈万里最兴奋而又紧张,他一直希望父亲回国,不再为瓦剌效力,如今面临成败关键,焉能不紧张?他将此事告诉温柳烟,温柳烟亦同样十分担心。
晚饭时分,达日玛亲自到宾馆设宴,宴请明廷使者,竺红姑和温柳烟分扮李实和罗绮的夫人,自然也坐在首席,其他人则在另席饮宴。
达日玛笑容可掬,李实向他旁敲侧击,达日玛不断表示太上皇归国没有问题。既然如此,也先又要李实夜访,显然事有蹊跷,他不由满腹狐疑。
达日玛豪饮,频频劝杯,李实因尚要应付也先,忙表示路途疲惫,不堪多饮,达日玛善解人意,见明廷派来的人酒饭都已差不多,便亲送他们回房:“李大人、罗大人,明早下官再亲自来接引!”
“如此有烦侍郎大人了,明早再见。”
达日玛去后,众人立即商量赴太师府的事,李实颇有胆量,又有主见,当下见众说纷纭,便道:“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逃不过,如今亦无须多作揣测,今晚就请竺女侠和周大侠陪下官去一趟,既然陈少侠令尊保证没有危险,料无大碍!”
当下竺红姑和周振邦即去准备,两人恐到太师府要搜身,不敢携带兵刃以免惹来不必要的猜忌,只在里面穿了紧身劲服,带了一把铜钱。
未几,陈拓疆亲自来接,门外已停着一辆密篷大马车,李实三人上了车之后,马车即缓缓驰去,马蹄都扎了草,点跑无声。俄顷已停定,陈拓疆掀帐道:“三位请下车!”
三人下车见面前一座高大的府邸,料已至太师府,当下随陈拓疆内进,陈拓疆引他们上过道,绕过前宅,到达内堂。只见内厅点了好几根火把,厅内坐着四五个人,都是也先的心腹,也先闻讯率心腹到阶前接迎:“李大人肯夤夜造访,实乃也先之荣幸!”
“不敢,能一睹瓦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乃李某之幸!”
“请进!”也先坐下之后又令下人送上果品点心,“李大人和夫人请随便。”
李实坐下即问:“未知太师相邀有何指教?”
也先哈哈笑道:“李大人言重,今日不过请您过来,联络感情而已!”
李实觉得也先绝无只请自己过来吃点心之理,只是不好相问。
也先见他脸有不豫之色,又打了个哈哈,道:“李大人大可以放心,贵国太上皇一切均好,也先一直善待于他,至于李大人,也先亦绝无恶意!”
李实含笑道:“太师若只求联络感情,似乎无须急于一时,莫怪李某多心,李实既已来此,何不明言?”
也先突然问道:“贵国太上皇回国之后,会否接位?”
李实一愕,半晌方道:“此乃朝廷决议,李实既不清楚,亦难以答复。”
也先笑道:“若他能复位,则李大人可立下一大功!呵。”
李实始终弄不清其目的,因此只好道:“敝太上皇若能平安回国,必感谢太师好意!”
“只感谢又有何用?”
李实心头一沉,忖道:“难怪!原来他想从中得到好处,此事非同小可,这……且看他如何说法。”当下道:“太师之言高深,李实愚昧难明!”
也先向阿拉打个眼色,阿拉道:“其实此只是一件小事,于贵我两国均无害!嗯,若贵国能答应封太师为瓦剌可汗,瓦剌愿年年朝贡!对贵国来说,只是一纸公文,却可得回太上皇,又能免却年年征战,真是一件便宜事!”
李实暗中嘘了一口气,道:“李实无此权力,多谢太师抬举,其实太师可直接商量于敝太上皇!”
阿拉道:“他已答应,否则咱们也不会派人议和,也不会请你过来,”
李实暗道:“太上皇既已答应彼,我又何妨故作大方?何况答应他,也先为了自己将来的地位,沿途必会小心保护!”当下笑道:“既然如此,李实他日在朝上必然大力赞成!”
也先哈哈笑道:“恐太上皇自己不便开口……”
“那李实便首先倡议,再由皇上御准!”
也先道:“李大人果然是个以国以民为重的好官!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李实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也先大喜,道:“贵国乃礼义之邦,素来言出必行,决不食言,此亦是吾等小邦敬佩之处,若非礼义之邦,则何以服众?来人,赐酒!”他同时又向阿拉打了个眼色。阿拉自怀内取出一张纸来道:“请李大人过目,并作个人见证!”
李实接来一看,来那张纸写的正是此事,朱祁镇(英宗)答其所允,愿重登皇位之后,赐封也先为瓦剌可汗,下面还有朱祁镇的亲笔署名。李实为官已久,见过不少英宗的亲笔字,认出是英宗的笔迹,可是要他在见证一栏署名,却犯了难,弄得不好,将来说不定要因此而丢了一家人的性命!
也先嘿嘿冷笑,道:“李大人莫忘适才之豪言!”竺红姑转头望了那张纸几眼,悄声道:“官人,既然太上皇已署了名,你也该替太上皇办点事!”这是暗示他署名。当下李实咬一咬牙,立即提笔签了名,上款还落了大明礼部右侍郎的官职。
也先看后大喜,忙收了那纸,道:“李大人,今夜不便再打扰,异日有空,也先还得设宴谢谢您!”又着人悄悄送李实等人回宾馆。
众人问明了情况,心头都忐忑不安,未知此举是凶是吉。罗绮道:“李大人不用担心,出了事,也有太上皇担当,何况写明太上皇复原位才赐封,以下官之见,太上皇回国之后,复位的机会并不大!目前还是先将太上皇迎回京师,方是首要之务,日后的事,自有朝内诸公决议!
次日见了脱脱不花,没想到李实呈上和议书之后,脱脱不花也交回一份同样的和议书,愿与大明永世修好,并设宴款待李实和罗绮。席间又送出英宗与彼等相见。
李实见英宗憔悴消瘦,跪下请罪,英宗见到他俩,百感交集。抱住李实哭泣。脱脱不花说了许多好话,问道:“李大人几时回国?”
李实心想早走早着,便道:“大汗若无其他事,李实准备明日即回国!”
脱脱不花笑道:“何去乃匆匆?孤还得设宴为明廷皇上饯行,此乃应有之仪!”
“多谢大汗好意,如此咱便多留一天了!”
脱脱不花着人送英宗与李实等回宾馆,众人见英宗回来,甚是高兴,纷纷上前拜见,英宗大喜,道:“卿家们劳苦功高,朕归去后,汝等一一有封赏!”
李实将昨晚之经过奏知英宗,英宗冷笑一声:“蛮夷之邦,何须与其讲礼义,一切均可先答应他们,回京后再作打算!”
陈万里跪下,英宗忙道:“卿等回京之前,无须行此大礼,平身!”
“草民陈万里,乃陈拓疆之子,家父欲与皇上回国,未知此事皇上如何安排?”
英宗看了他几眼,道:“也先已派他跟一个叫沙天德的汉人瓦剌大将,保护朕到大同,届时联当然请他们陪同朕回京!两位将军对瓦剌极为了解,他日朕尚有重用!原来英宗亦知其弟已接其位,欲想重登宝座,必须广纳各种人才,以增己之实力,他确有用陈拓疆和沙天德之意。另者上次御驾亲征,方知无将之苦,陈拓疆与沙天德又是这方面的人才。
陈万里听后这才放下一块心头大石,有英宗之担保,父亲回国自可无恙,以后有机报国以衍前罪,做不做官倒在其次。竺红姑师徒以及周振邦三兄弟,亦齐向他道贺。
英宗遣走诸人只留下李实和罗绮,众人都知其所为何事,悄悄退了出去。
次日,脱脱不花果然设下国宴,宴请英宗、李实、罗绮及其夫人。其他随从,在宾馆内,亦有盛宴。脱脱不花为求达到巩固自己的统治权,送了许多礼物与英宗,并准陈拓疆、沙天德率一万兵马护送英宗回国。
第二天一早,瓦剌礼部已备好车马,请英宗上车,脱脱不花亲率文武百官,送英宗出京师。城外,陈拓疆和沙天德带兵上前,前呼后拥,拱卫在英宗御车周围,陈万里高兴得几乎叫出声来。
温柳烟到底因为是女人,比较仔细,恐丈夫在瓦剌京畿露出马脚,功败垂成,连连向他打眼色。但过了十里亭,陈万里再也忍不住,勒缰故意慢行,等后面的陈拓疆上前。
陈拓疆见到儿子也是满脸笑意,忽然轻声一叹,用家乡话对儿子道:“里儿,到底你还是比为父的强!为父能够死在故国,于愿已足!”
陈万里忙道:“爹年纪不大,身体也向来健壮,还几十年好活哩,待孩儿跟您媳妇侍奉您俩……嗯,娘可有随行?”
陈拓疆笑道:“为父若不带你娘上路,岂不要让你怨我一生?放心,她假扮仆人在后,你暂且莫过去相认,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
“是,孩儿晓得,爹,为何不见脱不伦师徒,及那位由中原武林来的三才书生?”
陈拓疆笑道:“此亦是促使也先提议与明廷和议的原因。盖土木堡战役之后,也先率兵侵入京师,脱脱不花已经反对,奈兵权掌握在也先手中,他最后虽然答应却提出京畿空虚,需要高手保卫,也先一时大意,将他们留下,却让可汗争取过去了!”
“脱不伦提议可汗须拥有一支亲兵,方可抑制也先的气焰,可汗从之,编了一支地方军为亲兵,并交由他们训练,同时争取朝内文官之拥护,搜出不利也先的证据,也先不敢再去攻打明廷,以免腹背受敌……”
陈万里吐了一口气,叹道:“原来如此!”
陈拓疆道:“吾儿速去前面吧,为父归国之事,万莫传出去,以免手下生变!”陈万里应了一声上前,与温柳烟并辔而驰,顺便将情况告诉了她。
一万兵马护送回国,不可谓不风光,但英宗仍然心事重重,望着车外那一片无垠的草原,心头仍难舒畅。此去凶吉难料,他自幼读过许多史书,知道古往今来,为了争帝位,莫说兄弟,就是父子相残之事亦常发生,怕只怕不死在瓦剌,而死在皇弟一杯毒酒之下矣!
李实和罗绮多少预料到英宗回国不可能重登九五,但恐途中生变,一直好言安慰,又说景帝无心栈恋帝位,上次亦是诸大臣推上皇位的,他若无让位之心,又怎会派人到瓦剌接太上皇之驾。英宗听了他俩的话,才稍稍放心,道:“朕若能重登九五,两位爱卿必官加三级!”
李罗两人煞有介事的跪在车厢内感谢龙恩:“请太上皇宽心在车内休息,有事自有臣服其劳!”英宗自被掳之后,未有一天睡得好,当下果然躺下睡觉,睡得十分香甜。
人马平安,在大漠走了十多天,一路平安,陈万里见离大同渐近,心情越发兴奋,这天晚上,依旧扎营安歇,陈拓疆与沙天德布下人马,守在英宗大营附近,他还亲自巡视一番,然后方回营。
到三更,忽闻外面传来士兵的一阵吆喝声,陈拓疆责任在身,急忙披衣出去探视:“什么事?”
一个士兵应道:“大人,这个人坚持要进内见……”话音未落,又传来一阵惨叫声,陈拓疆急惊攻心,忙仗剑而出,同时叫道:“有刺客!”
眼前人影一闪,陈拓疆一望,不由吃了一惊,原来来的竟是脱不伦师徒、三才书生和岑高,这五个人都穿着瓦剌士兵的服饰,借夜色潜了进来,难怪一路通行无阻无人示警。当下喝问道:“你们干什么?”
脱不伦道:“快进营!”他一个闪身,已扑至陈拓疆身前,陈拓疆忙不迭挥剑而刺,怎奈得单人匹马,如何是脱不伦这等高手之敌!脱不伦袍袖一拂,陈拓疆只觉手臂发麻,连臂带剑荡起三尺高,脱不伦右掌拇指一点,按在其“神藏穴”上,陈拓疆半边身子登时无力。脱不伦道:“快叫他们放弃抵抗!”
陈拓疆沉声道:“脱不伦,南蛮太上皇回国此是经可汗批准的,你胆敢阻挠,不怕后果?”
脱不伦冷笑一声:“无奈大汗要再请昏君回去一趟。”
陈拓疆吃了一惊,未知此事又有何转变。当下道:“胡说,岂有此事?你可有可汗的圣旨?”
此刻英宗大营内亦传来一阵打斗声,脱不伦脸色一变,喝道:“你到底下不下命令!”
陈拓疆心念电闪,此刻假如遵其令,则好梦成空,以后亦别想回国了,再说英宗亦可能永成瓦剌阶下囚,权衡了一下利害,不顾自身安危,大声叫道:“有刺客,快来救驾!”
脱不伦一指封住了陈拓疆的麻穴,与此同时,周振邦师徒已从远处奔来,陈万里一见,大喝道:“脱不伦,快放下家父!”
脱不伦目光一亮,冷笑道:“原来是你这小子,来得正好,赶快叫营内的人住手,否则贫僧可要对令尊不客气了!”
陈万里见老父在其控制之下,左右为难,急得如热锅上之蚂蚊,周振邦突然闪身向大营钻去,脱不伦大喝一声:“住步!”
周振邦不敢不停,回头道:“你不是要叫停么?老夫进营通知有何不对?”
“在外面呼叫即可!”脱不伦冷笑道:“你那诡计如何瞒得过佛爷?”
营内竺红姑和温柳烟告急啸声连连,营外众人心急如焚,竺红姑、温柳烟生命固然要紧,英宗若落在他们手中,更为堪虑!
陈拓疆更急,只苦于哑穴被制,开不得声。邓维友道:“和尚,有话先放了人再说,有何条件,我邓维友必然答应!”
脱不伦哈哈大笑:“你一个人答应有何用?雕虫小技,如何骗得了我!”
陈拓疆趁他说话分神,拇指压力减轻,猛然奋起全身之力,抬剑向脱不伦尽力刺去!
可惜他此刻力道尚不及平常三成,脱不伦袖管一拂,长剑如矢,射上半空!
陈万里目见陈拓疆险状环生,急嚷:“爹,小心!”这刹那陈拓疆突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只求能保住英宗生命,儿子的忠义,减轻自己的罪孽,不退反进,一挺胸,反撞及脱不伦的拇指!但觉五内一震,眼前发黑,一股鲜血冲口喷出!
陈万里见老父受此巨创,睚眦欲裂,怪叫一声,挥刀扑前,脱不伦见没法利用陈拓疆达到目的,手臂运劲一抖,陈拓疆身子如皮球般向陈万里飞去。陈万里连忙伸臂接住老父,脱不伦趁这刹那间,闪身飞向大营!
说时迟,那时快,周振邦已经横身,拦在他身前,双掌齐出,向脱不伦击去!
脱不伦为争取时间,迫得硬拼,亦抵出双掌,“蓬”的一声巨响过后,罡风流窜,沙尘蔽火光,两人同时后退,不过脱不伦不愧是大漠第一高手,内力深厚,一退即进,而周振邦退后,只觉五内气血翻腾,急切之间,难以再提气,让脱不伦窜进营内!
杨永宁、邓维友同时振衣追赶,亦射入营内,喝道:“番秃,不得逞凶!”杨永宁心急之下,脱手洒出一把铜钱!
铜钱在空中发出风声,脱不伦如背生眼,头也不回,袖管向后一拂,那把铜钱四处流窜,没一枚近得其身!
邓维友趁此急掠向前,挥刀望其背脊砍下,金刃劈空之声,甚是刺耳,脱不伦知道来者非弱,不敢怠慢,一闪身,拧腰半旋,左袖一弹,直击邓维友之面门。
莫小觑他这袖管,乃注满脱不伦数十年之功力,力可裂碑碎石!邓维友心头一懔,退后一步,再度猱身上前,脱不伦一袖不中,第二袖随之拂去,不让对方近身。
杨永宁揉眼一望,竺红姑师徒敌住三才书生及巴鲁扎,居于下风,额以图则不知去向,又不见英宗的踪影,急问:“竺女侠,那厮去了何处?”
温柳烟道:“到营后去了!”杨永宁即向营后飞去,此时,周振邦和陈万里亦追入营内,陈万里悲声道:“这番秃杀了家父,非报此仇不可!”
脱不伦冷笑一声:“只怕未必!”他右袖一拂,扫向陈万里,不料陈万里宝刀一翻,以刀背撞开袖管。突然跃起,凌空向脱不伦踢出连环三腿,这一招正是琴痴授他的“司马七招”之一。
脱不伦料不到陈万里已非昔日之吴下阿蒙,几乎着了道儿,忙不迭退开,陈万里一折腰,乘势挥刀劈下!
与此同时,邓维友也配合陈万里的攻势,迫至脱不伦身前,连劈三刀!
好个脱不伦,他先以袖管震开陈万里之刀,再用右掌探进邓维友刀隙内,反击其胸,采取的是“攻敌必救”之法。果然邓维友错步闪开,翻腕振刀,改斩其臂。脱不伦已乘机倒飞七尺!他虽然避过一重险关,但后背也禁不住出了一阵冷汗!
这当儿,周振邦已赶过去,接下温柳烟,温柳烟喘息稍定,便向陈万里这边走过去,问道:“万里,爹让这番秃杀死么?
陈万里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道:“今日就要这秃颅偿命!”
脱不伦本来仗着己方五人都有一番不俗之武功,只要能混至营中心,便有机会制服对方的首脑和英宗,则何惧千军万马?不料一子下错,满盘皆落索,想不到陈拓疆竟会求死,以保护英宗,而英宗和额以图亦不知去了何处,面对数名高手,饶得他武功高强,此刻亦暗自心惊!
温柳烟吸了一口气,道:“四师父,待我与万里杀这番秃,为家翁报仇,请你先在一旁押阵!”
邓维友颔首退开,站在一旁,温柳烟踏前几步,与陈万里互为犄角,将脱不伦围住,脱不伦知道今日除非再掳住陈万里或温柳烟,否则难以全身而退,因此暗打主意,并不急于抢攻,而陈万里恐爱妻气力不继,也不忙进攻,双方便呈僵持局面!就在此刻,旁边忽然传来巴鲁扎的一声惨叫,邓维友转身向后营飞去,道:“老大,此处交给你!”
脱不伦是何许人也?见机不可失,立即发动攻势,向陈万里扑去,右袖随之扫出。陈万里大喝一声:“来得好!”挥刀迎前,而温柳烟亦及时配合行动,双刀齐出。
不料脱不伦此乃虚招,右袖刚出,突然斜退,左掌穿袖而出,疾抓温柳烟的手臂!这一着事出突然,温柳烟虞不及此,吃了一惊,慌忙后退!脱不伦哪里肯放过此一良机?标前一步,左手化爪为拍,急印温柳烟胁下空门。
陈万里大惊,边抢前,边道:“柳烟小心!”
温柳烟虽惊,所幸近来得师父指点,武艺亦大有进展,惊而不乱,错步一闪,左刀一沉,反刺脱不伦之手臂。脱不伦手腕一翻,拍开柳叶刀,正待再下杀手,但陈万里已赶至,宝刀一横,急劈脱不伦的腰际!
这一刀力雄势猛,颇有猛虎下山之概。脱不伦不敢托大,忙弃了温柳烟,回身应付陈万里,温柳烟这才有机喘息。
英宗、李实和罗绮去了何处?原来那一座大营之内尚用帐子围了一角,让英宗居住,李实、竺红姑等四人则住在外面。竺红姑功力深厚,听觉亦灵,外面士兵的喝问声一起,她首先便醒了,接着推醒徒弟和李、罗两人,并令李、罗两人带英宗,由营后跑去周振邦师徒营内躲藏,她自己则与温柳烟匿在帐内。
刚弄好这一切,额以图、三才书生、巴鲁扎和岑高便扑了进来,三才书生立功心切,首先冲进帐内,迎面是一股凌厉的掌风,他吃了一惊,急忙向旁一闪,谁知掌风却扫到岑高的右肩。岑高但觉肩头一阵火辣辣地疼痛,不禁退出帐去。
黑暗中,一对柳叶刀急剁三才书生,三才书生长剑及时一拨,跳出帐外,叫道:“南蛮太上皇不在里面,是一对婆娘!”
竺红姑怒道:“你来得正好,省得姑奶奶去找你!”她解下腰带,运劲于上,当作软鞭使用,急缠三才书生,温柳烟一出帐,一柄戒刀便劈过来!
她双刀一合,将戒刀架住,抬头一望,可不是旧仇人巴鲁扎!巴鲁扎也认出她来了,哈哈笑道:“小娘子,咱们真是有缘千里能相会啊!”
温柳烟啐了他一口,道:“真是狗嘴长不出象牙!”她展开攻势,与巴鲁扎抢攻,今日之温柳烟比之昔时在海坨山已不可同日而语,巴鲁扎占不到一丝便宜。
额以图见英宗不在营内,又见营后帐子掀起,忙道:“岑高,快与我追!”
两人出了营后,不见有英宗之踪影,便四处找寻。
李实和罗绮架着英宗钻进周振邦营内,不见有人,吃了一惊,又恐出去会遇到刺客,急切间换了士兵的衣服,匿在一角,只盼有人来救驾。
额以图和岑高找了一阵,杨永宁已经赶过来,截住他俩,同时大声呼叫:“捉拿刺客!”瓦剌士兵纷纷围过来,一个士兵认出额以图来,忙道:“大明壮士,这两人是敝国的勇士!”
杨永宁道:“你懂得什么?他们将你们陈大人杀死了!”此时沙天德在前面闻报,匆匆赶到。闻言大惊,喝问道:“你们两位为何杀死陈大人?”
“胡说,哪有此事!”
杨永宁道:“沙将军,他们是来掳敝国太上皇的,速下令捉拿!”
额以图忙用蒙语道:“我是奉可汗之命请南蛮太上皇回京的!”
沙天德一怔,道:“岂有此理!可汗亲自送他出京师的,怎会突然又要他回去?可有圣旨带来?”
“虽无圣旨,但可汗确是亲口下的口诏!”
沙天德喝道:“胡说八道,可汗若要请南蛮太上皇回去,岂无圣旨?来人,与我拿下!弓箭手准备!”
额以图大吃一惊,若无英宗在手,千军万马如何冲得出去?他忙道:“快缠住这老儿!”岑高铁拐一扫,将杨永宁围住,杨永宁以一敌二,颇为艰辛,幸而不久邓维友已仗刀赶了过来,接下岑高,形势才扭转。
周振邦杀死了巴鲁扎,三才书生大惊,周振邦冷眼旁观,见竺红姑未能赢得了三才书生,便站在一旁监视,增加三才书生的心理威胁,他转头望徒弟那厢,脱不伦果然厉害,但陈万里进步神速,无论在内功、刀、拳脚、火候、经验都远胜昔年,加上温柳烟被竺红姑正式收为闭关弟子后,亦大有进步;而脱不伦与周振邦对过一掌,内腑多少亦受过伤,是以双方拉成均势。
周振邦松了一口气,要乘机暗中调息。俄顷,只见一个士兵进营,抛下岑高的首级,道:“大明太上皇安全,请宽心!”
岑高一死,脱不伦估计额以图以一敌二,更难支持,是故突然发难,向那瓦剌勇士扑去,一掌便结束其生命,顺手将其佩刀抽了出来。
陈万里救援不及,怒道:“脱不伦,你多一把刀也挽回不了你的下场!”他与温柳烟三把刀,配合得越来越紧密,脱不伦多了一柄刀,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好处,但他志不在此。只见他挥刀一格,将陈万里的刀荡开,趁温柳烟双刀未至之前,突然顿足拨身而起!
只见他钢刀运劲,向上一刺,“卜”的一声响,牛皮帐顶竟被刀尖刺穿,又见他刀一直,已划开一道口子!由于四边拉得紧,要想钻出来可不容易!
说时迟,那时快,陈万里亦已抱刀飞了上来,脱不伦正好真气用尽,身子开始下降!只见他斜斜降下,左手一围,勾住中正那根支柱,换了一口真气,再度弹起,右手宝刀反后一挥!
刀刃斩在支柱上,“喀嗤”一声,支柱中断,营帐向下陷!
与此同时,陈万里刚飞上来,见状心中大惊,连忙落地。脱不伦趁此自割口中跃出营外!支柱断折,营帐并无倒塌,因为四周尚有六根小柱。但三才书生与竺红姑亦同时被吓了一跳,一齐跳开,并向出口奔去!但第一个钻出营帐的还是陈万里,他岂肯放过杀父仇人?
脱不伦以为出了营幕就有机会逃出重围,不料额以图亦已被杨永宁及邓维友解决,刚好赶回来,而截住了脱不伦!邓维友将额以图的首级向他抛去,道:“番秃,你徒弟的首级在此!”
脱不伦任由徒弟的首级滚落地上,双眼喷火,蓦地大喝一声:“佛爷跟你们拼了!”他这一拼命,如同疯虎,挥掌便打,杨永宁不敢硬拼,连忙闪开。邓维友见义兄势危,连忙仗刀赶去,急攻脱不伦后背。
脱不伦摆不脱邓维友的纠缠,只好回身应战,此刻陈万里亦追了出来,挥刀配合师父,将脱不伦紧紧围住。脱不伦惊、急、怒一齐涌上心间,忍不住道:“南蛮子只会以众凌寡,不要脸!”他在三名高手围攻之下,虽有拼命之心,却得不到丝毫甜头。
与此同时,竺红姑一出营帐,便挥出腰带,将三才书生缠住:“哪里跑!”
三才书生故作轻松地道:“我又不是你丈夫,你留下我作甚?”他武功向来比武林三痴任何一位都高上一筹,但竺红姑上次败后,苦思破敌之策,双方的距离已缩短,三才书生要想挣脱竺红姑的纠缠,谈何容易?
脱不伦斗了一阵,知道不可取胜,便欲以内功行险求逞,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修为,在场任何人都不如他。他观得真切,择“肥”而噬,避过邓维友的宝刀,双手齐出,击向陈万里,掌未至,罡风已刮得陈万里衣袂飘飞,手中宝刀根本递不出去,而周围的退路已被封死,迫得陈万里亦须举掌相迎,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杨永宁挟掌自旁飞了进来,但闻“蓬”的一声响,杨永宁被脱不伦震飞,但脱不伦因为不敢卸劲后退,以免被邓维友所乘,迫得硬挺,内腑因此受创,只是表面丝毫看不出来。
杨永宁飞落地之后,受伤匪轻,几乎站不住脚,温柳烟亦已喘息定了,立即挥刀填补其位。脱不伦嘿嘿讥道:“这好像是车轮战,南蛮人真聪明!”
陈万里忙道:“四师父,请您替徒儿押阵,待徒儿不行时,再请你出手,免得让番秃看轻咱们!”
邓维友道:“那你就小心了!”他虚幌一刀退开。脱不伦冷笑道:“说得好听,不是以二敌一?”
陈万里哈哈笑道:“番秃,亏你还有胆说这种话,陈某两夫妇年纪加起来,还不及你大,平白让你十岁,讨了便宜还不知足?”
脱不伦不由语塞,心中暗打主意,打算擒住温柳烟,胁迫他们让路,则日后尚有报仇之机,目前最重要的是速战速决,以免对方改变主意,又使车轮战法。他心中打着主意,手下一点也不放松。
三人越来越快,恍似走马灯似的,只看得那些瓦剌士兵眼花缭乱。脱不伦掌上逐渐用力,每出一招,必带起一股凌厉的罡风。温柳烟内力和气力都不如,斗了一阵,渐觉力衰,柳叶刀渐失准头。
脱不伦心头暗喜,又将掌上之内力加了两分,可是这时候,内脏却一阵疼痛,气血猛地翻动了一下,脱不伦知道自己内脏受伤不浅,忙又松了劲力!万料不到,陈万里见温柳烟气力不继,恐再打下去更无胜机,倏地作出决定,全不顾自身安危,运起全身之内力,注在左掌上,霍地击向脱不伦的胁下,同时将宝刀一圈,预先截住其退路!
脱不伧做梦也料不到陈万里敢与自己拼内力,电光石火之际,只见他左袖用力一拂,将温柳烟弹扫落地,右掌迎向陈万里!
两掌未曾接实,掌风相撞,发出一道闷响,两条人影同时翻飞!邓维友大吃一惊,恐徒儿不测,忙跃出场。不料陈万里一退即进,抛下宝刀,双掌再度运劲拍出!
脱不伦仓促举掌,内力未运足,加上本已有了内伤,再度硬碰,伤上加伤,鲜血已涌上喉头,他强忍着,仍忍不住血丝自嘴角渗出。说时迟,那时快,陈万里双掌又至,他拼尽余力,双掌运足劲迎了上去!
“蓬蓬”两道巨响过后,陈万里倒飞丈余,落地时双脚站立不稳,一跤跌坐地上,脱不伦亦被对方之内力震飞,五内几乎移位,腔内气血如波涛起伏,一浪接一浪,他知道要糟,但人之将死,亦作最后之挣扎,只见他铁青着脸,强吸一口气,转身向外掠去!
恰好温柳烟自地上爬上来,见状将柳叶刀向他抛射过去!脱不伦此际内伤之重,已几乎要了他的命,闻得背后风声,勉力挪腾,闪过第一刀,却让第二刀射中背心!只见他身子一震,随即扑倒地上!
陈万里见状,强提一口气,自地上爬起,拾起地上之宝刀,向脱不伦走去。邓维友恐有不测,飞身走在他前面,至脱不伦身边,猛地踢出一脚。
脱不伦躯体飞出丈余,侧身而卧,但见他双眼圆睁,却没一丝神采,颔下之长髯已被鲜血染红,脸色灰白,一动不动。邓维友仍不敢大意,走近再看了几眼,然后喜道:“这番秃归西了!”
陈万里咬一咬牙,用刀切下脱不伦的首级,蹒跚走向大营,只见一堆瓦剌兵围成一圈,见陈万里走过来,忙让开一条路,地上躺着陈拓疆的尸体。陈万里与温柳烟将脱不伦首级抛在地上,双双跪在尸前低声泣告。
由于陈万里脸上戴着面具,瓦剌士兵们不知其身份,又见罗绮的“夫人”也跪下,心中都十分奇怪。不过陈拓疆为瓦剌统一大漠,立下不少功劳,一向甚得瓦剌士兵拥戴,也不知由谁带头,接着背后也跪下了一大片人。
脱不伦之死,三才书生自然看在眼内,这时候他亦意识到自己死期将届,心头恐慌,长剑逐渐露出破绽。周振邦向义弟打个眼色,杨永宁和邓维友便走上前去,将三才书生围在核心。
这对三才书生是个莫大的心理威胁,只见他惨然一笑,问道:“红姑,你真要取我性命?”
“论罪行,你在中原残杀无辜,又投身瓦剌,卖国求荣,难道还不该死?”
三才书生长叹一声道:“罢了,我一子下错,满盘皆落索,夫复何言?”一顿又厉声问道:“可是区区仍有一事不明,论文才武功,相貌仪表,在中原也是上上之选,为何我苦苦追求你数十年,你仍无动于衷!”
竺红姑年纪虽大,但到底还是处子之身,闻言双颊不禁升起两团红晕,道:“你胡……这种事岂能勉强的?”
三才书生语气更加激动:“就算你不要我,也不该跟那矮鬼在一起!他有什么比区区高的?”
一提起司马琴,竺红姑怒从心中起,冷冷地道:“他的为人,他的心肠都比你好得多!如今你该明白了吧!”
三才书生惨然一笑,突然跳开两步,道:“区区毕生最遗憾的事,便是得不到你的芳心,甚至连区区送的礼物,你都从来不要。不过今日区区送一件礼物给你,万望笑纳,则区区死而瞑目!”
三才书生为人虽不肖,但数十年来对竺红姑一片痴情,竺红姑却是感受得到的,如今见他神情若狂,不由心肠一软,温声问道:“你还有什么礼物送与我?”
“接住!”三才书生言毕,手腕一翻,剑刃透处,项上人头已离腔跳了起来向竺红姑飞去!竺红姑吃了一惊,但终于用手接住首级,至掌上之人头仍然如生,奇怪这时候,嘴角居然浮上一种欣慰的笑容。竺红姑一怔,只闻“砰”的一声,三才书生的躯体至此才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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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振邦将英宗和李、罗两位找着,将情况告诉他们。英宗惊道:“脱脱不花出尔反尔,这如何是好?”
李实道:“陛下无须惊慌,为今之计便是尽快赶回关内,以免脱脱不花派人拦截!”当下又请了沙天德过来,沙天德双颊泪痕未干,听李实之言后,立道:“末将晓得,咱们今后晓行夜宿,尽快进关就是。”
英宗摇头道:“不,如今立即起程,日夜赶路,卿等护朕回国,日后自有重赏!”
陈万里以马车运载父亲的尸体,他不敢放声痛哭,更不敢去找母亲,以免母亲知道后会伤心。沙天德果然不断催促兵马火速前进。过了三天,大同关已宛然在望,群豪至此方嘘了一口气。
尚未至关前,已见关门打开,涌出一彪人马,为首者除了郭登之外,尚有右都御史杨喜,中书舍人赵荣等城官奉旨来迎太上皇。英宗直至此时才恢复常态,登上明廷之马车入关。
沙天德早将他母亲和陈万里母亲章氏置于马车上,亲自驾车,大声道:“兄弟们,本将乃汉人,如今回归,汝等回去请告诉可汗!”
陈万里揭下面具,瓦剌士兵即有人失声呼道:“金刀公子!”陈万里抱拳道:“多谢诸位昔日的错爱,但我陈万里既为汉人,自当死于汉地!他日若不幸在阵上相见,请莫怪我不念旧情!”那些瓦剌士兵都有点黯然,慢慢退回去。
陈万里直至此时方敢与母亲相见,母子抱头痛哭。张令章上前与姐姐和外甥相见,亦有一番唏嘘。
陈万里征得母亲同意,将父亲葬在边境。英宗已先他们回朝,他一回朝即被景宗软禁于囚宫,自然无须履行与也先之间的契约。
而后也先见脱脱不花不甘当傀儡,便有废之打算,但脱脱不花已拥有一支亲兵,最后兵戎相见,得胜的自然是也先。也先遂做起可汗来,号大元天圣可汗,但他这可汗并做不久,被野心勃勃的阿拉杀了,取而代之。
英宗蛰居南宫七年,其后在石亨拥立下,复辟成功,此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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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半个月后,陈万里夫妇,带章氏到邯郸,买了一栋院子在邯郸住下。周振邦三兄弟四处览胜,偶尔也到陈万里家居住。其后竺红姑也在邯郸觅地而居。
次年,陈万里夫妇不愿再理朝廷之事,亦退出江湖,过平淡的生活,《碧血情仇》至此亦全部完结。
(全书完,古龙武侠网 凌妙颜OCR、黄鹰武侠Q群7649715 →孙悟空←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