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英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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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密宗一派

这一战比聂倩儿对武维娘凶险多了,可是聂倩儿那一战根本就是求败的,酣战四十多招人影乍分,云飘飘肩头被挑了一道剑痕,而战志豪已咽喉饮刃,扑地而毙。

天池怪叟表现得很冷漠,只叫人把尸体抬了回来,连场面话都没有说一句。

云飘飘朝尸体看了一眼,脸上现出了恻然之色,她深深地体会到一个做杀手的悲哀。

吕四海与李文英忙把她扶回去,急着检视她的剑伤,吕四海更是愤然道:“这批人太卑鄙了,居然用淬毒的剑,幸好只挑破了外皮,只要再刺深一点点,这条胳臂就废了。”

一面说,一面用匕首将她肩头剑伤附近的肉都剜掉,再敷上疗毒生肌的金创药。

云飘飘却苦笑道:“满人皇帝在某些地方倒是很公平,他对自己的族人一样的冷酷无情。”

吕四海不禁一怔,云飘飘又道:“战志豪已经知道天池叟就是姚广亮,自然也知道天池叟真正的身分,这批御用的杀手实在很可怜,对战志豪我实在很抱歉!”

吕四海莫名其妙地道:“大姐,你说什么?”

云飘飘苦笑道:“最后一招时,他虽然避不开我削喉一剑,可是他的剑可以刺得深一点,他却把剑硬撤回去,加速迎向我的剑锋,同时还告诉我剑上有毒。”

李文英道:“什么?他自动向你提出警告?”

云飘飘道:“是的,为了凑迎告诉我这句话,他的咽喉才加快触及我的剑;为了不使我变成残废,他把我的伤害减到最轻。”

李文英不禁愕然道:“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呢?”

云飘飘轻轻叹道:“这是当奴才的悲哀,他虽然已经明白了自己师门是大内密探首领,但已无法摆脱,上面要他死,他不得不死,就这么简单。”

吕四海道:“他是满洲人,被征为大内供奉,上命要他牺牲,他只能算是为君国尽瘁,倒不能说是奴才。”

云飘飘道:“老四,你不该有这种思想,国家不是皇帝的,做臣下的固有为国尽忠的义务,但要看情形,像这样糊里糊涂的死了,还有什么意思?”

吕四海道:“怎么没意思?他必须战死来维系天池门的勇武精神,也是他们御用杀手的拼死精神。他知道自己的剑法不如你,迟早必死无疑,所以才甘心就死,如果他有能力杀死你,他就不会这么傻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警告你说剑上有毒呢?”

云飘飘道:“那倒不难明白,他们四兄弟都有后人,且已授军功正黄旗藉,将来可在武功上求进,他怕我们对他们的后人报复,自然不想开罪我。”

吕四海一叹道:“这就是了!他还是奴才,不是皇帝的奴才而是富贵的奴才,拿性命来换后人的荣显。我现在倒是不明白天池叟为什么要找我们挑战?”

云飘飘道:“战志豪跟我说了,这一战是为天池荣誉,不得不战,但志不在求胜,今天他们的全力是放在对付喇嘛教主,因为朝廷为便于控边,有意让黄教主持藏中政教,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只好借用这个机会。”

吕四海沉吟片刻才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文英道:“那我们不是太冤枉了,早知如此,根本就不必来凑热闹。”

吕四海苦笑道:“不冤枉,向喇嘛教约战的是我们,天池派是想利用我们去对付藏僧,他们好拣个现成便宜。”

李文英道:“那我们不去理会好了。”

吕四海道:“苦在我们无法不理,因为是我把他们约来,我以为算计很精,谁知反落入对方的算计之中。文英,下一场该你了,我相信不会很难过关的,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天池叟不会派最好的人出来但不一定会像战志豪那样有顾虑,死里求生的斗士是最危险的人!”

李文英道:“我晓得,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她持剑出场,出乎意外的,天池门下派出应战的居然是那个叫单璇的女子,她在天池门中排行第二,也是活着的弟子中列序最高、武功最高的。

这一来使得李文英心中很惶惑,觉得对天池门的判断有了错误,摸不清天池叟打得是什么主意。

单璇已经三十多岁,沉默寡言,神情很平静,走到李文英面前,只淡淡地道:“开始吧。”

说着,她便呛然撤剑进招,奇怪的是她剑招十分平稳,完全不像天池门下泼辣的作风,她的招数凝而不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即使进攻也是浅尝即止。

李文英自从吕四海等人到塞外后,已经大改其躁急的性格,因此这两个人在场上的一场比斗,简直像在比武喂招,一点也不紧张。

但那只是局外人的看法,在决斗中的李文英与单璇两个人的神情都相当谨慎,她们在对方出手时,就开始作一切可能的防御,遏止对方所能发出的一切攻势,攻的妙守得紧,剑势将满仍然无暇可击时,攻者绝不冒险,立刻撤招,宁可放弃先手,也不冒险急进。

交手近六十个回合,两人的剑只有过十度的接触,也是一触即分,渐渐地,双方对敌手都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情,这是势均力敌时产生的难以言喻的感情。

到了第一百招时,双方同时收剑,单璇道:“李氏剑法不愧为天下第一,佩服!佩服!”

李文英微笑道:“家祖的天下第一剑,乃是武林朋友抬爱,家祖从未以此自居,但数十年来,也没有人反对过。令师以天下第一剑自许,我本来并不以为然,但是今日一会,觉得天池门中,也有资格说这句话。”

这番话很傲,但她的态度很诚恳,使人听了不起反感。

单璇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就有两个天下第一剑了?”

李文英道:“不,还是只有一个,但这个人绝不是家祖,因为家祖没有承认过,而且我没有能击败你,就证明天池剑法可以说是当世之最了!”

单璇笑笑道:“我们两个人就能决定了吗?”

李文英道:“小妹的剑艺已获得家祖的十成传授。”

单璇道:“但我比家师还要逊上几分呢!”

李文英笑道:“没多少差别。就算令师亲自指教,也不过战成这个结果,我胜不过他,他也胜不了我。”

单璇道:“但家师的修为超过我多多!”

李文英笑道:“剑法到这一阶段已臻绝顶,再上去就看个人的修为了。单女侠,我们之所以能战成平手,就是因为你我都没有求胜之心,无伤人之念,那是上乘剑法的精义。令师如果真想胜过我,很可能落败的是他,剑法之守,如一夫据险当关而万夫莫敌!”

单璇想了一想才道:“多承指教,不过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清楚,如果我刚才以凶招冒险求进,你一定能守得住吗?”

李交英淡淡一笑道:“那结果不是我守得住守不住,而是你能不能得手,如果你能得手,那就不是凶招,如果你不能得手,那就是败招!”

单璇道:“这是怎么个说法呢?”

李文英道:“因为寒家的剑式,以稳妥为止,除非是真正地克制了我的剑招,那就是高于我,否则绝不让人有逞险取巧的机会。不过你若是也用淬毒的剑,自然另作别论,但这是以手段取胜,就不是剑法了!”

单璇脸上一红,讪然道:“承教,我们是否到此为止?”

李文英笑笑道:“我本来就不为求胜而来,李氏牧场的人从不主动攻击人只是被动应战自卫而已。单女侠如果肯就此为止,小妹自是求之不得。”

单璇微一弯腰,退到棚中去了。

李文英回到自己这边,大家接住了她,都感到很诧然,没想到此一战会是这种结果,同时也猜不透天池叟的用意何在。

高朋想了一下道:“假如战志豪的话不错,他们今天的主要目标是放在喇嘛教身上,自然不想跟各位结怨太深。聂倩儿试过了拼命的战法没有用,他们只好对各位的实力作一个真正的了解,因此才派出最佳的剑手,以切磋的战法来作一番试探,幸亏是李小姐去应战,否则想与这姓单的女子战成平手,还真不容易!”

这番话倒不是虚夸,以剑术而言,李文英在九个女孩子中间,可以说是独步群芳,因为她已深得乃祖一代剑圣李韶庭的真传,谁都不会比她强了。

吕四海想了一想,慢步出场,按剑而待。

他倒要看看对方派出谁来应战,单璇是天池门中第二位高手,除了天池叟本人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接得下这一场了。

但天池叟是否会出场呢?

吕四海等了半天,发现对面出来的仍是单璇,不禁微怔道:“怎么还是单女侠?”

单璇道:“刚才已经领教过李侯绝学,深为感佩,妾身幸未落败,故而想再领教一下天山绝学。”

吕四海道:“女侠不是已经战过一场了?”

单璇道:“不错,但从李小姐的剑术看来,敝派除了妾身勉可一战外,别的人都不会是大侠的敌手,所以还是由妾身来求教。听说大侠已经练成以气驭剑的高深武学,不知道是否能赐教一番。”

吕四海道:“那是留待对令师时用的。”

单璇道:“大侠莫非认为妾身不堪承教?”

吕四海道:“不是,身剑合一的搏击之术太霸道了,只有对心胸险恶之辈才能收效,女侠适才剑招平和,用出来也难以收功,在下又何必白费气力呢?”

单璇一笑道:“大侠如果连妾身都胜不了,又怎么能胜过家师呢?”

吕四海笑道:“这倒不然,身剑合一足将剑招发挥到极厉的程度,只要对方有伤我之意,立可趁隙而入。”

单璇神色微怔道:“大侠有把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吗?”

吕四海道:“战无不胜是不可能的,囚为我在塞外半年,专以此法跟李爷爷对招,从来也没有胜过他老人家一次。但是攻无不克这句话倒是可以相信的,再厉害的对手都难逃一击,唯一的差别是结果,对手较差,我可以伤人后而自保,对手强一点,就只有与敌偕亡。”

单璇道:“大侠与李侯的切磋,何以能互相无伤呢?”

吕四海道道:“那是因为李爷爷的造诣已经超凡而入圣,他已经到达无胜无负的境界,一个初学剑的人跟他可以战成平手,一个修为极深厚的剑客也只能跟他战成平手,这一点令师是万万及不上的。”

单璇不服气道:“何以见得呢?”

吕四海道:“因为令师的心术不正,他钻研的不是剑术而是杀人的手段,他创的不是剑派,而是狙杀的组织,他收的不是门徒,而是训练一批杀手。剑道即仁道,他一剑在手,心中只有一个杀字,因此我有把握杀得了他。”

单璇脸色微变。

吕四海又道:“贵门中人有一半还蒙在鼓里,但女侠应该是清楚的,请转告令师,说他虽然化身千万,但仍然瞒不过我们。我五妹江雪雪是他在苗疆的故人,而在下此刻仍然是侍卫营统领,对姚广亮的通缉令并没有撤销。”

单璇脸色大变道:“吕大侠,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听到的?”

吕四海微笑道:“这件事有几个人知道?”

单璇道:“没有人知道,连和珅都不知道。”

吕四海道:“那就不会有人泄露,只能怪令师掩避的功夫做得有欠缺,被我们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了,尤其是刚才令师妹那一手假死,玩得太不高明了!”

单璇想了一下道:“吕大侠此刻仍然是侍卫营的副统领?”

吕四海道:“是的,不过我今天不以这个身分前来,而且我也随时可以摆脱那个身分。”

单璇轻轻一叹,从身边摸出一块玉玦递给吕四海道:“吕大侠可认识这个?”

吕四海见上面刻着龙凤争珠的图案,而所争的那颗珠子上还刻着几个满州文字,皱了眉头道:“我不认识。”

单璇道:“大侠没到宫里,自然不会认识。那些满文是我的名字,译成汉文叫嘉敏。”

吕四海不禁一怔。

单璇道:“在禁宫佛堂中虔修礼佛的大公主嘉敏就是我,其实那只是一个幌子,我十二岁时,就秘密离宫,从家师学艺,我所说的家师,不是现在的这一位,而是已登仙境的天池隐叟海容老人。”

吕四海道:“没听说过这位老前辈。”

单璇道:“他老人家是先帝的挚友,当世知者无多。但大侠如果问到现隐天山的药师老神仙,可能还会知道。先师一生只有两个门人,一个足天池掌门人,也就是现在被我称为师父的天池叟,另一个就是我,因为我从师五年,家师就尸解而登仙,师兄是代师授艺,所以我也以师事之。但这只是在人前的称呼,实际上他还是我的部属,而我才是这个组织的真正主持人!”

吕四海怔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单璇轻轻一叹道:“父王为保全江山,用心良苦,虽然有些措施未能尽如人意,但也值得原谅的,因为他一心想求好。”

吕四海道:“但太过份了一些!”

单璇笑笑道:“有这么许多反清的义师在,父王自然也要作一些准备,这是无可厚非的,父王没以叛逆视之,已经算是宽大为怀了。因此,换个立场,你能说家父过份吗?”

吕四海的确被她问住了,单璇又道:“父王可以来个大索天下,把这些义师都加以消灭,但他老人家不愿意这么做,因为那是大伤天和的事,所以才叫我投入天池海容老人门下学艺,配合我大师兄组成江湖门派,用江湖的方法来阻止这些反对者的蠢动。这也不对吗?”

吕四海一笑道:“朝廷真要来个大索天下,激起民变,恐怕连江山都保不住!”

单璇一叹道:“吕大侠,这是王伦的想法,不应该是你的想法。你刚才说的或有可能,但是损失最惨的又是谁呢?还不是那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本朝是从李自成争来的天下,不是从朱明手中夺来。汉人如真能上下一心,中原岂有他人立足之地?正因为你们汉人不齐心,才自失神器。目前大势你也许很明白,人心所思的是治而不是正名,你身为汉人,帮助朝廷打击清水教,还不是为了保全那些汉家百姓?你又为什么要跟我们作对呢?”

吕四海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投身江湖的,但是在一个家族的公主口中说出来,却又不是滋味了。

尽管不是滋味,却也无法否认。

他长叹一声道:“公主!”

单璇忙道:“吕大侠,我还是单璇,是天池门下,我知道你是个明理的人,才向你泄露我的身分与目的,希望仅有你一个人知道,不要说出去。”

吕四海顿了一顿道:“单女侠,我没有跟你们作对,是令师天池叟找上了我!”

单璇道:“那是他糊涂,妄图使你们与王伦火并而坐收渔利。而且他以姚广亮的身分在和坤那里,跟王伦不得不敷衍一下,我知道后立刻制止他那么做了。虽然我们立场相对,但目的相同,我们都是想维持生民安乐。”

吕四海苦笑道:“那也是维护大清朝万年皇祚了!”

单璇正色道:“吕大侠,本朝若无失德之君,你们扳不倒,若心失德之主,不必你们下手就会自己灭亡。翻翻史藉,看看盛衰兴亡之理,我们就不必为这个问题抬杠了。”

吕四海终于一拱手道:“单女侠,我会记住你的话,也希望你能动劝朝廷,以权术来治天下,绝非为政之道,他已经有了天下,为什么不在仁德上下功夫呢?”

单璇一笑道:“吕大侠,你是江湖人,不会懂得理政之道,治理一个国家可不像江湖上成立一个门派,所以日月同盟虽然借重了江湖人的势力以成事,却不能重用江湖人以治国,也是这个道理。”

吕四海不禁默然,单璇又道:“江湖人可以共生死,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因为处江湖的那一套不能移到朝廷上来,人君有人君的尊严,刘邦与朱元璋都出身草莽之中,他们得到天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消除那些同患难的弟兄,这不是残忍而是必要的措施,试问那些大臣在朝廷跟人君称兄道弟,一言不合,来个破口大骂,这个天下能治得好吗?权术的运用就是为维持天子的尊严,使臣民知所敬畏,立朝议事,为什么要在天色未明的五更?金銮殿为什么要造得高高大大的?为什么升朝时龙座设得高高的?金殿上弄得暗暗的?这都是使臣下有敬畏之心,而树立天子的权威,也是权术的运用。”

吕四海叹了一口气,道:“单女侠,你别跟我说这些,我是个江湖人,不懂这些道理。”

单璇道:“但我要使你明白,父王的这些措施有其必要的,世宗皇帝以血滴子使朝纲一振,父王登朝后,鉴于血滴子之设使臣下心怀惶惧,不敢畅所欲言,才予废免,但不到十一年,王公大臣们就渐渐开始放纵,才又设了侍卫营,起先倒是颇具成效,可是被和坤几搞,又弄后乌烟瘴气,才命我暗中设了这个组织,目前尚未正式定名,也没有正式执行任务,将来很可能取侍卫营而代之。吕大侠,你是侍卫营的副统领,对侍卫营很清楚,你凭良心说,那批人能寄予重任吗?”

吕四海无以为答,他也知道侍卫营乱得一团糟,自己进去后,以海明瑞的身分略予整肃,但只是拔除清水教的细作而已,根本里面已不堪收拾,但对于这个问题,他不便置词,只是避重就轻地道:“我不太清楚,我很少管营里的事,因为我也不会在那儿耽太久了。”

单璇笑笑道:“大侠如果愿意久留,我可以立刻回宫献议父王,以统领一职由大侠真除,同时也把我手下的人全都给大侠率领。”

吕四海连忙道:“盛情心领,吕某无意朱紫。”

单璇一叹道:“这就是了,父王并不糊涂,真正能做事又能为我满汉两族谋求和平合作的人,如李侯与大侠,都志在江湖山野,而贤达有为之士,则又不齿仕清,是你们让一些糊涂虫与针心之徒如王伦者在江湖上胡闹,大侠以为我这个组织有设立的必要吗?”

吕四海只得道:“你没有跟我作对的必要吧?”

单璇道:“我从来也没有这个意思,家父也没有这个意思,是一些不明是非的王公亲贵想邀功,才鼓动和珅跟各位为难。今后由我主持,就不会有这种事了。大侠是否认为我们还有一战的必要?”

吕四海道:“话既讲明了,还打个什么呢?”

单璇笑道:“那我们这场约战就到此为止了?大侠还有一场约斗,我不耽误大侠的时间了。”

吕四海道:“怎么又是我的约斗呢?”

单璇道:“藏中喇嘛红黄二教之争由来已久,父王原来设立金色巴制,就是用一个金瓶把红黄两教的宗主名单放进去,规定期限,抽取一人主政,到期更换。但红教掌权已久,不肯接受,朝廷不想为这件事而动干戈,只能在侧面削弱红教的势力,以助长黄教之兴起。”

吕四海道:“所以你们就利用我来打击他们?”

单璇正色道:“回疆也有一部份喇嘛教徒,时与回民争执,李氏牧场一直为回部撑腰。”

吕四海道:“李氏牧场在回疆,李爷爷只是为了自保。”

单璇笑道:“但布达拉宫可不这么想,他们认为李侯跟回民联手一气,要对付他们,几次请求与李侯一战,都被父王压了下来,为的是怕引起李侯误会,认为朝廷在施驱虎吞狼之计。这次对付大侠,是法王呼拉自告奋勇的,偏偏大侠又杀了他们两个人,伤了他们的法王,呼拉受此挫折,不敢回藏,秘密约来了两个上代高手,是专为对付大侠的。家师为了表示歉意,情愿代大侠对付其中一个,在扎布喜与察哈之间,大侠留下一个给我们好了。”

这个女的实在够厉害,明明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可是她把话倒过来一说,竟成了欠她的情了。

不过她所提的理由十分充足,使吕四海无言可驳,如果朝廷真的在暗中煽动一下使藏回两部互争,李氏牧场一定会卷进去,因此这份情不能不领。

吕四海叹了一口气道:“多谢盛情,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还应付得了。”

单璇道:“不,大侠是以侍卫营副统领的身分跟喇嘛结怨,我们无论如何都该为大侠尽一份心,他们已经来了,大侠记住留一个给我们。”

语毕飘身而退,吕四海扬目远眺,但见尘头起处,另一列人马迤逦而来,到达近处,发现全是一色着红衣的番僧,而所跨的马却是纯白色的,红白分明,十分显明。

马队进了围场,是以呼拉法王为首,而天池派仍是单璇出迎,把他们迎到场中的。

呼拉道:“我们来迟了。”

单璇笑笑道:“不算迟,我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就等着国师前来,把剩下的问题解决一下了。”

呼拉看着吕四海那边,人数一个不少,冷笑道:“看来天池派吃了大亏,李氏牧场出来的人果然威风八面。”

单璇笑道:“天池门中死了一个战志豪,另外斗了两场都十分平和,无所谓胜负,因为我们双方见国师迟迟不至,不愿意全力相搏,让国师坐收渔利。”

呼拉怒道:“这是什么话?”

单璇一沉脸道:“约战的时间已过了一个时辰,国师才姗姗而来,不是存心拣便宜吗?我们都没有这么傻,反正我们双方都在中原,见面的机会很多,以后解决还来得及,倒是国师这一边,如果今天不能取胜,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重逢,我们不能使国师失望。”

法王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单璇淡淡道:“国师以法王之尊,在中原被人打得丧师辱名而去,布达拉宫也不会欢迎一个失败的英雄。而且贵教黄宗洪嘉大喇嘛颇得民心,国师还回得去吗?”

法王脸色胀得通红,厉声吼道:“臭婆娘,本师不跟一个女子斗口,把天池叟叫出来!”

单璇冷冷道:“家师当然会出来,你居然敢要天池门人对你下跪,天池门绝对饶不过你的。不过你已是别人手下败军之将,家师不屑于见你,如果你不服气,我一样可以教训你。”

法王怒极,一摇手中的金轮法杖,就要扑向单璇,他身后的一个老年藏僧却说道:“请法王息怒。”

声音不大,听在耳中却令人有心悸之感,可见这老僧的内力之深。

法王怔了一怔道:“师叔有何指示?”

那老僧轻轻一叹道:“法王主持布达拉宫,领导吾教,怎可如此轻躁易怒?离境远来,已为不智,前此轻率应战,受挫于吕四海,吾等为荣誉,不得不破坏清戒,为法王雪耻,法王更应该深自警惕,那知仍是如此轻率,何以对藏中万千教民。”

他说话时态度很恭顺,一直弯着腰,但语气中却充满了斥责的意味。

呼拉法王脸上一红,躬身道:“是,弟子愚昧,多承师叔教诲。”

老僧轻轻一叹道:“掌教师兄达洪大活佛西登极乐后,因为法王是首座弟子,才以授此重任,但也知道法王的性情好动,遗命我等多加匡劝,多年来见到法王已渐能定虑,我等深为欣慰,才与察哈师弟闭关潜修天龙大道,孰料时不过两年,法王又故态复萌了。”

呼拉惶恐地道:“弟子不才,有负师叔厚望。”

老僧苦笑道:“这是我等匡导不力,不能全怪法王。我等出关后,问到门下弟子,知道法王应召来大内驻锡,连忙赶来迎法王回宫,那知已迟了一步!”

呼拉垂头道:“弟子并非弃教民于不顾,更不是为贪图上京繁华,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苦衷。”

老僧道:“我等知道黄衣宗洪嘉倾轧甚力,曾经派了不少门人弟子,在朝廷王公大员府中活动,以求奥援,法王是来粉碎他们的阴谋的。只是法王错了,朝廷重视的不是这个法王的尊号,而是在藏边的影响力。只是吾宗在境内受到拥戴,黄衣宗再活动也是徒然。法王离民而远出,争此虚名,已是舍本而求末,结交权贵,受人愚弄,则是更为不值。我不是拿辈份来压你,而是以大局来谏诤,请法王三思,并恕老僧无状。”

呼拉愧然道:“是,弟子实在不克当此重任,二位师叔闭关后,弟子无由请益,再加受到门下一般弟子的蛊惑,致有此失,但望二位师叔能重振声誉,弟子回去后一定好好地振作一番,光大本宗。”

老僧这才笑笑道:“一战之失,并不足影响本教根本,只要法王能记住老僧的话,在安抚民心上多下功夫,谁也动不了本宗在布达拉宫的地位。今日之战,完全交给老僧与察哈师弟,不论胜负,请法王都不要介入。”

呼拉躬身道:“是,弟子受教。”

老僧淡淡地道:“老衲扎布喜,请吕大侠说话。”

吕四海挺身而出道:“在下吕四海,法师有何指教?”

扎布喜看了他一眼,合什道:“久闻大侠盛名,如日丽中天,不意英俊年轻如此,人中麟凤,名下无虚。听说大侠已经练成了以气驭剑之术?”

语气平和,不愧为得道高僧。

吕四海对他的印象倒是很好,弯弯腰道:“法师谬赞,一得之愚,无足挂齿。”

扎布喜道:“大侠太客气了。李侯远隐边塞,据说已修成陆地神仙的境界,僧家与李侯虽未晤面,却心仪已久。李侯以剑道而现天心、倡人道,举世同钦。大侠艺出李侯门下何以习得这种霸道的剑法?”

吕四海道:“法师说错了,在下艺出天山,后得李爷爷熏陶,稍弭剑上杀气。在下以气驭剑之术轻易不用,只有在万不得已自卫或对付万恶之徒时,才不予宽容,以杀止杀,亦为行法之道。”

扎布喜笑笑道:“大侠好辩才!”

吕四海淡淡一笑道:“余岂好辩也者,不得已也!”

扎布喜道:“敝教法王曾蒙大侠慈悲,据说大侠就是施展身剑合一之术?”

吕四海道:“是的,那天的情形法师清楚吗?”

扎布喜道:“僧家问清楚了,法师身非得已,为了保护万千藏民,不得不受权责之狭制,大侠应该原谅。”

吕四海笑道:“法王身为国师,何等超然,原不该介入这等是非。再说那天国师明知在下是以侍卫营副统领身分前往和邸提取钦犯,更不该加以干扰,出家人之所以为贵,就在于地位超然,不涉人间恩怨。”

扎布喜道:“敝教情形不同,法王对上国权贵,不得不敷衍,大侠如能体谅其苦衷便当稍留体面。”

吕四海笑道:“法师的意思是在下应该牺牲性命来完成法王的体面,使他能对藏中臣民有所交代?”

扎布喜道:“僧家不是这个意思。大侠既能以气驭剑,想必也能收发自如,足堪自保,何必一定要伤害法王,破了他的护体气功,使本教蒙羞?”

吕四海道:“假如国师不听摆和相布,他是否有权不利于法王?”

扎布喜语为之塞。

吕四海庄容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法王如果不是好大喜功,想在中原显示藏边武功,称尊武林,谁也不能利用他,更不能侮辱他,他自己放弃了超然的立场,忽视了自己神圣的责任,这正是佛门所谓的因果,怨不得人。”

扎布喜有讪然之色,叹了一声道:“僧家刚才也已谏过法王,僧家特别以汉语说出,就是使大侠明白,僧家并不是无礼取闹,前来找大侠报复,只是情非得已,请大侠原谅,转而谋求个和平解决之道。”

吕四海道:“我并不是好斗之徒,法师有何高见?”

扎布喜道:“请大侠交出一个人。”

吕四海道:“法师不必说下去了,在下知道贵方要我交出云大姊,那是不可能的。”

扎布喜道:“云女侠杀死了本教一名弟子,如果不把她带回去,本教的威名难复。不过僧家可以保证,绝不会伤云女侠性命,只要她随僧家到布达拉宫一行,由法王宣布将她囚禁在雪岭,那是僧家清修之地,也是藏民禁地,在形式上应付一下,然后僧家保证亲送她到李氏牧场。”

吕四海笑笑道:“法师很会替自己着想。”

扎布喜道:“这也许对云女侠略有委曲,但敝教死了一个人,此一要求并不为过。何况僧家并不是凭空提此要求,我们这次带了门下十二弟子前来,俱是本教精锐,一定要力搏的话,也能把她擒去,只是那样一来,就伤了两家的和气,说不定还会大动干戈,如果本教举全力远征回疆,声讨李氏牧场,那就不是一二人的事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威胁,吕四海笑笑道:“法师,我相信你们这次带来的人手都是教中精华,因为你们必须尽了一搏,才有挽回颓势的余地。但法师说的第二个办法,我想法师不敢那么做,也办不到,因为喇嘛并非只有你们一宗,黄衣宗绝不会同意的。”

扎布喜怒道:“目前是红教当权,法杖符令都在本教的掌握中,本派自然有权决定。”

吕四海道:“师直为壮曲为老,如果是为了抵御外侮,无须号令,自然人人一心,目前却是你们自己的过失,丧师辱名,已然难获藏民谅解,如果贵派为泄私忿而妄动干戈,不惜驱策教下子民赴战以遂私欲,则是自绝于民,红教将陷于永劫不复之境,法师不会做出种傻事的。”

扎布喜的脸色一变,因为他的弱点整个被吕四海指了出来,像是挨了一个耳光,不禁怒道:“吕大侠,你是逼我们逞险一搏了?”

吕四海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倒是有一句忠告,劝法师三思而行,较好的办法莫过于就此回去,向教民自承过失,说明苦衷与处境,要求大家谅解,然后闭门思过,自图振作,说不定还可以得到藏民的拥戴,即使不能继续掌政,移权黄教,也总是同源一脉。”

扎布喜道:“不行!法王的地位十分神圣,怎么可以认错而自减威信?要错也只有错到底了。”

吕四海笑道:“就因为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自大思想,才会造成错误的结果了。”

扎布喜断然道:“不必说了,僧家好话已经说在前面,大侠不肯接受,就只有付之一搏。僧家可不是怕你,而是不愿意再开杀戒,但为了全教荣誉,也顾不得许多了。杖来!”

他一伸手,一名红衣僧人双手呈上一对短杖,那是藏僧法器,是两枝雕花的铜杖,顶端各嵌着一具人头骷髅,杖粗如臂,头大如拳,泛着磁釉的光彩。

扎布喜肃容道:“这一对法杖叫戛章戛,为本教降魔法器,杖端两具头骨,则是本教前代两位护法神僧的遗蜕,以药物缩制而成,不但将他们生前的修为贯注其上,且具无上法力。大侠要小心了!”

吕四海看那一对骷髅龇牙裂嘴,虽然缩小了,却更现狰狞,带着了一股妖异的气氛。

喇嘛虽然是佛教的一支,但为了使信徒增其虔信之心,乃创设了许多神怪之说,故而法器也为加重此一效果,而取材于人头骨胳。

此外僧侣们更习了一些吞刀吐火等符咒之术,名之曰佛法。

但有识之士,则知道这是武功、摄心术与音律、幻术等交相并用的效果而已。扎布喜把那一对法杖轻抡了两下,鬼头中就发出了刺耳的呼啸。

吕四海听得心中微惊,知道这一对兵器还有音响摄心的效果,所以十分谨慎,亮出长剑,诚意正心,以道家七仙剑法迎敌。

扎布喜舞双杖时,不但有啾啾鬼啸,入耳警心,舞得急时,杖上的骷髅更化为幢幢的鬼影,作攫人之状,而且也不知他用了什么邪法,在杖影中更幻出了朵朵黑雾越散越大,终于把两个人都包了进去,从外面看来,更有点点绿焰,在黑雾中浮动,就像是秋夜的流萤一般。

吕四海好在是用了八仙剑,末后又掺杂了奇幻剑的招式,这两套都是道家剑,招式不新奇,却有一股凛然正气,尽管对方的双杖中有魔音鬼影等幻象,他仍是抱元守一,无动于衷。

不过他感觉到对方似乎施展另一种阴谋,杖影急挥,只在身上四周转,布下了一个圈子,不让他突出去,却也无意攻进来。

鬼啸如哭,是骷髅的七窍掠空而发,点点绿焰,是鬼眼中的两点磷火,因急舞而造成的幻影,那团团的黑雾,则是一种沉浊的黑色烟雾所造成,喷自扎布喜的口中。

扎布喜运出一切唬人的方法,却吓不了吕四海,但使吕四海感到心惊的则是一阵阵透骨的寒意。

他艺出天山,知道喇嘛源出于密宗,也是天竺瑜伽宗的一支,而且藏边地接天之峰,即佛家所谓的须弥山,亦即世称喜马拉雅山,为天之表,终岁积雪,冰山亘古不化,常有异人修习其间,而功力深者能将此一天地间至寒之气吸蕴于体内,于对敌时发出,嘘气成冰,以寒毒侵入对方体内,伤人于无形。

扎布喜口中嘘出的黑气不惊人,黑气中所积的寒意才是他内劲之所聚,十分的厉害。

因此他不得不以本身元阳之气充沛全体,来阻止寒意的侵袭。

激斗至百余招后,扎布喜的攻势更劲厉了。鬼哭如号,刺耳动心,连在旁边听的人都感到神志摇动难以自持,大家都聚在一堆。

李文英道:“这个鬼喇嘛是有两下子,幸亏是四哥,换了第二个人,恐怕都抗拒不了他这套鬼画符的邪功。”

云飘飘道:“这一套也不是喇嘛专有的,白莲教的神法,以及现下的清水教都是利用这些障眼法,只是换个名称而已,他所喷的黑气中恐怕还带有一些毒粉。”

江雪雪笑道:“这倒不必担心,四哥是用毒的大行家,连七毒天王欧阳徇在他手中都无法施展,那番僧如果想用毒来暗算四哥,吃亏的反而是他自己。”

云飘飘道:“怕就怕老四无法分心去防御解毒,因为对方攻得太急,而且把毒杂在幻术中发出,使人无从预防。”

李文英道:“这倒是值得注意的问题,有些毒粉很明显,但就是使人防不胜防,就好像在下雨天行路一般,明知雨水会淋湿衣服,但撑了一把伞也不能把雨全挡住,身上总会沾上一些。大姐,你是白莲门下,应该懂得破除幻术的方法,你帮四哥一个忙,先把邪法给破了!”

云飘飘苦笑道:“破法很简单,用黑狗鸡血洒上就行了。问题是我们事先根本没想到,仓促之间,上哪儿找去?”

才说到这儿,忽然有人接口道:“敝派倒是准备了,各位如果需要,妾身立可叫人奉上。”

说话的是单璇,大家都在注意战局的进行,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大家都知道天池叟是大内密使,也知道天池派是官家训练杀手的组织,只是不知道单璇的身份。

云飘飘冷冷地道:“我们用不着。”

单璇似乎也知道众人不欢迎她,只有李文英跟她交过手,两人还算谈得来,因此转向李文英道:“李小姐,我完全是一片善意,今天我们双方都不是敌人,我跟吕大侠也谈过了,我们两家的事就到今天为止,虽然给各位增加了一点困扰,但敝派死了四个人,各位却一无所损,似乎也可以过得去了。我们双方应该衷诚合作才是。”

李文英道:“像我们跟喇嘛教的这一战,根本是不必要,完全由贵门主引起,把我们拖了进来。”

单璇笑笑道:“这只是表面的看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小姐是在塞外长大的,藏回冲突时李小姐也参加了好几次,都是站在回疆的一方,积怨早成,李小姐把责任全推在家师头上,似乎说不过去吧?”

李文英语为之塞。

云飘飘道:“单女侠,你既然说我们同仇敌忾,而且你们也准备了破除邪法的东西尽可自行使用,为什么要借给我们来用呢?”

单璇笑笑道:“我倒是很愿意跟各位联手合作拒敌,但吕大侠不愿意,他认为我们彼此间还是保持一点距离的好,所以小妹不敢专擅。既然云女侠如此吩咐,小妹就叫人把喷筒取出来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萧白却道:“不必了,我们自己会设法的。既然吕四哥不想借重贵方,我们连这点情也不想领,区区一点邪法还难不倒我们。”

云飘飘道:“白妹,邪法唯独狗血可破……”

萧白笑道:“云大姐,你别忘了小妹的出身是清水教中朱雀堂,从前小妹的主要任务就是肃清内部叛徒,因此,小妹对会施法的白莲教中人另有对付之策。”

她转脸向另一边的萧青一笑道:“青妹,准备好了吗?”

萧青从背上撤下一把尺来长的铁胆强弓,中间的弦索上却是一个用软皮制的弹槽,一望而知是发射弹丸之用。

她含笑点头道:“器具是现成的,但不知该用那种弹子?”

萧白道:“红黄白三种都用,反正四哥不施术,对他不会有影响。那妖僧所施的邪法,跟我们所知的不同,一时无法判定,三种弹子一起用上就是。”

萧青在腰间取出三个革囊,外表各以红黄白三种丝条系口,她一起打开了,各取了一颗与丝条色彩相同的弹丸,扣在弹槽上,一拉弦索,弹发如飞,投进了黑雾中,但闻拍拍三声轻爆,顿时雾散景明。

吕四海按剑而立,神色显得有点疲惫,扎布喜手中只剩下了一枝法杖,另一枝则被炸碎,而且他的脸颊上也着了一弹,大概是黄色弹丸击中的,印上了拳头大的一块黄印,厉声怒叫道:“是谁对佛爷暗施毒手?”

萧青道:“本姑娘!你不以正统的功夫对敌,玩弄一些幻术邪法,本姑娘得太上真君元始天尊符令专门降妖伏怪,擒魔斩鬼!”

扎布喜怒吼一声,将手中仅剩的那枝法杖往上一举,除了法王呼拉之外,其余十余名红衣番僧立即各出兵器,布下了合围的阵势,而扎布喜的师弟察哈,也在身边拔出一柄雪亮的缅钢番刀,沉声道:“法王请即离去,巴勒珠尔,即刻护送法王回藏。”

呼拉道:“弟子愿与师叔共生死。”

扎布喜叹道:“法王,你就是有心一死,也该在回藏之后,把本宗继位的事,安排好了再说。我们能够回来固然好,不能回来,你也该知道怎么办的。”

呼拉脸色一黯,躬身行礼道:“弟子无能,为门户带来如此巨祸,唯有在交代之后,一死以谢师叔了!”

扎布喜挥挥手,法王带着巴勒珠尔走了。

扎布喜神色惨然地道:“吕四海,老僧等今日原只想将阁下击败,报却掌教法王被辱之耻,无意与李氏牧场结怨。”

吕四海道:“法师,你口口声声将我们跟李氏牧场拉在一起就错了,我们这十个人虽与李氏牧场关系深切,但我们是游侠同盟,一切的行为都由我们负责。”

扎布喜道:“你们都被杀了,李氏牧场也不管吗?”

吕四海道:“是的,我们离开回疆时,李爷爷就说过了,我们在中原生死安危,老人家绝不过问。”

扎布喜冷笑道:“李侯或许有此雅量,但我们调查得很清楚,李氏牧场不是李韶庭一个人的,这些女孩子中有姚逢春的孙女儿,史元春无后,却把江雪雪认在膝下,比亲孙女儿还疼她,萧白萧青是萧九的弟子,也经她收养为孙女儿了。这九个女子没一个不是那些老东西的心肝,假如你们都死了,凭李侯一人之力,拦得住那些人寻仇吗?”

吕四海不禁一怔,这倒是很难说的事,因为李氏牧场上那些老人家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假如这些人都死了,李韶庭再冷静,也阻止不了那几位老人家的报复之念,何况姚逢春与史元春跟李韶庭的关系太密切,都还是他的老大哥,平时十分尊敬,说什么也不能对这两位老哥哥说重话。

顿了一顿才道:“法师,问题是我们有这么深的仇吗?”

扎布喜道:“老僧让法王先行回藏,就是为了作应变的准备,你难道还看不出来?”

吕四海一怔道:“什么?你们要法王先走,原来是为了准备应付李氏牧场的攻击!这似太严重了,我们双方有这种必要吗?”

扎布喜道:“不是必要,而是势在必行。如果是你们被杀,本教要准备李氏牧场人马来袭,如果是我们被杀,法王就将率领教中弟子,全力进扑李氏牧场。虽然你们自称游侠同盟,但谁都知道你们跟李氏牧场是一气相通,一脉相承,根本分不了家。”

吕四海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单璇笑道:“吕大侠,这个问题我可以解答,因为你们破了他的法术,这是他们用以维系人心,巩固统治权的法宝,也是他们在教众中树立神圣的凭仗,一旦被毁他们这一派在藏中就永远抬不起头来,你叫他们怎么不急!”

吕四海不禁一怔,没想到问题会如此严重。

萧白这才知道自己闯了祸,脸色一变道:“四哥,都怪我不好。”

李文英道:“不,这是我的错,是我请求云大姊破法,云大姐说她不会,刚好两位妹妹身上带有破除邪术的法宝,就由她们施为了,我们是怕你为邪术所乘。”

目光又转向单璇道:“单女侠,你知道这事情的后果?”

单璇道:“我当然知道。我们做事一向很谨慎,必定把对手都调查清楚,再决定应付之策。”

李文英道:“那就太不应该了,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们一声,让我们故意去触犯忌讳呢?”

萧白道:“她分明是存心让我们这么做,坐山观虎斗,好从中取利。我们在商量破法的时候,她还插进来,再把他们准备的东西借给我们呢!”

吕四海道:“单女侠,是这样吗?”

单璇淡然道:“事实是如此,我也不必否认。不过我可没有存心挑起事故,敝派准备的破法用具是喷洒鸡狗血的喷筒,要借给各位的也是这个,小妹早已说明了。”

萧白怒道:“那有什么不同呢?”

单璇道:“当然不同。这两种东西被公认为不洁之物。以之破法,不会触犯禁忌。用其他的东西就不同了。”

吕四海道:“单女侠至少该告诉她们一声!”

单璇笑笑道:“我还没来得及说,那位姑娘就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一片好心不被谅解,也犯不着讨好各位了吧?”

吕四海看看萧白,见她不说话了,才轻叹一声道:“单女侠,身负重寄的人应该具有过人的心胸,不畏讥刺,不动意气,你的气量似乎太小了一点!”

单璇一笑道:“如果为了大局,这个后果对我是最有利的,我为什么要阻止呢?”

吕四海正色道:“如果李氏牧场真的介入了战场,而李爷爷也劝阻不了几位老人家时,影响之大,你想过吗?”

单璇笑笑道:“想到了,但问题不会那么严重。假如各位死在这些喇嘛手中,小妹负责把他们全部清除,不会叫塞外的老前辈们再为各位报仇而劳师动众,如果大侠杀死了他们,则问题更简单了。”

吕四海道:“法王回去后,一定会挥师远出。”

单璇道:“他不会回去了。家师已在途中截留,布达拉宫行将易主,由黄宗洪嘉大喇嘛接掌!”

这位大内公主的确够厉害,她安排的这一着棋的确妙不可言。

扎布喜神色一变道:“妖女。你说的是真话吗?”

单璇笑笑道:“这种事骗不了人的。你们不是在等候呼拉发出信号再动手吗?只怕你等不到了!”

扎布喜的脸上犹自阴晴不定,单璇笑道:“照规矩,他们跑出二十里就会发信号,他们骑的是快马,照时间算算,三十里也该有了,怎么不见火炮信号呢?”

扎布喜大吼一声,反身要向单璇进扑,单璇一笑退后,翻腕出剑道:“大和尚你要打,我也不在乎,只是我要你洗个澡,免得你又弄鬼。不服气的话,你就过来。”

她退到一道布幕后面,站在旗门下点剑运招,扎布喜不知道幕后藏着什么埋伏,不敢轻进。

单璇笑道:“过来呀!我这儿没什么别的,不过是几十具喷筒灌了狗血,请你淋个浴而已。”

扎布喜受不了她的讥讽,怒吼一声,跨步而前。

察哈忙叫道:“师兄,请镇定一点,不要乱了方寸!”

扎布喜叹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唉!一着之失,全盘皆墨,本宗行将万劫不复!”

察哈叹道:“孽由自作,魔由心生,这也怨不得人。为今之计,只有先顾全本宗精英,勿作无谓之拼斗。法王久无信号,可能已遭了毒手,我们更应该慎重将事。”

扎布喜道:“如果本宗的荣誉不能恢复,即使留下人来,也将为人所不齿,连带使在藏中的弟子都将因而蒙羞,而无颜立足。为今之计,只有力求一搏,虽死犹荣。用我们的血,为同宗的弟子留下一份失败的光荣吧!”

察哈长叹无语,扎布喜又想朝旗门走去,突然两名红衣番僧风步而出,躬身道:“请容弟子为师尊作前驱。”

扎布喜想想道:“也好,金珠、银珠,小心点,那个女子的武功不弱,幕后恐有布置,尤其要防备暗器!”

金珠哈哈一笑道:“师尊放心,密宗护体神功雄视天下,区区一点暗器又岂能伤得了弟子呢?”

扎布喜叹道:“你们个个都眼高于天,安得不败?别忘了,我们这次前来是为报复法王挫败之辱,假如本派神功果真能傲视天下,法王又怎会落败受伤?”

金珠这才不敢说话,跟银珠两人手执缅刀,向布幕所布的旗门走去。

单璇站在门口道:“二位大和尚,我把话先说明白,这布幕内蕴无限变化,你们如果定力不够,最好不要轻易前来尝试,出丑还是小事,丢了性命才冤呢!”

金珠大怒,急冲而前,到了布幕之前,他倒是颇有急智,及时止步,戒刀劈向布幕,轻轻一声裂帛声响,接着是噗的一声,一股腥臭的汁液迎面泼到,躲已不及,被淋得一头一脸!

原来那是一个猪尿包,里面灌满了狗血,悬在布幕后,被他一刀劈破了,狗血溅出使他狼狈不堪。

单璇微笑道:“这就叫狗血喷头,以惩你躁急妄动,佛门弟子戒躁急、戒贪嗔,戒凶、戒杀,你连犯数戒,该打下阿鼻地狱!”

金珠被那阵狗血一淋,又听了单璇的嘲讽之后,并没有像单璇所料的那样暴跳如雷,反而冷静了下来,躬身一礼道:“多谢女菩萨启示,请女菩萨准备,僧家要得罪了。”

他冷静的态度使单璇微微一怔,遂也回了一礼道:“大和尚这种谦恭的态度,我倒是不便再相戏。贵派与吕大侠尚有纠纷未了,我横加干预似乎不该,大和尚诚心赐教我也不能拒绝,请以此一场为限。”

金珠道:“贵门加害了敝教教主,似非一场能了!”

单璇笑笑道:“你们真要法王死也很容易!”

金珠声音一怔道:“女菩萨的意思是说法王未死?”

单璇道:“法王气功已破,杀之不武,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一定要杀他呢?只是不让他回去兴妖作怪而已,家师乃一门之长,杀人也要看看分量的。”

金珠不禁怔住了,扎布喜道:“兀那女人,你是说你们会擒下法王作为人质?”

单璇笑笑道:“家师临行时是如此吩咐的。”

扎布喜道:“法王乃一教之主,不会屈为囚虏,被杀或有可能,否则也会自杀了断,绝不可能被你们掳下的。”

单璇道:“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情况,空言无益,不过家师要做一件事,很少会失败的。大和尚别以为求死是很容易的事,除非他咬紧牙关,绝食而死,那也得要几天的时间。敝派杀人的方法固然多,但不叫人死的方法也不少,尤其是跟各位的问题没解决,对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物,敝派还不想很快地就杀了他。”

扎布喜怪眼一翻道:“你们如果想以法王的生死来作为胁制我们的条件,那可是打错了念头。”

单璇淡然道:“我们不会做这种事,只是用这个方法防止你们耍无赖。我们留下人证,以便向藏民说明,杀死法王的是你们自己,如此而已。”

扎布喜不禁一呆,围在圈中的吕四海这时对单璇倒是真心地佩服了。她不愧为谋国的干才,行事的稳健周密,思虑的稳妥,确是比他这个江湖人强,朝廷有着这么一个干才,难怪敢纵容清水教,利用王伦,玩弄于鼓掌之上。

单璇笑笑又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你们以诡谋对人,人才以诡谋对你们,这怨不了谁。如果你们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地耽在边塞,谁能利用到你们呢?正因为你们有丢不开的事,所以吃亏上当受利用也只好认了。”

这番话虽是对扎布喜等人说的,但鼓瑟而歌,吕四海很清楚,明明是对自己而言,只有付之一声苦笑。

扎布喜铁青着脸,怒声道:“你这婆娘太阴险了!洒家可饶你不得。金珠,上!”

金珠挺刀进招,单璇举剑相迎,几个回合后,单璇似乎功力不敌,渐渐后退,金珠挺刀进逼,单璇滑身由另一处旗门内准备退出来。

金珠见机不可失,大喝一声,封刀逼上。

单璇举剑再挡,奇怪的是不见金珠追出,而银珠却又攻进旗门去了。

视线被布幕所遮,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闻两个番僧呼喝之声不绝,也看见几名天池门下弟子执着布幕,穿梭似的走动了一阵,然后单璇从容地走了出来。

扎布喜大惊道:“我那两个徒儿怎么了?”

单璇笑道:“你没听见他们的叫声吗?他们在里面拼命呢!他们的耐力很好,一时半刻还累不倒。”

扎布喜一怔道:“你用了什么妖术?”

单璇笑道:“你真是孤陋寡闻,这是河图洛书所载的奇门阵图之学,是一项极为深奥的奇学,怎么说是妖术?”

扎布喜脸色大变,正想再调几个弟子进去,察哈忙道:“师兄,不可。我们都不懂阵图之学,昔年诸葛武侯以八阵图,困住了曹操数万大兵,这不是可以力敌的!”

扎布喜道:“我们总不能眼看着金珠银珠被困而不理。”

察哈一叹道:“也只好如此了,刚才就是师兄不能忍一时之愤,节外生枝,致有所失。我们的十二天龙大阵,已经少了两个人,幸而有你我可以补上,如果再少了一个,阵法有了缺口,就两头落空了!”

扎布喜长叹一声:“师弟说的是,愚兄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竟尔方寸大乱,喜马拉雅山上十年清修,竟然如同虚掷了!”

单璇笑笑道:“魔由心生,你自己灵台不净,致心为魔乘而失空明。大和尚看来你的道行还太浅!”

察哈道:“师兄,不要理她,我们先解决了这边再说,她正在诱使我们自乱阵脚呢!”

扎布喜果然不去搭理单璇,与察哈二人补了金银二僧的空位,各持兵器,便待发动。

单璇道:“吕大侠,我已经为你们尽了最大努力,只是另一个老和尚不上当,我也没办法。这十二天龙大阵是布达拉宫镇宫武学,十分凌厉,你们要小心。最好是固守阵脚,不要轻动。”

吕四海见十二名番僧挺着兵器,两人一组,已经在慢慢地绕圈子走动,心知阵法即将发动,乃道:“盛意十分感激,女侠放心好了,这个阵势还难不倒我们。”

才说完这句话,那些喇嘛已越走越急,口中喃喃念起了藏经,其声低沉,却另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连忙吩咐众女道:“文英跟大姊守右边,雪雪配合二姊守左边,姚家妹子守前,二位萧姑娘守后面,三姊跟我居中策应,不要管旁边的事,不要听他们的声音,兵刃不到身前一尺处不必理会,听我的口令出招反击。”

他把牛青儿留在中间,说是跟自己一起策应,其实真正能策应的只有他一人,牛青儿在九个女子中武功最弱,不让她跟敌人正面接触而已。

他这番安排倒是很合理,外围的敌人攻势已动,却无法攻进来,四面都守得很稳,而姚家姊妹与萧氏二妹都是使的长鞭与双钩等重兵器,威力可以补招式的不足。

李文英的剑法沉稳,邢玉春的刀法凌厉,配合了云飘飘的轻功身法与江雪雪的刁钻剑法守中取攻,居然还能反击,使对方无法逼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