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百合走了,中年人又对苗英道:“敝人与四海缥局另作解决,夫人如果没有事,就容我们告退。”
苗英一时沉吟未决。
中年人又冷笑道:“夫人,如果青城三老得知今天的情形,只怕你也未必能轻松的。长江水寨人才旦众,尚不足与青城对抗,你要三思而行。”
苗英顿了一顿道:“是祁百合自己来找我的。”
中年人道:“他糊涂,青城三老可不糊涂,所幸没发生什么事,而且青城三老自己出头与四海镖局解决以前那些纠纷,你的目的已达到了,还是就此罢手的好。”
苗英干笑一声道:“台端既与青城三老相识,妾身自然要卖台端一个面子,台端请便吧!”
中年人朝展毓民一比手道:“展老英雄,我们换个地方再谈,到敝舟上去如何?”
展毓民道:“自然可以,宝舟在什么地方?”
中年人道:“就泊在水寨外不远处,我们步行过去,其余各位也不妨即刻登舟,我们边行边谈。”
展毓民点点头,跟他并肩领头走去。
阮雄道:“师父,您一个人跟他去谈不太妥当,是否要弟子追随前往?”
展毓民道:“不必,我一个人就行了。”
中年人却笑道:“阮世兄一起去也好,他是四海镖局的副总缥头,有些问题要他去解决。”
齐碧霞道:“我也去。”
中年人摇摇头道:“不必了,有些问题还是男人来解决比较适合,我们的谈话也比较自由些。”
齐碧霞还要争,却被展毓民用严厉的眼色止住了。
齐苍霖招呼大家上船。
展毓民与阮雄却跟着那中年人走了。
三条大船遥遥跟随,眼看着前面三人登上一条中型快舟后,张帆启碇,却不知他们谈些什么。
阮雄上了小船之后,讶界尤甚,因为那是一条十分华丽的画肪,舫中坐着两个丽人,居然是尤美娘与尤丽娘姐妹。
展毓民笑道;“林老弟,你可用真面目相见了。”
那中年人撕下嘴上的虬髯,接过尤美娘送来的毛巾,擦去了睑上的油彩,赫然正是林佛剑。他微微一笑道:“在下请二位到此,原是打算以本来面目相见,否则就会叫美娘她们避开了。”
展毓民笑道:“无论老弟跟我在哪儿见面,你都骗不过我这双老眼,而且我早就认出是你了。”
林佛剑一怔道:“祁百合与我相处十多年,我的易容将他都哄过了,却骗不了前辈,足见前辈法眼高明。”
展毓民笑道:“你的易容术无懈可击,连声音都变了调,老朽绝难认出。可是老弟那一柄无刃剑却泄漏了身份。”
林佛剑笑道:“原来前辈是从剑上认出我的,我怕祁百合看出来,所以才背着他出手,因此震开他的剑时,动作慢了一点,害前辈受了一点轻伤。”
展毓民道:“没关系,如果不是老弟荡开那一剑,老朽所受的伤还要重一点,说来老朽还应该谢谢老弟才对。”
林佛剑道:“那一式‘含沙射影’必须在对面才能化解,所以晚辈先救下了他,再替前辈解围。这倒不是晚辈特别偏重于他,照他今日的行为,前辈杀死他并不为过,只是时地俱非所宜,晚辈才斗胆请前辈暂时贷其一死。”
展毓民笑道:“我并没想杀他的意思,从他的身手谈吐,我知道他背后必定有一批健者为其撑腰,杀死了他,一定会惹出许多麻烦,可是他纠缠不休,我逼不得已。”
阮雄道:“我们已经会过柳小姐,除了听到过祁百合之外,更约略知道一些林兄的事,可是我们实在不明白......”
林佛剑苦笑一下道:“柳如昔原名柳菲菲,他们都是青城三老的后人,阮兄早已知道我是青城出身,只此已足,其余的不必再追究了。”
阮雄道:“家父偶过青城,与今尊交过手,才知道青城山中,有些精通剑技的隐士。林兄的先人是否青城三老之一,青城另外那两家又是什么情形呢?”
林佛剑道:“青城山中居住了不少剑术世家,寒家只是其中之一,家父却不够资格列名三老。”
阮雄忙问道:“青城三老又是什么人呢?”
林佛剑道:“青城不是一个门派,却有着严密的组织,山中居民俱擅武功、剑术,却不得与世往还。山中另有一套制度,由剑技最高的三家执掌一切事务,目前当政的是柳大树、祁逸民、闻达三位老人家,称为青城三老。”
阮雄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三个人管理一个地方,意见难免分歧,怎么能维持秩序呢?”
林佛剑笑道:“阮兄错了,青城山只是一群爱好清静的武林人聚居而已,并不是一个国家或一个门派,权限之争是不会有的,青城三老也只是负责维持传统的精神与纪律,此外各管各的事,更谈不到什么争端了。”
展毓民很感兴趣地道:“这倒是个很有趣的地方,青城山的人除了练武之外,还做什么呢?”
林佛剑道:“什么也不做,山中可以自给自足,其他一些生活必需品,由当事者派人出外采购,男耕女织,读书练武,过的是平静而安定的生活。”阮雄道:“这种方式生活有多久了?”
林佛剑道:“我也不清楚,大概总有百多年了吧!”
阮雄道:“百余年来不为人知,倒是不容易,难道山中的人,每个都能安于那种平淡的生活吗?”
林佛剑道:“山中牛活很富足,无忧无虑,年轻的偶而也有静极思动的,出去历练了一番后,仍是觉得外间不如青城山生活悠游自在,多半会回来的,而且山中也有严密的纪律,限制山中人出外生事,所以一直维持着平静。”
展毓民道:“你们不出去,外人却可以进去呀!”
林佛剑道:“青城山四面都是高峰峻岭,只有一条通路,有人看守,外人很难人内,即使有一些特殊的人,进入山中,爱上那里的平静生活,也就不作出山之想了。”
展毓民笑道:“我有个师弟罗土远,大概就是人了青城后,乐不思出,就在那儿留下了。”
林佛剑笑笑道:“这个可不知,外来的人也不少,并不一定用真姓名。青城山来者不拒,只要有诚意并不追究过去,所以前辈的师弟是否在青城山,恐怕除了他本人外,谁也不得而知,而且入山的人,多半抛弃了原有的姓名与身份,开始新的生活,展老这个问题晚辈无法回答。”
展毓民见他设词规避,也就笑笑不问了,变换话题道:“青城山有什么规矩呢?”
林佛剑道:“也没什么特殊的,无非是限制人将消息外泄而已,所以虽不禁人出去,却规定不得以青城身份在外招摇,因此我一宣布祁百合的身份,就把他吓住了。”
阮雄道:“林兄说苗英利用祁百合进行一项阴谋,那又是指何而言呢?青城山既然禁止泄露身份......”
林佛剑道:“青城山还有一项规定,如果本山的人被外人杀死,则全山一定要替死者报仇。
“苗英是惟一知得青城虚实的人,她想借你们的手,杀死祁百合,以激起青城与你们为敌,青城实力雄厚,祁百合只是二流脚色而已,前辈如果真杀死了他,立将招来许多麻烦。”
展毓民道:“我明白了,可是祁百合为什么要找我们的麻烦呢?我们并没有惹着他呀!”
林佛剑道:“事因柳菲菲而起,她是私自出山的,青城虽不禁人出去,却必须取得三老允许,不告而出,是很大的罪行。祁百合怕你们到青城去生事,使柳菲菲获罪,所以才想在这里拦住各位,以免柳菲菲获罪。”
展毓民道:“我们并没有说要到青城去呀!”
林佛剑笑道:“青城山的耳目遍及天下,柳菲菲跟美娘姐妹在鸡鸣寺谈话,何月儿前辈在旁偷听,都被青城山的眼线看在眼里,这部门是祁家主管的,祁百合得知消息,判断各位的行程必为青城,他本来是出外办事的,得知消息后,不及回山,就赶来阻止各位了。”
展毓民笑笑道:“我们是计划到青城一行,不过我们的目的是打听阁下的事与探索罗土远的下落。”
林佛剑道:“那简直是多余,我已与青城脱离关系,声明永不回去,到那儿也探听不出什么的。至于罗土远,我已经说明过,也不会有结果的。”
展毓民道:“我判断罗师弟必在青城。”
林佛剑道:“前辈一定不信,不妨去碰碰钉子。”
展毓民笑道:“阁下何不干脆明白告诉我们,也免得我们多跑一趟,惹起不必要的纠纷。”
林佛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不过打探青城山倒不如多了解神秘门!”
阮雄道:“神秘门没听说过,你别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不过我倒要问你,为什么一定不让我们保镖?”
林佛剑微笑道:“我觉得武林人从事镖行,以技求利,是有读武学的神圣与尊严。”
阮雄道:“天下镖局那么多,你为什么只找四海一家?”
林佛剑道:“因为四海镖局规模最大,名气最盛,四海镖局关了门,其他的人自然就会知难而退。”
阮雄笑道:“林兄这话分明是骗人,你自己也不会相信吧?
保镖是武林人惟一正统的求生之途,假若我们不干了,别家的生意更好,于得更起劲了。”
林佛剑想了一下,觉得刚才的理由实在太牵强了,只得另行设词道:“其他人是真正为了求生,而且他们的武功也很平常,我不屑去管。
“你们保镖则是求名重于求利,同时你们都是出身名家,武功造诣也够水准,我才要多管闲事,不许你们冒渎武学的尊严。”
阮雄怒道:“你这不是狗拿耗子吗?人各有志,凭什么你要干涉我们的行动,限制我们做什么呢?”
林佛剑笑笑道:“凭我这支剑,只要你们四海镖局开门一天,我就非管下去不可,一直到你们歇业为止。”
阮雄正待发作,展毓民将他止住道:“阁下尽管强词掩饰,展某仍然知道你言非本衷,何不干脆说个明白呢?”
林佛剑道:“我就是这个说明。”
展毓民道:“展某知道必有他故,而且也想得到是为了罗师弟的成分居多,阁下一定不说,我们只有到青城去求证,那样一来,可能会牵涉到柳菲菲了。”
林佛剑笑道:“柳菲菲的事已经被青城三老知道了,柳大树仅此一女,她也没做出什么大不了的事,谅来不会有多大处罚的,何况她的事也与我无关。”
展毓民道:“她是为找你而出山,如果我们硬找上门去,以她为借口,照青城的规矩,恐怕事情就严重了。”
林佛剑笑道:“我说过她的事与我无关。”
展毓民道:“她因你而受过,你于于心何安,把话说明了,免去我们青城之行,也省了她的麻烦。”
林佛剑道:“我的事无可奉告,青城山也没有罗士远。你们如存心为此,此行必无结果,何况现在你们不去也不行了,青城山还有一条规矩,凡是山中的人在外受了挫败,青城必不甘休。
“你们公开地击败了柳菲菲与祁百合,必须去了断一下,否则后果将更严重。我请二位到此,主要就是告诉你们这件事,现在话讲过了,二位请便吧!”
展毓民微感愕然道:“我们不去又能怎么样呢?”
林佛剑道:“那青城就会找出来,柳大树与祁逸民都是气量很窄的人,又爱护短,他们不仅自认青城剑术无敌,而且也认为天下第一,他们的儿女双双受挫,哪能忍得住?等他们出来,只怕乾坤门下能保全的没几个了。”
展毓民愠然道:“这是什么话?”
林佛剑笑道:“是真正的老实话,青城的人是不容许有失败的,一人之耻,将以十人之血来洗的。”
展毓民顿了一顿道:“听你这样一说,青城山的人不是清高而是狂妄,他们不出世并不是为了怕事,而是认为天下武林人不足为敌,不屑出来而已!”
林佛剑道:“这样说也未尝不可,不过照柳菲菲与祁百合的技艺看来,他们并不是自尊自大,多少还有点把握。”展毓民道:“阁下也是这种想法吗?”
林佛剑道:“我没有,所以我才离开青城山,我瞧不惯他们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也不同意他们闭门自大的狂妄,更受不了他们的蔑视。
“青城山是一块安静的乐土,却不是适合一个年轻人居住的地方,除了祁柳闻三姓之外,他们不容许第四个姓氏在那儿发展。”
阮雄颇为了解地笑道:“阁下在那儿好像很不得意?”
林佛剑淡然地道:“也不见得,我在那儿也算备受优待了,只是我受不了那儿的约束,还有是为了一点私人的缘故,不值得一谈,我的话到此为止。”
展毓民道:“假如青城山真是那么蛮不讲理,我去找他们与他们出来找我有什么差别呢?”
林佛剑道:“青城三老中,闻达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一个,所以到青城山去,至少可以用公平的决斗解决问题,前辈的剑技已臻炉火纯青之境,能弥补招式的不足,尚可与之一决,能胜过他们,自然问题都解决了。即或败给他们,也不至于将问题闹得太大,所以青城之行必须从速。”
展毓民想了一下才道:“还有一个问题,我问过好几次了,希望你最后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敝师弟罗土远到底是不是落脚在青城山?”
林佛剑笑笑道:“我也答复过了,青城山没有这个人,南荒剑叟罗士远与青城山毫无关系。”
展毓民道:“不,我想一定有关系。”
阮雄却笑道:“师父,我们走吧,我想林兄已经给我们一个很满意的答复了。林兄,前两次我们虽然也曾蒙你赐予援手,但都是我们能力所能解决的,这次却真的多谢了。”
林佛剑淡淡地道:“没什么,我也不是真心帮忙,只是我本性好事,喜欢凑热闹而已,何况我习武的宗旨本是止杀,避免引起杀劫是我的职责。”
阮雄道:“我们也是崇尚和平的,但我不犯人人犯我,每次战斗,都是出之于自卫的行动。”
林佛剑道:“假如你们不停止保镖,永远也不会避免杀戮,所以你不必谢我,将来我们还是仇敌。”
阮雄哈哈大笑道:“林兄的理由实在不足以使我们改变保镖的初衷,但我们仍然视林兄为一个可敬的敌人与朋友。”
在笑声中,他随着展毓民走了。展毓民师徒二人回到大船上时,林佛剑的船已在烟光缥缈中驶远了。
遥望帆影,齐碧霞似乎有点怅然之感,因为她听说那解围的中年人竟是林佛剑的乔装,而且他与龙家姐妹同栖一舟。
展毓民似乎有意去触发她心中的那股莫名其妙的隐情,除了将会谈的情形说出外,还特别渲染尤氏姐妹与林佛剑的关系,说她们对林佛剑不避形迹,十分亲呢,可能已经是林佛剑的眷属了。他还以打趣的口吻道:“林佛剑这家伙倒是很懂得享福,他那条船富丽堂皇,不逊于帝王家的水上浮宫。载美邀游三江五湖,真是享尽人间艳福。”
齐碧霞只冷哼一声,就跑到船头瞭望去了。
展毓民轻推一下阮雄,还朝他眨眨眼。
阮雄会意,也跑到船头上,见齐碧霞悠然神往之态,轻声一笑道:“师姐,咱们以后也可以置备一条船,比他的更大、更漂亮。”
齐碧霞回头道:“你很羡慕他的生活吗?”
阮雄笑道:“那倒不是,不过我觉得这也蛮有意思。”
齐碧霞脸色一板道:“没出息,年纪轻轻的,就只图享受,你学了一身武功,难道只是为了这个?”
阮雄见她脸色不悦,连忙道:“自然不是,要图享受,我就在家里当少爷了,何必还要出来保镖,我家里虽然不是百万富豪,可也不愁吃穿,用不着冒险求利。”
齐碧霞道:“你刚才不是说那种生活有意思吗?”
阮雄笑道:“我是说将来功成业就之后。可以忙里偷闲,过过这种日子。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奔波?”
齐碧霞冷冷地道:“那你一个人去享清福好了,别把我算上。江湖儿女江湖老,我这一辈子决定要在江湖上闯荡,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绝不放下手中铁剑。”
阮雄微愕道;“师姐,难道你永远也不想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生活?你要一辈子在杀伐打斗中过日子是吗?”
齐碧霞咬咬牙道:“是的,没见到林佛剑之前,我还没有这份决心,现在我抱定宗旨,终身以江湖为归宿。”
阮雄脸上微微变色道:“林佛剑给你的影响这么大?”
齐碧霞忽又转颜一笑道:“不错,以前我还想着有一天能击败他,我就罢手江湖。可是今天他荡开师父那一招‘九重光寒’,我已经看透了,凭我的天赋以及本门的技艺,要想在剑术上胜过他是不可能的,而我又不甘心向他认输,只有在功名事业上去盖过他。”
阮雄吁了一口气道:“那也不一定。”
齐碧霞道:“阮大哥,我对大罗剑法认识比你清楚,它是道家剑,师父毕生修为,深得剑中奥秘,也不能高于林佛剑,我们不可能像师父那样穷一生于剑事,更不可能有更多的进展,所以我已不作此望了。”
阮雄道:“你已经受过好几次挫败,像那个柳如昔、祁百合,他们都曾击败过你,柳如昔更迫得你落水受辱,何以要拿林佛剑作为比较的对象呢?”
齐碧霞道:“因为他是第一个击败我的人,而且也是我认为无法击败的一个人,柳如昔、祁百合虽然胜过我,但他们都败在师父手下,我还有胜过他们的机会。”
阮雄不服气道:“林佛剑没有跟师父交过手,你怎么知道师父一定不能胜过他?”
齐碧霞笑道:“不信你去问师父,大罗剑式中那一招‘九重光寒’已是剑式中最具威力的杀手,非至万不得已,师父绝不肯施展。可是林佛剑能轻易化解,就证明师父的剑艺绝不会高于林佛剑。”
阮雄道:“那么林佛剑是天下无敌的第一高手了?”
展毓民从后面凑上来道:“这也不一定,天下永远不会有无敌的第一高手。不过碧霞的看法也十分正确,以我的乾坤门中的剑法你是无法胜过他的了。
“这不是我们剑法不如人,而是他对我们的剑式了解太深,且洞悉变化,所以能占尽先机。要想胜过他,一定要在别的门路中求进取。”
阮雄一怔道:“别的门路?还有哪一家的剑法值得我们借鉴的?弟子对各家剑法也小有所知。”
展毓民笑笑道:“话不能这么说,青城的剑式就相当高明,以招式而言,确是较我们为佳。”
阮雄道:“那只是粗浅的看法,深入研究,祁百合与柳如昔的剑式虽伟,却不如我们的博大精深。他们的剑式利于速成,不像我们必须以火候来论进境。
“青城剑式有止境,大罗剑法却无止境,师父现在也不能说是到达了至善至美的地步吧,所以我虽败于祁百合,却不能承认本门剑式不如他,假以时日,我一定能超过他。”
展毓民笑道:“我很高兴你们有这种认识,你们没因失败而对本门失去信心,这是个可喜的现象。”
阮雄道:“弟子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展毓民道:“你的观察比碧霞还深入一层,因此我对你们又增加一层信心、此去青城,你们好好观摩一下,对你们的益处一定很大。
“说大罗剑式不足以胜过林佛剑,是我个人的看法,在你们手中,说不定可能有更深一步的进境,而且我告诉你们一句,本门剑式虽然胜人不易,但绝不会输给别人。
“今天你们在祁百合手下连连受挫,只是你们的造诣不够,如果你们能平心静气地想一想,找出失败的原因,下次我担保你们一对一也不会弱于祁柳两人。”
齐碧霞道:“这两次比斗,我一直认为不该输,可是却输了。师父能指点一下,告诉我们原因何在好吗?”
展毓民笑道:“当然我可以指点,但我觉得让你们自己去体会更好。师祖传给我的剑式是一套不完整的剑式,没有人告诉我,我也是自己慢慢捉摸体会的,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使自己步入新的境界。如果事事要人指点,你们永远也不会长进,永远落在人后。”
阮雄豪兴振扬地道:“师父教诲极是,师姐,我们就利用还有几天船上的行程,把剑法好好研究一下。假如能在青城前有所进益,再找祁百合斗一场,也好一洗今日的失败之耻。
你有兴趣吗?”
齐碧霞也高兴地道:“当然有兴趣。我现在倒不在乎失败了,失败一次,我发现自己所得的进益是很大很大的。”
展毓民笑道:“这才像我的徒弟,我教人一向是启发重于传授,让你们自己去用功。现在我们都到别的船上去,这条船空出来给你们俩,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吧!”
舟行四五天,终于到了巴县,再往下就要步行了。
舍舟就陆后,大家首先到青木关阮家集,卸下货物,然后就筹备方超人与何月儿的婚事。
因为有了在巴东的一战,虽然没有跟苗英闹翻,但也不十分愉快。
所以婚事也没有铺张,仅只请就近的亲朋好友热闹了一下,而且还由双佛向绿林道的友好辗转解释,说是等过些日子,再邀请大家好好聚聚。大家也知道他们将有青城之行,并没有对这件事感到太惊异,而且苗英也可能将青城的情形约略地透了一点,从祁百合的表现上,每个人也在密切注意他们青城之行。
青城门禁森严,一般人都不想自找麻烦前去瞧热闹,只有等待他们的结果了。婚事过了三朝,除了章盐道回成都探望家人,邢壮与方天华留下养伤外,连新婚的方超人与何月儿也都随行,直奔青城而去。只有阮来风到过青城,自然由他带路。
来到青城山前时,但见云封雾锁,林木苍翠,只有一条小径入山。
展毓民见了道:“难怪青城山住着这么多武林世家,却少为人知,这个地方只合山林隐士潜居。”
阮来风笑道;“老哥别瞧外面荒凉,里面却别有洞天呢!小弟当年也是无意经此,一时动了游兴,上去玩了一下,却发现了一所庄院,因为觉得可疑,前去探访了一番,就跟林佛剑的几个叔叔冲突了起来,最后引出了他的父亲,小弟颇受了一番教训。”
阮雄道:“那天听林佛剑的话,似乎林家在青城山还算不得什么,里面一定还有更深的境界吧?”
阮来风点点头道:“那是一定的,不过我在林家就被挡住了,没有能更深入探访。今天要进入,还得先通过林家,顺便也摸摸这小子的底细。”
说着拾径登山,走了里许,才发现一片断崖阻路,崖前是一排精舍,颇具气度。
阮来风遥指道:“这就是林家,青城三老所居,恐怕还在断崖之后。”
慢慢来到庄院前面,即有一个中年人迎了出来,老远就抱拳笑道:“阮兄,二十年前一别,大概不认识兄弟了?”
阮来风道:“前次阮某来得冒昧。”
那中年人道:“兄弟林子渊,二十年前,第一次蒙受教诲的便是兄弟,现在看见这宅前小河,犹有余悸。”
阮来风这才想起二十年前初到此地时,有一个少年执剑索战,结果被自己逼下那条小溪。
也哈哈一笑道:“当年丰衣黑发,如今都是两鬓皆霜了。兄弟怎么也想不到尚会重来一晤,听说令兄已然仙逝?”
林子渊道:“阮兄去后五年,世俊族兄就因病弃世,与阮兄的二十年之约,恐怕无法克践。”
阮来风道:“那算什么,兄弟在令兄剑下受挫,输得心甘情愿,彼此切磋,根本也谈不上过节。”
顿了顿又道:“兄弟预留后约,只是想借词再来探访,且阮某离此后,因故脱离门户,闭门家居,已经忘了此事,直到令侄佛剑到敝处......”
林子渊神色微动道:“阮兄见到舍侄,可知他近况如何?剑技是否较乃父高明?”
际来风见他没头没脑地问起这样一句话,心中觉得非常奇怪。
林子渊又叹了口气道:“这小子在寒家小一辈中是天赋最高的一个,四年前负气离家他去,听说在外面很不安分,青城山对他十分恼恨,准备要派人出去擒治他。”
阮来风道:“令侄在外面虽然做了一些事,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错,他只是与四海镖局过不去。可是四海缥局有了难,他又暗中相助,青城山为什么要找他呢?”
林子渊道:“他的剑技究竟如何”
阮来风道:“很高,不但较乃父为胜,而且青城出去的柳如昔与祁百合也都不如他。”
林子渊神色一宽道:“那就好了,世俊族兄仅此一脉,临终前曾托我们照顾他,如果别的人要找他麻烦,我们尚可担当,青城三老要找他麻烦,我们实无可为力。只希望他自己本事强一点,能够自保就好了。”
阮来风问道:“他为什么开罪了青城三老?”
林子渊道:“各位对青城山的情形都清楚了吗?”
阮来风道:‘前些日子才听令侄说起,略知一二。”
林子渊道:“青城山是以技艺论长的,可是山中剑技,以祁柳闻三家最高,历年来都无人能超过他们,因此一直是他们三家为首。
“可是他们三家到了这一代人丁稀微,闻达无所出,柳大树仅一女,只有祁逸夫有个儿子,眼见三家分掌的局面,要落人祁家一门独霸了。
“闻达反正无所谓,柳大树却不甘心,看中了佛剑的人才,准备要招赘他入门为婿,以继家业。
“柳菲菲与佛剑是青梅竹马,同时长大的,感情也很好,大家都认为这是没问题了,谁知佛剑这孩子竟太倔强,拒绝了这门亲事。他说自己也是一脉单传,不能斩灭宗嗣,去为别人传宗接代。”
阮来风道:“这也很有道理呀!”
林子渊道:“柳大树可不这么想,佛剑的武功是他一手教的。他认为佛剑不识抬举,可是挡不过他女儿的苦求,才宣布说遣女下嫁也行,但佛剑必须在剑技上胜过他,而祁逸夫也有意思娶柳菲菲为媳,使两家的剑技合而为一,祁百合对佛剑百般凌辱,时常找他挑斗,佛剑总是输给他,但为了争口气,他还能忍住,咬牙苦练。
“谁知四年前柳菲菲突然自己宣布与祁百合缔姻,佛剑一气之下,就离此出走。真要就此了事倒也无甚不妥,我们也不愿意佛剑入赘柳家。
“可是前一段时间,柳菲菲也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要与祁家解除婚约,那时祁百合不在家,等到他回家后,青城三老联袂来舍间,追问佛剑的下落。”
阮来风笑道:“此中情由我们倒是略知一二,令侄难道没跟家中通过音讯吗?”
林子渊道:“以前一直没有,前几天才找人送了封信来,提及祁百合在巴东为乾坤剑派掌门展大侠所挫,不日将与阮兄一同前来了结此事,请兄弟代为引进,并得便加以协助,对青城三老为什么要找他却绝口不提。”
阮来风笑着将柳非菲易名柳如昔,在金陵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继而提及祁百合在巴东的事。
林子渊道:“原来是为了这个,难怪祁百合要恨之入骨了。菲菲也真是的,既然不忘情于佛剑,那么当年为什么又要气他呢?”
何月儿道:“我听过她与尤氏姐妹的谈话,知道她答应祁家的婚事,原是想借此接近祁百合,得悉祁家剑法的奥秘,再转告林佛剑,助他出人头地,将来才可以推翻那父亲招赘之想,使自己能下嫁到府上。”
林子渊叹道:“这妮子用心良苦,只是看错了佛剑的个性,他生性高傲倔强,岂肯接受这种帮助?”
阮雄道:“祁百合一定是因为柳菲菲回来提出了解婚之议,心忌林佛剑,才在三老面前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我们可以替他澄清一下。”
林子渊道:“那当然很好,不过用处不大。柳大树因为林佛剑拒绝入赘,对他反感很深,祁逸夫为了爱子之故,自然也不肯放过佛剑。
“我只希望他本身的武功能足以自保,青城三老为了身份,不屑亲自去找他,其他人去找他也就没关系,只要他自己不回来。”
阮雄笑道:“这可很难说,我们跟他一起来的,他的船走在我们前面,说不定他会来凑个热闹。”
林子渊惊道:“他今天会来吗?”
阮雄道:“我们每次有事,他都插上了一脚,时敌时友,叫人摸不着头绪,今天他可能也不会甘于寂寞。”
林子渊忧形于色道:“希望这孩子聪明一点,今天别来送死,青城三老的剑技,实非他所能望其项背的。”
展毓民道:“他神通广大,连长江水寨都能出没无常,青城山是他生长之地,环境更为清楚,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突然冒了出来,不过阁下也别着急,他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在必要时也可助他一臂之力的。”
林子渊仍然凝重地道:“展大侠虽然名震天下,但青城剑技实非世俗可比,尤其是三老,其造诣已臻化境,比祁百合高明多了。展大侠能够保住自己,就不太容易了。”
展毓民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齐碧霞听得很不服气,道:“林先生怎知家师就一定不如青城三老呢?”
展毓民笑笑道:“这个话空谈无益,武功高低,要待交手才知道。不过林世兄可以放心的是令侄很聪明,也很小心谨慎,断然不致轻易涉险的。我们要来的消息,青城山中是否已经知道了?”
林子渊道:“舍侄的信虽然私自投入,但青城耳目众多,一定瞒不过人,所以兄弟立即转告三老,青城早有准备。各位才到山口,三老已经着人传讯,要兄弟接待各位。”
齐碧霞冷哼道:“好大的架子,他们自己为什么不出来迎接一下,还要我们去找他?”
齐苍霖笑道:“青城三老一定听说我们在林佛剑手下吃亏的事,对我们的评价不会太高。”
林子渊笑笑道:“齐大侠的话固不无道理,但青城三老目空四海,隐居青城,从来也不与外人交往,各位如果不是先挫败了祁百合,恐怕连青城山都上不来。能够答应各位入谷,已经是很难得的创举了。”
展毓民淡淡一笑道:“展某倒不争这口闲气,在展某看来,能有林先生接待,其尊荣并不逊于三老亲迎,青城三老的身分,不见得就高于林先生。”
林于渊赧颜苦笑道:“展大侠谬赞,使林某愧颜无地。林某不是自甘菲薄,林家虽然也属于青城一分子,但只够资格在谷口替人家看门而已,连住进剑谷的资格都没有。”
展毓民微微动气道:“他以剑为谷名,大概是以为除此地之外,天下就无人配言剑事了?”
林子渊笑道:“剑谷中除了闻柳祁三姓外,尚有九家住户,都是剑道高手,寒家实非其匹。”
阮来风道:“兄弟不信有这种事,兄弟见识过柳祁两家的剑法了,固然有其长处,但并不见得就无敌于天下。
“在二十年前,兄弟与令兄曾经交手过,觉得尊府的剑术并不逊于他们多少,如果剑谷以青城三老为尊,下余九家也就可知。”
林子渊谦逊地一笑道:“先族兄曾稍胜阮兄一筹,如果兄弟太谦虚,则是连阮兄都比下去了。兄弟只能这么说,寒家以淡泊传家为尚,也许并不比别的人差,但自问不如三老,因此也就不必去与别人竞争。”
展毓民笑笑道:“展某想法亦是如此,我们到此已经很久了,如果再不进去,谷中可能会对林兄有所误会。”
林子渊笑道:“那倒无所谓,自从林佛剑弃家出走后,祁柳两家对舍间诸人一向就不太满意,由他们去怎么想吧!只是各位主要为前来拜山,不宜耽误正事,我们就进去吧!”
说着在前引路。
绕过庄院,来到断崖之前,才看见有一道细窄的入口,为庄屋所遮掩,一定要经过庄院,才能发现。
入口虽小,越走越宽,拐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很大的平地。
楼阁精舍,多半依山而筑,极为华美,其间引泉成渠,贯穿各处,渠上架桥相通,花木扶疏。
林子渊手指一所广厦道:“这就是祁逸夫的居宅,旁边就是柳家,这两家人本来人口颇众,所以屋宇也最大,后来次第凋零,大部分的屋子都空出来了。”
众人望去,见那两排精舍,都占地近半亩,居室少说也有三四十间,而今只有一两人居住,倒是相当感慨。
慢慢行去,来到祁逸夫宅前。
一个年轻的健仆出来道:“三位老山主都在厅内,请林先生把人带进去。”
说完转身欲行,齐碧霞忍无可忍,厉声喝道:“慢着,你给我站住,替我带句话进去。”
那人止步转身道:“有什么话?”
齐碧霞欺身近前,扬手一掌。
那人身手十分利落,抬臂封架。
齐碧霞却用的是虚招,左手急出,啪的一声,在他脸上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指印,然后道:
“把这一巴掌带回去给那祁逸夫,就说是我赏给他的。”
那人平白挨了一掌,心有不甘,探手及腰,抽剑朝齐碧霞刺来。
齐碧霞早虑及此,不退反迎,贴着他的剑锋抢进去,手指一探,将剑夺了过来,反手又是一掌,打在他另一边脸颊上,沉声道:“这一掌可是赏给你的,你这点本事,也敢在我面前动手动脚,你主人疏于管教,居然连普通的待客之礼都不懂,我替他管教一下。你如果觉得冤枉,不妨把你自己的一掌也去向他要回来。”
她的话中分明第二掌也是打给祁逸夫看的,那人两次吃亏,一言不发地回头就走。
林子渊脸现惊容道:“齐小姐这两掌打得实在高明,这家伙叫做王横,是祁家的世仆,颇得祁逸夫的宠爱,也得了不少传授,平时趾高气扬,谷中一般的年轻子弟都不人他的眼中,齐小姐居然轻而易举地教训了他一下。”
展毓民微笑道:“碧霞,你动手打人的事我并不表赞同,可是你出手的迅速快稳却颇令我激赏,好像你比以前强多了。那家伙身手不亚于江湖上一流高手,你居然使他没有还手的余地,倒是颇出我意外。”
齐碧霞笑道:“我跟阮大哥前几天在船上研究过了,对付祁家的办法很简单,跟他比快就行了。”
展毓民道:“这不是快慢的问题。”
阮雄道:“快慢只是占先的要着,祁家的剑法缺点在够狠不够稳,他们主张攻击而不善守稳,出招时攻人所必救,假如我们不去解救,反而找他的缺点进招,不但可以减少他攻击的威势,更可以倒过来给他威胁。”
林子渊点头道:“高论、高论,青城三家的剑法各有所长,祁家的剑法确有这个趋势,但也得视人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