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门外一带有很多镖局,但是万盛镖局的规模最大,派头十足,不但门庭辉煌,而且像衙门一样。门口有两个跨刀守值的镖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连差一点的小商家,也都进不了他们的门里。
万盛镖局的镖动辄以百万计,而且许多官方的镖,也差不多全是托万盛镖局这家来送保。无怪乎他们镖局里出来的人,一个个神气万分了,就连站在门口的人,也都眼睛长在额角上。
古如萍带着上官玲,虚虚怯怯地来到门口,就听到一个汉子大声的吼叫道:“滚开,这也是你们乱闯的地方!”
为了继续保持身份,古如萍他们自然还得穿上那等服式。
上官玲最受不得这种气,但她的娇面上还带着笑容:“喝!这位大哥,说话可真和气哩!
这儿不过是间镖局罢了,连官家的紫禁城也还有开放让人通行的时候呢?你们这儿比皇宫大院还戒备森严呢!”
她的话还真厉害,京都大衙门多,禁止平民百姓行入的地方不少,但是一家镖局也换也这等排场就过份了。
王丁泰着人在门口放哨,原是招呼一下门户的意思。因为镖局里经掌会有一些大客户或是重要人物来访,若是等人家直行大厅再接待,未免失之礼貌。再者,有些客人之间。互相有点不痛快,在这地碰上相当尴尬,有人招呼着,就可避免这些麻烦了。
站门的伙计是看着这两个人穿着不显,种情又畏畏缩缩的,为了显显威风。才吼了那么一声。再者,也因为上官玲打扮得娇艳,他有点想吃豆腐的心,先使使威凤,给他们两人瞧瞧呢!
等到上官玲活出如刃,而且还摆出一忖闹事的架子来。那个汉子就知道遇上了个棘手货。
在京师开镖,不怕登门耍猴的,就怕这等使赖的,他们可以吵个没完,而京师重地,伤人既不行,杀人更不行。
上官玲这一搭腔,那汉子就神气不起来了,连忙笑道:“小娘子,你别设会,是咱们镖局里一会儿有贵宾要降临,所以不让闲杂人在这儿逗留。”
上官冷冷笑道:“贵宾?有多贵?一斤卖多少?”这是存心生事了,另一个汉子瞧着情形不对,若是这时候在门口吵起来,倒是实在不妙了。
他连忙上前陪笑道:“小娘子,对不起,我这同伴不会说话,你多包涵一点,不过咱们这儿的确是有贵客要来。你们二位不管是找人也好,问事也好,都请稍候一会儿,过会儿局里没人招呼你们……”
上官玲哼了一声道:“都要像你这么说话不就结了吗?哪有开口就叫人滚开的,这是人开口说的话!”
人家已经出来打圆场了,她硬是不卖帐,而且还故意大声叫了起来。
这对古如萍假意上前道:“娘子。算了吧!看样子人家是有急事,咱们就回头再来也不迟!”
上官玲沉下睑道:“不行!我非得争回这口气来,叫那个王八蛋在地上滚一浪给我瞧瞧!”
那个汉子因为一时口不择言,惹出了麻烦,心中正在着急。因为很快就有重要的官人登门,偏偏在这时候生事。回头总缥头怪罪下来,可就吃不消了。再一听上官玲干脆骂开了,倒是有了借口,沉声道:“臭婆娘,你居然开口骂人,你是存心来找麻烦的,老赵!
抓起来再说。”他知道吵起来没完没了,不知道要如何才得终结,不如把他们先抓起来,架到一边儿去,回头再说!所以他口中说着话,手也就开始动了,一把抓向上官玲的领口。想揪住衣服,拖了就走的。
但是他却忘了对方是个年轻的女人,领口下,就是鼓蓬蓬的胸部,他这一手伸出,让人以为是有心轻薄了。
上官玲本来就一肚子气,自然就更无法原谅这种行为了。
她一缩身子,让过那一抓,跟着底下撩出一腿,踢在对方的膝盖上,包铁的弓鞋碰在坚硬的骨头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那汉子就在一声痛叫之后,双手抱着膝盖,痛得满地乱滚,看样子是残废定了。连声的惨叫,惊动了镖局里面的人,陆续有七、八个汉子奔了出来,纷纷查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叫老赵的汉子道:“这两口子是存心来找麻烦的,一上来那个母的就把钱四给打了。”话还没说完脸上又唰唰两声,换了两巴掌,那是上官玲再度出手。
住着脚骂道:“王人羔子,你这是张着眼睛说瞎活,什么叫公的母的,你妈、你奶奶才是母的。”
上官玲一面叫一面跳,十足的一付泼辣相,倒是把那些后来奔出来的汉子全给惊吓住了。因为照她这件行藏,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有头有脸的角色,这等人避之唯恐不及,谁也不想去惹上身。所以一大堆的汉子,居然没有人再去找她动手。
末后又出来了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汉子,身材瘦削。两眼炯炯如电,神态不严自威。
老赵被掴了两个耳光,跳着脚要去找上官玲拼命,但是被人拉住了。正在不依之际,看见了那个中年人,他的气焰立刻消了下来,畏怯怯地道:“总镖头,您老来了!”
敢情这中年人就是京师首屈一指的江湖人物——八步赶蟀王丁泰,他吼声道:“发生了什么事,说!”老赵反而结结巴巴,说不上来了。
这时古如萍上前抱了抱拳道。
这位敢清王老爷子当面?事情是这洋的,在下带了内人到贵局,是专城拜见老爷子的。”
老赵叫道:
“他们可没说,他们一来就生事。”上官玲叫道:“什么?我们一来就生事,你这王八蛋说话可要凭着良心!
老娘还没有开口说话,刚刚到这里时,你们就叫我滚开了,妈的,这是你们镖局里的风水,就这么对人的吗?”
当着王丁泰的面前,上官玲也是晕的素的金来了,这可把那个老赵吓得不敢再开口说话。
王丁泰多少也明白了一点内情,知道自己这些个手下,平时跋扈已惯,经常会惹出一些麻烦。
因此工丁泰一沉脸道:“别说了,准是你们又先得罪人,对不对?”
老赵嗫嗫地道:“一开始固然是钱四不对,可是我立即就赔过不是了。而且还告诉他们说有贵宾即将来到……”
王丁泰脸色再沉:“混帐东西,我只要你们站在门口招呼一下,等方提督来了通报一声,可没告诉你们说是什么贵宾。咱们开镖局,凭本事卖力气赚钱吃饭,上门的朋友却是贵宾。怎可以凭势力来分别,你们活该受教训!”
然后又对古如萍和上官玲拱了拱手道。
“对不起,王某律下不严,多有得罪。王某谨向二位道欠!”
王丁泰的态度十分谦虚,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地那个挨了一腿的钱四抱着膝盖,跳了过来苦着脸道:“总保头,我这条腿残废了,你可得替我作主!”
王丁泰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轻提一下钱四受伤的地方。
钱四又杀猪般的叫了起来,王丁泰皱了皱眉头,朝着上官玲道:“这位小娘子,他出言无状,你教训他是应该的,但是出此重招,将他打成了残废,是否太过份人”
上首玲道:“王老爷子,你听来像个明理的人,既不该说这句话,您该先问问他做了些什么?”
王丁秦移目向钱四。他又不敢开口了。
王丁泰再度转向老赵,他却不敢不开口,只有一五一十地说了,这次却老实多了,完全是照事实叙述。
但是上官玲却道:“他要抓人,却是当胸一把抓过来,别说你们只是开镖局,没有权利乱抓人!就是衙门里的差人,对一个妇女也不能这么抓人的,我只不过废了他一条腿,就算我杀了他也不过份。”
王丁泰的目光顿时更加厉峻,逼向钱四道:“钱四!你说!事情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
钱四低声道:“总镖头,小的是因为她在门口吵得太凶,只想把她架到一边去,可不是存心轻薄!”
王丁泰忽地一掌切下去,砍在铁四的另一条腿上,骨折声清晰可闻,而且那条腿也立刻变了形。
谁也看得出,那条腿也残定了,钱四顿时痛昏过去。
王丁泰吩咐到:“把他送到大夫那儿去,养好伤后,给他五百两银子,雇辆车子打发他回家去!”
四下一片寂然。那个老赵鼓起勇气过:“总镖头,小的可以证明,钱四只是情急之下出手。并不是存心轻薄。再说他也是为了镖局做事,他被人打伤了,怪他学艺不精。您不管没话说,可是您补上这一掌,却叫人无法心服!”
王丁泰沉声道:“你责问的好,我可以答复你!钱四若是没练过,我可以原谅他,但他却是我亲自教过拳,也算得上我的门下。”
老赵道:“这倒不敢,我们都跟总镖头练过拳,却没敢自抬身价,说是总镖头门下弟子。”
壬丁泰的睑包一正道:“老赵,你们承不承认没关系,反正我教你们没藏私,对每一个人都是尽我所能的教了。只是没有督促你们,由着你们自己发展而且,你们自己不肯下功夫来去练,那可怨不了我!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坚持,那就是练武的规戒,动手时对方若是妇女,有些部位是禁止攻击的,这话我说过不止一遍了吧?”
老赵低头不响,王丁素又凛然地道:“我言之再三,你们仍然没记住,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在提出规戒时,必然加一句,你们若是犯了戒,被我知道了,一定会严惩不贷,这话你们都不当一回事,我却不能忘,必须执行,现在你对我处分钱四的事,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老赵低头道:“没有了!小的糊涂!”
正丁泰一叹道:“那就好,你们不认为是我的门人,我却始终把你们看成门人子弟,你们任何行为,我都有责任的,算了这番苦心你们一时不会明白的!”
他的神情略有落寞之意,转向上官玲一拱手道:“小娘子,王某再次为手下人的失态致欠,而且王某也施过惩诚了,请小娘子宽容。”
上官玲还了他一个弯腰道:“王老爷子这么说,奴家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您这局子门口的人,以后的态度最好是收敛点,别说身在江湖了,就算是做点生意买卖,也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呀!”她居然还在教训,而王丁泰也有那么好的脾气,肃容地听着呢!
正了泰听完后还拱拱手道:”是!是!多谢小娘子教训,王某一定要他们注意。二位说是来找王某的?”
”是的!不过不是我们要来,是一位叫瑛站的……”
王丁泰笑了起来道:“原来是舍甥女说的二位、她已着人通知过王某了,王某只道二位会晚一点再来的。请!请!到里面说话。”他很客气的把人邀了进去,使得他身边的人又瞪大了眼。
有人已经认出这两口子就全在鹰王府侧边广场上卖艺的那对夫妇,那就更令人感到奇怪了。一对普通跑江湖耍把戏的夫妇,总镖头对他们实在客气地过了份,因为他们的总像头常有一些奇怪的行径,不过他们也只是把怀疑被在心里而已。
王丁泰把人请到里面、那儿的气氛很严肃,有不少的人在忙着,像是要迎接什么要人似的。
但王丁素仍是把他们请到一边的花厅坐下。花厅虽然小得多,里面的陈设却更漂亮豪华,显然是专为接待一些特别的客人用的,王丁泰把他们当作特别的客人了。
他们坐定后,有穿着漂亮的小孩送上了茶,出去随后就放下门帘,遮断了外面的暄吹。
王丁泰才客气地道:“王某失利,还没请教二位的尊性大名。”
古如萍也拱拱手道:“在下谷平,宛平县大王村的人士,这个是我女入,她叫玉玲珑!”
“哦!原来是谷老弟,不知道尊师是哪位高人?”
古加萍一笑道:“王老爷子,你要问我师承门户,那可惭愧了,在下从小虽然喜欢弄枪玩棒,那也只是胡乱自己练着玩,虽然也着人指点过几手儿,但也都是些不入流的江湖武师,提不出个名姓来。
王丁泰笑了一笑道:“老弟客气了,看尊夫人的几乎高招,着实高明,敝局的上上下下,都跟敝人学过三五年,再没出息的,也能抵得上七八个大汉联手,却在尊夫人手下一招而败!”
古如萍笑道:“我这浑家从小就跟着班子跑马解卖艺,她的功夫是比我扎实一点,但出没有受过什么正式传授,东学一招的,西学一点儿,我说出了实情倒要叫王老爷子取笑了。”上官玲不等诘问,立刻道:“王老爷子,我是从小练的,教我的师父虽不出名,但都很认真,因为我们跑江湖的,很容易受欺负,必须会几手自卫的功夫。”王丁泰笑道:”照娘子所能来看,当不止几手儿吧”
上官玲笑道:“我会的多呢,绳上玩飞刀,腿上耍缸子,不过那都是混饭吃的把式,真正用来打架的。就是那几手了。教我的那位师父说,这几手用来应付一般江湖混混儿足够了,真正高明的成名人物,不会跟我们一般计较,也没碰的机会。”
王丁泰见她的口风很紧,倒也不再深究了,喝了两口茶后又问道:“舍甥女要二位找王某有何见教。”
古如萍道:“是这样的,王府中那位瑛姑娘原先是要雇用我一个人,可是我又丢不下这个女人,她没法子才说王府中启用女人麻烦些,一定要有扎实可靠的铺保,她叫我们来找王老爷子,说有你做保才行。”
王丁泰饿了一声,重新打量了古如萍他们一番。
然后他才笑嘻嘻地道:“那当然没有问题。别说是有我甥女的托付了,站在同为江湖一脉上,王某也应该尽个责任的。”
他就这么一口答应了,又寒暄了一阵,问明了他们在哪家客栈歇脚,还约好了第二天让车子来接古如萍他们,一起上鹰王府去,然后才客气地亲自送他们出门告别。
古如萍和上官玲走出没多远,或然有几匹急马,泼刺刺地冲了过来,老远就有人喊道:
“让路!让路!提督正堂方大人驾到!”马队后面二十来丈处,则是一辆绿呢园子的大马车。车后又是跟随着五六个骑马踏刀的官人。一霎眼就过去了,而且马车都是在万盛镖局那边去的,看来提督大人的确是要去拜会王丁泰。
上官玲因为被溅了一头的泥沙,心中很不高兴,沉下脸道:“这个混帐东西,简直孩杀,一个九门提督有什么了不起,竟然这么个嚣张法。”古如萍道。
“龙门提督官不过四品。却执掌京城的执法与治安,是皇帝面前最红的官儿之一,神气一点是应该的,我们布衣百姓,让道儿也是应该的。”
上官玲道:“奇怪的是这位正堂方大人,真是去拜会王丁泰的,真叫人有点猜不透了!”
古如萍笑道:“王丁泰虽较是个镖头,但是他的镖局大,业务范围广,来往的对象比提督正堂大得多的官儿也颇有人在。再说他的甥女是鹰王府的姨奶奶,提督府与鹰王府,又差着好大一截了,所以提督正堂去拜会王总镖头,也是件平常的事。”
“什么事到了你的嘴里都变得平常了,你还有什么新奇的事儿没有?”“有!王丁泰今天对咱们的态度才叫新鲜,万盛是京师首届一指的大镖局,王丁泰是北六省最有名的江湖人,他的门下缥伙也等于是他的门人,今天叫你给打了!”“那有什么了不起,那家伙也是稀松平常,我打他根本就没费一点手脚呢!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玲儿,你可不能说人家稀松平常,那两个家伙的身手还过得去,只是你太了得而已!”
上官玲有点得意地道。
“我最讨厌这种狗仗人势的家伙,动不动就叫人滚,所以我要他滚两滚给人看着、”
古如萍造:“打了那样一两个人仍没什么,奇怪的是王丁泰对咱们的态度客气得过了份,尤其是找他做保,他居然一口就答应了,连问都没问。”
上官玲道。
“这还不是因为那位王府姨奶奶的关系,万盛镖局的表面看这么吃得开,多半还都是靠着鹰王府的缘故,对这个外甥女的话,他敢不重视吗?”
古如萍皱眉道:“事情看起来是像你所说的,就在深处一想,我总觉得不像那么一回事!”
上它终却笑道:“别去管它了,咱们过去鹰王府的目的,是为了去探究张君端的底细去的,可不是探究王丁泰,我说浪子,明天进了鹰王府之后,我们会被分派怎样的工作呢?”
“这个我还不清楚,反正是做下人吗……”
上官玲道:“话先说在前面,要是派我个侍候的工作我可不干!”
古如萍笑道:“咱们又不是真要干这个,只是为了要窝进鹰王府里,受了点委屈有什么关系!”
上官玲道:“不!不能受太大的委屈、你不想想,我们原来卖艺的收入也不坏,生活何等自由,又不是穷得没饭吃,干嘛一定要去受那种委屈?”
古如裁抬了抬眉道:“对,幸亏你捉醒了我,咱们是应该端一点,否则反而会叫人怀疑了!”
上官玲笑道:“你总算明白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答应那位姨奶奶,就太爽快了一点!”
古如萍微笑道:”我跟你下同,我是个败落的土财主少爷,江湖味儿没你这么重,能够巴结得上王府,目然会热衷一点。”
上官玲道:“作热衷个屁!无非是看见那位姨奶奶长得俏,魂儿被勾去一半,连骨头都酥了!”
上官玲笑道:“别忘了我是你的浑家,我的身份则是个既泼辣又爱吃醋的女人,你要是敢不规矩,我就给你闹个没完,闹得大家都摆不着好处。”
古如萍耸耸肩道:“依我扮演的身份,该是这付德行。”
古如萍苦笑地望着她,却不知道她是真是假。
第二天的上午,万盛镖局果然真的派了辆车子来,而且还有个镖头陪着古如萍他们上鹰王府。
那个镖头竟是他们在完平县外茶铺中见过一面的罗七。
他自然认不出这位小贩子就是前些日子所见到的上官玲了。但态度上却仍然对他们很客气。
当车子停在了鹰王府的侧门,那个叫阿喜的漂亮小老妈儿早已在那儿等着了。
她看见了他们,就笑嘻嘻地道:“谷兄弟,你们怎么到这时候才来呀!走!我带你去见姨奶奶去!”
上官玲却不依了叫道。
“喂!慢来,我怎么办?”
阿喜颇不高兴地道:“你急个什么,原没有叫你一起来,等一下罗镖头自然会带你去见总管,安排你的工作的。”
上宣玲道:“那可不行!我得要我家汉子陪着,说定了让我干什么,然后才能决定留不留下。”
阿喜一横眼道:“谷兄弟!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想不想在王府这儿干了?”
古加萍没开口,上官玲却道:“不干算了。谷平,咱们走,咱们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非得抢奴才干!走!”她说走就走,真拖了古如萍回身向外走去。
古加萍虽然不住地向他的浑家解说着,但是脚下却没有停住,他们两人一直朝外走去了。
上官玲一面走一面还撇着嘴道:“谷平。我早就说过劝你别来吧!都是你硬架着我要来还说到王府能混个出身。
哼!混的出身,你自己瞧瞧看他们的样子。分明是拿着咱们当奴才,咱们来这儿犯得看吗?”
说着他们已来到了门口,那儿站着一个汉子冷笑语”你们别看不起这里的奴才,一个三四品的官儿,来到这几,连奴才还不如!哪里官儿见到王府的奴才,都得垂手弯腰说话。”
古如萍设理他,上官珍却冷笑道:“那是这些官儿骨头太软了,没出息。咱们江湖人却不受这股子窝囊。”
两口子就这么出了门。连车都没坐,一径走回了下榻的客栈,王府里也没有人追了出来!
上官玲倒颇感意外地道:”浪子,很抱歉,是我闹得太过份,把你的好差事也弄砸了。”
苦如萍笑笑道:“不!你表现得恰到好处,一个跑江湖的妇道人家,是该有股泼辣之气的!”上官玲白了古如萍一眼道:“这都是你的好抬举,给我安排这么一份好角色,难道我还得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模样儿不成吗?这些词儿全都是你先编好的,怎么你反倒批评我起来了?”
古如萍道:“天地良心,我怎么是批评呢?我是说你的表现绝佳,维妙维肖!入骨三分!”
上官玲道:“可是咱们这么一来却把咱们混进国王府的路子打断了,也把你的计划破坏了。”古如萍笑笑道:“破坏不了的,咱们这么表演一下,倒正显得咱们并不急于进王府去,反而能免除他们疑心。”“疑心!疑心什么?”
“鹰王府中江湖人出入频频、来往密切,显而易见是大有问题,一个有问题的地方,必然是多疑的,咱们偏选在鹰王府测来卖艺,你想想,那么人家会不会怀疑咱们是别有用心呢?”
“噢?那么你从为他们邀咱们进去是一种试探了?
“那倒不是,我看得出,那个什么叫瑛姑的姨奶奶是急着要用一个贴已传活递消息的人,否则她舅舅王丁泰也不会对咱们这么客气了,不过那个叫阿喜的佣妇故意对你蔑视,很可能是一种试探。”那是什么试探?她出分明是嫌着我,想把我挤跑了,好叫你套近些,你没见她口口声声谷兄弟,叫得多亲热!”
古如萍笑笑,他知道女入有时会吃些莫名其妙的干飞醋,这种不可理喻的行径,最好是不加理会。
而上官玲自己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喂!浪子,你说那俏老妈儿是对我作试探,她试探什么?”
“她知道我不是江湖人,而你却是江湖上混的,所以在态度上挤你一下,你若是逆来顺受地忍了,足见我们是别有居心了,因为没有一个江湖女子能忍受别的女人当面抢走了她的汉子的。”
上官玲红着脸呸了一声道:“臭美!谁是谁的汉子,你要弄清楚一点,咱们只是逢场作戏,你可别当真了?”
古如萍笑了笑道:“即使是作戏,也得像回事儿,进了鹰王府,咱们还得住一间房呢!”
上官玲立刻瞪起眼:“那是于什么?”
古如萍道:“为了装点咱们的身份,否则咱们既不像是两口子了,再说,在那个凶险重重的地方,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你有没有发现,王府的上上下下,个个全是练家子,我们再小心,也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
上官玲还待争辩,古如萍道。
“想想那天在客栈的事吧!那个张君瑞就是从王府中去的,迷药也只有鹰王府这种大宅才取得到!那选药是皇宫大内的秘方,寻常的百姓家是不可能取得到的。所以咱们最好还是别分开。”
上官玲心里面还是担虑这种事的,但面子上有点拉不下来,呼了一声道:“我倒不怕跟准同住一间房,我已经坐过三次花轿,拜过四次堂了,每次都是在新婚之夜,给我宰了新郎官的,你只要不怕死就行了。”说着,就有那凶霸霸的气势。
古如萍道:”谁说我不怕死,对你那些游戏人间的奇行异迹。我是闻之久矣,所以我们同行以来,每天晚上我都是睁着眼睛等天亮,不敢入睡死了。我就怕第二天起床时找不到脑袋。”对这种尴尬的话题,最好就是一句笑话带过,事实上两个人经过共宿一室好几天了,只不过大家都能保持住一个距离而且。
上官玲对古如萍是绝对信任的,只不过上官玲心中有点不甘,嘴上绝不肯吃亏的而且。
不过上官玲却想到了新的忧虑:“王府中男女的礼防很严,他们肯允许我们在一起吗?”
古如萍笑道:“坚持一下还是可以的,王府中只有下人仪杂不能杂居,但有些书吏帐房生师爷等,都是可以排眷的,也有专为他们们辟的居处。”
你去算什么呢?”
“经你这一闹,我当排不能去做下人奴才了,不管我做什么工作,名义上总要争个好听一点的。”
上官玲道:“你也别打得太如意的算盘了,咱们已经负气出来,他们也没有来再邀,八成儿是吹了。”
古如萍笑笑道:“吹不了的,目前他们只是在侦察观望咱们的态度而已,不相信咱们要离去的样子,他们的人就会出头了!”
于是,两个人开始整顿行李,收拾好家具,古如萍到柜台道:“掌柜的,把店帐结一下,麻烦你们给雇辆车。”
堂柜的哈腰陪着笑脸道:“谷爷!恭喜您了,在王府当差,以后还要您多关照呢,您尽管高升上任去,店钱早已有人结过了!这儿离王府也不远,您先把地方安顿好了,再吩咐一声,小店自会把这些行李给您送过去。”
古如萍道:“谁替我们结的帐?”
是早上来接二位的罗爷,他一到就吩咐,要小的把花费帐目算好,上万盛镖局收去,你们前脚刚走。王老爷子就派个人来,将帐全算清了。”
古如萍冷笑道。
“他倒算得准,知道我们今天准备离开什掌柜的陪笑道。
“王老爷子倒没说这话,他只吩咐说二位的店饭花销一律由他们缥局来算,也说二位若是再往下去的话,要小店小心侍候,帐还是他们算。”
古加萍心中有数暗笑,脸上却装出生气的样子道:“这算什么?他有钱摆阔,我可不领这个情,该多少钱,我自己付,车子照雇,要说好上北通州!”
“谷爷,您上那儿去干吗?”
“跑码头卖艺去,告诉你,因王府那份差事我没干。”
掌柜的一征道:“昨几个不是说好了吗?”
古如萍一昂头道:“因王府那儿的气焰大盛,咱们江湖人吃不了这一套,甚至连一个府里做奴才的仆妇都对我们夫妇头指气使的,我们两人岂不成了奴才的奴才了……”
他的声音很大。好像是有意说给谁听,果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哈……误会!误会!谷老弟,你的火气太大了!”然后就是王丁泰高瘦的身材跨了进来,他八步赶蝉的外号不是浪得虚名,未见如何行动,十来丈的距离,眨眼就来到面前。
古如萍道:“王老爷子你怎么来了?”
王丁泰笑着道:“你们前脚离开,老夫后脚也到了鹰王府,原是有点小事去看看舍甥女瑛姑的,一去就听了贤伉俪的事儿。”古如萍道:“王老谷子知道了最好,并不是在下夫妇不识抬举,实在他们欺人太甚了。”
他跟昨天瑛姑邀请他时,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一付急功近利之状,装出副慷慨激昂之状。
王丁事却世故地一笑道:“误会!误会!是谷娘子误会了,聘谷老弟入府,是舍甥女请准了王爷后再来奉邀的。府中早已知悉,所以无需再办手续,至于宝眷到府里有老朽作保,也必然没问题。但手续上必须经过一下。”这时上官玲也过来了,先给王丁泰行了礼,然后道:“王老爷子您来评评理,大宅院里规矩大,奴家是知道的。
但是那位管事大奶奶太欺负人了,我们夫妇还没有一定答应受聘到王府去干活呢?她就对我吆喝起来了。咱们家谷平在家里也是个进过学的相公。又不是去卖身投靠,干嘛要这一套呀!所以我们俩口子商量的结果,得还是吃江湖饭的好古如萍这时也端了起来道:“正是这话,王老爷子您也许因瞧过我们的玩意儿,我们虽是没办法,走上了这条江湖人不齿的本路。但我们却不是一般混吃骗唱的江湖入,手底下多少有几套真玩意儿!我们若是肯将就。
混个教拳护院的还有人争着要呢!无非是为了贪图一点自由才干上了这一行……”
王丁泰的涵养还真好、以他的赫赫盛名、听着这一对没没无名的夫妇信口吹嘘,居然毫无愠色。
但王丁泰还陪笑道:“老朽没拜识二位的功夫,我那外甥女儿可瞧了两天了,她是不轻许人的。当然也是因为二位确实有真才实学,才想借重的,上午的事是阿喜没说清楚。瑛姑知道了,已经好好地骂了她一顿,特央老朽再来奉邀二位!”
古加萍看看上官玲,她也做作地思索了一下,然后道:“老爷子您看人家这么对我客气,我们不能不识好歹的。可是有一样,那天晚上姨奶奶也没说清楚,我们家谷平到王府去当差,到底是个什么身分?
王丁泰一征道:“谷家娘子,这倒使我难以回答了。王府中若正式用人,须由宗入府和内务府选派,那是另一番手续,也是朝廷正式授品级的项戴官员。”
上官玲笑道:“这个我知道,我家谷平进过学,只是一名秀才而已。没有中过举,自然不敢奢望正式当官老爷。”
王丁泰道:“其实那倒不难!混个几年,只要会做人情,肯花几个钱,在内务府里先补个缺。捐付顶子,再由王府报请开发实缺,那也是很普通的事,只不过初去乍到王府可就不行。”
上官玲道:“我说的也不是那条路。”
“要说身份,只有一条路,至与不经内务府,算是王府私下雇聘人委,那是没什么身份的。”
“没有身份,总有个称呼,像管帐的师爷可以称先生,使唤的小婢却只能做下人奴才了。”王丁泰笑道:“谷家娘于原来争的是这个,你尽可放心,我们谷老弟既然进过学,文武双全,总不能委屈他做下人呀?王府聘他的是教席先生。”
古如萍道:“啊!教席先生,教什么人?”
工丁泰道:“鹰王没有世子,他本人封爵挂帅,自然不必再受教了,老弟教的是舍甥女等一干女弟子,她们已过了读书的年龄,而且兴趣也不同,学些什么可不知道,反正老弟博学多才。哪一行都能教。”上官玲笑道:“这倒是选对人了,我家谷平是百艺俱通,百样稀松。”
王丁泰道:“谷家贩子说笑了,不过王府中教习先生很多,并不见得都是来教学生呀!”
上官玲道:“那么我去了又干什么呢?”王万芬道:“也是教席,教授舍甥女练武。”
上官玲笑道:“王老谷子,您别开玩笑了,鹰王府的姨奶奶们号称十二金钗,个个都有一身精绝的武功……”
王丁泰笑道:“艺有未尝经我学,总不能百技俱通,大象切磋一下,总有进益的;再说谷家娘子是老朽推介的,也不能太委屈你呀?”
上官玲笑道:“您这么一说,更叫我不好意思了。”
王丁泰也笑道:“现在大概二位肯屈就了吧!老朽亲自陪二位前去,老朽的车子就等在门口。”
古如萍这才道:“这太不敢当了,怎敢麻烦老爷子。”
“应该的,应该的,早上是老朽恰好有事抽不开身去慢了一步,否则也不会有那些不愉快了。”
在王丁泰的恳邀与力促之下,古如萍两口子总算又上了车。
他们只带了随身的衣服,其余那些卖艺的象当,王丁泰说带去王府不便,不如寄放到他镖局去。
到了鹰王府,王总镖头的面子似乎大多了,车子直入内院,瑛姑也亲自出来迎接。向他们道了歉!
当时就召来了王府的总管当面下聘书,句有一项小麻烦,在手续上要填写一份简历表的。
谷平倒是毫无犹豫地提笔直书,看他的一手字还真不赖。
他自己这个谷平例是货真价实,确有其人,是他在江湖上的一个好朋友,也于去年远赴大漠游历,一时不可能回来,所以他可以放心地借用这个身份。
但是上官玲这边,他只有胡诌一些了,写完之后交给瑛姑。
瑛姑一看微微皱眉道:“谷先生,尊夫人姓玉?汉人可没这一姓的,她的娘家是在旗的?”
古加萍笑道:“回夫人的话,我这女人名叫玉玲四,可不是姓玉,她的真姓名是什么可没人知道。她是三岁时,被她师父在路边抱来的,见她长得雪白聪明,就取了这样一个小名儿,以后就随着她师父的班子,浪迹天涯。她学会了这身杂耍功夫,但始终没个姓名,现在她跟着我,倒不妨冠上了谷字为姓。”
他提笔要加,被姑笑道:“不必了,我只是因为这个玉宇,怕她是旗人,因为用旗人,要在内务府注籍的。这不合我们私聘的手续,所以我要问一声,好了,现在手续办过了!二位就是这府里的人了,一两天内,总管会给二位送上腰牌来,二位就方便在京师走动了。”
古如萍装作不懂地道:“现在我门也很方便呀!”
瑛姑笑道:“你只是在外城活动,内城都去不了,而我们却经常要借重先生的帮忙上内城去的!”
“夫人,我上内城去干什么?”
瑛姑道:“我们跟内城一些宅子里的官眷们时常有往来,总是下下棋啊,门个诗间什么的。我们王府里这班姐妹老是输给人家,现在有了先生,总可以跟人家较量较量一番,比个高低啦!”
古如萍自然知道这不是真心话,他必须表现得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灵巧人物,就不再深究了。
瑛姑对他们这两口子倒是挺礼遇,特地吩咐把内宅侧门的一所小偏院清出来给他们夫妇住。那所院落是独立的。有三间屋子,一边是假山,一边是高外墙角,独门独院,既清静又偏僻。但是限瑛姑她们所居的后宅倒挺近的。有什么事,派个人在侧门叫了一声就行。
待遇说好了,夫妇两人每月薪棒二十两,四季新装一袭,三节例敬,比同府中其他执事人员。
一日三餐,有大回府派专人送到,但院子里还有一间小小的橱房,嫌大锅革不好时。可以自己弄个什么合已荣。
瑛姑还笑着道:“谷先生,我们也是吃大厨房的菜,菜色也不差,就是口味略差了一点了。因此我们姐妹中有几个爱吃的,常上你们那个院子里厨房弄点私房菜吃吃。你也别去管她们,由她们自家弄好了。”
古如萍一听暗中喊糟,这一来她们的生活就难以隐密了,随时随地都可能有人过来弄个什么点心宵夜……他们若是真的夫妇。倒也无所谓,来的全是些女儿但是古如萍他们却是一对假凤虚凰,本来还倒可以各居一室的,现在他们又得共睡一榻了。
到了那间小院,里面家具陈设都很精美。而且还有一间所谓书房、琴棋书画,各种用具都全的。是那个叫阿喜的小老妈子带了两名丫环送他们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