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与小白进人树林后,发现是尤氏姐妹,都怔了一怔。
小白就叫道:“怎么是你们俩?林公子呢?”
尤美娘微微一笑道:“没有来,他说过不必再见了。”
柳如昔黯然叹道:“他真那么不肯原谅我吗?我为了他,历尽千辛万苦,等于抛弃了一切。”
尤丽娘却道:“柳小姐,林公子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重提徒乱人意,不但于事无补,更会引起大家的痛苦,你已经有了这么好的归宿,何必再自寻烦恼呢?”
柳如昔叹道:“以往是我太肤浅,为了想在剑术上更进一层,才辜负了他一片情意,我允婚祁家,不过是一种手段,我以为他会明白的,谁知他竟误会我了。”
尤丽娘笑道:“婚姻岂可当作儿戏,林公子已经伤过一次心。”
柳如昔道:“我还不是为了他,我不愿意他一直屈居人下,才想法子为他安排争取上游的机会。”
尤美娘道:“林公子全明白,只是你还不够明白他,一个像他那样胸襟磊落的男子汉,岂肯接受你这种方法去帮他进取?所以他虽然感激你的盛情,却无法领受。”
柳如昔道:“他如果不出人头地,我父亲绝不会允许我嫁给他的,我那样为他打算,他怎能如此待我?”
尤丽娘笑笑道:“你现在已经是有未婚夫的人了,不应该再提这些,你还是好好地回去吧,把过去当作一场春梦。”
柳如昔一呆道:“这是林佛剑的意思吗?”
尤美娘道:“这是我们对你的劝告,林公子对你已没有任何感情了,他认为过去你们的认识就是一种错误。”
柳如昔道:“我不信他会忘了我,他分明还在念着我,否则他不会对那两句词特别反感: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他明明是为了我才生出这种感慨。”
尤丽娘冷冷一笑道:“柳小姐,你把自己看得太尊贵了,你的姿容天下无双,你的剑术也值得骄傲,但一个女子不是光靠这两样东西就能把男人征服的;你缺少了一样女子最珍贵的美德,柔顺与谦虚,那才是女人最永恒的美,林公子对那两句词反感是不错的,但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难忘在家所受的屈辱。现在你懂了吗?”
柳如昔点头道:“我懂,他从走了之后,我渐渐就懂了。以往我太骄横、太自私、太崇慕虚荣,所以我才力求梅过,我抛弃了一切,迢迢千里,出来找他。”
尤美娘道:“迟了,太迟了,你虽易名如昔,可惜改变不了你的身份,别忘了你已是祁家的少奶奶。”
柳如昔叫道:“我并没有嫁给祁百合。”
尤美娘道:“在林公子心中,你已是祁家的人,他不肯再见你,即是为此!”
柳如昔神色一变道:“预藏在水中救我,是他的意思吗?”
尤美娘道:“不,是我们的意思,林公子今夜根本就没有来,他以为你不可能跟人家起冲突。”
柳如昔道:“为什么?”
尤丽娘道:“他假借四海漂局的名义,将与你约斗的事遍晓金陵武林道,就是为了阻止你的比斗,他认为你会记着青城的诫律,不轻易出示出身来历,谁知道你还是一意孤行,你知道会惹出多大的麻烦吗?”
柳如昔冷冷地道:“我已经说过,一切都不在乎!”
尤丽娘道:“你不在乎,林公子可在乎,他为的不是你而是为你父亲,他身受你父亲教养之德,不忍心见他受你的牵累,所以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柳如昔怒道:“我绝不回去,除非林佛剑……”
尤美娘道:“不可能的,柳小姐,你还是没改变,要得到一个男人,绝不是用威胁的手段就可以得到的,记住你的身分,你不但是柳家的女儿,也是祁家的媳妇;你一身背负着青城两大世家的清誉,千万别做糊涂事。”
柳如昔脸色气得煞白,咬咬牙道:“林佛剑居然敢对我如此绝情,我绝不饶他,我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会叫他后悔一辈子,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尤丽娘冷笑道;“柳小姐,林公子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要我们转告你,你找四海镖局就错了。”
柳如昔也冷笑一声道:“我错了吗?假如我错了,他干嘛如此关心他们,干嘛怕我找他们麻烦?”
尤丽娘道:“他为了别的理由,绝不是你所想的原故。”
柳如昔怒道:“你们算是他的什么人?居然敢代表他讲话?他的事都告诉你们了吗?”
尤丽娘道:“是的,林公子一切都告诉我了,不过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是你吃醋的对象。”
柳如昔道:“我想你们也不配!”
尤美娘淡淡地道:“林公子是我们的朋友,他已发誓终身不娶,因此你实在没有再缠着他的道理。”
柳如昔冷笑道:“他既然终身不娶了,你们守着他算是什么呢?这种自欺欺人之谈,别再骗人了。”
尤丽娘鄙夷地道:“柳小姐,你的姿容虽美,举止也娴雅绝尘,怎么想法却如此庸俗呢?
男女之间,难道一定要论嫁娶才能在一起吗?”
柳如昔忽地一笑道:‘假如他有一天改变心意,又想娶妻子呢?你们又将何以自处?”
尤丽娘道:“这是很可能的,他是一脉单传,为香火子嗣计,他也不能永远独身,以干不孝之名,可是这与我们的友情并无妨碍,朋友永远是朋友。”
柳如昔笑道:“看你们的情形,岂止是朋友,行止相共,坐卧相偎,根本就是腻友。”
尤美娘笑道:“我们不否认,只要心中无欲,裸程相对又有什么关系?再说明白一些,两情相悦,我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柳如昔道:“难道你们不想成为他的妻子?”
尤美娘道:“不想,我们无此奢望,得友如此,于愿已足,如果他有意娶我们,我们自然很高兴,但我们绝不对此存有希望,也不会因为他娶了别人而耿耿于怀。”
柳如昔颇感意外地道:“你们一辈子不嫁人了?”
尤丽娘有点伤感地道:“是的,世上不会有个男人比他更好,至少在我们心中,认为他值得我们守一生一世,为婢为妾,我们都心甘情愿的。”
柳如昔又问道:“如果他娶的不是你们,而他所娶的人又容不下你们时,你们岂不太冤枉了?”
尤丽娘笑道:“真到那个时候,我们自己会离开他,我们守着他,并不是他的要求,而是出于我们的自愿。”
柳如昔微愤道:“你们怎么这样贱?”
尤美娘庄容道:“那是你的看法,只要林公子不认为我们贱就够了,柳小姐,你如果真懂得感情的珍贵,就不该说这种话,当我们爱一个人时,心中所憾的不是得到太少而是怕付出太少。”
柳如昔默然良久,最后才颇为感动地道:“谢谢你们的启示,使我懂得了很多,跟你们一比,我是太浅薄了,以往我只想获得,从没有想到要付出,知道取,而没有予。”
尤美娘笑道:“那倒也不然,柳小姐这次离家出走,已经牺牲了很多,只是柳小姐斤斤计较要收回所付出的,才显得这些牺牲有其目的,因而也减低了它的价值。”
柳如昔道:“你们比我有福气,至少你们的付出还有人接受,我的付出,连个接受的人都没有。”
尤丽娘道:“雨水落在地上,花草因而滋长,可是雨水并不为滋润花草而落,付出时并不一定要有人接受才付出,爱所爱而爱,不是因有所爱而爱。”
柳如昔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尤丽娘道:“林公子希望你回去,你就应该回去。”
柳如昔道:“我回去后,做了祁家的媳妇,离他不是更远了?我牺牲了这么多,不是变得毫无意义了吗?”
尤丽娘笑道:“那是你自以为牺牲,对林公子说来并不然,或许你回去接受已定的命运.才是真正的牺牲。”
柳如昔道:“他会知道吗?”
尤美娘道:“牺牲是一种默默的奉献,并不要人知道,不过我想林公子会知道,他一定知道的。”
尤丽娘接着道:“而且所谓远与近,并非眼睛所看到的距离,举头见月不见长安,长安与月孰近,身隔关山万里,心通一点灵犀,即使你真成为林公子的妻于,你并不见得就是真正接近他,咫尺关山,存乎一心。”
柳如昔点点头道:“我懂了,你们走吧,告诉林佛剑,我不想再见他了,我立刻就回去,但是我绝不会嫁给祁百合,从前我不顾他的反对而与祁家订婚,现在我也不能因为他的赞成而下嫁,这是我的自由,他总不能勉强我。”
尤美娘想了一下道:“当然,林公子只希望你回去,并没有强迫你要嫁给谁,这一点我可以担保的。”
柳如昔道:“我很羡慕你们,现在他连我的面都不愿见,因此我想学学你们做他的朋友也不可能了,但是我会在家里等他,如果他肯回来看看我,我会感到很大安慰。”
尤丽娘道:“他会回去的,等该办的事办完了,他就要回去的,青城是他的家,落叶归根,他不想在外面做一辈子的浪子,何况他的母亲还在家里。”
柳如昔又问道:“他跟四海镖局斗的什么气?”
尤美娘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都肯说,就是这一点,他始终不肯说明。”
柳如昔道:“我还想问一句,他的剑法如何了?我跟四海镖局几个人对过手,照他以前的技艺,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他是否需要人帮忙?”
尤丽娘道:“我想不必要吧,四海镖局老老小小,连番在他手中受挫,他也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
柳如昔欣慰地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是怕他吃亏,尤其是我此番回去准备拒婚祁百合,那个人心肠狭窄,跟他又素来不合,很可能会找他的麻烦,我不指望他会回头再爱我,但我也不想牵累他。”
尤美娘笑道:“那倒不必担心,你也知道的,林公子跟祁家另有过节,以前为了你,他不好意思向祁家理论,现在也不会去找祁家的麻烦,但祁百合要找他,他是不怕的,祁家虽是青城剑霸,但并非就是天下无敌。”
柳如昔又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他愤而离家之后,一定另有遇合,以前我以为他是为我而出走才急急出来找他,现在知道并非如此,我感到很遗憾,但还是为他的成就而欣慰,请替我寄语祝福他!”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有点哽咽,毅然地擦擦眼泪,招呼小青、小白先走了。
尤氏姐妹也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躲在远处的何月儿等她们都离开后,才悄然赶回,可惜她们都没有发现在另一个地方仁立的林佛剑的身影,他是最后离开的,而且他没有即刻迫蹑尤氏姐妹而去,一个人踱到鸡鸣寺畔的胭脂井前,怅立良久,口中一直喃喃地念着:“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杨柳青青如昔,只是人情易。”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个年轻人似乎背负着太多的忧愁,他谜样的身世,谜样的行径,应该有个解答了,但他似乎还不想一下子揭开,还要留待时间的剥蚀,抽着那缕缕春蚕的愁丝,慢慢地剥开来,剥剩里面那一头受尽煎熬而僵毙的茧蛾!
何月儿的叙述.换来了大家一片沉默,最难堪的是齐碧霞,她从柳如昔的谈话中,隐约所引起的一丝欣喜,又被尤氏姐妹那一番隐约的解释而冲淡了,先是愤怒,继而惆怅,最后成了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烦恼了。
展毓民沉思良久才道:“何女侠这番偷听来的谈话,固然可以帮助我们多了解一点林佛剑,但也使我们更糊涂,不过林佛剑守在这里不放松我们是个事实,不把他的问题解决,我们的镖局还是无法展开业务的。”
齐苍霖皱眉道:“可是他行踪飘忽,故意去找他,绝对找不到,只有等他自己来找我们。”
齐碧霞忽然道:“我们的分局已经开始营业了,总局全无动静也不是事,我想从明天起开始接生意,别处的镖都不接,专接四川的镖,看看他是否敢来找我们。”
阮雄一怔道:“为什么要专接四川的镖呢?”
齐碧霞道:“别处的镖都没问题,凭我们一面镖旗也可通行无阻,只有四川一条路,上次跟长江水寨的问题还悬而未决,必须要找个了断。而且我们可以顺路一访青城,到林佛剑的老家去把他的根挖出来。”
展毓民道:“那是干什么?人不犯我,我们何必去犯人?”
齐碧霞道:“怎么没犯我?那个柳如昔把我们乾坤剑派跟镖局的面子丢光了,我跟阮大哥被她硬逼得下水去浸了一浸,她还用十两银子来侮辱我一场,这口气我说什么也忍不下去,乾坤门下绝不能这么窝囊。”
方超人道:“这也说得是,柳如昔的确太欺人了,事由林佛剑而起,她却找到我们头上,我们干脆上青城去,一则把事情弄个明白,二则也是借此向林佛剑示威,看他是否还能缩着头,专在暗地里捣我们的鬼。”
展毓民道:“青城从未涉足江湖,照目前所得的资料,知道那儿至少有三个剑术世家,姓林的,姓祁的跟姓柳的,他们与世无争,我们怎能平白无故地去多生是非?”
阮雄道:“师父,至少林、柳两家已经惹着我们了。”
展毓民道:“那也是你们小一辈的事。”
齐碧霞道:”那就让我们小一辈的去料理好了。”
展毓民道:“你们行吗?结果还不是丢人现眼的。”
方超人笑道:“要去就一起去,光靠小一辈的前去的确不够的,不过展兄可以不去,阮大哥倒有个正当理由,林佛剑的先人跟他有点过节,虽说不上是仇,上门讨教一番的理由是足够的,当然顺便也可以把小一辈的事情作个了断,我愿意陪阮大哥去跑一趟!”
阮来风笑道:“方二弟,你又静极思动了,自己起哄,还要带着小一辈的胡闹,这像个做长辈的样子吗?别忘了,你跟月娘的吉期已定,还是静下来做新郎倌吧!”
何月儿的脸微红了一下道:“我们的事不急,而且我认为应该先到大姐的坟上去拜见一下,才算是尽礼。”
她所说的大姐,自然是指方超人的前妻而言,这是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也使得方天华十分感动。
展毓民沉思片刻道:“何女侠这一说,倒是非走一趟不可了,我们大家都去凑个热闹吧,而且把婚礼移到方老弟的家中举行,对大家都方便些。”
齐苍霖一怔道:“师兄也赞成前去了?”
展毓民道:“我想去去也好,一来为方二弟成婚,二来我始终觉得林佛剑与失踪的罗师弟有点关系,借这个机会前去弄个清楚,也好对门户中有个交代。”
齐苍霖听这么一说,也就不反对了。
齐碧霞道:“我们还要弄一趟镖保了去,这样才可以告诉林佛剑,我们不在乎他的威胁,更可以试探一下长江水寨那边苗英的态度。”
方超人笑道:“对,雄侄从贾珠那儿取来的一络头发,我已经研究出来,那果然是一种迷神散附着在上面,我已有了办法,借这个机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也让他们知道厉害,别再让他们拿来当作排教的法术唬人。”
阮雄道:“镖是要保一批的,不论大小都行,如果我们空着手前去,外面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怕了长江水寨,问题是急切之间,上那儿去拉生意呢?”
齐碧霞道:“不计代价,甚至免费护送都行,反正我们只是为了要个名目,并不是靠此图利。”
阮来风笑道:“那倒有办法,反正方二弟要回家去成亲,我这个老大哥要为他主婚,势不能不破费,我购置一批聘礼,委托贵局送去,行吗?”
了凡也笑道:“月娘涓吉之庆,我们也该有所表示,金陵货物较多,我们也选一批嫁妆,一并交贵局护送好了。”
齐碧霞笑了:‘那就太好了,不过酬劳还是要照计的。”
阮来风笑道:“当然,亲兄弟明算账,自己人办事更不能马虎,镖酬不但照算,而且份例加倍,这样以后有什么熟人,也不好意思向你们附托人情镖了。”
这虽然是开玩笑,却为四海镖局找到了一个借口,至少不是空手跑一趟了。
忙忙碌碌地准备了两天,风声便传了出去。
方超人与何月儿的武林地位,因乾坤剑派的成立而加重,听说他俩返里结缡,没办法前去致贺的人,都送了礼来;甚至连一般市贾行商也凑了份子,礼品居然积了几大船,而且价值不菲,看来还真需要雇人保镖才行了。
临行前夕,章盐道为了凑热闹,从京师采购了几样价值连城的礼品做贺礼。
因为方超人与何月儿的婚事早经谈妥,日期也定在这几天,他到了京师之后,托人买了几样珍玩,其中有一件西洋特制的机括自鸣钟,尤其珍贵,每半个时辰报时一次,每次报时,有一个衣着鲜丽的女偶,手持小旗,旗上标明时刻,由木雕的华厦中出来,还会裣衽作礼,时价约在万金以上,是西洋胡贾的贡品,为一亲王所得,章盐道又花了重价购得,方超人虽然轻财薄货,对这件玩具却是爱不释手,称谢收下。
齐碧霞为了要向林佛剑等人示威,特地商请章盐道同行,还叫他出面,作这趟镖货的委托人。
章盐道也一口答应了,齐苍霖则因为章清泉这次仅是一人前来,没有家眷的累赘,也就未加拒绝。
这次出镖比上次还隆重,一行人雇了三条大船逆流而上。
三条船由展毓民、齐碧霞与阮雄各押一条,展毓民与齐苍霖同一条船,由云中鹄与章盐道同行,何月儿与齐碧霞居中,阮雄、方超人、方天华与邢壮殿后。
其余的人则由仇天侠率领留守金陵,一面主持镖局的事务,一面督促门下弟子练剑。
另外阮来风则陪同胖弥勒了空、瘦佛了凡三人走陆路前导,双佛负责向绿林道朋友探听消息,阮来风居中联络,随时与船上联络,这次人数不比上次出镖少,实力更加强了许多。
在路上大家自然加倍小心,且喜一路平安无事,连他们最担心的林佛剑也不见踪影。
齐碧霞自然感到失望,似乎怪林佛剑不来生事。
何月儿笑着道:“林佛剑反对你们行镖,并不是真的想找你们麻烦,只是不让你们为贪官污吏作护身符而已,这趟镖性质不同,他自然没兴趣。”
齐碧霞道:“我叫章盐道出面委托,就是为了气气他。”
何月儿笑道:“章盐道已经退居林下,又是四海镖局的股东,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说什么也骗不了人的。”
齐碧霞道:“那我们不是白忙了一场吗?”
何月儿笑道:“也不能算白忙,我们扯开旗号,堂而皇之地前进,至少长江水寨不能置之不理,如果他们放过了这趟镖,就等于是向你们低头认输了。”
齐碧霞道:“可是我急切想斗的是林佛剑,他如果不出来,就太没意思了,长江水寨那些人我并不放在心上。”
何月儿道:“长江水寨是个组织团体,林佛剑只是一个人,你舍重而就轻,是什么道理呢?”
齐碧霞也说不出什么理由要对林佛剑如此仇视,勉强辩解道:“长江水寨只是一个地区的问题,林佛剑却对整个镖局产生威胁,我自然要对他特别重视了。”
何月儿对齐碧霞的心理很清楚,也知道她对林佛剑那份莫名其妙由倾慕而转成怨恨的情愫,口中却不便明说,只是笑笑道:“小霞,你的想法太偏激了,林佛剑并没有得罪你,你实在没有恨他的理由,如果你肯听我的话,最好把他丢开一边,免得自己受伤害,又伤害了别人。”
齐碧霞一怔道:“月姨,你这是怎么说?”
何月儿笑道:“这船上就是咱们两人,我又是过来人,看得很清楚,你对林佛剑的仇恨已超过常情之外,你自己不觉得;旁人却明白你是别有所图,所以我才劝你慎重其事,阮雄对你可谓仁至义尽,你别太伤了他的心。”
齐碧霞闻言默默。
何月儿又抚着她的肩诚恳地道:“人每每因为计较于得不到的,放弃了自己唾手可及的幸福,等到将来觉悟到所追求的未必值得,所失去的却太珍贵,那时后悔就太迟了,你的年纪还轻,千万别钻牛角尖,自误误人,拿自己的终身来开玩笑。”
齐碧霞顿了一顿才道:“月姨,你说的我全明白,但也未必正确,我恨林佛剑,只因为他欺人太甚,上次西行,他处处捉弄我们,还要故作大方,卖人情讨好,所以我非要正式击败他一次,出出心中这口怨气。”
何月儿笑笑道:“真要是这样自然最好,找林佛剑也不难,我们西行,他一定是缀在后面,目前还不知道我们的意向,所以没有动静,如果他得知我们要上青城去挖他的根,他必然会出头阻止。不过见到了他......”
齐碧霞道:“见了他,我就找他斗一下,胜过他,我出了这口气就算了;输给他,证明我技不如人,最多埋头苦练功夫,将来再找他算账,还能怎么样呢?我最气的是他不准我们保镖,人各有志,他凭什么干涉我们?”
何月儿微笑道:“好,我也受过他的戏弄,要出气咱们一块儿出,不过他的问题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长江水寨方面,再过两天就要接近他们的势力范围了,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你最好小心点。”
齐碧霞道:“那是师父跟爹的事,我不必急。”
何月儿道:“这就不对了,展大侠是乾坤剑派的掌门人,四海镖局是归你负责的,你该多用点心思才对。”
齐碧霞想想道:“那明天我们的船打前头走。”
何月儿笑道:“也好,叫阮雄到这条船上来,你们正副总镖头商量着如何应付,我们只能作你们的后盾,镖局的事只有你们自己拿个主意才对。”
齐碧霞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你跟方二叔分在两条船,不能畅聚,所以急着到他船上去。”
何月儿脸上微红道:“小鬼,你倒拿我开玩笑起来了,我们都是上了年纪,而且也说定了,见不见面都没什么关系,倒是你们年轻人,该多找机会聚一聚。”
齐碧霞红了脸,正跟何月儿缠夹不清,忽然岸边一匹飞马,迎面赶来,向大船直招手。
马上骑的是阮来风,何月儿一推她道:“你未来的公公来了,一定是有什么紧急消息,咱们还是快将船拢岸,瞧瞧他是为什么?”
齐碧霞也顾不得她的玩笑,连忙命船靠岸,可是江岸太浅,大船拢不过来,阮雄早已放了一只小船,将他接了上来。
展毓民等人也瞧见了,忙叫三条大船靠拢,一起到了阮雄的船上,阮来风也恰好被小船接到了。
阮雄最是紧张,忍不住问道:“爹,您有什么急事?”
阮来风道:“顷得双佛传言,说长江水寨已经邀集各寨人马,齐集总寨,并且还通知黑道上各处知名人物,想是专为对付我们的,所以我赶来通知一声。”
齐碧霞冷笑道:“这本来就是难免的,他们准备在什么地方?采取什么方式下手呢?”
阮来风摇头道:“这倒不知道,黑发龙婆苗英行事十分隐密,知道黑道人物中有部分与我们互通声气,绝不会预先宣布计划,一切都由她临时决定,现在双佛已在宜都落脚,那里是长江水寨的最前哨所在,我们到宜都之前,他们不可能有所行动,同时双佛又委托几位知友,随时联络,这一步的消息,要到直都才知道。”
众人听了都在心中盘算对策。
章清泉发表意见道:“彼众我寡,力拼不宜,我们可以出其不意,在宜都起岸,改陆路前进,不在水道行走,他们就没办法了。”
齐碧霞冷笑道:“我们这一次并非行镖,故意打起镖局的旗号,就是为了要跟他们作个了断,怎可躲开他们呢?”
齐苍霖笑笑道:“苗英虽然领袖水寨,川鄂路上,陆上绿林人物并无大股组织,所以她等于兼领水陆,走陆路也不见得就躲得开;我们目前所考虑的该是水陆两途,何者对我们有利?以我的意见,倒是陆路为佳,因为我们大部分的人都不耐水战,到了陆地上,大家呼应也方便些。”
齐碧霞却持相反的意见道:“这条大船上的货物换成陆运,势非四五十辆车子不可,丢了一辆车,就是我们的失败,而且我们的人手有限,不能每辆车都派一个高手押送,倒不如集中船上,便于照顾。”
展颇民笑笑道:“这也有理,可是水路护船怕的是水底攻击,对方是干水上营生的,水性比我们高,他们如果派遣水鬼,在水底凿船,我们何以应付呢?”
齐碧霞笑道:“这个我早跟阮大哥商量好了,我们这边能下水的有七八个人,每条船有两个人在水下巡察,足可应付水鬼的突袭了;何况月姨说她的朋友中有不少是精于水性的高手,一旦有警。那些人会帮我们的,这方面绝无问题。到必要时,三条大船可以集中,更可减轻负担。”
何月儿笑道:“水下的突袭不足为俱,三条船千万不可集中,水上交锋,最怕的是火攻,曹操的八十万大军,就是在水上被火烧败的,那时的火器还仅限于火箭而已;现在已进展到流星火炮,炸药火炮,射程远,燃烧快,所以走水路的话,三条船不但不能集中,还要保持二十丈以上的距离,才可以在必要时有个退路。”
齐碧霞道:“二十丈也没关系,以我们这批人的武功,只要中间有一只小船接脚,凌空飞越,就瞬息可及。”
展毓民道:“只要水底下没问题,我也主张走水程,我研究过地势,陆路要经过几处险峻的山道,如果对方在山上埋伏,用滚石擂木,就可以把我们打得无法招架;这次不比前一次,澜沧双煞只有几个人,这次我们要面对一个庞大的绿林组织,就必须防备到这些可能。”
经展毓民这样一说,章清泉与齐苍霖自然都放弃陆行的打算,接下来就是人员的分配。
一行人当中,只有展毓民与齐苍霖不会水,可是他们两人轻功卓绝,内劲深厚,提气飞纵,一苇可以渡江,水性不熟不足为虑。
何月儿与方超人的水性都绝佳,阮来风与齐碧霞、阮雄、方天华、邢壮等虽不高明,在水中行动自如,足可自保;滇南大侠云中鹄家居洱海,自就练成一身水里功夫,不亚鱼龙,自然更不怕;再加上双佛约定在宜都会合,实力更形坚强,惟一令人担心的是章清泉。
这个老头儿既不会武,又不会水,因此把他放在一条船上,由方天华保护他,展毓民与云中鹄专任水陆接应,阮来风父子加上方超人乘一条船,齐苍霖父女与何月儿带着邢壮一条船,预计到了宜都后,由双佛各驾一只小船,担任三条大船之间的联络。
双佛虽是绿林中人,不便与长江水寨正面冲突,可是这次护送的是河月儿的嫁妆,他们名正言顺的出头,苗英也没有话说,以这个理由,他们的许多绿林朋友也可以加人这一边护镖。
船到宜都后,了空与了凡上船跟大家见面,都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他们的朋友传过话来,苗英将大家集合后,只说了一件重要的事邀会群雄,却不作说明,使得众人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但是方策已经决定,双佛听见他们的安排后,也大表赞同,反正在船上不怕群殴与围攻,对方人数虽众,他们守住船却不成问题。单打独斗,这边高手如云,遂按照预定计划,放舟前进。
一路上仍是很平静,船到巴东附近,已是水寨总舵所在,各人都严加戒备,只要通过巴东,就证明苗英放过了这趟镖,而放过了这趟镖,也等于是向四海镖局认了输。
齐碧霞与阮雄的计算很聪明,这趟镖对外声明是何月儿的嫁妆,何月儿是绿林人物,站在绿林道义的立场,长江水寨说什么也不好意思拦截;可是嫁妆由四海镖局出面护送,是给苗英一个难题,看她是否有勇气放行?
这在江湖道义上,似乎何月儿不太够意思,可是何月儿等人对长江水寨并无好感,何况下嫁的对象是方超人,她帮四海镖局的忙,在人情上交待得过去,齐碧霞与阮雄也是利用这个机会,来打通镖局在川中的路线。
船近长江水寨,江面上除了他们三大两小五条船,其他的船只一概不见,这当然是长江水寨的布置,也证明苗英必然有所行动;四海镖局虽说成竹在胸,心里还免不了是紧张的,连展毓民都沉不住气,劲装佩剑,站在舱面上了望着,随时准备动手厮杀。
因为船上插着四海镖旗,所以由齐碧霞那条船领先,又前进了一程,何月儿用手指道:
“来了。”
上游有一叶扁舟,如飞而至,快舟上插着长江水寨的飞龙旗,却只有三个人,两人操舟,一人独立船头。
来船行至三十丈外,那船头上的人已高声叫道:“长江水寨辖下总巡察舵主水龙神贾明请见齐总镖头。”
贾明是苗英的小儿子,上次在巴东之会时,齐碧霞已经见过他。
因为对方只有一只船,遂放心让他靠近,同时抱拳招呼道:“贾舵主有何指教?”
贾明拱手道:“在下奉家母总瓢把子之命,礼邀各位登岸一晤,现有拜帖在此。”
齐碧霞颇为奇怪,不知道苗英在捣什么鬼,想想道:“敝局为了赶路,无暇拜谒,请舵主转致令堂,等我回程时再行登门拜候,帖子也不敢拜领,还请舵主带回去。”
贾明笑笑道:“总镖头不要误会,家母知道贵局这次所运系何前辈的吉礼,虽然贵我双方上次闹得并不愉快,但这一次站在江湖道义上,绝对不敢染指;而且家母站在同道情谊上,也备了份薄礼,特地邀集了绿林道全体好友,为何前辈致贺。无论如何,请登岸晒纳。”
经他这一说,何月儿倒是不能拒绝了,乃出面道:“令堂大人的盛意,令我十分感激,既是如此,由我登岸拜领好了,与齐总镖头他们没有关系。”
贾明笑道:“前辈既然委托四海镖局运送妆奁,怎能说没有关系?家母说无论如何,也要请各位一起赏光。”
齐苍霖道:“碧霞,这倒是应该去一趟了。”
齐碧霞低声道:“他们的用心不明!”
齐苍霖道:“上次一会之后,他们了解我们的实力雄厚,不能力敌,又无法就此罢休,处境也是相当困难,刚好凑上这个机会,做一次人情,这样以后不留难四海镖局,面子上也过得去了。”
齐碧霞道:“我可不想领这份情。”
齐苍霖温然道:“碧霞,走江湖以和为贵,不能把路走绝了,得方便时与人方便,这是我们的本分,你要明白,我跟师兄给你撑腰,只是为了支持你行道,不是帮你逞狠,人家对你如此客气,也是看老一辈的面子,如果光是你们这批年轻人,长江水寨可不在乎。”
齐碧霞见老父已有怒意,再想想自己的使气也的确是不近情理,只得答应了,遂向贾明道:“那我们就去拜会令堂,但不知令堂在什么地方?”
贾明道:“家母在总寨码头上恭候,请容在下登上宝舟,递过帖子后再为各位领路。”
齐碧霞抱拳道:“请!”贾明便一跃登舟,由怀中取出一封大红的拜帖,双手奉上,接着又向何月儿贺喜,十分客气,何月儿也只好跟他寒暄一番。
那条小船已掉头在前引路,行出里许,折入一处港汊,水道曲折;又走了一阵,已是长江水寨的总舵所在,码头上黑压压的站着一大排人。
苗英一身盛装,除了上次见过的那些人外,又多了不少川鄂湘滇的绿林豪雄。
三条大船次第靠岸,齐碧霞不敢再僭先了,改由展毓民领队登上码头。
苗英率众迎了上来道:“乾坤开派为武林盛事,当日妾身未蒙宠邀,今天在这里向掌门人道个喜吧!”
展毓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夫人太客气了,展某不过设场教几个徒弟而已,实在算不了什么的。”
苗英含笑道:“那是掌门人谦虚,尊师萧大侠乃天下第一剑术名家,到了掌门人手中,更大行其道,发扬乾坤剑艺,开宗立派,实为武林盛举!”
展毓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谈下去没多大意思,乃含笑插嘴道:“夫人具帖宠邀,不知有问见教?”
苗英道:“掌门人正在光大门户,怎么会有空西行呢?”
展毓民笑道:“‘老朽等俱是为了方老弟与何女侠吉期在即,专程到西蜀致贺的。”
苗英笑道:“掌门人是方大侠的知交,何女侠却是我们绿林道名宿,这等大喜大事,我等岂能失礼,因此妾身邀集同道友好,也敬备薄礼聊表贺忱。”
说完一招手,立有两名健汉,捧了两口大匣过来,在苗英的示意下,打开匣盖,里面竟是宝光璀璨,精工雕制的一对翡翠玉马,照时价估计,应在十万金左右。
她命人将大匣送给何月儿,笑道:“绿林朋友因为得知太迟,不及准备贺礼,托妾身代为罗致,这对玉马是川中一位富绅的家传至宝,妾身命人以重价购得,价款由同道公摊,算是我们共同致赠女侠的一点薄礼,千祈晒纳。”
何月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但既是同道所赠,却之不恭,只好接了下来,再三致谢道:
“各位如此隆情,小妹受之有愧,只有等于归之日,请大家赏光喝一杯水酒。”
苗英笑道:“即使女侠不请我们,大家也会来的。”
阮雄总觉得苗英在笑脸之后,必有异谋,想趁她在客套之际,赶紧告退,以避免麻烦,乃上前道:“月姨,您的吉期在即,到家后还有许多事要办,还是早点走吧!”
苗英笑道:“对了,本来大家还要留女侠欢聚一下,妾身以为女侠尚未卜吉,这顿酒喝下来也没有名目,所以打消了此意,以免耽误了女侠的行程。”
齐碧霞没想到她如此好说话,连忙催促何月儿告辞,苗英也不提上次的纠纷,率众送到码头上,而且还笑道:“何女侠别忘了,大喜之日,我们一定要来叨扰一杯喜酒的,那时可得好好敬我们几杯。”
寒暄已毕,大家正要登船启程,齐碧霞忽然发现了一件事,连忙叫道:“且慢,我们的镖旗呢?”
众人举目望去,插在船头的那支四海镖局镖旗已经不见了,另外还有两个护旗的趟子手也不知去向。
她回头厉声道:“苗夫人,这一定是贵寨的杰作!”
苗英微微一笑,道:“船上都是何女侠的妆奁,何女侠是绿林道上的风云人物,谁敢对她不敬,根本就用不着护送,船上插着镖旗,不是多此一举吗?”
齐碧霞道:“月姨与方二叔的婚事,由退致的章盐道总管托我们护送的。”
苗英笑道:“这位章大人听说是贵局的股东,方大侠又是总镖头的父执辈,都是自己人,何必掉这套虚文呢?”
齐碧霞道:“越是自己人,办事越该分清楚。”
苗英脸色一沉道:“这话不错,何女侠是敝寨的同道好友,对她的妆奁,我们绝不会动手。可是插上镖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何月儿忙道:“夫人难道就不能给小妹一点面子吗?”
苗英笑道:“这是什么话,女侠的妆礼分毫未动,女侠尽可上船检点一下,如有损失,妾身愿意负全责。”
何月儿道:“可是那镖旗…”
苗英道:“镖旗是四海镖局的事,女侠何必过问,伤了同道的和气呢?这件事本来令我很作难,因长江水寨与四海镖局的纠纷未了,这次他们护送女侠的妆奁,公然打着镖局的旗号,如果放他们过去,长江水寨何以立足江湖?如果加以拦截,则又伤了同道的情面,想了半天,只有留旗放镖,算是给大家都有个交代。”
齐碧霞道:“那么总瓢把子是承认劫去镖旗了?”
苗英道:“事情是在本处地面发生的,我不承认也不行,何况确是我叫人留下的。”
齐苍霖究竟比较老练,笑了一下道;“碧霞,镖旗丢了,怪我们不小心,何必大惊小怪,另外拿一面出来就行了。”
齐碧霞一怔道:“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齐苍霖笑道:“假如镖旗是被人当面夺去的,自然不能这么简单了事,可是这面镖旗是被人偷偷拔去了,那就没什么了不起,就当破旧了丢掉了一般。”
齐碧霞想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有道理,总瓢把子你就留下那面镖旗做个纪念吧,在这种方式下本局就是丢了十面百面镖旗,最多也是破费些布料而已。”
苗英睑上带着诡异莫测的笑容道:“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各位有事请便,敝寨还要准备庆功呢!”
了空忙问道;“庆什么功?”
苗英笑道:“大师是同道中人,妾身自然不敢相瞒,长江水寨上次想留难四海镖局,未能如愿,妾身深愧领导无力;这次侥幸成功,不但取得了四海镖局的镖旗,而且还捉住了他们两个人,回头我准备把那两人作为牺牲,当众杀了祭旗;大师如果有兴趣,不妨留下参观一下。
齐碧霞与阮雄脸色都是一变,因为有两名趟子手跟镖旗同时被劫,齐苍霖那一套就行不通了。
阮雄沉声道:“夫人的庆功宴可否暂缓举行?”
苗英笑道:“迟一点也是可以的,但不能耽误太久,因为有很多朋友还要赶回家稍作料理,好去给何女侠贺喜。”
阮雄道:“不会耽误很久,我们只想知道敝局的镖旗与那两名趟子在什么地方,以便前去领取。”
苗英道:“就在前面的祭台上。”
众人顺着她的手望去,但见广场东北角上有一座石砌的方台,大约七八尺高,四文见方,台上空无所有。
苗英笑笑道:“可能是时间还没有到,他们尚未准备,各位如果有兴观礼,我立刻叫人准备起来。”
阮雄知道她的意思,就是叫人将镖旗与俘虏都放到台上,然后摆出阵势,看自己这边是否有能力取下来。”
这是一般江湖上的规矩与手续,所以他也沉着地道:“夫人最好快一点,我们还要赶路呢!”
苗英含笑道:“很快,这次我们的仪式很简单,只有两个人护台,马上就可以准备好了。”
阮雄听得心中一怔,苗英说只有两个人护台,意思就是表明台上只派两个人出战,只要胜过这两人就可以把镖旗与被俘虏的人质取回,连忙问道:“是哪两位?”
苗英笑道:“这个却不便明告,因为敝寨这次所请的两位护台高手,不但不肯留名,连真面目都不肯为人所知,少时他们都是蒙面上台,好在贵局只要取回镖旗人质就够了,其他的事,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阮雄顿了一顿又问道:“夫人还有什么规定吗?”
苗英道:“没有了,就是两个人护台,出阵的也是这两个人,贵局登台的人却不受限制,只是落台以后就不准再上去;贵局都是名家,很多位还是熟誉武林的高手,对这点小小规定,想必不会反对吧!”
阮雄道:“那当然,请夫人立刻开始准备吧!“苗英含笑告退,众人都到了台下,绿林道群豪分据两面,留出正面给展毓民等人,另外一面则是长江水寨中登台人手出人的地方,用布幕遮了起来。
苗英退到布幕之后,没多久,有几名健汉上台布置,首先将一面夺来的镖旗捧出,插在台角的石缝里,然后又抬出两个捆成粽子般的人质,放在一边不碍事的地方,最后走出两个蒙面人,衣着一黑一白,但各腰悬长剑,头上有布罩蒙起,只露出两只耳朵与一双眼睛。
这两人都是目光灼灼,一望而知为内家高手,白衣人站在台角不作声,黑衣人却拱手道:
“敬候高明赐教。”
听声音是个男的,大家都十分陌生,从没有见过面,不知为何要蒙面不见人?然而此人中气十足,绝非庸手。
阮雄与齐碧霞商议了一下,以决定登台人选。
展毓民道:“对方只派两个人,显见得是有相当把握,第一场的关系很大,你们可得小心为要!”
阮雄道:“没关系,好在我们登台人数不受限制,先上来试试对方的深浅,也可以有个底子。”
说完,仰面向台上问道:“两位是轮番出手呢?还是一位完了,再接着下一位?”
黑衣人道:“那要看各位如何决定了,如果各位都要上台一试,我们总得歇歇力,如果各位登场人数不多,我一个人就够应付了,用不到第二人。”
口气之狂,简直不把他们看在眼里,但是阮雄却不作如此想,对方敢发此狂言,必有超人之技,如果被一个人将这边全体都击败了,这个脸丢得实在太大了,说什么也不能接受。
乃大声道:“我们登台的人数不会太多,也不能落个车轮战之名,不过,二位还是换着赐教的好。”
黑衣人笑笑道:“也好,反正下台的人就不能再上了,我们不管对阵几次,失败的机会只有一次。”
阮雄又与众人商议了一下,才决定由方天华先上台一试。
方天华亮剑登台,正要开口,黑衣人道:“不必报姓名,我们也不留姓名,上台就打,没什么好啰嗦的,惟一希望是阁下高明一点,能维持个全身而退,别麻烦我把你的尸体踢下台去。”
方天华实在受不了他的狂态,挺剑径刺,黑衣人信手挥架,跟着一剑反撩,扫中他的左肩,跟着一脚将他踢下台来。
才只一个回合,方天华就告落败,虽然肩上的剑伤不重,却也羞愧难当。
何月儿十分关心,连忙L去要替他裹伤,他用手推开道:“姨娘,您不如再加上一剑把我杀掉算了,我实在没脸活下去!”
何月儿笑笑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只为了一次小小的挫败,你就不想活下去了?”
方天华羞愧地道:“可是我才只一招就被打下了台,冤枉学了多年的武功。”
方超人过来道:“畜生,别那么没出息,对方的剑技或许比你高,但你如沉得住气,绝不会一招就落败,剑道最戒躁急轻浮;你一上手就犯了大忌,怎么会不败呢?”
方天华道:“可是您没听他说话多气人。”
方超人道:“人家就是要激得你心浮气躁,才可以一招获胜,你的剑术是我与阮大伯打的底子,再经你师父一番熏陶,不敢说超群拔俗,但比一些欺世盗名的混混高明多了,技不如人不怪你,一招就败是你的修为不够,你不记取这次的教训,善自悔过,还想寻死觅活,真替我丢足了人,如果你不是入了乾坤门下,我就一剑劈了你,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也不叫你再丢方家的人。”
方天华被骂得不敢开口,乖乖地让何月儿替他裹伤。
黑衣人朝台角的白衣人笑道:“第一场太轻松,根本就没有出力,下场还是由我接了吧!”
白衣人摇摇头道:“不,不能乱了规矩,而且也该让我露两手,风头不能让你一个人出足了。”
黑衣人笑笑退过一边,白衣人撤剑出场。
阮雄在台下听那人虽然逼粗了嗓子说话,仍然盖不住女腔,分明是苗英的声音,知道苗英所以要蒙面出场,是怕万一输了,丢不起人,于是也不加说破,不过对于上场的人选,却要慎重考虑了。
因为她的技艺虽没有显露过,可是她的儿子贾明,她的女儿贾珠,以及她所训练的几个侍女,上次都亮过相,身手都相当高明;如果派了个差一点的人上去,必然不是对手,想了半天,决定自己上去一试。
齐碧霞也听出了一些梗概,低声道:“这个人是苗英,我上去吧!”
阮雄低声道:“你是总镖头,可不能上去,哪怕叫师父出阵,都不能由你上台,假如你输了,即使我们能夺回镖旗,还是挣不回这个面子。我去吧!”
说完跳上了台,也不开口,轻轻递出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