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奴又送上了酒菜,但却没有看到那四枚金针,金针已被尤美娘收了起来。
林佛剑独居一桌,但却斟了两杯酒。
龟奴赔笑道:“是不是银月姑娘不如意?”
林佛剑道:“有没有更好的姑娘?”
龟奴忙道:“有。”
林佛剑道:“那你去请她来吧!”
龟奴为难道:“可惜她太忙了,忙得抽不开身。”
林佛剑微一扬眉道:“只有一个人?”
龟奴道:“是的,像公子这样气派的人,俗庸脂粉一定看不上眼,所以,我也不敢请她们来。”
林佛剑笑道:“银月怎么样?”
龟奴不解道:“公子的意思是?”
林佛剑转头注视着他道:“我的意思是说,银月姑娘在你们这多情楼中,是不是很红的姑娘?”
龟奴点点头道:“是,除了玉颜之外,就属银月姑娘了。”
林佛剑问道:“玉颜姑娘,就是你说的人?”
龟奴欲言又止道:“她是多情楼最红的姑娘,如若公子再看不上……”
林佛剑微微一笑,道:“看不上怎么样?”
龟奴道:“那就请公子换一家了。”
林佛剑道:“玉颜姑娘,可是这座多情楼的老板吗?”
话终于扯上正题了。
龟奴是一个很年轻的人,只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但常年处在这等复杂的环境里,自然练成了一种圆熟的应对。
他笑道:“不是。”
但林佛剑却不是好对付的人。
林佛剑微微一笑道:“玉颜姑娘现在在陪什么样的客人?”
龟奴道:“一个很有钱的客人。”
林佛剑道:“我也很有钱。”
龟奴讨好道:“而且,也很有气派。”
林佛剑淡然道:“我看,你也许做不了主。”
龟奴道:“是,我只是一个跑腿的伙计。”
林佛剑道:“如果你们这多情楼的老板在这里的话,至少,可以使玉颜姑娘来得快一些。”
龟奴笑笑道:“可惜,我们的老板今夜不在,玉颜又不是老板。”
林佛剑道:“那是说,我如一定要玉颜姑娘,只有耐心等下去了?”
龟奴道:“就算老板在这里,也不能使玉颜姑娘惟命是从。”
林佛剑道:“为什么?”
龟奴道:“因为她实在太红了。”
林佛剑微一颔首道:“哦。”
龟奴又补充道:“她是这里的一颗明珠,一棵摇钱树。”
林佛剑忽然站了起来,行向龟奴,道:“听了你描述之后,我忽然想早一些见见玉颜姑娘。”
他缓缓伸出手去,抓住了龟奴的左手臂。
龟奴没有闪避,也许他早已知道闪避不开。
佩环声响,一个红衣罗裳少女,出现在门口。
果然是一位绝色美女。
她穿着一身精心设计的衣服,看上去女人味十足。
林佛剑放开龟奴,道:“玉颜姑娘?”
红衣少女行了进来,道:“是,公子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么竟会和一位龟奴计较呢?”
林佛剑望着玉颜姑娘,笑了一笑道:“是不是他们常常为了你,而受到客人的责难?”
玉颜点点头道:“所以我对他们一直有一分歉疚的感觉。”
林佛剑对龟奴挥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龟奴望望玉颜道:“姑娘,还有五个客人在等你……”
玉颜道:“我知道。”
龟奴苦着脸道:“他们的脾气都不太好,今晚我已挨了两拳,被骂了三次。”
玉颜颔首一点道:“我知道。”
“唉……”龟奴轻轻叹了口气,行了出去。
林佛剑掩上了房门。
玉颜道:“我不能停太久,公子,我陪你喝两杯酒,就得去应酬别人了。”
林佛剑笑笑道:“这么快就要走?”
玉颜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林佛剑依然含笑道:“是不是我不值得多留一会?”
玉颜道:“你很英俊,也多金……”
林佛剑大笑道:“怎么知道我多金?”
玉颜道:“你吃的是多情楼中最好的菜,喝的是最好的酒,还带了两个俊俏的书重,这排场谁都能看得出来。”
林佛剑停住笑道:“但玉颜姑娘却不肯多陪我一会。”
玉颜无奈道:“今天生意特别好。”
林佛剑道:“姑娘,如果我强把你留下来呢?”
玉颜含笑道:“那会闹出事情来的……”
林佛剑不在意地道:“闹出什么事来?”
玉颜认真地道:“上酒菜的伙计先要挨骂受气。”
林佛剑一直在留心地观察,瞧不出玉颜有什么可疑之处,至少,她应该不是风月门中的人。
风月门中的人,有几处特别的地方,知道内情的人,很容易看出来。
但玉颜没有。
缓移莲步,玉颜行入了席位上,道:“公子,来!我敬你一杯!”
林佛剑端起酒杯,道:“其实银月也不坏。”
玉颜干了酒杯,道:“你见过她?”
林佛剑不答反问道:“她好像很忙?”
玉颜道:“不错,那是因为她长得还不错,到这儿来的男人,只重美色,美丽的女孩子,总是很忙的。”
林佛剑道:“唉!这么说来,我想把你留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玉颜微笑道:“肯花钱的人太多了,我们又无法不去应酬。”
林佛剑淡笑道:“不知道要多少钱,才能把你留下来?”
玉颜微一皱眉道:“公子……”
林佛剑大方道:“你直说无妨?”
玉颜一咬下唇道:“有一件事,我想先说明白。”
林佛剑道:“我在很用心地听。”
玉颜正色道:“我还是个清倌,只陪酒,不能留客。”
林佛剑笑笑道:“没有人强迫过你?”
玉颜道:“有。”
林佛剑又笑道:“那姑娘还能保有清白,实在应该立一个贞节牌坊。”。
玉颜微微一笑道:“公子好像不太相信我?”
林佛剑道:“我逛过不少的妓院,却很少有人能在这种环境里,保持着清白。”
玉颜道:“所以,你也怀疑我是在骗你。”
但闻砰地一声,木门被人踢开。
一个带着满身酒气的大汉,直闯了进来。
林佛剑皱皱眉头,却没有说话。
他要看个究竟,只有发生一场纠纷,才能了然。
那大汉无视于林佛剑的存在,一直冲到玉颜的面前,冷冷说道:“你的架子好大,好骄傲!”
林佛剑索性向后退了两步,置身事外。
玉颜望望林佛剑,转脸向大汉道:“大爷有什么事?”
那大汉怒道:“什么事?老子等了你一个时辰了,你连面也不照一面,怎么?我的钱难道是偷来的吗?”
玉颜笑一笑道:“大爷,这是别人宴客的地方,你先请回去,我立刻就过去,再向大爷当面赔罪敬酒。”
那大汉突然一伸手,抓住了玉颜的右腕,冷冷说道:“等?
老子就是等不下去啦!现在就走!”
拖着玉颜,向外行去。
这一下,倒是大出林佛剑意料。
这分明是藉故脱身之计。
但林佛剑的反应相当快,右手一挥,尤美娘、尤丽娘忽然飞身而上,拦住了那大汉和玉颜的去路。
两个俊俏的书童,并肩儿站在厅门口处。
醉酒大汉望了两人一眼,道:“臭小子,闪开去!”
尤美娘冷笑一声道:“你还很清醒啊!一点也没喝醉。”
醉酒大汉突然扬起了左掌,直劈过去。
看他举止轻浮,似乎站立不稳,但这一拳劈出的力量,却是强悍绝伦,拳还未到,拳风已经近身。
尤美娘急向旁侧一闪,右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剑,反臂划出,剑芒如电,直削了过去。
她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孩子,绝不以己之短,对人之长,练的是刀剑,就不会以拳掌上的功夫和别人打斗。
剑头虽短,剑法却凌厉得很,变化多端,那醉酒大汉躲了六剑,却躲不过第七剑,森寒的剑锋,直逼上了醉汉的前胸要害。
那大汉本来有着很浓的醉意,现在,却是完全清醒了。
玉颜一直静静地站在一侧,神情很平静,没有畏惧,也没惊奇。
尤美娘的短剑,已刺人了那大汉前胸半寸多深。
点点的血珠,不停地滴落。
那是致命的要害,那大汉已完全屈服在尤美娘的短剑之下。
林佛剑缓步行了过来,笑笑道:“玉颜姑娘,这个人该不该杀?”
玉颜道:“公子如是问我的意见,那是最好杀了他,不过……”
这答复出了林佛剑意料,哦了一声道:“不过什么?”
玉颜道:“公子要想一个很完善的办法,就像没杀过这个人一样。”
林佛剑淡然道:“放了他,让他走!”
尤美娘收起了短剑,笑了一笑道:“我的剑很有分寸,你伤得不重,用不着叫人抬着你走吧?”
事实上,尤美娘的话还没说完,那大汉已走了出去。
玉颜道:“为什么放了他?”
林佛剑道:“因为我想看看,放了他会有多大的麻烦。”
玉颜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林佛剑摇摇头道:“不知道。”
玉颜道:“你不想知道?”
林佛剑道:“用不着知道。”
玉颜反倒感兴趣道:“哦?”
林佛剑道:“我想知道的是玉颜姑娘……”
玉颜淡淡一笑道:“我!一个薄具姿色的窑子姑娘,难道还会有什么很辉煌的往事吗?”
林佛剑笑道:“看来,姑娘的口风很紧。”
玉颜冷冷道:“因为,我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林佛剑凝注着她道:“就凭你这分镇静,已经说明了你的身份,姑娘,我是受人之托而来。”
玉颜没什么反应道:“哦!”
林佛剑一摊手,道:“我实在不喜欢对一个女人动手逼供,不过,我也没有太大的耐心。”
玉颜低头想了想,道:“我如果知道得详尽一些,也许能告诉你点什么。”
林佛剑一摆手道:“好,姑娘请坐吧!”
玉颜缓缓转过身子,缓缓坐上席位,举止从容。
林佛剑端起酒杯道:“我敬姑娘一杯。”
玉颜神情冷然地笑了一下,道:“公子不用再客套了,你要问什么,尽管开口吧!”
林佛剑道:“我到这里找人。”
玉颜道:“公子,如果找的是寒傲天,那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林佛剑道:“姑娘的意思是……”
玉颜道:“此处不过是个一个‘转运站’,所有进来而没出去的人,多半已被送到……”
说到此处,玉颜顿了一顿,又道:“地点我不能说,否则一定会被当成叛徒处置。”
林佛剑也不为难她道:“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们这组织的名称,若要追查,也有个方向?”
玉颜低头想了想,道:“告诉你也无妨,但对你恐怕没有什么帮助。”
林佛剑问道:“为什么?”
玉颜抬头道:“我们的组织一直未正式在江湖上开山立门,最近才开始有行动,你不会知道的,所以并无助益。”
林佛剑心中一动道:“你该不会是神秘门的人吧?”
玉颜大感震惊道:“你……公子怎么会知道神秘门?”
林佛剑淡笑道:“我叫林佛剑,你或许知道。”
玉颜倏然立了起来,惊道:“你就是林公子?”
林佛剑轻笑道:“姑娘听过在下?”
玉颜缓缓坐下,收敛心神,半晌才道:“小女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妄想和林公子斗法,真是班门弄斧。”
林佛剑道:“姑娘谬赞,既然姑娘知道在下,不知可否将进一步的详情告知?”
玉颜又站了起来道:“这事我无法做主,少门主正好巡视本处,我去请示少门主再说,公子认为如何?”
林佛剑得知苏语容亦在此处,有些怦然心动道:“正是应该,姑娘请。”
玉颜出了门后,尤丽娘有些担心道:“公子就这样让她走,会不会上了她的当?”
林佛剑笑道:“丽娘你放心,此处是很好的据点,神秘门不会轻易放弃,等会必有新的发展。”
果然,三刻钟后,门外一阵香风过处,一名官装女子已进房间,后面还跟着玉颜。
虽然她白纱罩面,但观其体态举止,再听她的声音,林佛剑便知是苏语容没错。
苏语容进得门来,林佛剑便起身相迎道:“不敢有劳少门主亲自前来。”
淡淡一笑,苏语容道:“林兄太客气了。”
两人落座,苏语容又道:“风月门来报又有人来探查寒傲天的下落,没想到竟是林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林佛剑笑道:“莫非这一切并非贵组织的安排?”
苏语容身形一震道:“林兄,你……”
林佛剑冷冷地道:“贵组织一直就暗中跟踪在下,当然知道在下的行踪和意图,算准在下会在此处上岸,便设计掳走寒傲天,令寒若水在无计可施之下,向林某人求援。”
苏语容勉强笑道:“这样做,对组织有何好处?”
林佛剑道:“没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向在下夸耀贵门组织范围之广及可动用人力之大,算是一种示警,希望在下尽快和贵门合作。”
苏语容沉默良久,方道:“林兄果然聪明绝顶,令人敬佩。”
言下之意,承认林佛剑的看法。
林佛剑道:“如今,姑娘要如何处理此事?”
苏语容道:“我们二人单独谈谈。”
玉颜闻言,立即退到门外,尤美娘、尤丽娘在林佛剑的示意下,也出了房间,顺便带上门。
林佛剑道:“姑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苏语容叹息一声道:“我希望你的决定是和敝组织合作,若有你这样的敌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林佛剑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苏语容又道:“我爹希望林兄能拨空至敝门一行。”
林佛剑道:“我现在实在走不开。”
苏语容笑道:“我们知道林兄和四海镖局似有某种牵扯,我爹倒也还有耐心。这样吧!
半年之内,希望林兄能至敝门一趟,在这期间,我保证寒傲天的安全,林兄以为如何?”
林佛剑心想,和四海镖局之事,半年之内应可解决,便道:“好,那就约定半年之期,我该如何和贵门联络?”
苏语容道:“满半年那日,你再来多情楼即可,小妹恭候大驾,另外再告诉林兄,寒傲天可说是在敝门做客,请林兄放心。”
林佛剑道:“在下一定来。”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离开多情楼,林佛剑要尤美娘、尤丽娘依照计划先去准备,自己上“鸿泰客栈”去找寒若水。
进人房中,寒若水正焦急地不停踱步。
一见到林佛剑回来,连忙扑上,急急询问结果如何?
林佛剑轻揽寒若水道:“令尊安全无虞,但还不能自由……”
便将和苏语容的约定,告知寒若水。
寒若水得知父亲仍然平安,心中便放下一块大石。
坚定道:“林哥哥,半年后,我要和你一起去闯神秘门。”
林佛剑笑道:“自无不可,但你的武艺虽高,内力却嫌不够,必须利用这半年的时间,勤加练功,稍作补强,你可愿意?”
寒若水螓首直点道:“愿意,当然愿意,我娘死得早,我一直和爹相依为命,如今爹有难,我岂可不管。林哥哥,我这就回转苏州闭门练武,半年后,我们多情楼再见。”
林佛剑对于寒若水的坚定果决,甚感欣赏。
笑道:“很好。人家说危难时才看得出一个人的本性,你平日虽然刁蛮任性,遇事时却颇有大将之风,干脆利落,实在难得。”
寒若水娇嗔道:“林哥哥,你说我刁蛮任性,莫非很不满意?”
林佛剑忙笑道:“不敢,不敢,你别多心。”
两人笑闹一阵,眼看三更即至,林佛剑还有事要办,寒若水不再拖延,和林佛剑殷殷告别后,便结账回转苏州而去,准备勤练武艺,以应付半年后的约会。
林佛剑出了客栈,想到等会儿的计划,神秘一笑,眼见四下无人,身形一纵,消失在房舍屋瓦之中。
更报三敲,江岸上人声嘈杂,原来是章盐道的家眷先回来了。
齐苍霖朦胧中听见他们与巡守的官兵问答,知道章盐道还在陪几个朋友斗牌,为了怕明天耽误了开船,所以叫两个姨太太与一部分家人先回船,因为章盐道的家眷住在另一条船上,与这边无关,齐苍霖放心又睡了。
正在朦胧中,忽然章盐道那边船上叫了起来。
齐苍霖连忙披衣执剑,展毓民与云中鹄也醒了。
来到舱上一看,只见那边乱成一团。
章盐道的大儿子仓惺地奔过来叫道:“齐老英雄,我们船上来了两个蒙面贼,用剑逼住了姨娘,请您想个法子救救她们。”
齐苍霖沉声道:“官兵呢?”
章大少爷道:“那两个很凶,上去几个官兵都被打到水中去了,因为两位姨娘受了挟持,又不敢放箭,请老英雄过去救他们一下。”
仇天侠等人也醒了,提剑要闯上去。
章大少爷道:“两位姨娘的衣服都被人剥了下来,各位上去不太方便,还是老英雄去吧!”
齐苍霖道:“老朽也不便前去。”
章大少爷道:“老英雄的年纪比她们大一倍,自然没关系,如果仇镖头等人前去,日后两位姨娘如何见人呢?”
齐苍霖顿足道:“唉,章公子,你不知道,这正是贼人调虎离山之计,把老夫骗过去,他们就好抢这边的镖银。”
章大少爷道:“镖银是小事,损失了由我负责,那两位姨娘是家父的身边人,如若有个三长两短,家父一定不肯答应,何况还有舍妹也在舱中……”
展毓民道:“师弟,你去吧,这儿有我呢!”
齐碧霞挺剑叫道:“我去。”
飞身过去,闯入舱中,只见舱窗纸上人影乱晃,想是动上了手,片刻后只听见齐碧霞叫了一声,像是受了伤。
齐苍霖忍不住了,提剑飞跃而去。
展毓民因为听见了齐碧霞的呼叫声,而齐苍霖进舱后,那边又传出了搏斗声,证明对方十分厉害,而受伤的一定也是齐碧霞无疑,心中十分悬念。
忍不住对云中鹄道:“云老弟,我想过去看看。”
云中鹄忙道:“展大侠千万不可轻敌,齐大哥受保的镖银都在这条船上,章盐道的家人原不在受保之列,这里如果有了闪失,四海镖局的招牌就会砸了。”
展毓民道:“没关系,对方的好手都在那边船上,此地有云兄坐镇谅无问题,再者我可以叫天侠他们四个人留此帮忙,四周还有官兵,对方不敢大举前来行劫的,章府的家人虽然不该我们负责,但出了事我们总不能坐视。”
章大少爷在旁道:“是的,家父已经说过了,钱财为身外之物,只望能家人平安……”
展毓民飞身跳到那边船上,掀帘进舱,却不禁怔住了。
舱中动手的两个人竟是尤二通与尤三通兄弟,齐苍霖与齐碧霞都被两面小网罩住了,睡倒在地上,而舱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人,更看不见两个受挟持的姨太太。
尤氏兄弟见他进来,立刻停止了伪装的打斗。
尤二通微微一笑道:“展大侠居然也被骗过来了。”
展毓民用剑指着他们怒声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尤二通微微一笑道:“这是个调虎离山之计,事实上我们早已把章盐道在路上擒住了,用他的性命作威胁,叫他的家人安排下这个方法,将各位骗过来……”
展毓民怒哼一声道:“你们这样就能把镖劫走了吗?”
一面说话,一面在心中寻思对付的方法。
尤三通笑道:“只要展大侠不在那边船上,我们应该有办法的。”
话刚说完,展毓民剑出如风,朝他逼去。
尤三通单手抡剑,根本不是敌手,几个照面,就连连退后。
展毓民不去追杀他,回身用剑去挑齐苍霖身上的绳网,却无法挑开。
尤二通用手一扯,牵动收网的绳索,居然将齐苍霖拉了过去,然后笑道:“这网是生蚕丝编成的,十分坚韧,刀剑不容易割得断,可惜只准备了两面,否则展大侠也难以脱身呢!”
展毓民见齐苍霖一动也不动,不禁怒道:“你们把我师弟杀死了?”
尤二通道:“还没有,我们虽然用丝网罩住了他们,却还是无法制住他,不得已撒了一包迷魂散,才算把这父女俩安顿下来。”
展毓民心中较定,厉声喝道:“你快把他们放开。”
尤二通笑道:“我们遵林公子之嘱,绝不杀伤人命,但是要等镖银劫到手,才放开他们,等我们离去后,用冷水一喷,他们就会醒的。”
展毓民沉声道:“你们抵得过我手中的剑吗?”
尤二通道:“展大侠剑术超群,我们不敢言敌,但展大侠想从我们手中把人救走,恐怕没这么容易。”
展毓民剑光突出,一闪之下,将他的剑荡开,比在他的咽喉处,可是另一端的尤三通却掏出一把铁蒺藜,大叫道:“展大侠要逼我们用暗器?”
展毓民仍然比住尤二通道:“你出手好了,瞧你们的暗器是否能奈何我。”
尤三通冷笑道:“这点玩艺儿对付展大侠自然是不够的,可是船板上那两个人却受不了。”
他居然对准昏迷的齐苍霖父女。
展毓民大急叫道:“你们敢!”
尤三通笑道:“这一切的计划都出自林公子的筹谋,他不准我们伤人,我们也没办法,可是展大侠先出手伤人,我们为了自保,就好交代了。”
尤二通也狞笑道:“展大侠出手好了,我们正在找个杀死齐苍霖的借口,拼了我一条命,也是值得。”
展毓民怒道:“一条命?我要你们两条命。”
尤三通冷笑道:“那也值得,最多是二抵二够本。”
展毓民投鼠忌器,却又不甘受胁,正想先发制人,将尤三通的那条手臂斩断,再回头来对付尤二通。
尤二通已明白他的打算,冷笑道:“展大侠,我手中也扣着一把追魂毒砂,我们兄弟俩只要有一个受伤,另一个就会出手解决齐苍霖父女,除非你能一剑把我们同时杀死,尽管你剑术精湛,也不能分身两用吧!”
展毓民怔住了。
这时云中鹄那边船上也起了骚动。
展毓民用剑劈碎一扇船窗望去,但见尤美娘与尤丽娘如飞乌般地冲上船去,与仇天侠等人展开缠斗,同时官兵队中有人大叫道:“有两个女贼上船劫镖,快放箭!”.叫声之后,箭如飞蝗,金陵四圣与云中鹄接斗两个女孩子本来游刃有余,可是被乱箭一射,大家要忙着避箭,反而乱了起来。
云中鹄急得大叫道:“快住手,谁叫你们放箭的。我们自己能拿贼。”
他叫他的,箭还是照放不误,而且这批官兵的箭法很准,又劲又强,片刻之际,武大光首先中箭抛下了手中的大刀,跟着云中鹄也挨了一箭。
呼延昭托鞭怒道:“你们怎么拿箭射自己人?”
叫完他自己也挨了一箭。
仇天侠看出情形不对,原来这些官兵的箭专对他们五人放射,尤美娘与尤丽娘却躲在一边看热闹,急声叫道:“不对,这些官兵是贼人乔装的。”
刚叫出这一声,一名官兵跃身登船,沉声喝道:“胡说,你敢侮蔑官军,简直该杀!”
语毕抽出佩剑,一招急砍。
仇天侠运剑招架,那官兵的剑招十分怪异,居然将他的剑荡开,跟着一剑前刺,将他刺倒下来,然后回身探剑,又将戟圣林飘零刺倒。
这时尤美娘与尤丽娘进入舱中,将两口箱子抱了出来,那官兵运剑将她们俩人也刺倒了,回头叫道:“把这两个女贼拿下,带回衙门去。”
底下几名官兵,将尤美娘与尤丽娘连同两口木箱,一起带回军船,启锚开航。
展毓民在这边看得很清楚,那官兵分明是林佛剑乔装的,却不敢上前拦截,等他回头一看,尤二通与尤三通也不知何时溜走了。
他连忙拿了一碗冷水,泼在齐苍霖与齐碧霞身上,还好他们都醒了,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网,齐苍霖跳起来问道:“师兄,怎么样了?”
展毓民摇头轻叹,一言不发。
齐苍霖回头看见自己船上凌乱的情形,连忙跳了过去,幸好云中鹄与武大光、呼延昭三人的箭伤都在手腕上,而仇天侠与林飘零只是被点中了穴道,拍开后,一点伤都没有。
手忙脚乱地将各人伤处敷上了药,岸上人影幢幢,却是章盐道坐着轿子,由一队官兵护送回船。
见到船上凌乱的情形,不禁骇问道:“出了什么事?”
展毓民冷笑道:“大人自己明白。”
章盐道一怔道:“老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展毓民沉声道:“大人何必还装糊涂,你受了贼人的挟持,叫你的家人回来诓骗我们,你为了保全生命,这倒无可厚非,可是现在还来装糊涂就太不应该了。”
章盐道骇然道:“这是从何说起,老朽在朋友处应酬,不久前才刚刚结束,他们还派了一队亲兵送我回来,几曾受人挟持了。”
齐苍霖见他不像是说谎,忙把章大少爷找来问道:“公子说贵姨娘为贼人所制……”
章大少爷道:“是有这回事,我被人从床上揪起来,看见两位姨娘被人脱光衣服,我挣脱了那个人,就逃到岸上向这边来求救……”
齐苍霖道:“我进船时,一个人都没看见,头上撒下一张网,我还来不及挣扎,鼻中闻到一股异味,……”
齐碧霞道:“我也是这个情形,我还叫了一声。”
章大少爷道:“我说的是实话……”
章盐道大急道:“贼子难道连我的家小都劫走了?”
说着匆匆赶回自己船上。
齐苍霖与展毓民也陪着过来,船中一如原状,后舱却有人呻吟轻哼,赶去一看,只见章家的大小都倒成一团,那两个姨太太一丝不挂在挣扎轻哼,齐苍霖与展毓民忙退了出来。
章盐道过了一会也退出道:“他们不知怎么了,一个个都昏迷不醒,两个小妾倒是清醒的,却不会说话……”
齐苍霖道:“别的人恐怕是中了迷药,用冷水一喷就会苏醒,两位姨娘恐怕是被点了穴道,叫小女去替她们解开好了。”
于是将齐碧霞叫了过来,大家聚集在舱中商谈所发生的情形,说起官兵用箭射伤镖局中人之事。
章盐道大惊道:“这怎么可能呢?他们都是我同年戚将军的部下,绝不会与贼人串通的。”
章大少爷作证道:“这是真的,动手的时候,我伏在地上,看得清清楚楚,官兵中还有一个人将仇镖头与林镖头刺倒了。”
齐苍霖道:“能两剑将他们两人刺倒,其人身手不凡,必是那个姓林的少年人无疑,而且这两人都是穴道受制,身上却没有受伤,也只有林佛剑做得到,因为他的剑是不开锋的,所以才不会伤肤……”
章盐道大惊道:“齐老英雄这么说,一定是真的了,可是官兵会与贼人串通,这真是令人想不透的事,我一定要找敝同年问问清楚……”
谈了几句,岸上蹄声急促,却是水师督察戚仁武将军飞骑来访。
章盐道将他迎到船上,戚仁武低声说道:“章年兄,下官有急事相商,能否请旁人回避一下。”
展毓民道:“将军可是为贵属下出了问题……”
戚仁武神色一变,章盐道说道:“戚兄,小弟也正想要请问,年兄派来的水师,居然串同贼人前来打劫……”
戚仁武一惊道:“有这等事?”
章盐道指着章大少爷道:“这是小儿目睹的。”
戚仁武一拍桌子叫道:“糟了,这批混蛋真该死,这下子连我的前程都毁在他们手里了。”
说完连声叹气,齐苍霖连忙问道:“将军,究竟贵属下是否与贼人串通一气呢?”
戚仁武道:“怎么可能呢?他们也被贼人弄了手脚。”
众人又是一惊。
展毓民忙问道:“是怎么回事?”
戚仁武道:“下官应章兄之请,派了四条船前来保护,这批混账刚离开水师码头,就被几个黑衣人窜上船,把手一扬,他们闻到一阵异香,就人事不知了,且四条船都是如此。
不久之前,他们才被另一条巡江船发现,船靠在江边,船上的人被扔在舱底,身上的衣甲都脱了下来,丢在一边,经人用冷水灌醒后,他们还莫名奇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官接到报告后,才赶来问一问……”
齐苍霖一叹道:“这一定是贼人先劫持了水师船,冒充官兵前来护驾,劫镖得手后,再脱掉衣甲,弃船而去,这个计划真是太恶毒了。”
仇天侠怒道:“这些贼人居然敢劫持官船冒充官军,这等于是谋反,戚将军,你一定要严加追究……”
戚仁武脸色如土,连连点头道:“是的,查是一定要查的,但其中颇有困难……”
章盐道忙道:“这有什么困难的?”
戚仁武将章盐道拉过一边,低声耳语,章盐道听得脸色也变了,最后才道:“当然、当然,这个小弟明白……”
戚仁武道:“兄弟回来后,一定将那批混账好好讯问一番,看看他们是否有勾结情事,至于年兄的损失,兄弟也会派人补送一部分……”。
章盐道忙摇首道:“这是什么话,兄弟家中尚有田产,这点损失算什么,年兄别放在心上……”
戚仁武道:“至于这几位英雄……”
章盐道低声道:“没问题,兄弟负责代为解释,绝对误不了年兄的事。”
戚仁武道:“那就费心年兄了,兄弟要赶回去处理这件事,改日再来问候。”
说完他起身告辞。
章盐道送他登岸后,回到船上,将齐苍霖招到一边道:“齐老英雄,关于官军串通匪人之事,你也知道是不至于的,至于查究之举,他只能在私下进行,却不便公开声张,而且希望各位也帮忙保密。”
齐碧霞叫道:“这么大的事情,他还不肯公开处理,我看他一定是跟匪贼私通的。”
章盐道一叹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声张出来,他的责任太大,丢前程还是小事,弄不好连脑袋都保不住。”
齐碧霞道:“只要他没有与贼人串通,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章盐道轻叹道:“他统领水师,结果被人劫持而去,全军覆没,责任岂轻,所以最好是避免张扬,而且又没出大乱子,只是丢了一批财货,能省事就算了。”
齐碧霞怒道:“他怕负责任也不能这样敷衍塞责呀!”
章盐道忍住脸上的不快道:“水师是朝廷官军,他派来保护我,只是私人的情谊,说出去大家都有责任……”
齐碧霞刚要开口,齐苍霖却道:“保镖是我们的责任,失了镖也是我们的责任,怎么要官府去负责任呢?”
齐碧霞道:“可是劫持官船,冒充官军,这是造反的事,不归我们负责吧!”
章盐道脸色一沉道:“请官兵保护之说也是齐老英雄提出的,我与戚年兄可以说是帮令尊的忙,姑娘一定要宣扬此事,我们只好否认了。”
齐碧霞正待反唇相讥,齐苍霖已怒声喝道:“碧霞,你少开口,难道我们的人还没有丢够!”
齐碧霞这才不吭声了。
齐苍霖转头道:“章大人,你放心好了,我们既然承保了这趟镖,所有的损失,我们自然完全负责赔偿。”
章盐道笑了一声道:“那倒不必,失镖能追回最好,追不回来,我们大家认倒霉,我吃亏一半,戚年兄答应补偿二十万两,贵局只要负担三十万两就行了,而且这三十万两里面,有二十万是贵局应得的酬劳,实际的赔偿数,只是十万两而已,这个条件应该很优厚了。”
仇天侠一听,盘算一下,苦笑道:“十万两虽是失镖的一成,却是我们整个镖局的家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