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中轩一听,心尖亦感微颤,在场众人,本都杀气腾腾,可是这一声佛号,竟深深打在众人心坎上,是如此的平和,使人不自觉将那凶杀之气,消退干净。
接着,细亮清晰的声音又响,像深山寺院里暮夜晨钟,平和幽缓,只听声音念道:“浩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人生短暂,过眼烟云,善历恶果,必报眼前,善哉!善哉……”
声音破空传来,听在众人耳里,打在众人心上。这其中,彭中轩知道,说话除雪山神尼老前辈外,没谁能有这种功力。可是后面几句话,分明是对他说的,顿感愧疚。
彭中轩深知雪山神尼前辈离得不远,只是不愿现身,连忙朝发音方向跪地叩谢道:“彭中轩谨记神尼前辈灌顶之德。”
这会功夫,衡山二乌老大华子昂疯态全失,脸色异常平静地,将兄弟华子晏背起,绝尘而去,关外四神四兄弟,自听到佛号声音,就不自觉股栗体颤,冷汗暗流,当彭中轩跪下肘,四个也随着跪下。
因为四子神初入中原时,凭一身艺业,奸淫姿杀,无所不为,后遭雪山神尼,连番惩戒,驱逐同关,当时曾戒说,如敢再入中原,为非作歹,一旦被其遇见,绝不轻饶,这些话深深刻在四子神心坎上,扫抹不去。
如今,佛声入耳,早巳魂飞九霄云外,一见华子昂将兄弟背走,四人一打眼色,夹尾窜逃。
彭中轩见四人纵走,深晓四人绝不敢再于中原作恶,逐也不加留难,任其自去。可只是神尼前辈久久未见现身。记起先师言谈中,每每语及神尼神情异常怪病,遂自行起身察看宫、吕二人伤势。
宫、吕两人,身上虽有数处创伤,幸好未曾伤及筋骨,早被丐帮两老协助,包扎好了,最主要的还是骨痛如故,真气散失,使脱了力。
彭中轩为每人孝敬一颗“九转大环丹”,只一盏热茶工夫,二人真力恢复如常。聚谈之下,知道丐帮帮主梁化,率领余人,已朝东南方向追赶去了。
介于仇人方向已明,彭中轩朝四人别过,急急如飞燕翔空,只眨眼工夫,已出去百十丈远,彭中轩一心想追赶上双煞及辽南七霸,报却他家血海深仇,恨不得真能腾云驾雾,凌空飞行,一下就将他们截住。
是以足下纵跃如飞,他还嫌慢了,心里急得什么似的,像这样疾追猛赶,一口气跑下来几十里地,仍然声息全无。
彭中轩不由停身立足,默默沉思,方向不错,怎会得一点痕迹不见,而且自己耳目灵,如有声息,绝逃不过他的眼睛感触。
终于彭中轩深深痛责,后悔沿途没略往左右伸张搜索,不知是否已然赶过了头,沉思良久,仍感进退维谷。
此刻,日已中天,秋阳当空较夏日更烈,彭中轩虽不畏热,可是心头烦躁,依然使他浑身透汗。
蓦然的,一片乌云,从天边升起,眨眼工夫就将烈日整个吞没,半晌后,乌云越聚越密,渐渐沥沥地下起雨来。
豆大的雨点,打在彭中轩身上,使他感到无比的舒爽,精神为之一振,头脑也清醒多了。可是就在这当儿,急聚的雨声中,倏然传来声微弱的呻吟,将彭中轩惊得跳了一下。
心中暗忖:“我站这老半天了,怎的这时才听到这呻吟声。”
彭中轩边暗忖边淋着雨,朝呻吟处缓缓行去,刚走出没多远,即见一块峻峭的巨石后;露出一只男人的脚。
待绕过去看时,浑身是胆的彭中轩,也不自觉地惊骇得退了两步。因为他看到的是,是一个血肉模糊,上半身已经爬满了虫蚁的怪人。
那些虫蚁,都在急速地蠕动,似在躲避那突降的聚雨,但又舍不得那腥血美食般的,那人微微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虫蚁爬行更急。
倏地那人凶眼突睁,彭中轩始才发现,那满是鲜血,已无法辨认的脸庞上;敢情眼睛也少了一只,可就是睁眼的一刹那间,已激起彭中轩的侠肝义胆,急速地跨前两步,已到了那人身前。
彭中轩伏身时,看到那人独眼中神光全散,虫蚁爬行其上,竟然毫无感触,彭中轩心头一惊,知道已然无救,探察脉象也属多余了。那一声呻吟,敢情是吐出最后一口气,那微弱的抽搐,也许是最后的挣扎吧!
雨,依然在不断地下着,虫蚁已全部躲开了,雨水打在那人脸上,将红红的血都冲走了,可是那脸上两处刀痕,和那挖空的一个眼眶,使彭中奸始终无法辨认他原有的面貌。
倏然一丝金光闪动,彭中轩神目一瞟,瞥见一条腰带,紧握在死者的右掌中,带长六尺余,宽仅两寸,散发丝丝的金光,被雨水一打,更为明亮。彭中轩心想:“这一定是件软兵器,更可能是件宝物。”
随又想到,这人死后,仍不瞑目,可能死得有点冤,要想查知此人来龙去脉,因何致死,看情形有通过金丝条腰带去寻找了。
彭中轩思专至此,随从那人手中,将金丝腰带取下,就巨石边上挖了个坑,将死者给埋了,用掌把峻峭的巨石一方抹平,施展金刚指刻上“金丝腰带英雄之墓。”
因为彭中轩想到,日后或能遇上他什么亲人,可将此事代为告之,不至散人家无处寻找。
写毕,彭中轩握着金丝带,在雨中略一舞动,金金立即暴射,彭中轩就势往一块山石上挥去……
“啪!”“沙沙”山石变成粉末,四散飞射。
彭中轩一见,不喜反怒,死者身藏这等碎石如粉的软兵器,功力定然不弱,何以死得这惨,可见对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蓦然,彭中轩“哎呀”地叫了起来,频频暗呼“该死”不已,这不是追贼来了吗?怎么有了这好线索,竟被自己轻易地放过了。
彭中轩仔细打量现场四周,没有发现些许打斗痕迹,纵跃着在半里地察了一遍,也没发觉异状。这一刻,雨是停了,可是那些可作寻找的线索,也被这一阵骤雨,冲洗得一干二净。
彭中轩望着雨后重现的阳光,暗自悔恨不已。彭中轩使用了最愚笨的办法,以死者之地为中心,兜着圈子,慢慢往外扩张搜查。
在一片树朴的,彭中轩停下了身子,因为这声音不像搏斗兵刃相击之声,而是铁器碰在石头上的声音,这怎能不使彭中轩犯疑呢?一阵微风过处,腥臭冲鼻呕心,彭中轩心中大惊,一晃肩,纵身直入。当他时人林中一片空场中,立被场中情影惊讶得呆住了。
场中残肢狼藉,横七竖八的躺睡着十数个男女尸体,其中一个黄衣老僧,正握着一把药锄,在挖一个相当大的土坑,似乎准备将这十数个尸体都给葬在一起的。
彭中轩逐一打量着这些尸体,发现十三个男尸,都是乌金帮的装束,除了一些腰折或断手残足而死外,余均全身墨黑,七孔流黑血,像是中了剧毒暗器而死般的。
另外两名妇女,彭中轩一见即能认出,是桃花仙子四大弟子中,自称夏娘子和冬娘子两人。这两人身上毫不伤损,似被人用重手法,将内腑震碎而死。
走这么一圈下来,彭中轩已能知道,定是桃花仙子四大弟子,把马金帮所逃走的人,给追上了,双方发生恶斗,结果互有伤损,而乌金帮又开始溜了,彭中轩逐一看完后,再打量场中的黄衣老僧,见老僧不但僧衣是黄色,脸色也是腊黄的,面孔肌肉凹陷消瘦得可怜,两眼黄蒙蒙,双手皮包骨头,一点肉也没有。
可是,事情说也奇怪,彭中轩的突然来到,在四周转了一圈,黄衣老僧竟然不闻不问,就好象没看见般的,依然沉静地紧握药锄,一下下自顾自的挖着土坑。
谁想,黄衣老僧一下也没停,对彭中轩的问询,毫不理会。彭中轩以为,可能老僧年岁过多,耳朵不方便遂提高了声音,再说一遍,又行了礼,黄衣老僧就像个聋子般的,对彭中杆的问询,依然不理不睬,并连眼也没瞟过来看一下。
彭中轩不禁大奇,这位老禅师决不可能是个聋哑人,可是对自己为什么不理呢?随见老禅师费力而缓慢地挖掘着,心中大为不忍,遂道:“禅师前辈,在下还有两手笨力气,让在下来替禅师前辈代……”他本想说代劳的,可是当他瞥见老禅师轻轻的一锄下去,所挖起泥土,竟比想象中的大出好几倍,心里头不觉惊异万分。
暗忖:“就算自己将神功内力,灌注在药锄上,所挖出来的泥土,也决不可能比他更多。”这一惊异,使彭中轩想到这位黄衣老僧,定是个武林中的奇人,想到这一点彭中轩再也不敢多嘴,静静地呆在一旁。
片刻后,土坑已挖得相当大了,黄衣老僧摔下药锄,先将那些断手折足残肢,往土坑里摔去,彭中轩见旁边不远处,正有两个乌金帮众死在那,正准备替宽衣老僧出点力,将那两具尸体拖人坑去
没想到还未触到尸体,倏闻一声断喝,“你找死吗?”声啸洪钟,声未落,按着一阵急骤掌风,如猛浪,似烈涛地压过身来,彭中轩大惊闪退。
可是,当他站稳身形,凝目打量之时,看到方才自己正想拖拉的两具尸体,已然随风而没,一时竟被惊呆得说不出话为,心中疑惑想道:“敢情桃花仙子的剧毒暗器还能间接地把人杀死吗?”
再次抬头打量黄衣老僧时,见他身形快得出奇,在四下游走,每到一具尸体前,只见其大袖轻轻一扶,瞧着根本没使劲,但是,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管远近,在他一拂之下,都很自然腾起往上坑飘去。
瞬息工夫,十五具尸体,全都入了土坑,就连桃花仙子的女弟子夏娘子和冬娘子两具女人尸体,也没得到异外的优待。
紧接着,黄衣老僧再度袖袍连拂,那土坑边一堆堆泥土,往坑中落去,慢慢地土坑被堆起,成了一座小小土丘。
彭中轩眼瞧着黄衣老僧这等盖世罕见功力,暗暗心服不已,自叹相差甚远,至此彭中轩方才想到“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句话。
接着,想起晨间对关外四子神及衡山二乌华氏兄弟六人说的狂傲话,通体不禁沁出汗来。
随见黄衣老僧掩埋好后,对彭中轩连看也没看一眼,径自打起药物、锄头,飘飘然走出林去。
彭中轩沉思道:“不要错过机缘呀,像这种世外高僧,相遇真可说千载难逢,如不当面稗求教益,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彭中轩心中自语着,可是身子却没停,黄衣老僧身没走几步,彭中轩肩头微晃,已自腾身而起,一掠十余丈,想在黄衣老僧身前,来个死皮厚脸地跪地恳求!
眼看着黄衣老僧,离身只有七八丈远近,但是彭中轩落地停身,正待跪求之际,眼前哪还有黄衣老僧的影子,彭中轩不禁惊讶万分,自己明察秋察的神目。竟也没能发现黄衣老僧是怎么避开的。
彭中轩四下里探头寻找,瞥见身后七八丈外,黄衣老僧依旧施施然地在往前走着,并没突然离去的意思,不由得心中又复惊喜,双足一点,再度纵身跃去。
这时,彭中轩已施展开全力,一掠数十丈,而且眼睛死命地凝视着黄衣老僧,瞧他倒是怎么走的?
彭中轩跃起,中途凌空翻身,眼睛一直没离开黄衣老僧,但是就在彭中轩将要落地时,远远地没见黄衣老僧纵跃,奔驰,只要他轻缓地一迈腿,已快如电闪的,在自己脚下沾地时,依然保持了七八丈距离。
彭中轩摇头暗叹,这种绝世高僧、盖代奇人,千万别错过机缘呀,随着心中大大地做了个决定,别想越过他了,能追上他,得到些许训诲,得到一点迷津指示,就心满意足,终身感激不尽了。
二个一前一后,时缓时速的,始终距离了七八丈远近。直走到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始来到一座石洞前。
彭中轩打量石洞,并不像个修道之所,石洞浅浅的只有两丈来深,四壁珠网盘绕,虫以纵横,地上除了一些干草可供坐卧外,连个像样石凳都没有。
黄衣老僧对彭中轩依然未加理会,自行逐步入洞,将药锄依墙而立,盘股在于草上,闭目打坐。
彭中轩见黄衣老僧对已冷淡如故,心里头不禁踌躇万分,闪眼打量黄衣老僧,见他就这眨眼工夫,已自返魂人静,顶门白气直冒,形成一条白色玉柱,心头微感骇然,不觉也挨身进相,盘膝在干草上坐下,运气功力相抵。
“轰”的一声,在彭中轩的脑子里响了起来,彭中轩立觉真气骤散,五内澎湃翻滚,身子似乎不由自主地飘行出了洞外。
此刻的彭中轩,恍恍惚惚的,犹似随在黄衣老僧身后,悠悠荡荡地来到一处,但见朱栏太砌,绿树清溪,真是人迹不逢,飞尘罕到。
彭中轩自小生长琼因岛上,何曾见过这等似神仙般的居处。一时眼花缭乱……倏然,一声凄厉惨号从室中传出,将彭中轩惊得吓了一跳。紧接着,惨号哀叫一声接一声,不断从室中发出。越来越见惨烈,就像是一个个的人,都在承受着无经的酷刑,同时发出痛苦哀求之声般的。
彭中轩义侠肝胆,被这种声音激起了满胸气愤,倏然一晃肩,飘身停在门口,伸手推门,两扇玉石大门,应手而开。
可只是,石门一开,室中即滚出一缕缕惨惨阴风,冰心砭骨,使彭中轩不禁自觉地机灵灵打了个寒战,这是他学武至今,从没有过的事,不禁感到这阵阴风来得好怪,也好厉害。
可是,待彭中轩神目在室中打量后,又不禁暗中频频呼怪,因为室中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但那刺耳惨叫,却更为惊心,像是从壁中传出。使彭中轩惊骇得汗毛直竖,呆站在门口,没敢轻移半步。
蓦然,一声袭帛巨响。贯耳颤心,音响倏然而止,室中传出个沙哑的声音,只听他说道:“喂!这些是什么人?怎么都给上了这重的刑?”
一个嘹亮嗓答道:“这些都是在世的,作孽太过了!杀人太多啦!血腥太重啦!”
“怎会弄得如此不死不活的,受这个罪,该我可怜!”
“在这里没什么叫可怜的!……哎呀,你是哪来的孤魂野鬼,竟钻到森罗大殿来了?干脆,你也参加一份,让你尝试这种酷刑的滋味……
“喂!你们别拖我呀,我可是佛门弟子,我给你们领来了一位,你们去瞧瞧,呶,站在门口的不就是吗?他可是杀了人!”
彭中轩一听心头大骇,冷汗暗流不止,忖道: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呀!为什么该找我呢?
就这转念间,彭中轩立觉两臂一紧,连运神功抵御,手臂一挥,他不挣扎还好,越挣扎越就似加上了两道钢钳,手臂立即痛彻心肺,禁不住额汗直流,胆魂皆飞。
彭中轩脚不沾地被人拖入室中,一进室中,面前人影立现,而石室似乎突然地宽大了许多。
诚如方才听到的,室中四周,围着数不清的人影,无一不在挣扎哀号,忍受着那惊人的酷刑。
彭中轩淌着汗,颤着心,恐怕万分地一个个看过去,有的勾着舌头,悬在梁上,有的眼珠掏出,荡在脸颊上,有的双手捧着自己从胸膛里剖出来血红红的心,而那心还在一蹦蹦地跳着,血一滴滴地流着,有的……
总之,无一不是惨绝人寰、尘宇鲜见的恶毒酷刑。
倏然,一个熟悉的脸映人眼帘,彭中轩注目一看,差点惊叫出来,这不是在洞庭湖翡翠寨被自己玉龙剑腰折的天山一魔丁炳台吗?怎的也会在此受这种残酷的毒刑呢?
当他见过了天山一魔丁炳台后,随着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出现,桃花仙子门下四大弟子,一个不少全在,四人身上寸丝不挂,但每人身上都盘绕着一条巨大的毒蛇,蛇头对着她们的面孔,红信伸缩不停。
接着,乌金帮里的华山二乌老二华子晏也出现了,乌金帮一些熟悉的面孔也出现了,其中无一不是已经过世的人,彭中轩越看越心惊,越瞧越胆寒,心想,我怎么与这些死人在一起昵?难道我也死了吗?这下可真逃不了啦,这些人中就有两人是死在我的手里。
突然,一个清瘦的皓首老者的影子,出现眼前,而且慢慢地移近扩大扩大,似乎就要在彭中轩的面前,脑海到碎散时为止。
这一刻,彭中轩不能再事沉默了,因为他见到的是他恩师东海老人,也在忍受着无情的酷刑,手足四肢倒背着吊在一条横梁之上。
彭中轩猛然一声大叫,运足功力前扑,可是凭你彭中轩功力盖世,也休想动得分毫。彭中轩禁不住哀声惨叫:“师父,你……老人家……”只叫得一声已然悲从心起,痛哭出声,突然,一阵阴风过处,眼前景象全失,四面八方似有无数的厉鬼,披头散发,血肉模糊朝彭中轩立身之扑来。
此刻,彭中轩两肩受制,功力全失,在这情景之下,早已胆破魂飞,想起黄衣老僧,不由自主地高声叫道:“禅师前辈救我,禅师前辈救我!”
一阵冷风扑面,彭中轩又打了一个寒战,缓缓地睁眼,眼前幻境全失,自身依然跌坐洞中,但通体上下衣服全被冷汗浸透,方才那一幕幕的仍然紧记心头,想起黄衣老僧,连忙转身,洞中哪有黄衣老僧身形,就连倚壁而立的药锄也不见了。
闪眼洞外,天色已近五鼓,连忙行出,就在这个当儿,曙色中,划空传来吕良辕尖声叱喝,这声音来得虽远,却把彭中轩骇得跳了起来,本能地一晃肩,循声纵去,但见一缕青色有如电射雷奔般,越山而去。
只瞬息工夫,彭中轩已绕过了一座山头,叱喝声越来越近了,而且也越显得惶恐,彭中轩心头更急,足下更快,就好象御风飞行般的,早把黄衣老僧的事,与那虚梦的幻觉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眨眼工夫,彭中轩来至一林丛中,林中阴森森的全是参天古树,声音就从里面发出。
彭中轩略一打量,即纵身入林。
此刻,在林中恶斗的,除了吕良辕外,还有醉乞师徒。吕良辕惶惶尖叫,却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的醉乞师徒,因为醉乞已然身受内伤,小灵乞与小乞丐二人,接斗着乌金帝内两名高手,拼截中频遇险招,令吕良辕心惊大呼。
而吕良辕接斗的,却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因吕良辕人长得白净清丽,小伙子武功似比她高,但却从不下毒手、用毒招,只一味地缠着她,使她脱不了身。
彭中轩老远就看着情势不对,一声龙吟长啸,啸声未落,人已现,将所有在场的人都惊慑住,停止了搏斗。
“轩哥哥……”吕良辕乳燕投怀,已飞身扑了过来。
彭中轩轻舒长臂,将吕良辕接住,在怀里抱了抱,立即又推了开去,因为他已发现,与吕良辕对敌的那位年轻小伙子,追着吕良辕的身后已然跟过来了。
吕良辕一见,气得银牙直咬,因为少年刚才疯言疯语已说了一大堆,说吕良辕怎么怎么的美,说他一见她就爱上她啦!希望她答应嫁给他,说他家财万贯,藏珍数也数不清啦!
又说他家传的武艺,盖绝环宇,独霸武林,吕良辕为名也好,为利也好,他总能使她称心如意等等。
这些个话,吕良辕听了气得柳眉直竖,可是自己技艺功力均较对方差得太远,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了,如不是金莲血剑十二招,威势无匹,玉龙剑人间至宝,吕良辕恐怕早就被对方所擒了。
今见轩哥哥突然出来,惊喜之余,本想叫轩哥哥教训他一番,谁想,这里还没打去对方反而过来了,这又怎能不使吕良辕气愤万分呢,只听她对彭中轩道:
“轩哥哥,这小子坏死了,他刚才尽欺侮我,轩哥哥替我出出气,好好教训他一顿,哼,这小子……”
倏然,一声尖厉的怪啸,暴吼叫道:“好个臭贼,竟敢将我哥哥害了,谋夺了我哥哥随身宝物……你……你……你……看你逃到哪去?”
彭中轩闻听,莫名其妙,这打从哪里说起,我与你素不相识,怎的一见面就说我害了他哥,谋得了他哥哥的宝物……
彭中轩还没想完,即觉一股疾急掌风,已然迫切胸中,掌风冰寒刺骨,怪诞异常,竟然穿透了彭中轩的护体神功,逼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彭中轩脸上骇现惊容,双眼一瞪。
还算好,彭中轩事先已将吕良辕一掌推开,如若不然,吕良辕准被这无情怪诞的寒飚波及。
彭中轩这里微现惊容,对方少年惊骇得较他多出何止十倍。
书中交待,少年姓辛名士,外号俏郎,乃玉郎辛力之弟,父亲雪猱辛虎,独霸关外大小兴安岭数十余年,三年前玉郎辛力艺成,入江湖磨练,不到两年时间,已然名声远播,雪猱辛虎得消息后,心中十分欢喜。
年前,俏郎幸士于大兴安岭无意中得获一支成形血参,吞服后,内外轻功骤然突增数倍,父亲一见儿子功力已成,自己所练阴雷掌亦大有成就,随带探访大儿子辛力之去向。
入关后,先后也遇见这些武林高手,但都没能逃过辛士阴雷掌之下,不死使伤,绝无幸免。
随探得玉郎辛力已入苗疆,遂与俏郎辛士也追来了。
途中遇玉萧先生及齐纪雁、雪霜姑娘三人,俏郎辛士见雪霜姑娘长得艳丽,存心找碴,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玉萧先生文世风也非易与之辈,手中一管玉萧,招式清奥绝伦,但他依然险伤在雪猱辛虎“阴雷掌”之下,齐纪雁与雪霜姑娘双战俏郎辛士更是不敌,三人只得忍气抽身,分路而逃。
这一来,反倒把辛家父子给拆散了。文先生与雪霜姑娘,武功虽不敌俏郎辛士,轻功却并不差到那儿,俏郎辛士追着追着,一不留心,就将他二人给追丢了,万般无奈,只得回头寻找父亲,结果父亲也没找着,就一个人进入苗岭。
走了几天,刚巧碰上乌金帮帮主马云成,率领着仅存的两位坛主肇风客墨涛天、追魂剑洪子都,与四川双煞杨氏兄弟五人。
俏郎辛士初生之犊不畏虎,一见五人都是武林高手,也不问青红皂白,立即上去挑战。乌金碧帮主乌云成,哪能吃他这一套,见他年纪轻轻,更是轻视。不想一时疏忽,竟着了俏郎辛士的道儿,被“阴雷掌”所伤,浑身骤抖,久久不休,连忙跌地,打坐行功,以抵寒毒内侵。
此刻两位坛主却与俏郎辛士交上了手,而这时候四川双煞杨氏兄弟却突然地开了溜,将乌金帮帮主等三人置之不顾。
悄郎辛士见了,更是哈哈狂笑,这一声狂笑,却把路过的醉乞师徒与吕良辕给引过来了。
而吕良辕与醉乞师徒又怎么抛下了玄衣女侠呢?
原来玄衣女侠已被其师父雪山神尼,带回大雪山去了,三人见女侠一走,就连袂径奔黑湖。
只走得一天,今日清晨,就在这遇上了俏郎辛士与乌金帮两位坛主在相拼,醉乞一见旋风墨涛天与追魂划供子都,即认出是乌金帮里内三坛两位坛主,而且也惊骇乌金帮主已然受伤坐地,行动自疗伤势。
但是,那相对的独身少年,却是如此面生,三人刚刚现身,没想,少年一声呼啸,尽力连拍三掌,将旋风客墨涛天与追魂剑洪子都二人逼退,翻身朝吕良辕疾扑而来,而且嘴花花的,尽是疯言疯浯。
醉乞一见哪里容得,立即发掌将俏郎辛土阻住,俏郎辛士冷冷一笑推掌便接,醉乞掌发中途,见俏郎辛士出掌硬接,招式怪诞,已觉有异,待双掌将触未触之际,更觉寒残刺骨,大惊撤掌,已然不及,一阵微颤,立感心血冰固,已失自主能力。
还好俏郎辛士一心只在吕良辕身上,对醉乞只冷冷一笑,就挥掌伸爪朝吕良辕抓去。
吕良辕也不是好惹的,见醉乞受伤连忙伸手一掏,一道快似电闪的银芒,从怀中直穿而出,将俏郎辛士惊得“咦”声怪叫。
俏郎辛土一心以为吕良辕就是他追丢的姑娘雪霜,因这两人的年纪相仿佛,脸型差不多,尤其衣着颜色一样,都是墨绿色的,这使他看花了眼。可是待吕良辕撤出玉龙剑,一招“毒蛇寻穴,分心刺来,俏郎辛士立即知不对,所以才“咦”地叫了起来。
但事已至此,他又不愿意撒手,走了个雪霜姑娘,换来个吕良辕,实也不错,遂就展开身形,在吕良辕的银虹下进招。
俏郎辛士半年多来所遇武林高手少,均都败在他手中,就自以为了不起,心想:“她能有什么本事,如无人帮忙,顶多三招五式,还不是手到擒来。”谁料他这一轻视,差点丧命林中。
吕良辕见醉乞一掌就已受伤,心恨对方毒辣,一起手就是金莲血剑二绝招之一“天河倒泻”,削臂斩腿,刺腹点胸,准备一招就将对方制住。
俏郎辛士见对方一招数式,疾速异常,不觉大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连忙收拳曲腿,一个“懒驴打滚”,飞快地滚出丈许远去,才避过这一招,如此一来,俏郎辛士心中更觉高兴,能娶这么个武艺高强的女孩子,将来双双行走江湖,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于是,俏郎辛士更不愿用“阴雷掌”伤她,他只一味地缠着她,事实上,他除了用“阴雷掌”隔空伤她以外,他还真想不出制她之法,因为吕良辕金莲血剑十二招,精奇深奥,威势无穷,最近又连续吞服了松鹤老人数粒“九转大环片’,功力自增加不少。
然而,吕良辕要想伤他,也非易事,更加他嘴上不三不四的话,把吕良辕胸肺气炸。
一生气,功力又差了点,更难伤她,可是逃又不能逃,因为就在这时,乌金帮两位坛主与醉乞师徒交上了手,这是吕良辕最感心惊的事。
醉乞已然受伤,小灵乞近日武功虽有进展,但是手中蛇骨鞭早已遗失,没有利器,当然得打折扣。
反过来,乌金希两位坛主,旋风客墨涛三与追魂洪子都,两柄青锋长剑,倒是寒光闪闪,十分吓人。
乌金帮与丐帮可说是冤家对头,尤其是这两位坛主护法,与丐帮的长老一见就打,从不客气,但是醉乞今天可是吃的哑巴亏,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得硬挺着与迫魂剑洪子都掌剑相斗。
旋风客墨涛天虽然对丐帮也十分愤恨,但他到底是个成名人物,不愿用剑与小灵乞交手,他认为以大欺小,有损名声,遂将青锋长剑收了,空手与小灵乞对掌。
这下小灵乞可沾光不少,人小身灵,“松鹤跃飞”轻功,盖世绝响,欺前闪手,如行云流水,快比追风,旋风客墨涛天,一招一式也别想沾得到他。
旋风客墨涛天以名思意也知其轻功高人一等,快如旋风,他本想将小灵乞抓住,羞辱羞辱醉乞也就是了,不想连抓几抓,都恰恰地让小灵乞给溜避开了,而且身子的灵活,竟出乎旋风客墨涛天的意料之外。
旋风客墨涛天,越打越气,最后逼得展开浑身绝艺,将小灵乞追得团团转,频遇险招。
这情景吕良辕见了,岂不惊得尖声叱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