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容仍坐在昨夜的那间客厅里。
当她看到林佛剑被银月扶着歪歪扭扭到来时,内心不觉暗暗发笑。
她得意的是林佛剑果然已变成一只软脚虾。
林佛剑一直低着头,进门后也没正眼看苏语容一下。
银月道:“少门主,他可能站不住,要不要给他一个座位?”
苏语容道:“当然要让他坐下,难道还能要他躺着说话。”
银月依言把林佛剑扶到一张椅子上。
林佛剑还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银月只得仍然扶着他的上身。
只听苏语容问道:“你通知贾六没有?”
银月道:“通知了,少门主,事情不可能是林佛剑干的吧,他连路都不能走,怎会做出好那种事来。”
苏语容道:“不管如何,总要查证一下。”
就在这时,一名大汉,奔了进来,向苏语容打了一躬道:“属下贾六,参见少门主。”
林佛剑偷眼望去,看出这人正是昨夜负责警戒被自己点倒的那名大汉。
苏语容脸色一整,叱道:“贾六,昨夜你怠忽职守,以致那三名人犯乘机逃脱,该当何罪?”
贾六猛打哆嗦,两腿一软,跪了下去道:“属下该死,可是……”
苏语容杏眼圆睁,喝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可是什么?”
贾六吓得体似筛糠,颤声道:“属下是被人点了穴道,那三人才得以逃脱的。”
“什么人点了你的穴道?”
“属下没看清楚。”
“你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那人……是在背后点了属下的穴道,属下背后没长……眼睛。”
苏语容抬手一指林佛剑道:“你看看这个人是谁?”
贾六呆呆地望了林佛剑一阵道:“属下……不认识。”
苏语容道:“点你穴道的,是不是他?”
贾六为了脱罪,迟疑了一下道:“好……好像是他。”
苏语容笑道:“贾六,你不是说背后没长眼睛吗?凭什么认定是他?”
贾六顿为之语塞,张口结舌,半晌答不上话。
苏语容一挥手道:“先回去,听候治罪。”
贾六磕了一个头,爬起身鼠窜而去。
银月道:“少门主,依属下看,事情绝不可能是林佛剑干的。”
苏语容道:“反正总是有人干的,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现在先把这件事放下,办眼前的事要紧。”
接着望向林佛剑,面色和语气变得十分柔和,道:“林少侠可知道我把你请来的用意吗?”
林佛剑摇摇头道:“少门主,请人可有这种请法的吗?”
苏语容连忙赔笑道:“这事诚然是我失礼,但若不如此,却又无法请得动你。”
“此话怎讲?”
“林少侠武功高不可测,我这些属下,可说无人能与你对抗,不用这种手段,怎能把你请来呢?”
“好吧,这件事在下不再计较,现在就请少门主说出你的用心吧!”
“方才银月没对你说过吗?”
“银月姑娘是你的属下,在下必须当面听听少门主的说词。”
“一句话,希望你投效我们的神秘门。”
“这是少门主个人的意思?”
“不,应该是家父的意思。”
林佛剑哦了声道:“原来是令尊门主的意思,可是在下并没见过令尊。”
苏语容道:“虽然家父没见过你,但他对你的一切,已经很清楚,他老人家对你非常赏识,早就有意吸收你这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林佛剑哦了声道:“在下希望能见到令尊,再谈这件事。”
苏语容道:“家父不在苏州。”
林佛剑紧追不舍地道:“在哪里?”
苏语容道:“我们神秘门的势力范围,目前已遍及黄河两岸,大江南北,家父必须经常到各处巡行视察,行踪不定,他目前在哪里,连我也不清楚。”
林佛剑微微一笑道:“这样说,我和少门主,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苏语容整了整脸色道:“为什么没有可谈的,我是少门主,家父只有我这么一个独生女儿,我自然可以代表家父。”
林佛剑略一沉吟道:“如果我答应加人神秘门,不知将会得到什么职位?”
苏语容毫不迟疑地道:“目前敝门总护法悬缺,这个职位你应当满意了吧?”
林佛剑很快想到萧莫野曾说过,他自住入神秘门后,至今连总护法的面都没见过,如此看来,对方的话,也许是真的。
他搭讪着问道:“总护法的职位诚然很高,只是我不相信少门主能做得了主。”
苏语容见林佛剑已经心动,不由笑道:“实不相瞒,这是家父的意思,我不过代表他告诉你而已。”
林佛剑道:“在下从未加入过任何帮派,至今还弄不清总护法所司何事?”
苏语容一本正经地道:“我们神秘门未设副门主,总护法就是第二号人物,除帮主之外,便以他为尊。”
林佛剑道:“那么少门主又是第几号人物?”
苏语容笑道:“我只是沾了家父的光,门中人不得不对我尊重而已,若论实权,如何比得上总护法。”
林佛剑道:“请恕在下说句不中听的话,若将来一旦门主归天,神秘门的门主,总必还是由少门主接掌的吧?”
苏语容忽然娇靥上的泛出绛霞,道:“不错,一旦家父西去,照g道理我应接掌门主,但如果林少快加人本门做了总护法,门主便应当由你继承了。”
林佛剑一愣道:“这是什么意思?”
银月连忙拍拍林佛剑肩膀道:“你是聪明人,难道还听不懂少门主的话吗?”
林佛剑摇头道:“我很笨,少门主语带玄机,那就非我能解了。”
苏语容忽然语气一变,道:“林少侠好像名利之心很重?”
林佛剑笑道:“人往高处爬,既然身在武林,谁不想扬名立万。”
“难道担任神秘门总护法,还不算扬名立万吗?要知道多少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想投入神秘门做一名普通护法都不容易的啊!”
林佛剑沉吟不语。
苏语容再道:“你到底愿不愿意,总该有所表示吧?”
林佛剑道:“对我来说,这是件大事必须好好考虑考虑。”
苏语容道:“要考虑多久?”
林佛剑道:“纵然我答应,但我却不想在少门主用这种胁迫的方式之下面答应。”
苏语容“哦”了一声道:“现在反而是我听不懂你的话了。”
林佛剑蹙眉一笑道:“不知少门主在我身上用了什么药物,使我全身近于瘫痪,我无法在这种情形下答应任何条件。”
他的目的,不外是先骗取解药,以做日后的不时之需。
苏语容笑道:“解药当然要给你,不过不是现在。”
林佛剑道:“为什么?”
苏语容道:“因为你的武功大高,一旦得了解药,我就无法控制你了。”
林佛剑不觉失声笑道:“那么我就任贵门总护法后,还不照样可以逃脱吗?”
苏语容道:“那时只怕就是逼你走你也不想走了。”
林佛剑道:“走不走在我,少门主这样说话,不是太武断了吗?”
苏语容神秘一笑道:“到那时我们自有方法让你不想走。”
“什么方法?”
“这是神秘,现在不能讲。”
“在下已经快坐不住了,少门主可否让我休息休息?”
苏语容吩咐银月道:“先把林少侠扶进房间休息去。”
银月问道:“是否仍回门房?”
苏话容道:“林少侠即将接任本门总护法,此刻已是贵宾,怎可在那种地方住宿,把他送到前院我所住过的那间屋子去。”
银月用力拉起林佛剑道:“林少侠,咱们走吧!”
林佛剑吃力地站了起来,显出全身已经麻木的样子,先咬了咬牙,才开始移动脚步。
银月搂住林佛剑的腰道:“你好重!”
林佛剑苦笑道:“是你们少门主把我弄成这样子,又有什么办法。”
银月费了很大的力量,才把林佛剑搀扶到前院,走进一间厢房。
但见室内檀木雕花卧床,锦被绣褥,罗帐高悬,床前还有一张妆台,放列着各色各样女人梳妆的用具,几乎都是林佛剑从前所未见过的。
林佛剑皱了皱眉道:“这是少门主的闺房,我怎好在这里休息呢?”
银月媚笑道:“岂止休息,你还要在这里住下呢!”
林佛剑道:“我若在这里住下,少门主又住哪里呢?”
银月道:“少门主在后院仍有卧房,这里就让给你了,林少侠,你该猜得透少门主的心意吧?”
林佛剑茫然道:“少门主的心意,我如何猜得透。”
银月也斜着眼儿一笑道:“你是聪明人,为什么这时反而糊涂起来了,少门主能把卧房让给你住,她对你的用心,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
林佛剑仍然显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
银月颦了颦眉道:“莫非‘松筋露’还有另外一种作用?……”
林佛剑望望银月道:“什么叫‘松筋露’?”
银月道:“你现在全身无力,就是服了‘松筋露’的缘故,想不到这种药物,不但能使人瘫痪,也能使人变得痴呆。”
林佛剑道:“你觉得我现在有些痴呆吗?”
银月道:“至少已是反应迟钝,头脑不太灵光。”
“那你就该快快给我解药。”
“解药在少门主身上。”
“可否偷来给我?”
“这是什么话,我是神秘门的弟子,怎可吃里扒外,只要你答应做神秘门的总护法,马上就可以拿到解药了。”
“可是我若再痴呆下去,头脑越来越坏,只怕想做总护法也做不成了。”
“那你就快快答应。”
“若不先拿到解药,我绝不答应,我已对少门主说过,不能在胁迫之下答应任何条件。”
“你很硬?”
“我全身都软了,哪里硬得起来。”
银月掩口一笑道:“既然硬不起来,那就马上躺下休息吧!”
林佛剑好不容易才爬上床,和衣躺下。
银月连忙取起一条锦被盖上。
林佛剑道:“不敢当,姑娘在神秘门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在下一介无名小卒,不敢劳驾服侍。”
银月抛个媚眼一笑道:“你马上就是总护法了,到那时我想服侍你,只怕还不够资格呢,更何况将来连门主也由你当。”
林佛剑怔了怔道:“这话从何说起?”
银月道:“我们门主,没有儿子,只有少门主这位掌上明珠,从前,门主曾有意把少门主的终身大事,托付给言堂主……”
林佛剑心中知银月口中的言堂主,指的是言语浩,却故意问道:“言堂主是哪一位?”
银月道:“言堂主叫言语浩,是少门主的表兄,他们年纪相若,感情也很好。”
林佛剑道:“那正好是天作之合,听姑娘的语气,莫非现在有了变化?”
银月叹了口气道:“不幸得很,言堂主前些时被人杀了。”
“什么原因被杀的?”
“言堂主和一个姓连的武林人物争夺一名女子,他杀死那个姓连的,结果自己也被那个姓连的妹妹杀死。”
林佛剑道:“由此可见,为人必须远离女色,最好是做个出家人。”
银月掩住樱口一笑道:“你恐怕是言不由衷吧?”
林佛剑道:“姑娘怎知我言不由衷?”
银月道:“听说你身边经常围绕着不少女人,说实话,有没有这回事?”
林佛剑轻轻一叹道:“但是我并未为女色所惑,就像现在,虽然躺在少门主的卧房里,内心却不生半点绮念。”
银月乃低下声音道:“说真的,你喜不喜欢少门主?”
林佛剑道:“少门主天姿国色,喜欢她的人必定很多,哪里轮得到我?”
银月“噗哧”一笑道:“说你痴呆,果然痴呆,难道你听不出少门主的话中之意吗?”
林佛剑道:“姑娘说说看,少门主话中之意是什么?”
银月道:“言堂主已死,你现在是少门主的意中人了,所以她才说将来门主归天后,你就可以登上门主之位。”
林佛剑摇头道:“我不想做你丢我捡之事。”
银月娇声道:“什么你丢我捡,以少门主的身份地位和绝世姿容,普天下的男人,谁敢丢她,实对你说,当少门主第一次和你见面时,她就属意于你了,那时候言堂主还没死呢!”
林佛剑吃力地摆摆手道:“咱们不谈这些好不好?”
银月道:“你想谈什么呢?”
林佛剑道:“只要你能拿解药给我,什么都可以谈。”
银月大感为难地道:“刚才不是说过吗,解药在少门主那里,我没法拿到。”
林佛剑故意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拿不到,我也不便勉强,不过,希望你能替我找到另外一种解药。”
银月眨着两眼道:“那是什么解药?”
林佛剑道:“我有一位朋友,每日四肢无力,精神不振,说有病却又不知病在何处,据说神秘门有一种药物可以疗治,你只要把这种解药拿来就成了。”
银月转动着眸子道:“你这位朋友是谁?”
林佛剑道:“别问是谁,我只要求你办这件事,姑娘能否办到?”
银月想了想道:“神秘门的确有这种解药,而且少门主身边好像也有。”
林佛剑内心暗喜,道:“只要姑娘取来,我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
银月道:“你不肯答应归顺神秘门,怎样给我好处。”
林佛剑道:“我若继续瘫痪下去,那就非答应条件不可了,只要我做了神秘门的总护法,何愁没机会提拔你。”
银月果然为之心动,在她来说,这还真是一个讨好进身的难得机会。
林佛剑神情关切地望着银月道:“姑娘现在在神秘门是什么身份?”
银月道:“风月堂的香主。”
林佛剑再问道:“风月堂有几位香主?”
银月道:“一共十二位,号称十二金钗。”
林佛剑道:“有位玉颜姑娘,我也见过,她目前人在哪里?”
银月道:“玉颜和我一样,也是香主,她目前在别处主持一多情楼。”
林佛剑“哦”了声道:“这样说姑娘是苏州多情楼的主持了?”
银月点点头道:“不错,我们十二名香主,每人主持一处多情一楼。”
林佛剑道:“好,等我将来当上总护法后,一定提拔你做风月堂堂主。”
银月喜形于色,道:“你说话可要算数?”
林佛剑正色道:“当然算数,难道姑娘还要我对天发誓不成。”
银月道:“那倒不必,我相信你是位诚信君子,一定不会骗我。”
林佛剑道:“姑娘可以走了,我现在很累,不但身体累,说话多了连嘴巴也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银月刚走两步道:“林少侠,我只能尽力,解药是否能到手,并无把握。”
林佛剑道:“只要尽力就好,到手将来必定有赏,不到手我也不会怪你。”
银月走后。
林佛剑躺在床上,时间还真是难捱。
他明明好好的,却偏要装成无法行动的样子,那滋味比真的被囚禁起来还要难耐。
看看到了中午,送饭来的仍是银月。
本来,这种事只要派一名小婢负责就成,但因银月一心要攀上高枝,所以才要抢着多献殷勤。
她把饭菜摆好,显得亲切无比地道:“林少侠能不能自己坐起来?”
林佛剑苦苦一笑道:“我好像越来越动弹不得了。”
银月道:“那就该快快答应加人神秘门,也免得这样受苦。”
林佛剑道:“只要解药到手,我会尽快做出决定的。”
银月道:“这样才对,不然你真的就要瘫痪了。”
林佛剑用力伸出手道:“姑娘请拉我起来。”
银月扶起林佛剑道:“如果连手也不方便,就由我喂你吃吧!”
林佛剑道:“那倒不必,我的手还可以动。”
银月将茶几搬到床上,再把饭菜摆上茶几。
林佛剑问道:“姑娘是苏州多情楼的负责人,怎可老是待在这里呢?”
银月道:“办你的事要紧,那边有人代理。”
林佛剑道:“办我的什么事?”
银月道:“自然是取解药。”
林佛剑道:“到手没有?”
银月道:“必须等到夜间少门主就寝后,才有机会下手偷取。”
林佛剑有些担心,道:“万一被少门主查知怎么办?”
银月道:“解药是你朋友用的,少门主怎会知道呢?如果是你自己用的解药,那我无论如何也不敢下手去偷。”
“那就多谢姑娘了。”
“别说这些,快吃吧,只要你当上总护法以后,别忘记我就好。”
这顿饭,由于林佛剑必须采取慢动作,直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吃完。
银月为了讨好林佛剑,自然也必须耐心服侍。
好不容易到了天晚,仍是银月前来送饭。
林佛剑的瘫痪情况,表现得越发加重。
由此可见,若被灌下“松筋露”,的确是件很严重的事,否则,他的装作,就必定引起银月的疑心了。
饭后,林佛剑再度躺下。
大约二更过后,银月悄悄地推门而人。
由于室内并未点灯,银月摸索着来到床前,推了推林佛剑,低声道:“林少侠,快快起来。”
林佛剑本来没睡着,但却必须装作声音朦胧地道:“是银月姑娘吗?什么事?”
银月越发压低声音道:“是你的好消息,解药拿来了。”
林佛剑惊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姑娘请点起灯来让我看看。”
“使不得,若一点灯,万一被人发觉我半夜闯到这里来,那就难脱嫌疑了。”
“姑娘确定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将来您当上总护法,还会照顾我吗?”
银月边说边把一只玉瓶塞到林佛剑手中。
林佛剑道:“在下真不知该怎样感谢姑娘才好。”
银月道:“还说这些做什么,来日方长,还怕没有谢我的机会吗?”
她接着又拉起林佛剑的手道:“就让我先叫你一声总护法吧,我本来想在这里多陪陪你,又怕被人发觉,只好这就走了。”她真想躺在林佛剑的怀中,多温存一番。
林佛剑道:“那就明天再见。”
银月这才松开手,悄悄而去。
林佛剑又躺了一会。
接着起身向窗外察看了半晌,直到完全证实外面无人,才溜出房间,越墙来到外面。
此刻已近三更。
他料定客栈已经关门,又担心苏语容派出手下搜查,只得就在野外一处田间茅棚胡乱休息到天亮。
次日一早。
他便去找寒若水。
寒若水一见林佛剑便道:“林哥哥,你到哪里去了?这两天我曾到客栈找你好几次,连客栈人也不知道你的去向。”
林佛剑把经过大略叙述一遍,然后取出解药道:“这是令尊的解药,待会儿就替他服下。”
寒若水大喜过望地道:“林哥哥,真要谢谢你了。”
林佛剑道:“用不着说这些话,现在必须研究一下,令尊身体复原以后该怎么办?”
寒若水沉吟着道:“林哥哥可否替我爹拿个主意呢?”
林佛剑道:“令尊身体复原之后,必须远离苏州,脱离神秘门的魔掌。”
寒若水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又到哪里去呢?”
林佛剑道:“令尊交游广阔,不妨到别处去投靠亲友。”
寒若水想了想道:“神秘门无孔不人,若家父投靠亲友,只怕这些亲友也会受到牵连的。”
林佛剑苦思了半晌,忽然心中一动道:“既然有这种顾忌,那就暂时投奔帝王谷吧!”
寒若水讶然道:“帝王谷在什么地方,那里可以收容我们父女吗?”
林佛剑道:“这事我还没告诉你,帝王谷的谷主原是家父,家父不幸归天,目前的谷主是舍妹,令尊和你当然可以去投靠。”
寒若水怔怔地道:“我对林哥哥的家世,所知不多,既然令尊是谷主,令尊去世后,谷主便应当是你的了,为何却由令妹继承?”
林佛剑只得把原因说了一遍,然后道:“帝王谷遭逢大劫,原气大伤,若令尊和姑娘前去,正好可以替帝王谷增加一份力量!”
“那萧堡主怎么办?”
林佛剑深深一叹道:“神秘门的力量太大,若不消灭神秘门,萧堡主只怕就无法得救了。”
寒若水轻颦着柳眉道:“可是如何才能消灭神秘门呢?”
林佛剑再度一叹道:“凭我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所以,我离开苏州以后,目的就是召请各地武林高手,共同对付神秘门。”
寒若水道:“那必须大开一次杀戒才成,偏偏你又不肯杀人。”
林佛剑道:“不错,要想消灭神秘门,不开杀戒是不成的,但杀戒不必由我开。”
寒若水不解地道:“难道你就袖手旁观吗?”
林佛剑道:“我自然要参与战阵,而且还要对付对方最厉害的人物,然后由另外的武林人来杀。”
寒若水笑道:“这和你自己开杀戒,实在也没什么分别,只是不亲手杀人罢了。”
又谈了一阵。
林佛剑便起身告辞道:“我不便久留,该走了。”
寒若水顿时兴起依依不舍之情。
问道:“林哥哥准备先到何处去?”
林佛剑道:“我必须先回到帝王谷,途经金陵时,也许会到四海镖局会会那边的几位前辈和朋友,但愿不久之后,能在帝王谷和你们父女相会。”
由苏州回鲁山帝王谷,金陵正好顺路,林佛剑顺便到四海镖局拜访。
四海镖局闻讯后,以展毓民和齐苍霖为首,亲自率众热烈欢迎。
中午,就在镖局后院大厅,设下盛大酒筵,为林佛剑洗尘。
参与盛宴的四海镖局重要人物,老一辈的和新一辈的,除保镖在外者,可说全部到齐,老一辈的包括展毓民、齐苍霖、阮来风、方超人、何月儿;新一辈的则为齐碧霞、阮雄、方天华、邢壮等人。
本来,四海镖局方面,以往和林佛剑曾发生过多次误会,但自从泰山论剑以及经过帝王谷事件后,双方不但误会冰释,而且进一步成为祸福与共的亲密好友。
这其中尤以齐碧霞对林佛剑的心理转变最大。
齐碧霞一向娇生惯养,好强成性,以前,她虽然在内心把林佛剑视为惟一属意的偶像,但因双方立场敌对,而且自己又处处受制于对方,因之,表面上,林佛剑反而变成她最痛恨的人物。
现在,由于误会已解,不久前在苏州又蒙林佛剑营救脱险,自然已不再存有任何芥蒂,不过,她已心里有数,对方身边已有柳菲菲、尤美娘、尤丽娘等人,对男女之间的事,自己已无法强求。
席间。
展毓民和齐苍霖首先代表四海镖局,对林佛剑在苏州营救齐碧霞、阮雄、方天华三人出险之事,表示谢意。
接着,再谈起神秘门猖撅日甚的情形,全都表示忧心不已。
齐苍霖首先对这件事发言,探询林佛剑有何打算。
林佛剑深深一叹道:“神秘门目前的势力,已遍布黄河两岸,大江南北,他们无孔不入,若再继续下去,依晚辈预料,不出十年,中原武林,很可能便要完全沦为神秘门的天下。”
齐苍霖面色凝重地道:“难道林少侠就眼看神秘门这样猖獗下去吗?”
林佛剑苦笑道:“仅凭晚辈一人,力量微薄,如何能与庞大的神秘门抗衡?”
齐苍霖道:“林少侠为何不动用帝王谷的力量呢了?”
林佛剑道:“帝王谷惨遭大难,元气未复,就算要对付神秘门,也不是现在就能展开行动的。”
齐苍霖拍拍胸脯道:“林少侠放心,如果你要对神秘门采取行动,我们四海镖局绝不坐视。”
林佛剑拱手道:“那太好了,晚辈正有向贵局求助之意,只是不便开口而已。”
齐苍霖道:“林少侠太客气了,消灭神秘门,是咱们大家应尽的责任,并非你一个人的事,何言求助二字呢!”
忽听展毓民道:“师弟,你说对了,尤其你我,更该为死去的师父尽一份责任。”
齐苍霖闻言一怔道:“大师兄,这与咱们师父又有什么关系呢?”
展毓民不动声色道:“师弟,你可听说过苏州的‘天地双怪’吗?”
齐苍霖越发有些不解道:“小弟走镖大半辈子,几乎什么地方都去过,当然听说过‘天地双怪’,只是并未结识而已,大师兄为何忽然提起这两个人来?”
展毓民没回答齐苍霖的话,却问林佛剑道:“林少侠这次到苏州,是否为了‘天地双怪’的事?”
林佛剑点点头道:“正是为了他们的事,他们目前全为神秘门所控制,尤其地怪,不但被迫加人了神秘门,连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潜龙堡,目前也成了神秘门的分舵。”
展毓民然一叹。
再转头问齐苍霖道:“师弟可知道那位地怪姓什么?叫什么?”
齐苍霖道:“地怪不是叫萧莫野吗?大师兄这一问,莫非又有用意。”
展毓民道:“咱们师父乾坤一剑萧白,正好与他同姓,对吗?”
齐苍霖眉头一皱道:“天下人同姓的太多了,难道大师兄竟认为萧莫野和咱们师父有关系?”
展毓民道:“岂止有关系,而且关系还大得很呢!”
齐苍霖“哦”了声道:“什么关系?”
展毓民神色一正。
一字一字地道:“父子关系。”
此语一出,大厅内人人都目瞪口呆,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
齐苍霖才道:“大师兄这话因何而起?师父他老人家终身未娶,哪里来的儿子?”
展毓民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师父相貌堂堂,年轻时是有名的美男子,纵然他老人家不近女色,但谁能保证没有女人对他一见倾心……”
齐苍霖打断未完之言道:“莫非那女子就是萧莫野的母亲?”
展毓民颔首道:“不错,那女子姓杨,生来天姿国色,和师父在苏州相遇,因而结下了一段情缘。”
齐苍霖道:“大师兄怎知那姓杨的女子长得如何的模样?”
展毓民道:“师父当时是美男子,如果对方姿色平庸,他如何看得上眼,何况我还亲眼见过那女子好几次,那时她已是四十左右的人,依然体态轻盈,风韵楚楚。”
齐苍霖讶然问道:“大师兄怎么有机会看到她呢?”
展毓民道:“因为师父曾多次派我前往苏州接济她们母子。”
“她们很穷吗?”
“那杨姓女子,本来是位大家闺秀,只因未婚生子,被父母赶出家门,被迫流浪在苏州郊外,只以三间茅屋栖身。”
“师父可曾去看过她?”
“师父碍于身份,又因路途遥远,只能偶尔去看她们一次,因此,便只好派我,每隔一段时间,去送一些银两接济她们,一直到萧莫野成家立业,我才没再到她家里去。”
“为何小弟对这件事竟然半点没有耳闻?”
“这件事,对师父来说,并非一件正大光明的事,除了我,他老人家怎会再让别的人知道。”
“萧莫野知不知道呢?”
“他当然知道,他还多次想去探望师父呢?”
“为何没去?”
“是师父不准他去,不过,师父过世时,他曾去参加过丧礼。”
“小弟为何没见到他?”
“你如何见到他?”
“当时小弟已在金陵开设四海镖局,得知师父病危的消息,立刻赶去,直到丧事办理完毕,才离开那里,只是却并未见到萧莫野。”
“那时萧莫野还不到二十岁,在武林中尚藉藉无名,当他到达时,我曾一再嘱他绝不可公开承认与师父的关系,他为了师父的名誉,也就只好含泪答应了。”
展毓民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当时参与丧礼的武林人物不下数百人,师弟即使见到他,也不可能知道他是谁。”
齐苍霖关切地问道:“大师兄以后是否还和他见过面呢?”
展毓民道:“怎么没见过,他母亲死时,我还去祭吊过,以后,他做了潜龙堡堡主后,也曾多次去看过我。”
齐苍霖道:“小弟为何对这事半点都不知道?”
展毓民道:“那时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师父留下的几间茅庐钻研大罗剑法,你远在金陵,如何能看得到,实不相瞒,那时我的生活所需,除了你经常派人送去银两外,便是由于萧莫野的接济,我住的那地方,到现在还存有不下万两银子呢?”
忽听齐碧霞道:“师父,弟子在您那里习艺的那几年,曾好几次看到一位中年人去造访,那人对您始终必恭必敬,莫非他就是萧莫野?”
展毓民点点头道:“正是他,孩子,他是你师祖的儿子,以后若见了他,应该以长辈称呼,不可直呼他萧莫野。”
齐碧霞双颊一红道:“弟子晓得了,难怪他见了弟子,也显得那么亲切。”
这时齐苍霖道:“听大师兄这么一说,咱们的确该把萧莫野这位老弟由神秘门救出才对。”
展毓民道:“不错,这也等于为师父他老人家尽一点孝心。”
宴会过后。
林佛剑本来预定下午继续赶路,但禁不住展毓民等人热情相留,只好就在四海镖局住了一夜。
翌日,由金陵北上。
不几日,已到达徐州。
就在由徐州继续北上的路上,林佛剑正行之间,发现一辆颇为可疑的马车。
马车的车体,有如一乘大轿,四面都围得紧紧的,连轿帘都是钉紧的,看来密不通风。
显然,车厢里装着极为重要的东西。
尤其令林佛剑起疑的,马车上除了车夫之外,另外四名佩刀带剑的大汉,前后各二,负责护卫。
那么,这应当是一辆镖车了。
但车上却无镖旗。
不久,马车便在一处山坡下停住休息。
林佛剑早知这一带常有黑道人物出没。
在引起疑心之后,决定一探究竟。
他来到马车前,向四名佩刀带剑的大汉抱了抱拳道:“各位,在下口渴得很,可否讨杯茶水喝喝?”
其中一名黑衣大汉斜瞄了林佛剑一眼,冷声叱道:“你这人长眼不长眼,大家都是赶路的,赶车的总比单人走路辛苦吧,连我们都没水喝,哪有水给你喝。”
林佛剑不动声色,依然语气平静地道:“各位的水,当然不必带在身上。”
黑衣大汉两眼一瞪,哼了声道:“朋友这话什么意思?”
林佛剑抬手往车上一指道:“护车赶路,哪有不带水的,不带在身上,车上总该有吧?”
黑衣大汉顿时火冒三丈,喝道:“车上有没有水,那是我们的事,就算有,也没必要给你。”
林佛剑笑道:“朋友,何必这么凶,帮助人是件好事。”
黑衣大汉喝道:“滚开,老子不想跟你啰嗦。”
“如果在下非要啰嗦尊驾一下呢?”
黑衣大汉怒不可遏,拔出腰间的厚背鬼头刀,照准林佛剑脑门猛劈而下。
此人身手不弱,虽非顶尖,也属一流,一记“开山导水”,势如闪电,威猛至极。
林佛剑并未动剑,偏头一闪,右臂趁势推出一掌。
这一掌,虽把黑衣大汉的来势撞偏,但对方在一刀落空之后,却紧接着又是一刀,拦腰横扫过来。
如此一来。
林佛剑脚下虽未移动,却被迫必须仗剑架格。
他用的依然是并未开锋的钝剑。
但闻“当”的一声。
那黑衣大汉已被震得踉跄向后摔出五步有余。
黑衣大汉这才知道来人身手惊人。
站稳脚步,立即向另三名大汉招呼道:“这小子十分扎手,你们还不一起攻上。”
三名大汉一声呼哨,兵刃齐出,很快便向林佛剑展开围攻。
他们虽都身手不凡,但碰上了林佛剑这位对手,双方实力还是相差悬殊,片刻工夫,便已个个人仰马翻,倒地不起。
林佛剑顺手再点了他们的穴道,然后用剑削破车帘,向车内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