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长风飞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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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雷音重地

欧阳叔英负伤最重,他身中火云针,半边身子就好像火炙一般,虽然咬牙嚼齿,勉强忍住,没有哼出声来。但满头汗珠,每颗都有黄豆大小,直往下淌。

石思凤已给他服下灵丹,但毫无效应。海儿仔细观察了一下,长叹道:“这种暗器,实在太歹毒了。唉!”

他心里担心翠儿和雷音三鹞他们,而这里欧阳叔英的伤势,若不先行治疗,马上就是个残废之局,直急得他心如乱麻,唉声叹气。

石思凤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也着实担心,问道:“伤势怎么样?”

海儿答道:“这火云针伤毒,除了离朱岛独门解药之外,并非没有救治之方,但疗治起来,最少要花上四个时辰以上,目前药物未备,如何是好……”

“喔!在这荒野之中,也难施治,我们赶快赶到洪家寨,再行治疗吧!”

说罢,取出一丸丹药,喂给欧阳叔英食了,又伸手点了他数处穴道,略为止痛,说道:“我们走吧!”

其他受伤的人,除蜻蜓槊杨杰和铜仙掌曹敏较为严重外,均已复原,一行人等重又向洪家寨进发。

片刻之后,洪家寨即已在望,众人都大吃了一惊。只见原先占地数里方圆的无数房舍屋宇,已变成一片断垣残壁,梁倾柱折。触目都是烧成焦炭似的尸体,整个寨子静得出奇,连鸡鸣犬吠之声,都绝了迹。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浮起悲伤愤恨的神情,海儿仰天长叹道:“这都是我的不好,祸延此寨,看来这洪家寨除逃出洪玉燕一人外,其他人等,均被离朱宫来人,用一把火烧净了。”

众人越看越触目惊心,也越痛恨离朱宫来人的残暴。海儿急匆匆地赶到原来卞老人所住的卧室,只见门窗半?,墙倒壁颓,有一个身着翠袄的幼童,正伏身碎砾之上,抚着一段焦炭似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那幼童当然就是翠儿,海儿一见之后,就放了大半心,又知道翠儿自幼被卞老人收养,份虽师徒,情胜父子,一旦远离,悲痛自属难免,不如让他好好痛哭一场,发泄内心积郁,再加开导,否则反要闷出病来。

另方面,却发现卞老人那一炉未竟全功的六轮丹,竟连丹炉都不见了,分明被离朱宫来人劫走。

一炉六轮丹加上金龙宝藏,另有数百条人命,这仇怨可结得大了。

海儿与同来诸人,把全寨上下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雷音三鹞和阴阳剑叶天进的踪迹,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敌人,遭了毒手。

这时,众人站立在一栋尚未全倾的屋宇中商议,只见青灵剑吴媚兰匆匆地走进来,递了一张纸条给海儿。

海儿取过一看,不由又急又气,又是愤恨。原来那张纸片之上,只寥寥写了几个字:

“二月之后的七月十五午夜,在离朱宫前,活祭死难诸师兄,祭品霹雳鹞姜明、雷泽鹞杜贯、云中鹞冯丽莎、阴阳剑叶天进。

离朱宫主人白”

在纸片之后,还附着一幅剖腹沥心的血淋淋的图画,气氛残酷恐怖。

众人都传观一遍,默然无语,吴媚兰道:“这纸片在后寨发现,如此看来,这四位已给离朱宫掳走了,好在七月十五距今尚有二月之遥,只要在期前进入东海方丈山离朱宫,谅来不致遇害。”

海儿秀眉连皱,面上露出坚毅决断的神容,道:“好在还有二个月时间,可以稍作准备,我决定在此期间,走趟华山小雷音寺,找师姐上官馨掌门,便把此一噩耗,亲自告诉他,然后再去青城山金鞭崖,将阴阳剑叶天进失陷之事,通知青城三子。”

话声至此略顿,又道:“救兵如救火,我这就启程动身,只带翠儿银猱琅琅和锦儿(注锦儿就是那天竺异种的大公鸡),其他人等,暂时各自回去吧!”

石思凤在心里冷笑一声,口里一言不发,暗中早打定了主意,七月十五之前,倒也要上离朱宫走走,瞧下南明真人是什么样三头六臂的人物,他的门下竟将江南绿林道上人物,连伤数人。二则,金龙宝藏已经落在离朱宫,这批宝藏,价值巨万,自己要开创武林宗派,势必要取得这批宝藏。三则,久闻方丈山一地,乃海外有名胜地,宫前有四时常春之草,八节不谢之花,珍禽异兽,好些都是中原未见,更有火窟奇景,以及无数观赏不尽的景物,正好乘这机会,一开眼界。

另外冰香玉女冷无双,见小师叔主意己定,又知事关重大,也开口道:“海师叔,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呢,侄女也想回岷江一次,把这次事情的经过,禀告一下……”

其他解银铃及其余人等,均都纷纷告辞,大家约了后会之期,各各启程,一刹时走得干干净净。

那彩凤令主石思凤也率了随来诸人,向海儿告辞。至于蝴蝶剪欧阳叔英的伤势,海儿在找到翠儿之后,就替他疗治了,但因火云针实在太霸道了,所以性命虽然保住,复原却至少要二个月时间。

第二天一早,海儿携了翠儿、锦儿和银猱琅琅,启程出发。从合肥到华山小雷音寺,足有数千里之遥。海儿所走的途径,是取道蚌埠、徐州、经开封、郑州、洛阳,直达潼关。到了潼关之后,距华山就不远了。

海儿、翠儿两个幼童,带了一只混身油光滑亮的银猱,一只比普通公鸡要大上二、三倍的大雄鸡,你看这有多扎眼,一路之上,因此也闹出不少笑话,无穷麻烦。好在他们两人,各有一身武功,即使出事,亦易解决,否则可就不得了了。

这一天,已过了潼关,入了华阴县地界,离华山不过数十里地。

那华山为我国名山之一,古代封禅尊为西岳,自麓至顶,约四十余里,山高八千尺,围环百余里。

山有五岳,东曰朝阳、南曰落雁、西曰莲花、北曰云台、中曰玉女。五岳耸峙,丛簇若花,故称为华山。

这五岳之中,又以莲花、落雁、云台三峰为最美,崔灏诗曰:

“岧峣太华俯咸京,

天外三峰削不成。”

原来华山群峰,均以险峻著称。昔年韩愈登山至苍龙岭,俯视峭壁千寻,岭脊耸峙,不敢下山,投书痛哭,满腔豪气,至此俱消,可见山势之峭拔。

那小雷音寺,就在苍龙岭下的幽谷之中,自经上官馨开府经营之后,人才蔚出,成为豫晋陕甘一带有名的武学流派,与六大剑派中的华山派,分庭抗礼。

海儿和翠儿都是第一次来华山,又因和华山派结有深仇,因此入山之后,形踪就尽量隐蔽。

到了日落时分,就到达云台峰下,只见山径之上,有二个身着红衣的中年道者,充满敌意的拦将上来。

海儿一看装束,就知道是雷音派人物,刚想说出来意,烦令通报,却见那二个中年道者疾跃上来,其中一个开口道:“二位小施主请留贵步,今天山上有事,改天再来吧!”

海儿尚未答话,另一个也道:“二位乘目前天色未黑,最好立刻出山……”

言罢,更不容海儿、翠儿讲话,袍袖一摆,回身就走。

海儿微感一愣,却听得翠儿说道:“他们这是干什么啦,山径大路难道还不准人走。”

海儿却看出其中另有蹊跷,可能是山上发生了什么大事。怪不得走了半天山路,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子。

又见那两个中年道者,往回走了十多步,忽然隐入一块山石之后不见。海儿运目仔细一打量,这才发现山径上,山石后,树丛间,至少隐伏着一、二十个人。

这一来,他不由动了好奇之念,倒要探一探上官师姐的雷音派,今晚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海儿念头既定,故意对翠儿道:“听说苍龙岭乃是华山至险之处,龟岩峭壁,孔道一线,今天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岂能空入宝山而返。”

翠儿连忙附和道:“对对,我们今天一定要上山转一转,听说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文公,登临苍龙岭之后,下俯危岩峭壁,白云如练,罡风劲疾,立足难稳,害怕得豪气顿消,痛哭流涕,腿脚瘫软,说什么也不敢下山。我们今日既来之,则安之,师父,走罢。”

两人携着小白猱、大公鸡,缓步向前走去。却见道旁人影闪处,原先向海儿说话的二个中年道者,重又出现,没好气的道:“两位小弟弟,你们快回去吧,游山玩水,也得挑一个好日子呀!快走吧!”

翠儿故意摇头晃脑地道:“今天日丽风和,满目芳菲,这日子可好得很哩,道长请借光让一步。”

边说,身形一晃,已由道者胁下钻过,那两个道者伸手来挡,想不到翠儿身法奇快,早已到了道者身后。

只见那两个中年道者脸色剧变,“呛”的一声,各自拔剑出鞘,振吭高声道:“各位师弟师妹小心,莫要是仇敌派来的人,先把他们擒下来再说。”

只见山径左右,人影连晃,顿时出现了十多个人,各自拔剑出鞘,充满敌意的缓缓迫来。

翠儿估不到这轻轻一闪身,竟招来如许麻烦,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看见海儿正在微笑点头,不由胆子大了起来,暗忖道:“反正都是自己人,先闹他一个大的,回头再解释,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一言不发地撤出身后兵器,乃是一柄一尺多长的短剑,银辉四射。

那为首的中年道者,乃是上官馨再传高弟,名叫玉山羽士,位任雷音派巡山之职,乃是雷音派第三代弟子中佼佼不群的人物,以他的身手,若去闯荡江湖,怕不早就成了名了。

玉山羽士虽然怀疑海儿、翠儿乃是仇敌派来的人,但看他年龄幼稚,也自存有轻视之念,回头叫道:“十七师妹,请擒下此子。”

随着叫声,从道右跃出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红衣少女,海儿、翠儿睁目视之,只见此女长得柳眉星目,鼻如琼瑶,鹅蛋脸,十分美丽,只是双目含煞,缺少些女孩儿应有的温柔本质。

此女名叫袁玉贞,乃是雷音三鹞冯丽莎的同门师妹。

只见她横剑而前,戟指翠儿问道:“你们二个小娃儿,是哪里来的,速将你们的师门来历和此来用意说出,本姑娘也许网开一面,还可以放你们回去……,快说……说……”

翠儿偷瞥了海儿一眼,见他笑眯眯的,胆子就更大了,嘻嘻地笑道:“姑娘姐姐,我们是来找上官掌门的……”

只见袁玉贞脸色剧变,不待话完,叫道:“果然不错,小贼乖乖束手就擒吧!”

言讫,舍剑用掌,左手在倏忽之间,迅疾抓出。配合脚下如行云流水般的步法,向前欺进,这一招就更显得神奥莫测,变化多端。

翠儿可被对方弄得莫明其妙,只因他刚才所说的,完全是实话,可没有半句虚言。却不知道对方因何变脸生气。心里不知不觉的生起气来,身形微晃,就已脱出对方掌指威力圈外。

袁玉贞不由一怔,连站在一旁的玉山羽士也是一怔。只因刚才所使之招,乃是雷音派掌门上官馨嫡传绝艺,名叫“攫龙手”,历来使出此招时,从来没有一人,能只凭闪转腾挪,不还手只御而躲了开去的。

袁玉贞“咦”了一声道:“看不出这小子,倒着实有些鬼门道呢!”

说时迟,那时快。袁玉贞先将长剑还鞘,腾出双手。紧跟着冲前数步,左掌先出,然后右手由下而上,轻轻一拂一扫,掌力刚一先后劈出。只见她腾身而起,蓦然踢出一腿。

这几下动作说来繁琐,其实其快无比,配上她曼妙的姿势,愈显得威势不凡。

玉山羽士和旁观诸人,不由朗声喝起采来,目光到处,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那个小对头,仿佛深知此招的精微奥妙之处,也自腾身而起,身形像陀螺般的旋开数尺,紧跟着左手戳出一指,妙到颠毫的攻入袁玉贞的拳掌光圈之内。

袁玉贞刚才使出的一招,名叫“寒鹞振羽”,乃是名驰江湖群魔披靡的鸢鹞十三式中的绝艺,其后面的变化尚多。谁知道这轻描淡写的一指,却已把这招后面的无量变化,一齐制住,根本施展不出来。袁玉贞迫不得已,疾跃而退,方始躲过反击。

玉山羽士长眉连皱,大踏步走上来。他已感到这两个敌人,并非常人,师门鸢鹞十三式何等神妙,竟吃他一招迫退,这简直是从所未有的事情。

因此他特别重视翠儿,又因为海儿静立一旁,既未出手,也未开口,谅来功艺普通,因此也不在意。

他一挥手,先令袁玉贞退下,然后徐徐道:“小哥是受何人指使,来本山扰闹,速速述出师门,免得伤了和气。”

翠儿冲着他笑嘻嘻的,并不答话。

玉山羽士以为对方看不起他,不由大怒,朗声喝道:“小鬼接招,看打。”

喝声中,一掌劈出,这玉山羽士一出手,果然与袁玉贞大不相同,只见他指戳袖挥,远击近拂。每一出手,都带起一股呼呼劲风。而那鸢鹞十三式招式,在他手中施展出来,威力较之袁玉贞,增加何止十倍。

但翠儿年纪虽小,幼受卞老人亲炙,武功基础扎得十分坚实。尤其自跟随海儿以来,虽只短短数月光景,但招式却已学了不少,对于鸢鹞十三式,也大部分学过了。因此不论玉山羽士有什么厉害煞手,都能先期趋避,甚至乘势反击,一任玉山羽士出尽全力,绝艺齐施,有几次反而几乎陷入危机。

玉山羽士越打越心惊,猛见翠儿在攻拒之间,忽然身旋掌挥,双足点处,起在空中,飕飕飕接连发出三招。却正是鸢鹞十三式中的拿手绝学——翻扑三绝。

只见翠儿一招接着一招,由“雷翅沉沙”而“水鸥掠波”,一直变化到“倒悬金铃”。端的是出招精微,妙入颠毫,若非出自师傅传授,哪能将每一细微之处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这一惊,端的非同小可,玉山羽士厉声道:“小子,你这是哪里偷学来的。”

其他十多个雷音派门人,也自气势汹汹的踏前半步,情势顿时紧张起来。

翠儿嘻嘻地笑道:“鸢鹞十三式难道只有你们雷音派能学,其他人就不能学了吗?”

说时,身形在空中回翔起落。所使出的招式,却都是鸢鹞十三式中的精微妙着。

海儿一看闹得也够了,心里着实不愿与这些后辈门人扯下去,朗声喝道:“翠儿,不要和他们牵扯了,我们自己上山去罢。”

说罢,嘬口长啸一声,带同锦儿和琅琅,电疾如飞般向前冲去,众人一齐跃出拦阻,只觉得人影一晃,连对方是怎么样过去的,都没有看出来,人影就到了身后,不由急得纷纷乱攘,随后追来。

另方面,翠儿应了一声,就空中变招斜飞,撇开玉山羽士,直向山上冲去。一路上有二个道者拦阻,均吃翠儿用拳掌劲风,震出数步,乘这空隙,直掠过去。

海儿、翠儿偕同锦儿、银猱,驰出数十丈后,发觉玉山羽士等并未追来。但在身后却响起一阵接一阵的铜哨尖声,十分尖锐刺耳,不一会前途山径之上,也响起铜哨尖声,一递一声直传出老远。

海儿眉头一皱,这时忽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敢情第一次来拜见上官师姐,就和她的门下徒孙,闹出些事来。

走着走着,道旁跃出二个身穿红衣,年貌相似的两个人来,一式的浓眉大眼,狮鼻阔口。令人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弟兄两人。

这二弟兄年事甚轻,最多只有十四、五岁,但一眼瞥见对面出现的两个人,比他们还要年轻,一个穿白,一个穿绿,还带着一条长臂小猱,一只锦毛大公鸡,脸上孕含着几分淘气幼稚的笑容。

这二兄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自言自语地道:“刚才前山传警,说强敌业已侵入,巡山使者拦之不住,莫非竟是他们两个。”

另一个摇摇头道:“我看有点不大像,但是本山今天有事,他们是怎么上来的呢?待我来问问。”

海儿看出这两个红衣少年,人甚本份老实,不由大有好感,微笑地道:“我是来求见贵派上官掌门的,就烦请通报一下。”

红衣少年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道:“师父今天不接见外客,我看你们年幼份上,大概不会是对头派来的,担点不是,放你们回去罢。”

海儿一听,还是不能见到,心里不觉有气,道:“既然你们不能引见,我们就自己上去。”

说完话,向翠儿道:“走,我们上。”

两人大摇大摆的向上走去。

这两个红衣少年,果真是兄弟二人,名叫裴松、裴鹤。乃是上官馨门下高弟,由于秉赋特佳,适宜练千手飞鸢弋红娘独门的少阳神功,因此最得上官馨钟爱,入门虽浅,所得传授却多。

此时,裴松、裴鹤互相对视一眼,裴鹤首先出手,铁掌微沉,只用了三成劲力,向海儿胸前遥击过去。

谁知海儿不闪不躲,身形动处,右手直探进来。不知怎的,就一把扣住了裴鹤脉腕跟着手儿一挥,“叭哒”一声,直把裴鹤摔出丈余开外去。

裴松一见大惊,怒喝一声,全力出手,一双铁掌,运起少阳神功,陡然之间,变得炙热如火,红光灼热,全力拍了出去。

翠儿见状方要出手,却看海儿单手微摆,示意停止。只见海儿目注裴松双掌来势,眸中精芒闪烁,身形如渊停岳峙,一动不动,裴松不由微感惊疑。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刹那之间,他的一双铁掌,已堪堪到了海儿胸际。

他冷笑一声,暗忖道:“我这少阳神功,乃是师父上官馨亲自传授,威力不凡,尤其是专破诸般护身气功。只要一旦击实,护身真气首先破灭,内脏震伤,而且掌中热毒,立刻侵入肤理,直攻奇经八脉,阻塞气血,厉害无穷,这小子硬挡这一下,须是打错了主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刹那之间,他又加上了二成功力,电光石火般狠狠击落对方胸前。

只听他口里还大喝一声:“躺下。”

猛觉双掌出处,敌人前胸倏然向内一吸,竟自塌下了大半尺去,千钧掌力,顿时落空。

裴松猛然大惊,对头显露的这一手,可看出内功极为精纯,普通武林中人,即使朝夕苦练五、六十年,也不见得有此成就。

刚在肚中大叫不好,蓦觉敌人右手轻舒,一把抓紧自己左腕,顺手一甩,竟自身不由主,直跌出十余开外。平时的那身劲力,不知到哪里去了。等到急急纵起时,只见对头早已驰出数十丈外,瞬眼之间,没入远处不见。

这裴氏两兄弟惊得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隔了片刻,方才发觉还没有报讯。连忙慌慌张张的各掏出个传警铜哨,没命价狂吹起来。

且说海儿、翠儿携了一猱一鸡,身形电疾前纵,不一会,就远远看到大批屋宇,一道红墙,迤逦围绕,远望金碧腾辉,甚是壮观,就知道是小雷音寺到了。

果见寺庙之外,山门紧闭,静悄悄的,毫无人声。

海儿不觉奇怪地想道:“刚才在山外,尚且卡哨密布,为什么到了此地,反倒安静了起来呢!”

当下越想越不解,回头对翠儿道:“你带着琅琅和锦儿,在此地林子后面躲着,我到里面,看个究竟。”

回头见到翠儿一脸孔都是不愿意的神态,但又不敢违背。他微笑一下,身形动处,已自越过红墙,到了庙内。

却见庙内屋宇鳞比,但都静悄悄地阒无人声。

海儿轻轻地越过殿脊,里面乃是一间偏殿,走出一个愁眉苦脸的道姑。海儿连忙隐身一侧,等她走过之后,然后悄悄地跟在身后。

只见她一连穿过好几重殿舍,左折右弯的走了不少路,前面隐隐的传来人声。

海儿微笑一下,道:“这小雷音寺,倒还真不小咧,若非跟着这道姑,恐怕还不容易找到他们。”

是一座大殿,殿前佛龛,黄幔低垂,看不到供的是什么佛,殿前却分宾主坐着十多个人。中间空出大大一片空地。所有拜座供案等陈设,都搬到一边。

那主席之上,坐着一个年逾古稀的白发道姑,一张脸红润娇嫩,倘若不是因为满头白发的缘故,看起来就像一个年才三十左右的少妇。

海儿暗自点头,忖道:“怪不得上官师姐有个外号,叫做白发龙女,敢情是这样得来的。”

在上官馨背后,站着三女二男,年纪都在五十开外,女的都作道姑装束,男的却是俗家打扮。

海儿又想道:“久闻雷音派中的高手,有雷、电、龙、虎四人,这五个人大概就是了,但不知其他那个是谁。”

这一下猜测,完全对了。那两个男的,乃是驰名江湖的龙虎双奇卜大洪与程臬仁。那三个作道姑装束的女子,乃是聂雷姑,韩电姑与谷霆姑。

回头再打量客席上的七、八个人,只见其中有一个身材奇伟,獠牙外掀,头如巴斗,目如铜铃,身穿一件及膝大卦的人,正是陆庄会上,曾经见过一面的万里飞虹诸一涵——白发仙翁翟大浩和伽虚老人郭昌的师弟。

那万里飞虹诸一涵,这时坐在最末一个座位上。神情上也没有在陆庄会上,那种张牙舞爪的跋扈模样。

海儿不由微一怔神,暗忖:“以诸一涵的身望技艺,在这里敬陪末座,那么同来的一干人物,谅必都有极大来历,怪不得上官师姐如此郑重其事。”

海儿目光扫向客席首座那人,见是一个貌相清癯,颌下三绺长须的中年道者,身穿日月道袍,披以鹤氅,背上插着一柄绿鲨皮为鞘的长剑,手执拂尘,飘然有出尘之态,就好像画里的纯阳真人。

海儿暗暗称奇,心想:“像这等人物,怎会和万里飞虹诸一涵这类魔头,走在一路呢?”

仔细再看,那道者乍看起来,虽是貌相清奇,但双睛开合之间,眸光电射,隐眨青芒,威稜煞气外露。

海儿又想道:“从这人的眸光中看来,一生杀戮淫孽也够重的了。”

坐在道者左肩下的,乃是一个衣饰华丽的少年公子,手中拿着一柄玉骨折扇,约有一尺八寸长。上面盘一条昂首舞爪的玉龙,麟早飞舞,雕镂得十分精巧生动。

海儿心中霍地一动,又忖道:“以前听五位姑姑闲中谈起,这盘龙玉扇,好像是北极辽海不夜城主司徒真的传家之宝。听说扇骨乃万载寒玉所制,就是干将莫邪之类的神物利器,也休想把他毁去。更兼那万载寒玉另有妙用,专破世上各种纯阳至刚功夫,也正是五姑姑千手飞鸢戈红娘独门少阳神功的克星。”

“而且那扇面乃是冰虫之丝织成的,坚韧处远胜犀革,轻软柔滑,可御水火,算得上是一件奇珍异宝。听说不夜城主司徒真生有一男一女,男的人称抱玉公子司徒平,女的人称光明公主司徒兰,这手执盘龙玉扇的少年人,大概就司徒平了。”

坐在司徒平下首的,是个鬓发苍苍的红脸老头,五短身材,手脚十分粗大,尤其是一双铁掌之上,布满了小蚯蚓似的青筋,鼓鼓凸凸的十分怕人,此人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河北言字门的掌门人言天嘉。

海儿目光扫向坐在中年道者右下方的人物,乃是一位中年儒生,一个年迈比丘,另一个却是三十左右的虬髯壮汉,背插二根金光烂然的巨戟,看来份量奇重。

这三人,乃是勇典韦阴中平、七煞师太,和昆吾书生吴嘉林。都是名振一方的魔头煞星。

大殿上气氛沉寂得很,半晌白发龙女上官馨缓缓开言道:“十载之前的恩怨,到今天作一了结,倒也好得很,但想不到威名赫赫的长白天池羽士,也会邀约帮手,一同来此。”

海儿闻言吃了一惊,暗忖道:“无怪此人气派不凡,竟是数十年前就已成名的天池羽士。听说此人介于邪正之间,行事不分善恶,但以喜怒行之。而且有一宗大毛病,就是贪淫好色,尤喜采阴补阳,玩弄处子。但话又得说回来,此人虽好女色,却从不出自强取,或用银钱购买,或者是女方自愿相就。虽然那女子经过采补之后,真阴耗竭,但他却给以灵药,培固元气,然后送还,再赏给大量银钱。所以对那些贫家女子而言,反可谓因祸得福,此后半生,就不愁衣食了。但是这种作法,毕竟有干天和,伤风败俗,为人不齿。但因此人武功既高,独来独往,从不强取硬求,因此武林侠义一方人物,谈起他虽然摇头,却无人找他麻烦。但不知道他和上官师姐十载前的恩仇,是如何结下的。”

这时,海儿抬目一瞥天池羽士,只见他脸上露出愧容,但忽然抬头大声道:“十年之前订下今日之约,可没有说不准邀约帮手,而且朋友们好意相助,我又岂能拒绝。现在闲话少说,那东西呢?”

白发龙女上官馨冷笑一声,回头对韩电姑说道:“把那东西取出来。”

韩电姑应了一声,从背后解开一个二尺见方的黄绫包裹,放在上官馨面前的拜案上。

海儿发现天池羽土等一干来人,目光灼灼注定案上的黄绫包裹,都流露出紧张焦急之状。

韩电姑把黄绫解开,又露出一层红绫。把红绫解开,又露出一层白绫,一连解开了七、八层包裹,方始现出一只尺许见方的水晶盒子。

大殿之上,除了“悉悉索索”解开绫子的声音外,没有一丝声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注定在那只水晶盒上。

海儿暗自纳闷,不知盒中藏的是什么秘密,又因相隔甚远,目光难及,想要纵上前去,又恐形踪被人发现,反为不妙。

却见白发龙女上官馨伸手将水晶盒捧起。海儿运用慧目,远远望去。只见那盒子原来是块整体浑成的水晶,既无盒缝,更不知从何处着手开启,但盒中却放着三件物品,由于水晶是透明的,因此看得清清楚楚。

盒子中间放着一块色泽斑驳的铜镜,式样奇古,绿锈斑斓,镜子有个把手,也是铜的,上面刻着龙凤麟龟之蜀,远远看去,仿佛琢镂得十分精巧。

镜旁横卧着一块紫红色的美玉,只有三寸来长,一寸多宽,玉质纹理极细,远远看去,仿佛笼着一层紫红色的宝光,海儿连瞥几眼,看不出有什么效用。

铜镜和紫玉的下面,有一颗径寸墨珠,毫无光泽,黑漆漆的一点也不起眼。

白发龙女上官馨道:“这盒中之物,只有三件,人却有七位之多,你们就算胜了,却是如何分配!”

抱玉公子司徒平朗声一笑,道:“这倒不劳费神,家父居于极边不夜城,那里正在北极子午线经过之处,一年四季受极光反映,因此境内亘古常明,那千万种好处,一时也说之不尽。但因地当极边,奇寒无比,因此这广成三宝之中的万年温玉,对于在下父子关系最大,我只要这一件,其他什么也不要。”

话刚说到这里,却听得隔座传来嗤笑之声。

抱玉公子司徒平秀眉双挑,回眸看处,发现发出嗤笑的正是头大貌丑的万里飞虹诸一涵。

抱玉公子司徒平对诸一涵原不相识,此次同行,亦少交谈,见状口角一撇,冷然道:“诸兄如有赐教,不妨开口,冷笑个什么劲。”

诸一涵看了司徒平一眼,缓缓说道:“这次来到这里,谁都是一样出力,自然该以出力多少,而定宝物取舍。如说不夜城位处极边,需要万年温玉,培固灵源,那么我们陷空岛,又何尝不位居极边,终岁冰封呢?”

一句话说得抱玉公子司徒平无言可对,顿时脸红耳赤,一拍桌子,暴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