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任运昂然的站立在大街上。星目精芒,似帝王君临天下。四周,倒不是鸦雀无声,而是喧嚣哗闹的人群。
“开玩笑,有机会能一睹‘神剑’宣大状元出手……”人群里到处有人嚷着:“说什么也要‘赌’他赢——”
“盘口开啦——”有人扯着嗓子大叫:“赌宣大侠赢的,三赔一……”
“哇!太少了吧?”抱怨的人不少。
“太少?”庄家哼了一大声,回吼去:“盘口改了,宣大侠五赔一……”
“下啦、下啦!”整条街热闹的像市集,人声鼎沸中不时夹着叫卖郎的声音:“冰糖葫芦”、“热包子呀——热的、热的……”、“茶叶蛋,香喔——”
宣任运的身体动也不动,因为,他的心很静。
静到,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
那是种很绵延、很沉厚而有力的声音!
他很满意的显露出自信。因为,就如同以往那些岁月,这种安定就会胜利、就是名誉、就会活下去!
眼前,蓦然吞星山庄开了大门,柳破天!
一条街两边乌鸦鸦的人群,瞧见宣大状元的对手,在刹那的错愕后,立刻陷入疯狂状态:“加码、加码,我要再多下五十两……”
“五赔一改啦,现在是十赔一……”庄家的眼眶都红了。
“照下,再多一百两!”下注的心可热了。
宣任运冷冷淡淡看着柳破天——背后推着轮椅的封吞星,道:“宣某以一敌二也无妨——”
好气势,似乎这般对他才是正常。
“桀、桀、桀……”柳破天尖锐怪笑响起,竟是压着一场子声音发不出来:“宣任运,我就坐在这里不动,开口就够了!”
口气,比宣神剑更大!
宣任运双眉一挑,顾盼间仍是剑神风范,淡淡回道:“阁下之意,是由后面那位兄台出手?!”
柳破天冷哼一声,尖声回道:“你出剑,本座开口出招,算是让你三分!”
这话挺侮辱人的。以咱们宣大状元的武学成就,一出剑那有给人开口的机会?更何况,由柳破天下令,到封吞星出手,那更是慢了几分。
江湖上,差了一毫一丝就是生死分界!
宣任运沉声一喝,回道:“为了中原武林安宁,宣某这一剑非出不可!”他一顿,剑已扣手,斥道:“用何兵器?”
天下,没有人可以空手对付他的剑。
没有,就算是苏小魂苏大侠也不会贸然尝试。
对面,封吞星一步跨到了“天师”身侧,一抖左边衣袖,只见里头滑出了两截木藤似的棍子,两头又像缠绑了一条好细的丝绳。
宣任运脸色一凛,周遭早响起了一片哗然:“什么?用双截棍和宣大侠的神剑对打?哈——赢定了!”
蓦底,人群中藏雅儿的声音越过了众人,像银铃般响着:“俞哥哥——你可见过苏小魂大侠的天蚕丝?”
天蚕丝?!一场子三五百人刹那全没了声息——传说中的天蚕丝,就是系在棍子两端的那条细线?
“我见过前辈苏佛儿大侠的……”俞欢凝目看着,半点也不遮掩他的讶异,嚷道:“真的是天蚕丝!”
“值得——”咱们那位扶桑公主,足利贝姬差点拍起手来:“能够亲眼一见神兵天蚕丝,真是不枉此生——”
“有那么严重吗?”庞不忘搔着头,正想说下去,蓦底像被踹了一脚似的,唉呀叫道:“那姓封的小子变把戏啦!”
眼前,只见封吞星淡然一笑,气定神闲的将那两根一接一扣,不知在哪儿扭了一下机括,赫然变成了一张钧力万千的劲弓!
“好弓!”俞欢也忍不住在众人惊呼中叫了一声:“这弓的力度是顶尖一流!”
他看向宣任运,只觉这位“神剑”大状元脸色既寒又肃,冷冷沉喝道:“好,宣某领教兵王天师的‘口杀绝技’!”
宣任运的剑,真的惊人。不,简直是惊天动地!
看似轻柔无物,却又无所不在;像是慢慢一寸寸推来,倏忽间那剑罡已是压着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好功夫,宣任运果然不愧‘神剑’之名——”贺难在屋脊上对着那些大漠手下冷冷出声:“中原终究是有武学宗师——”
大漠地王有人在看,大日圣教当然也有人在盯着。甚至,断了手的柳生水月也混在人群中。
现在的她,恨死了柳破天,只要有机会,绝对会取下他的首级砸碎。
柳生水月紧盯着柳破天,蓦底,眼睛余光看见柳破天背后,对街的一个男人!
一个她一生抱着希望在追寻的梦幻——柳生刀法史上最绝顶的不二天才,柳生未来!
“所有弟子中,我的刀法只有你可以得到真传!”柳生水月永远记得她师父在一次莫名感伤中,大口喝酒后的一句话:“柳生未来,却是唯一一个可以超越!”
“不!”柳生天心那时又重重的加了一句:“柳生未来那小子,早已经超越我的刀法,就算俞家闪电刀,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一个和俞傲交过手的人说这话,绝对可信。
更何况,在武学上,柳生天心是绝对公正!
“精魄!”
这是柳破天下的第一个口令。
精魄?!众人还在错愕是哪两个字?那端从兵王吞星的右袖内像变戏法似的,斗然弹出一支箭来。
“这箭有怪!”俞大公子眯着眼,道:“箭杆竟然有着两弯,簇头锋面也弄了个圆弧缺口……”
封吞星那箭好快一搭上那张强弩,“啪”的便激射而出。神的是,那箭出奔,似蛟龙戏水,上下大弧度有如穿缝衣物,踪轨难测。
“在破罡气?”藏二小姐惊呼一声。
旁儿,足利大美人有些讶异道:“二小姐,你真是明白人哪!”
藏雅儿脸色一红,回道:“但凭家学渊源,不过是眼高手低……”
那端,柳破天好整以暇般,冷冷尖肃着声音,继续下令;“‘大间’、‘玄拯’、‘九极’、再两支‘精魄’、两支‘玉陲’、六支‘天弓’、一支‘大间’……”
不同名称,不同的箭;不同的箭,不同的速度、力度、角度!
声出箭奔,如心引指,浑然一体到武学完美的艺术极至!看这场热闹的大伙儿,简直可以用如痴如醉来形容。
眼前这片精彩,绝对足为武林典范一战!
“他奶奶的,这个柳破天大头鬼真是了不起!”
咱们俞大少爷大大叹了一口气,皱眉道:“要是唐凝风那小子在的话,一定看得热闹!”
咱们唐大公子现在也够热闹。
因为,才跟那胖小子老实掌柜,摸到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楚县官宅前小前院,冷不防“一大队”官兵围了上来。
这儿县小人少,“一大队”官兵也就是由楚中禅带队,加上屋主孟子牙两个人!
“你们被包围了——”楚大县官有板有眼的喝道:“快快束手就擒,弃械投降吧!”
“这下好了吧?!”
咱们唐凝风大状元苦笑的瞅着身旁那个四掌柜胖小子,哼了一声,道:“要来硬的,还是软的?!”
“这小子朝咱说这话是啥意思?”老实四掌柜脸上没露出半点神情,心里可是哼哼嘀咕了两下:“栽赃啊?让人家以为老子是主谋?!”
他念头才转着,背后屋顶上那位地痞孟子牙早喝了一声:“想谈条件,先过了老子这个硬拳头再说——”
这位孟子牙先生可真是说到做到,哗啦一声从屋顶冲落下来,握紧紧的拳头便这么朝老四掌柜的打来。
“怎么是找我?!”老实心里嘀咕,脸上那面白胖胖的肉团可是动也没动。
他看得挺清楚。孟子牙的拳头还算有力,但是速度不够快——当然,以一般市井流氓来说,算得上挺不差。
老实心底下可是在刹那间计算了好几番。
他有十七种方式可以轻易闪避,还有四十六种方法可以还击,其中,有八种可以立即毙了这不知死活的地痞。
但是,他想到的不是对手的“拳头”,而是唐凝风那小子的“眼睛”。
他们交过手,四掌柜可明白得很。日后,两人万一有那么一天生死相搏,胜负可能只在丝毫之间。
所以,他必须露一手不留痕迹,又可以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一点教训的手法。
这位老字世家四掌柜才打定主意,面露微笑正想使一手“逆风乘天”,斗然眼前发生了令他大吃一惊的事。
拳头,孟子牙的拳头竟然不见踪影!
这怎么可能?!
老实脸色一凛,立刻毫不犹豫以本家密承,只传列名“掌柜”核心的“化气转形”,连变四个角度遁退。
电光石火间,左下摆衣角犹让对方拳头扫过,掠下一片衣布——轰!好大一响!
地上,原先自己站立之处,赫然被孟子牙的拳力打出方圆四尺深达一尺的圆洞来。
尘沙飞扬中,咱们唐大状元忍不住惊讶赞叹:“好拳力、好功夫,真是了不得——”
孟子牙咧嘴唧唧笑了两声,嘿道:“武状元唐凝风是吧?你也来一拳!”
话到拳到,真的这位孟子牙的左拳已经打上了唐大公子的膻中心口重穴。
这速度之快,用力之猛,就是想一拳毙杀对方,不留情到连刚刚对付老实那种幻影化象的用法都省了。
瞧这情景,咱们老实四掌柜的心情可好多了。
因为,他怕这是一个局!
怕唐凝风早就联手了这两个不知来路的顶尖高手,把自己莫名其妙的干掉。
尤其刚刚孟子牙那一拳,真是令自己错愕心惊。
眼前,姓孟的这一拳,真是令自己安心多了。
因为,孟子牙是真的干!
而且,是那种几乎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干法!
咱们唐大公子一脸苦笑,因为已经知道这一拳非捱不可。
他的原则是:既然非捱人家一拳不可,那么最好在有力气的时候,也要回送一拳给对方。
唐凝风就是唐凝风,打死也不会采取龚天下那种“笨”的方法来“感动”人心。
所以,唐大状元的拳头也打了出去!
右拳,打在孟子牙举臂出拳的左腋下方。那里,同样是心脉的必杀之处!
咚!咚!
好大两响同时发出,分属两人的一双拳头各自击中在对方的身上。
一片罡气激散,卷起方才犹未落停的尘沙。
迷蒙之中,唐凝风和孟子牙凝身不动。
不动身,拳头仍旧在所在的位置!
就像是两座雕塑的石像,停滞立于天地之间。
老实的一双小圆眼儿可眯成了一条线。
高手,绝顶高手!
唐凝风既然避不过那拳,只好吸收对方的罡气,再出拳回到孟子牙身上,而姓孟的一拳打实,又被灌了回来,竟能毫不犹豫在拳头不动之中,再击!
孟子牙再击,唐凝风再送。
又击,又送!
这不只是内力,而是精妙到无以言喻的武学艺术。
只有顶尖高手看得出其中门道。老四掌柜还暗自赞叹,另侧那个县太爷楚大人冷哼了一声:“想不到这个刁民唐凝风会懂得江湖上传说中的‘九转旋气’这门武学!”
这话,真的是让老四掌柜心惊胆跳!
有够没名没姓的边城县官楚中禅,竟然把“门道”看得比自己还清楚?!
他的脸上没啥特异的表情,肚子里倒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大声:“他奶奶的,老子到底被姓唐的诓到了啥鬼地方,遇见了啥人物?!”
老四掌柜的在一肚子嘀咕,咱们唐大公子才是一肚子苦水。
前年,他早就摸进过藏别悟藏大先生的书房密室,翻了那本远较“武林典诰”更庞大精准的“神武兵册”!
他可是十分十分清楚记得,在第一百四十九页有这么一段文字——“天下武林济济盛名,赫赫响亮之众;除宣任运外,无一可称敌于武林‘神武十子’!”
“武林神武十子”又是啥东西?
第八十八页如记:江湖之中卧虎藏龙之辈真数不少。馀遍阅天下资料,可纳十人足为武学宗师。是皆人等,俱年不过四十,声名亦无人知晓。但其众成就之高,造诣之深,直追昔年小魂、佛儿大侠父子。
后半段文字则是:举例一人,无名无姓,不知所来,能与兽通语,身无兵器,渊源不明。然,馀以为若此子能登“武林典诰”排名,必占魁元!以其心量深厚,直质天成,恍如佛门菩萨之心也。
八十九页,记如下:馀且将彼十人取订名为“神武十子”,其众名字如列……
唐大状元叹了一口气,很深很长的那种!
他可是清楚又清楚的记得,在那个啥鸟“神武十子”中;不但有自己的名字,还有后来被自己取名叫“龚天下”那小子在列。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兔嵬子孟子牙,背后那个父母官楚中禅,都是一榜子自家人。
藏老头,自家人这会儿对干起来,您老可乐啦,他奶奶的又有一番好写咧!
“缉拿反贼,斩立决!”
声声彻遍草原,寒夜冷风更增肃杀。那叠叠涌起的音浪,弥天盖地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兵王羽墨双目一凝,以他往昔带兵千万的经验,心中早有计数。只见他淡淡一笑,气定神闲缓声道:“弓箭手八百名,步兵两千四百,骑兵一千两百,总共四千四百官兵加上三位高手。”
就在他随口数计之间,那大明四千多名官兵早已将众人团团围住。东南西北四面,各蹲或立了两百名张满弓的箭手;之后,则是长戟长枪刀剑斧钺俱全的步兵;最后,则是昂策骏马,各面三百铁骑!
“羽墨先生了不起——”藏大小姐环顾四下半刻,轻声道:“闻声办事,真能是一毫不差。”
另端,“法救小僧”庞动战长长叹了一口气,嗒然就地一坐,声音中有一抹自觉过往的悔意:“昔日杀戮重,不知生命惜;今日欲忏悔,甘心尝果报。”
瞧这情景,他是宁可捱上千刀万剑,也不出手相杀。
少林印性大师见这情景,也是盘腿落坐,倒是爽朗一笑:“阿弥陀佛——这副皮囊且给它自在!”
他们都明白,那八百弓箭手万箭齐发之际,以他们的武学造诣,绝对足以自保。
问题是,想同时救龚天下和宗无畏父子,恐怕力有未逮!更何况那两千四百名步兵冲涌上来,更是绝无可能眷顾得了他们三人。
这点,似乎连神犬维摩也感受的很清楚。只见它全身紧绷,毛发俱张,喉间沉沉低吼,直是看顾在龚天下左右。
龙征冷冷一哼,道:“管他千军万马,龙某誓死也要将龚郎带到平安处养伤!”
那“干坤二老”吕干、吕坤兄弟,往前一步,朝向东面骑兵方向叫喝道:“‘鬼面手’杨深、‘密杀小刀’古吹情、‘御前金刚’冷铁!今日你们打算不顾情面要赶尽杀绝嘛?!”
“老头子——情面是皇上给的——”古吹情看起来年轻,约莫三十年岁左右,在一匹黑色骏马上嘻嘻叫骂道:“今日你背叛了主子,还有脸来讨面子?!”
他们这厢对话,被围护在中间的宗无畏、宗王师父子似乎很受到四周危峻情势干扰。一波波的杀气涌至,让宗王师原本就难以控制的天地灵气更加在体内乱冲乱撞。
这情势十分不妙,藏雪儿犹自担心着;蓦底,耳里已听到那“御前金刚”冷铁沉喝一声:“弓箭手准备——”
刹那,整齐划一,那四面八百弓箭手齐齐举弓瞄来。
“嘿!这个朱隶可是调了大明精锐来打这一战!”兵王羽墨双眸精芒一闪,犹能自若扇,淡淡道:“好!这才不枉本王亲部铁骑以一敌四,试它个能耐!”
亲部铁骑?
藏大小姐犹自沉思,蓦底四面八方哗然千马策骑,金鸣之声惊天掩至。
一马当先的,是名穿着大红袍的俊伟青年,那英挺轩昂,不只是绝世美男子,更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气概。只见他领了千百铁骑,扬空呼叫着:“罗新格尔王爷,请恕我救驾来迟,令您受惊……”
藏雪儿和龙征盯着那年轻人——年轻人身上的红袍,有些楞、有些狐疑。
因为,那件宽大的红袍很眼熟,只是这人却从未见过!
“帕胜呼尔——我的好兄弟,你来得正好!”兵王羽墨露出真心欣喜的神情,藏雪儿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帝王般的武学宗师如此发出内心快慰。
以她的认知,羽墨先生绝不是因为这一千一百铁骑救驾而显露这种神情。
一定有别的原因!
原因,她很快就看到——那个叫帕胜呼尔的美男子,从骏马上腾空跃起,一身大红袍开展,彷如日当空!
红日——兵王绝杀。
这个足称为天下第一美男子竟是昔日那个瘦小老丑的兵王绝杀?!少林法性大师和法救小僧两人互视了一眼,忍不住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因缘真是不可思议!”
这须臾间,蒙古铁骑已经由外围冲破大明官兵的重要包围,如同分割般的进行惨烈的近身肉搏。
兵王绝杀飘身到了羽墨先生身前,那笑容有如阳光般温暖,道着:“罗新格尔神机妙算,在下准备好了两辆八骏软卧车,可以护送他们离去……”
说话间,只见两辆各由八匹骏马所拉行的马车奔至,那车壳由精铁铸,足以防箭弩刀枪刺穿。
“好兄弟!”
兵王羽墨长笑一声,朝向一众中原好汉,道:“今时今日,事非得已!为了龚兄弟与宗教主父子安全愈伤,请各位先至我蒙古一避!”
眼前情势,仍是十分凶险,当下不得不当机立断!
“只要能救龚郎,刀山油锅也去得!”龙征沉哼一声,立刻扶抱起龚天下,往一车内便钻入。那维摩大犬,也立即毫不犹豫的钻入。
眼下,似乎也没得选。
少林法性大师和法救小僧又是一眼互视,又想起刚刚那一句:“阿弥陀佛,因缘真是不可思议!”
这草原,离灵石县,一百八十里!
这草原,离边城县,一百九十里!
这草原,离蒙古境,正正二百里!
二百里路,会有多少凶险、多少生死?
多少生死,又多少恩怨情仇?!
藏大小姐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道:“今日一入蒙古,便真是和当今朝廷为敌了!”
与当今朝廷为敌,就是和大明为敌!
“阿弥陀佛——”少林法性大师低念了一声佛号,缓缓道:“非我敌人,是人敌我;为救人故,无我行之!”
“大师深达禅意——”
藏大小姐一揖,柔声回道:“无我为人,天下无不可行之处!”
“既为慈悲故,地狱也去得!”法救小僧似乎颇有顿悟,意气风发朗笑而起,道:“不是也去得,而是偏往地狱去!”
“好汉子们!”
羽墨先生昂首长啸,道:“走!入我大蒙,策马天地!”
这草原,满穹繁星外,一百八十里,灵石县那惊心动魄的一战,更烈!
这草原,寒风长卷动,一百九十里,边城县那生死缠绕的一战,仍在!
“传旨给藏别悟——”
“是!”
“要他告诉他女儿,只要藏雪儿脱离那帮人,朕既往不咎!”
“遵旨!”
“再传一旨给龙征!”
“是!”
“只要取了宗无畏人头,朕赐予她和龚天下免死金牌!”
“遵旨!”
“第三圣旨,给少林印性大师。”
“是!”
“只要他废了宗王师武功,朕赐他少林寺为国寺!”
“遵旨——”
那个做皇帝老爷的,得意的冷笑。
因为圣旨早就写好,以防万一事未如愿,便立刻下旨!
立刻下旨,让对方措手不及。有时候,心理的压力,更大于实战的紧张!
宣任运的表情不仅是严肃,简直像是耗上了全身精神,应付那前后左右上下六方的狙击!
“我明白了——”
藏二小姐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真是了不起!柳破天这老头几乎是指挥十来名顶尖的剑术高手,围攻宣大侠。”
她这话充满惊叹,却正道出这场典范武战的核心!
怪的是,她声音不大,不是只有周遭的俞少爷们听得,一场子人哗然声中也落了半数在耳里。
他们听得到,宣任运当然也听明白。
豁然间,他立刻想通了关窍。
“我不是跟一个人在比武!”宣任运不愧是武状元第一,紧绷的心立刻转换成恢宏气势。
心态不同,用剑立刻不同!
因为,他将自己转换成为跟十来名的高手对决。
“任运神剑”,一剑在手,多少用剑高手对他而言都是一样!
一个是一个,一百个也是一个!
而剑术,天下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因为,他是史上最强最天才的用剑宗师!
“回天,停!”
柳破天那嘶哑尖锐的嗓音冷冷响起,便见封吞星啪的一箭射出,神奇的是那四面八方围绕在宣任运四周的飞箭,竟全数听令似的“飘”回兵王吞星的手袖中,忽眼便不见踪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置信。
封吞星这一战,名满天下!
“今日闲杂人等太多——”
柳破天那颗大头摇摇晃晃,眼角斜视向藏雅儿这边一眼,冷冷接道:“宣任运——咱们改天再把这事了结!”
“宣某随时候教——”
宣大状元回剑入鞘,星目傲然一闪,接道:“一样正月十五,一样是成吉斯汗陵上,生死决!”
好!
好戏!
这档子事武林要不轰动,江湖若不沸腾,赌徒如不下注,小贩会不群集——那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已经约好决斗的两组人,唐凝风、皇甫追日、宣任运、柳破天和封吞星,最少挂了两三人。
没对手,当然打不下去啦。
咱们唐大公子可真的是肚里骂了百八十回,简直像佛说什么什么经那般长咧!
孟子牙这老小子,当真搏命蛮干,而且用的是那种好几世冤好多代仇,一鼓脑要解决似的。
“咱们仇有这么深吗?”
唐大状元叹了又叹气:“不过是要你屋子那根梁而已!”
他老兄倒不是真的十分担心眼前这小子的拳头,反正大家捱着在这儿训练定力,就当自己是雕像罢了。
唐大公子在意的是,在暗处的某个人。
这个人,是绝对顶尖的高手,而且是属于杀手那种气息的人物。
他脑袋中隐隐然觉得不妥,因为对方的杀气好像指向自己。可怕的是,那种蓄势待发的杀气,竟然只有若隐若现的在空中飘荡。
完全寻找不到对手在哪里,也就是说,更不知道这家伙会从哪里出手!
若是平常,他可半点也不在乎,但是眼前姓孟的家伙硬来,简直逼得自己全身空门任人宰割!
不,不仅这点,除了那股怪异的杀气外,竟然还有另外一道同样神秘而难以捉摸气势!
后头这股力势,似乎又对着前头那股杀气有着对峙消解,相互盯杀的味道。
“想不到来了可真是不少人——嘿嘿!”
那位楚中禅县老爷冷冷出声:“看这杀气,应该是传说中杀手一界最神秘的老学究和闻名天下李墨凝两位!”
好个楚中禅,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老字家四掌柜脸上白胖胖的神色不变,心底头不由得好大一声嘀咕:“边城荒地穷县官,武学造诣倒是高到令人惊异。”
他心中才想着,冷不防楚中禅朝他淡淡一哼,道:“刁民老实,你可半点也不老实,三更半夜擅闯民宅,非奸即盗,还不束手就擒?!”
“怎么可能?!”
这四个字老四掌柜想都没想。因为,他相信楚中禅不会只有废话!
官腔会有,只是说完动手。
老学究那本斑烂的记事本上,早已密密麻麻的记录了那颗价值百万两银子,唐凝风状元的上百条资料。
这小子几乎没有缺点,简直无从下手!
不可能,他一生行刺,绝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那种完美无懈,更没有永远的完美。
就算皇帝老子,他老学究只要肯,也一定办得到。
眼前,终于让他等到机会!
他似乎更明白更透彻了一件事——目标,本身就算没有任何漏洞,但是如果有外在的因素干扰,就可能会有破绽。
破绽,只要那刹那机会,就是生死立判!
眼前,唐凝风这小子和孟子牙生死搏命,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恨的是,有个家伙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多少,他也猜出是杀手一界近年来像明月般窜起的李墨凝。
一个,彻底破坏杀手界讲求神秘隐晦的女人!
他掀了掀那双老眼皮子,怎么也要出手。
这种机会,以后绝对没有。
因为,他相信唐凝风已经“熟悉”了自己的气息。
“身为一个顶尖的杀手——”老学究记得师父在六十年前就告诉他,最重要的一句话:“绝对不可以让目标感觉到你的存在!”
因为,目标只要提高警觉,下手成功的机会就变小。
不,不只变小,甚至可能丧命!
“顶尖高手,”他师父的名言是:“一次不杀,终生不狙!”
老学究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他管不了李墨凝那女人要对自己如何,非狙杀唐凝风不可。
他所挑的时机是,楚中禅攻向老实的同时,出手!
咱们老四掌柜的脸色真的是难看。
恍忽之间他总觉得,姓唐的那小子约自己来偷根木头,绝对大有文章。
这回可好了,江湖上什么江洋大盗五岳英雄各门各派独行大侠,他老实可遇多了。随意交手,从不担心。
这回,竟然是跟个“县官”大打出手。
怪怪的,他一肚子嘀咕;这很难说明白,反正江湖日后传出:“老字世家四掌柜和一个鸟不生蛋穷地方的县官大战数百回合?!”
像话吗?
这如何被后世尊崇为一代宗师?!
更让他一肚子郁气的是,老字世家的名誉会不会因这一战而受损?!
江湖上,可有一半以上的家伙以传言流言谣言为乐。
老字世家终究是要做生意,这档子事不妙。
特别是,打了朝廷命官,那宫中斗争更较武林惨烈,恐怕好几门生意叫人家上报皇帝老头,以后难做!
楚中禅一大步跨前,几乎已是贴身对面。老四掌柜的脑中电光石火一番计算,立刻朗声道:“楚大人,老某非是有意冒犯,就此别过,日后再登门负荆请罪——”
话未完,人已逝!
啥?!这老小子便这般走人?!
咱们唐大公子这回可不是叫苦连天可以了。
那厢,楚中禅也楞了一下,绝对没想到对手真是一吓就跑。觉得无趣,彷如一股热劲要打麻将,却是少了那么一个角儿。
幸好,幸好来了个没事自己现身的家伙——老学究!
“这可是条大鱼——”
那位楚大县官两眼发亮,忍不住笑了两声,嘿嘿道:“待本官活捉了你,五花大绑吊上东门城墙示众!”
话没落,想不到李墨凝也同时在老学究身影背后出手,娇笑如铃,道:“老头子,你真的动手,不当本姑娘是一回事?!”
这绝对是一场精彩至极的好戏。
日后,这一战在武林中也必然成为津津乐道的传奇。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时会出现一个太监!
一个传来皇上圣旨的太监!
“圣旨到——”
有人大喊,喊得楚中禅不得不收手,也喊得孟子牙不得不收拳。
干啥,江湖人决斗,管他皇帝老子屁话?
“因为楚中禅是我的朋友——”孟子牙日后对人解释道:“虽然不是很亲的那种,不过最少是住在同一座屋檐下!”
“然后呢?”
“然后什么?”孟子牙没好气的回骂:“他跪下来接旨,我还能站着吗?”后来,他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补充:“因为他的心愿是当天下第一好的地方父母官……”
所以,楚中禅不能得罪皇帝老子。不但他不能,连他的朋友也不行。
因为,这位太监如果参上一本“藐视圣旨”,那比十个武林高手围攻更惨。
孟子牙一收手,老学究可尴尬了。
前面,唐大公子回身朝自己不怀好意的笑着。
后面,李墨凝那女人不知哪儿一把弹刀跳出!
杀人的人,反而成了被杀的对象。
老学究心里叫苦一声,肚子里暗骂了千百回:“早就该放弃这个任务!他奶奶的,要不是贪那些赏金,何必落得今日下场?!”
因为,他一路观察下来,唐凝风这小子无懈可击还不是最可怕之处。
最令他惊疑不定的,是这家伙运气好的不得了。
不仅仅是赢了六大赌场,逼得人家差点关门;就算有什么天灾人祸,总是能事先避过。
他大大叹了一口气,知道只能避得了后头李墨凝黄雀在后的狙击,却是躲不过眼前唐小子用四根头发穿打了自己身上四处大穴。
在他昏迷前,只听到李墨凝嘻嘻笑着离开的声音:“唐大状元——你可欠小女子一个人情呢!”
至于,那位太监公公念了啥圣旨?这位顶尖第一的杀手可是半句也没听到啦!
老学究没听到,咱们唐大状元可是听得惊喜交集。
内容,龚天下一行人要进蒙古,皇帝老子下令封城围县,见面就传达圣旨,违则斩无赦!
出手,那可有的好戏演。
演?因为自己非插上一脚不可。
眼前,那位太监公公面无表情的走人,江湖一战对他而言毫无兴趣。
“唐大状元——”
楚县太爷突然出声,可吓了咱们唐凝风一跳,直是反应般的回了一声:“怎的?”
彼此对话一句,有点客气,又像朋友。
“本官和你打个商量——”
这话显然又客气了几分,跟方才那生死交迫比起来,算是风清月明,顶极享受咧。
当然,姓楚的小子用“商量”字眼,就是客气的表示,你非“答应”不可!
“是朋友,就说吧!”唐大公子回头一将,说话在先,有来有往,届时你有你的要求,咱有咱的需要。
“好!快人快语——”楚中禅神情一肃,一个字一个字用力道:“通知你的朋友,不要从本官的边城县踏入蒙古!”
明白,完全明白。
咱们唐大公子可是十分明白这位楚大县官的意思!
只要龚天下一行人不进边城县,当然这位楚大人就平安无事。
这点他老兄可不担心,只要拿得到那根雪山龙泉紫檀木,大家结下“梁子”缘,龚天下根本不用进蒙古!
“没问题——”
咱们唐大状元一口答应,兼大力拍着胸脯,很迅速又接了一句:“不过,是不是麻烦两位借根木头用用?”
楚中禅还没作声,倒是那个孟子牙好大音量爆了开来:“你想要那根梁子心?!我早取出来了!给!”
干脆,干脆到气势十足。
“这痞子还真是个汉子!”
咱们唐大公子不禁对眼前这两个家伙又多了几分好感,难得抱拳正经回道:“谢!”
“不用!”孟子牙回答。
“既来了,喝盅酒?!”楚中禅第一次出现笑容。
“赶着救人——”唐大公子实话实说。
“好!”楚中禅半点不罗嗦:“下回!”
唐大状元拿了那根龙泉紫檀木心,前脚才走,可没想到,那个传圣旨的太监又飘了回来。
“楚大人——皇上另有密旨!”那位公公尖着嗓子冷冷一个字一个字道:“圣上——要御驾亲征蒙古!你们要做好准备!”
这话,可绝对算得上是天大军机!
楚中禅和孟子牙两人互望一眼,心想:这边城小县,绝对平安不了了!
他们轻轻叹了一口气,口里只能应着:“遵旨!”
心中,更是一翻盘算,大概猜得出来,那个永乐帝挑的时间:正月十五!
“攻打蒙古,树立国威;一致对外,内聚民气!”楚中禅事后,叹着气对孟子牙道:“另外,顺便将成吉斯汗陵上一干武林人物,趁战军杀!”
朱棣这一手,够狠、够毒!
不但攻打蒙古以聚汉人同仇敌忾;而且趁机除掉江湖人物,断绝民间日后可能造反的力量。
这种细密无痕的毒辣布局,难怪这老小子可以叛乱成功,倒夺皇位!
楚中禅担忧的是:他这边城县民,不知又有多少苦!
咱们老实四掌柜才回到旅店,斗然见着房里赵出行、东方流星和那位欧阳梦香大美人全来了。
他那白胖胖的脸庞可是有些尴尬,嘿了两声,沉着气道:“你们怎么知道本掌柜在此?”
那位欧阳美人浅浅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腊封的密实,轻语道:“在灵石县,唐凝风讬人送来,说老实兄在此,要我们急将此函送达——”
这回老四掌柜脸色可真是变啦!
唐凝风这小子,压根儿一路知道自己跟踪!
更可怕的是,他是如何把时间算到这么精准?!
“不!”
老四掌柜的在心中计算:“他到底是什么人?表面上随性不羁,但是却都能洞烛机先,料事如神。是天赋?还是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帮他暗中处理一切?!”
不管哪一样,这小子绝对是个要绝对小心的家伙。
他边想,边拆开信笺,一摊,呆住!
信的内文很简单,只有几个字:“问风不如凝佳人!”
咱们老四掌柜心惊胆跳的是——唐凝风,唐凝风怎么会知道自己要问他这个问题?!
这回,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找到真正对手,而——颤抖!
柳破天沉思了好久,这才缓缓张开他那双眼皮,精光闪动中,以尖锐的嗓音道:“藏雅儿那个女娃娃绝对不简单!”
他沉吟了须臾,才又接道:“本座本来猜算她是否就是‘李墨凝’这个女人——”
不过,最新的情报是,隔邻的边城县,同一时间李墨凝出手倒狙天下第一杀手老学究!
而且,可以绝对肯定出手的人,是李墨凝!
弹刀一技,天下无双;无踪乍现,彷若天生!
“那真是一门十分独特的杀技!”连这位兵王天师都深感兴趣:“只要老夫亲眼能见,必破!”
好个气势,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天师——”
兵王离魂嘻嘻一笑,道着:“如果那么挂意藏二小姐,就让我去试试如何?”
柳破天抬眼看了这桀傲的年轻人一眼,难掩有着那长辈的慈爱,尖锐的声音竟也温柔不少:“你太冲动了——此事还要细心观察一些情况……”
兵王离魂笑了笑,周遭的封吞星、皇甫追日也笑了。
他们都知道,兵王离魂可是当今天下年轻人中少见的沉稳内敛,特别是他修证自成的“夺天离魂大法”,如果不是有顶尖的定力,绝无可能成就为武林百年来第一人!
柳破天这么说,慈爱大大多于苛责。
他们都会心明白,也都为自己天南地北聚合的一群人,有如家人般温暖而感动。
人,皆有情,岂分汉蒙?!
两百里路快马悍骑,一天一夜足以赶过。
但是,眼前要进入蒙古,却似是遥若天边。
兵王羽墨双眉轻皱,遥观眼前这片平原四周情势!
一天一夜,他们才前进不到三十里路。
似乎,随处随地,都有大明官兵布阵围杀。一波又一波,一日之内竟已然开战八回,眼看自己兵马也折损不少。
他兀自沉思,藏大小姐飘然到了身侧,轻启朱唇以清灵的声音道:“羽墨先生——小女子观察到一件事……”
兵王羽墨淡然一点头,声音威严中有那君临天下的气度:“藏姑娘请说——”
“一日之内,八回接战大明官兵……”藏雪儿稍稍一顿,接道:“各自不同!”
各自不同?!兵王羽墨双眉轻轻一皱!
隔畔,那绝代青年兵王绝杀,声音不再是怪异,而是豪气爽朗道着:“藏大小姐之意,在这一日之内我们已然遇上了三、四万之众的大明官兵?!”
这个绝不单纯!
如果三十里路内布阵了三万多名大明兵队,那两百里内恐怕超过二十万兵马。
“不,恐怕不止于此!”
兵王羽墨沉声道:“朱棣藉围杀我们之名,暗中大量军队无声无息调往蒙汉边界!”
外表上,似乎只有四、五千名大明官兵紧追不舍;事实上,却是各地调来的兵马,沿途撞遇就交战。
谁会记得那几千名官兵长个啥样貌?!
兵王羽墨忍不住赞赏的看了藏大小姐一眼,这位号称中原“藏雪明珠”,果然是聪颖非凡。
兵乱之中,尽记四、五千敌军相貌,天下独此一人!
“这就像下围棋?”
藏大小姐轻声柔语道:“看似攻杀对方棋子,暗中却围出一大块地来——”
大明,最少二十万兵马,齐聚汉蒙边界,兵王羽墨长吸一气,纳入丹田,须臾才缓缓开口道:“看来,是有一场大战役要开打!”
他神色严肃,但毫无畏惧。
因为,生死对他而言,不过是尽付谈笑之间。
心中,唯有一些挂念的是,龚天下兄弟和宗无畏父子的情况,似乎挺不乐观。
“奇观!”
突然有人叫了这么一声。
咱们唐大公子大摇大摆,灰头土脸,风尘仆仆,披星戴月般的摸晃了过来,口里叫道:“奇观呀奇观——唉,渴死啦,有没有水借来喝喝?!”
唐凝风!
兵王羽墨双眸精光略动,既有激赏,又有争锋,朗声一笑:“唐兄弟不远千里而来……”
“喂——王爷——”唐大公子没好气快嘴回道:“既然知道不远千里,来口水喝喝吧?!”
另侧,法救小僧真是端了一碗水近前,咱们唐大公子直楞楞瞧人家的脑袋瓜子,嘴里还是喃喃念着:“奇观——真是奇观!”
眼前这位法救小僧,正是欲狙杀自己而后快的庞动战。谁料得到,隔上回见面没多少时日,竟然已经变成如此深心忏悔的出家众?!
“有劳大师——”
唐大公子倒真是一脸正经,双手接捧那碗水,仰首一饮而尽,好片刻才嘘一大口气,嘿道:“这会儿朱棣那老小子可派了不少人马,呼!累死人!”
印性大师此刻也踱步近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似乎一路来见了不少事情?”
“随便估算一下啦!”唐大状元叹了一口气,瞅了兵王羽墨一眼,哼嘿道:“大概有四十万兵马吧?!”
四十万大军?!
这种数字,每个人心中都明白,绝对不单是为了对付他们这千把人——而是整个蒙古!
“那档子事以后再说——”唐大公子又叹了一口气:“哥哥我今天是来救人,不是谈国家大事!”
唐凝风救的,一定是龚天下!
兵王羽墨脸色难得一丝激动,立刻出声道:“是找龚兄弟?请跟‘在下’走——”
用辞口气,绝对发自内心真情。
这回连兵王绝杀都有些错愕,望着他们走往帐营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罗新格尔——从来没用过‘在下’这辞儿——”
藏雪儿听到,少林印性和法救小僧也听到,他们互望了一眼。
没有人开口接话。
有时,一种微妙的感动,是用心去体会。
兵王羽墨流露了出来,唐凝风不也做了出来?!
“人间世,何谓生死之交?!”
有人,曾问一代大侠苏小魂这个问题。
武林中,一直流传着苏大侠的回答,几乎成了江湖人物结义相交的座右铭。
“尽其一生,死亦谈笑!”八个字,道说一切。
百年后,一代名侠谈笑,名出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