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的人,如果骤然看见一块黄金之后,一双眼睛都难兔会比平时睁得更大一些。
黄金是世界上最能令人目眩的事物。
但雷祥飞吃惊,并不是因为看见了黄金。
就算一块更大百倍的黄金,都不会令他为之大吃一惊。
但骆锋从袋中摸出来的事物,既是黄金,同时也是一柄体积细小的金枪。
这种金枪,枪膛只能容纳两颗子弹,射程不远,但在短距离之下发射,又有谁能幸免?
砰!
砰!
两颗子弹相继射出
雷祥飞不能相信那是事实。
但他垂下脸,就看见自己胸膛上,冒出了两滩血。
一个跄踉,雷祥飞就在这天上午十时二十二分的时候,中枪致命。
他临死的时候,还看见了另一张冰冷无情的脸。
这张脸不但冰冷,而且孕育着一种令人无法描叙的残酷笑意。
在那一刹那之间,雷祥飞终于知道了一件事。
骆锋并不像他的父亲骆定国般容易对付,而且他的野心比骆定国大得多。
他的手段也比较骆定国更厉害。
同时,雷祥飞更知道了另一件事,葛大手已背叛了雷家。
他临死时看见的那张冰冷无情的脸,就是葛大手。
骆锋枪杀雷祥飞,葛大手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骆锋已秘密地把葛大手收买过来。
在短短的一上午,雷氏父子同时完蛋。
这是一件轰动全市的大事!
十小时之后,已是当晚八点十分。
在雷公馆之内一切都已改变。
改变的不是地方,也不是这里的修饰和家具布置,而是人。
大厅依旧,人面全非。
以往经常在这里出入的人,现在都已被打死。
活活打死!
一个一个的打死!
雷老板的手下,谁若不肯归顺,谁就被杀!
现在,这个地方的主人,已不再是雷老板。
主人一死,就再也不能成为主人。
不但主人死了,连少主人也被枪杀。
对于雷家来说,这自然是一场可怕的浩劫。
在大厅的中央,有两张绣花高背的大椅。
以往,除了雷老板和雷祥飞之外,谁都不敢坐在这两张椅子之上。
三年前,曾有一个年轻的快刀手,来投靠雷老板。
他做事勤快,武功也不错,半年之内,替雷老板立过不少汗马功劳。
但有一天,他趁雷老板不在的时候,悄悄地坐在这两张绣花高背大椅上,享受享受。
他觉得这两张绣花高背大椅很不错,坐在这种椅子上,就像是躺在云堆里一样舒服写意。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就被人发现躺在一条又脏又臭的污水沟里,整张脸都已被一块大石压扁。
自此之后,谁都不敢坐在这两张大椅之上。
——皇帝的龙椅不能坐。
——雷老板的大椅也不能坐。
这是每一个人都应该紧记的。
在今天之前,的确没有人敢坐在这两张椅子上。
别人不敢。
丁冲也不敢。
但现在,情况已改变。
在这两张椅子上,左边坐着的人,就是丁冲。
而右边那一张椅子,也坐着另一个人,他就是骆家公子骆锋。
在大厅之中,除了丁冲和骆锋之外,还有阿木。
阿木坐在一张精致的皮椅上,神态肃穆。
丁冲脸上的表情,也和阿木差不多。
他们都是同一类型的人。
但同一类型的人物,也有分别的地方!
他们之间的分别,就是丁冲的野心,远比阿木强烈。
野心是一种怪物。
它可以膨胀,而且永远不断在膨胀下去。
漫无止境的野心,就像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炸药,它可以埋葬任何人。
然而,它也可以埋葬了自己。
雷氏父子一向都瞧不起丁冲,终于把他们一起毁掉。
晚饭已刚用过。
丁冲和骆锋,以主人的身份,与阿木一起用膳。
饭后,气氛沉寂下来。
阿木又像以前般,木然地坐着,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兴趣。
过了好一会,骆锋才对阿木说道:“这一次行刺雷老板能够顺利成功,你的功劳不少。”
阿木淡淡的道:“行刺老雷,一向是我的心愿,他这种禽兽不如的恶魔,活在世上,对任何人都没有益处。”
骆锋击掌大笑道:“说得好!难怪丁师兄说你是一个深藏不露,大智若愚的人物。”
阿木说道:“大智若愚四字愧不敢当。”
丁冲忽然叹了口气,道:“现时这个地方,除了詹大亨之外,又有谁能与咱们冲锋党分庭抗礼呢?你若肯加盟冲锋党,前途将会无可限量。”
“冲锋党!”阿木淡淡一笑:“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们的秘密组织,就是冲锋党。”
丁冲悠悠一笑,道:“雷老板父子一向都瞧不起别人,尤其是我。”
骆锋冷冷的接道:“他们一向都以为丁仲的儿子是个脓包,连他是我的师兄都不知道。”
阿木道:“正因为他们知道的事不多,所以才会在猝然不防之下,被你们暗杀了。”
骆锋道:“无论任何人,若与冲锋党为敌,都一定会得到一个悲惨的结局。”
阿木摇了摇头,说道:“请恕难遵尊命!”
丁冲道:“难道你认为留在双鹏帮,会更加有出息吗?”
阿木道:“我本来就是一个没出息的人,就算勉强加入冲锋党,恐怕也难有振作。”
骆锋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话可不是这样说,如果你把双鹏帮的底细都抖露出来,本公子保证你在一个月之内,就变成百万钜富。”
百万钜富!
这四个字的确很吸引人。
可惜,阿木丝毫不为所动。
“我不想做百万钜富,”他倏地站直了身子,“我只想离开这里,回到乡村做个平平凡凡的农夫。”
“农夫?”骆锋忍不住轰声大笑起来:“你会去做一个农夫?”
阿木冷冷的道:“我从前本来就是个农夫,那时候的生活,远比现在愉快。”
骆锋笑声停止,长长吐了口气,道:“好,你去做农夫,我不反对,但在你回去乡下之前,你一定要把双鹏帮的内部情况说出来。”
阿木冷笑着,道:“我不会出卖朋友,你别做梦。”
骆锋和丁冲的脸色同时沉下。
尤其是骆锋,他那张脸简直变成了白无常般骇人。
“阿木,”骆锋也站直了身子,双眼凶芒毕露,“我可以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考虑。”
阿木冷笑道:“就算你给我三年的时间考虑,我都绝不会改变主意。”
丁冲叹了口气。
骆锋目中突然露出一丝恶毒的笑意,缓缓道:“叶金刚是你的老朋友?”
阿木并不否认。
骆锋冰冷的声音又道:“据说雷祥飞的妻子,以前是叶金刚的情人?”
阿木一言不发。
骆锋忽然又笑了笑,笑得像是一条狡猾的狐狸:“霍玲珑的确是一个很动人的女孩子,她嫁了给雷祥飞这种人,实在可惜。”
阿木仍然保持沉默。
“你可知道,霍玲珑为什么要赶走叶金刚?”骆锋的声调,突然压得很低。
阿木摇头,
其实他心里知道,在江边码头,霍玲珑故意说出那些话,是因为受了雷祥飞的压迫,她不能不那样做。
因为霍针的性命,已被雷氏父子威胁着。
如果霍玲珑不顺从雷祥飞的旨意去做,他们就算未必会杀了霍针,但大吃苦头恐怕在所难免。
霍玲珑一向都是个很孝顺的女儿。
为了父亲的性命,她不能不听雷祥飞的话,把叶金刚逼走。
事实上,她已经成为了雷家的媳妇,纵使对叶金刚旧情难忘,缘份却已尽了。
骆锋忽然大笑。
“我可以放你回去,让你告诉叶金刚,霍玲珑已落在本公子的手里。”
阿木的眸子陡地一阵发光。
骆锋嘿嘿一笑,道:“不但霍玲珑在本公子手里,连她的父亲霍针,他也已成为了阶下之囚了。”
丁冲缓缓地叹着气,然后对阿木说道:“骆锋的话,句句都是实话,如果叶金刚想救回他俩父女的性命,只有一个办法。”
阿木忍不住道:“什么办法?”
丁冲道:“三日之内,把詹大亨的脑袋割下来,交换霍针父女的性命!”
阿木遣:“否则如何?”
丁冲淡淡的说道:“骆锋是个怎样的人,我很清楚,他将会先把霍针活活捏死,然后再把他的女儿先奸后杀!”
阿木突然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
骆锋冷笑一声,对阿木说道:“你现在可以走了,但是我要你在离开这里之前,你要放下一点东西。”
阿木脸色发白:“你要什么尽管说,你要我的一只手,还是两条腿?”
骆锋嘿嘿一笑。
“本公子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剜下你的一只眼睛!”
夜已深。
懒方早已卧在床上,一面喝酒,一面哼着山歌。
今天他喝的酒很劣,酸得有点像醋!
他哼唱着山歌,也同样难听,像猿啼一样。
侯猴子忍不住找了两块破碎棉布,塞着自己的耳朵!
何万桐留下来的饭馆,也就是懒方的住宅。
懒方最欣赏的正是这一点!
无论上班也好,下班也好,都不必奔波走动,这正适合懒方的胃口。
侯猴子原本有家,他平时也会回家睡觉。
但今天有点特别,他在饭馆里,陪着懒方。
其实他陪伴的并不是懒方,而是叶金刚。
叶金刚并没有离开这个城市,懒方已把他留下。
今夜,懒方睡不着觉。
侯猴子和叶金刚也睡不着觉。
侯猴子睡不着觉,是因为懒方在唱歌!
而叶金刚的耳中,根本就没有听见懒方在唱歌,他正在心事重重。
心事重重的人,当然也闭眼不下。
就在懒方的歌唱得最起劲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侯猴子立刻冲出去,低声喝道:“什么人?”
门外传来一把苍老嘶哑的声音:“胡将军!”
侯猴子的眼睛骨碌地一转,立刻去启门。
门外冒出一张既苍白又苍老的脸。
这人的身材并不怎样高大,长相也不见得如何威武,而且衣着褴褛,无论怎样看去,都不像是一个将军。
将军只不过是他的绰号,他其实是个叫化子。
所以,他的真正绰号,应该是乞丐将军。
胡将军这个城市里靠乞讨为生,已有三十年的历史。
在下层社会里,三教九流的人,多数都知道胡将军是个怎样的人物。
身为将军,当然手下有不少部属。
胡将军的手下,有参谋长,有师长、旅长、团长,也有些无名小卒。
这些人,有些是叫化子,也有些是市井流氓,但最著名的一个,却是被称为排长的醉鬼。
因为这个小排长,就是懒方。
胡将军刚走进饭馆,立刻就问侯猴子:“排长呢?”
侯猴子关上店门,把胡将军拉进去,扳起一副猴脸:“什么排长?简直胡说八道。”
胡将军一呆,立时改口说道:“是!是!请问帮主……”
懒方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我和叶帮主都在这里,老胡,发生了什么事?”
胡将军脸上的神态,顿时变得异常恭谨。
这时候懒方的声音,绝不像是一个醉汉。
他的声音平稳而有力,而且有一股不怒而威的严肃。
他从饭馆后堂走出来的时候,一双眼睛熠熠生光,步履沉实,与平时那种懒洋洋的神态,简直判若云泥。
胡将军咳了两声,恭声道:“帮主,郭木的一只眼睛,已被冲锋党的首领挖了出来!”
懒方的脸,顿时一阵发白!
郭木,就是阿木。
阿木的眼睛被人挖去,这事情太严重了。
叶金刚刚好也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他第一句就问胡将军:“是不是霍针父女落在骆锋的手里?”
一直都控制着这个城市的雷老板,已经倒台。
还有詹大亨,他也是这里咤叱风云的黑社会大亨,但现在似乎己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
詹大亨住的地方,在这个城市最高的一座小山岗上。
现在,詹大亨正独自坐在露台上,看着天上点点寒星。
风很冷。
露台上的风,更能令人有手足麻痹之感。
詹大亨是个微胖的中年人,虽然他的年纪不算老,但两鬓已然灰白。
他身上穿着最华丽的西服,整套衣裳熨得笔直,就像将要前往赴宴。
从现在看来,他并不憔悴,反而精神奕奕。
他是不是个失败者,到目前为止,谁也不能遽下定论。
他住的地方,气派虽然比不上雷公馆,但修饰之华丽,亦是罕见!
在这里,他是发号施令的主宰。
无论是谁,想见詹大亨一面,都必须要经过彻底的搜查。
如果被发现藏有武器的话,这人就会被砍断一只手。
但他却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有些人虽然不带武器,但他的手就已经是一种足以致命的武器。
叶金刚是江湖上有“钢人”之称的杀手。
他可以为任何人做事,只要对方能付得起杀人的代价。
就在凌晨两点零八分的时候,叶金刚来到了詹大亨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他不是单独前来。
他也不是经过大门而来!
他是和三个人一起从后门爬进来的。
无论怎样,叶金刚总算再次见到了詹大亨!
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詹大亨却像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他居然从露台上微笑着回到客厅,淡淡的说道:“难得四位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叶金刚冷冷一笑,道:“外面的风很冷,想不到你却如此热情。”
詹大亨悠悠笑着说道:“连劳天方这位足不出户的老板都肯亲自驾临寒舍,詹某又岂能不热情一点?”
他说着这几句话的时候,眼睛只盯在一个人的身上。
这人当然就是懒方。
在懒方后面,还有一老一少两人。
他们就是胡将军和猴子。
詹大亨自从发迹之后,从未穿过睡袍见客。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应该是穿着睡袍,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
但詹大亨并非如此。
每个人都可以看得见,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和鞋子,不但笔挺光亮,简直就和新的毫无分别。
他的头发已呈现灰白,但却梳理得十分整齐。
可以说,詹大亨仍然和平时一样,精神焕发,丝毫没有僬悴的迹像。
叶金刚忽然说出了一句令人吃惊的话:“我是来割你的脑袋的。”
无论是谁,听见这句话,恐怕都难免吓了一跳。
因为叶金刚脸上的表情,是冰冷的,也是认真的。
但詹大亨却只是微微一笑。
他的神态仍然十分安详,安详得就像坐在庭院里观看舞台上的表演。
他甚至毫不在乎的坐下,然后对叶金刚说道:“詹某人的脑袋,一向都是很值钱。”
叶金刚冷冷的道:“不错,雷老板曾出价二十万,要买杀手结束你的性命。”
詹大亨笑了笑:“可是那些杀手还未碰到我的衣角,就已经倒了下去。”
叶金刚道:“这是你值得自傲的地方,就算强如三棒煞星,他们都只能除去你手下的四狼六豹吧!”
詹大亨皱了皱眉,道:“三棒煞星能够把四狼六豹置诸死地,已很了不起了。”
语音微微一顿,又叹了口气,接道:“扑克豹是我近三年来最欣赏的一个猛将,想不到最后还是死在葛大手的棒下。”
叶金刚道:“一般人以为四狼六豹死后,你再也无所恃靠,但是后来却又出现了一个厉害的杀手,把雷老板的威风压了下去!”
詹大亨目中露出了赞赏之色,缓缓道:“这人就是叶金刚,也就是阁下。”
“不错,”叶金刚冷冷一笑,“可惜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被你的手法所蒙骗。”
“哦?”詹大亨淡淡一笑。
叶金刚冷冷说道:“四狼六豹虽然是你手下的主力骨干之一,但更主要的主力,却是另外几个神秘人。”
“神秘人?”詹大亨哈哈大笑,道,“你说话所用的字眼,已经神秘得很。”
叶金刚冷笑道:“别以为你从外国请了四个职业杀手的事,可以瞒得过任何人!”
詹大亨的脸色开始有点变了。
他突然把目光盯在懒方的脸上:“劳天方,你果然有点本事,连这种事也瞒不过你的眼睛。”
懒方悠悠一笑,道:“查出这件事的人,不是鄙人,是胡将军。”
詹大亨一呆,道:“胡将军?谁是胡将军?”
懒方伸手向后一指道:“他就是胡将军!”
詹大亨总算明白了,“乞丐将军”消息灵通,是全城市三教九流中人人都知道的事。
叶金刚忽然沉声对詹大亨道:“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何以要割下你的脑袋?”
詹大亨沉默半晌,才笑道:“以前要杀我的人,是雷老板,但现在雷氏父子已经倒台,想杀我的人,当然就只有丁冲和骆锋这两个小子。”
叶金刚脸上冰冷的神态突告和缓:“雷氏父子倒台的事只不过短短时间,你便连冲锋党的两位首领的名字都已知道得清清楚楚,果然不愧是一代大亨。”
詹大亨冷冷一笑,道:“以前这个地方,只有雷老板与詹某为敌,现在雷老板垮台,我的敌人却反而越来越多。”
叶金刚道:“冲锋党的头子是丁冲和骆锋,这两个人一个表面沉实,但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野心家。至于骆锋,更是一个极厉害的脚色。詹老兄,你要小心了。”
詹大亨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几乎震撼整个客厅:“冲锋党,冲锋党算是什么东西,虽然丁冲和骆锋已击败了雷氏父子,但詹某人却不是好惹的。”
懒方插口说道:“我知道你并不好惹,但现在咱们来到这里,是要割下你的脑袋。”
詹大亨哼一声道:“这一点,我早知道了。”
懒方淡淡一笑,道:“我实在看不出,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能保持如此轻松镇定?”
詹大亨又笑了。
他笑得很自然,也笑得有点自傲:“你们能够闯进这个客厅里,而不费吹灰之力,难道不感到奇怪?”
叶金刚道:“我并不感到奇怪,因为是你故意把咱们放进来的。”
詹大亨道:“我为什么要故意把你们放进来?”
叶金刚道:“你想看看咱们是否真的要割下你的脑袋!”
詹大亨嘿嘿一笑:“好小子,果然是一号人物。”
叶金刚道:“现在你认为我会不会杀你?”
詹大亨道:“当然不会。”
叶金刚道:“为什么?”
詹大亨站了起来,沉声说道:“因为就算你把我的脑袋割下捧回去给冲锋党,也救不了霍针父女!”
叶金刚不再说话了。
詹大亨又冷冷的说道:“我若被杀之后,丁冲和骆锋就可以集中全部的力量,去对付双鹏帮!”
叶金刚长长叹息一声。
懒方却苦笑着道:“詹大亨果然不愧是詹大亨,你看的事,比雷老板所看的准得多。”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懒方这几句话,使詹大亨又露出了自豪的微笑:“所以现在雷氏父子倒下去了,詹某仍然稳如泰山,冲锋党现在虽然威风八面,但他们威风的时候,也绝不会太长久。”
叶金刚突然走到客厅露台附近,冷冷的道:“外面的风如此寒冷,四位何必站在那里吹风?”
这两句话说完之后,露台上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詹大亨吸了口气,终于道:“你们的行动既已被叶帮主识破,倒不如出来大家交个朋友罢。”
他一开口,远比叶金刚的话有效得多。
露台外立刻就有四个高矮参差,肥瘦不一,连头发眼睛颜色都不相同的大汉走了进来。
这四个人,就是詹大亨从外国聘请回来的大杀手。
上海滩的吴师爷,是目前黑道上最大势力的钜头。
吴师爷手下最能打的打手,就是七个分别来自德意志、日本和俄罗斯的高手。
现在,詹大亨也学会了这一套。
第一个从露台上走进客厅的,是俄国力士。
他不但是个大力士,而且更是跆拳道的好手。
他的体重,大约比叶金刚重两倍,走起路来简直就像只庞大的北极熊。
在莫斯科,谁都知道耶米波夫是首都五大勇士之一,除了杜勒兹坦斯基之外,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在耶米波夫的身后,是一个金发,直鼻,瞳孔深蓝的德意志人,他的身材比耶米波夫是不逊多少,但肌肉却更结实。
在汉堡,他是个著名的拳击好手,提起了狄柏·古烈花,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古烈花的左首,是一个鹰鼻,眼眶深陷的中年藏人,他是藏族摔交名手,也是神箭勇士,他的名字是阔尔达。
而最后从露台走出来的人,身材远比其他三人瘦削,而且也矮细得多。
但叶金刚和懒方都绝不会因此而看轻他。
因为这个身材矮细的黄脸人,就是日本血刀流的第一高手贺尾忍三!
贺尾忍三东来汉土,已非朝夕之事。
八年前山东济南府天香赌坊门外,发生一场惊人的血斗。
十八个大刀队的刀手,围攻三个东洋浪人,结果交手不足半分钟,三个东洋浪人就已有两人横尸路上。
大刀队人数众多,而且也不乏刀法名家。
围观的人,都大力拍掌喝采。
同时,人人都认为余下来的一个东洋浪人,也势必踏上同伴的后尘,依然就会被大刀队的刀手劈成肉酱。
可是,战况一直持续着。
大刀队的队员,非但未能把这个唯一余下来的东洋浪人杀掉,反而就这样的被他一刀一个,连杀十六人。
这真是一件令人心悸的事。
十八个大刀队的刀手,竟然打不过一个日本浪人,这种事说出来也未免太丢中国人的脸了。
然而,事不离实。
这个东洋浪人的刀法,远比他的同伴为高。
骤眼看来,他的刀法很笨拙。
但他手里的东洋刀,却已一口气连杀十六人,这种气势,真够吓人已极。
余下来的两名大刀队队员,差点没有昏倒过去,自然不敢恋战,亡命奔逃。
自此之后,这个东洋浪人就成为了上海滩吴师爷的手下大将。
他的名字,就是贺尾忍三!
贺尾忍三在吴师爷旗下,干过不少残暴的血案,事情闹大之后,连吴师爷也无法包庇,只好割爱,把他让给詹大亨。
胡将军虽然是个叫化子,但他的消息来源,又快又准,贺尾忍三来到本市的第一天,便已被胡将军查了出来。
贺尾忍三来到之后,耶米波夫、古烈花和阔尔达亦相继来到本市,而且成为了詹大亨的头号金牌杀手。
这件事,除了胡将军之外,谁都没有查出来。
胡将军查出这件事,当然立刻就向懒方和叶金刚报告。
所以,四狼六豹虽然被三棒煞星所杀,但詹大亨仍然拥有极雄的实力,足以与雷老板周旋。
现在,雷老板已倒下。
这一股力量,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冲锋党的大敌。
詹大亨能够得到今日成就,绝非幸致。
当形势对他不利的时候,他绝不会与敌人硬撼下去。
与他一直对峙多年的雷老板,突然就被一个巨浪噬掉。
他几十年辛苦打出来的江山,已完全崩溃。
代之而起的,就是丁、骆两姓联合组成的冲锋党。
冲锋党希望借助双鹏帮的力量,去打垮詹大亨,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无论此战谁胜谁负,对冲锋党都会十分有利。
但叶金刚已看透了丁冲和骆锋的诡计,就算他真的把詹大亨杀死,冲锋党也不会遵守诺言释放霍氏父女。
丁冲和骆锋一定会再进一步,用霍氏父女来威胁叶金刚。
而且詹大亨实力雄厚,想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又谈何容易。
黑帮斗争风气,瞬息万变。
冲锋党突然崛起,并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
在雷氏父子被杀之前,早已潜伏下两条祸根。
第一条祸根是丁冲,而第二条祸根则是骆锋。
雷氏父子老谋深算,但算来算去,还算少了这两个突然对他们发难的人。
江湖路,本就是最难行的路。
雷氏父子已掉进陷阱里。
接着快要掉进陷阱里的,又将会是谁呢?
江风已静。
江边码头上,停泊着十二艘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船只。
这时候,是凌晨四点十五分,距离天亮还有两小时。
天上只有点点寒星。
码头背后的城市,像是头酣睡中的庞然巨兽,似乎整个天地都在静止的状态中。
但在码头旁一堆货箱旁边,却有几辆汽车停放着。
虽然汽车没有亮着灯光,但在微弱的星光下,仍然可以看见,车辆里面有人。
在三辆汽车后,还有一辆巨型的大卡车,车厢之中,也坐着几个黑衣大汉。
江风沉寂。
天地也沉寂。
就在最沉寂的时候,江边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汽船航行的声音。
大卡车的车厢里,立刻冒出了两个黑衣人。
这两人竟然就是冲锋党的两大首领——丁冲、骆锋!
汽船驶得很缓慢。
五分钟后,终于在码头旁边停泊下来了。
丁冲与骆锋的脸上,却充满了紧张而又兴奋的神色。
在这一艘汽船之内,正运载着一批私货。
这一批私货,原本是属于雷老板的,但现在情况已改变。
私货已不再属于雷老板,因为死人是不会干任何买卖生意的。
骆锋一直都是雷老板的合伙人。
现在,雷老板死了,他就正式成为这批私货的主宰。
只要一转手,就可以凭这批货物赚五十万。
五十万!
这一笔数字已足以令任何人为之怦然心动。
一声号令之下,货物起卸的工作立刻展开。
每一个货箱,都载满着令人为之目眩的货物,其中还包括了枪械和弹药。
走私军火,虽然危险,但也是最能赚钱。
雷老板以前就是靠走私军火发迹的。
起卸货物的过程,相当顺利。
那一辆大卡车,已被装满了价值惊人的私货。
别看丁冲平时沉默寡言,在指挥属下工作的时候,却是井井有条,毫不急乱。
正当大卡车准备驶离码头的时候,突然一阵急骤的汽车声音传了过来。
又是一辆大卡车,亮着了车灯,直向码头方向疾冲过来。
丁冲和骆锋的脸色立刻变了。
只见那一辆大卡车驶到码头前,就堵塞住装满私货大卡车的去路。
骆锋怒喝一声,道:“是詹大亨的手下!”
此言一出,气氛立刻变得倍加紧张。
只见大卡车之后,涌出了一群白衣汉子。
他们的手上,都持有极具攻击性的武器。
骆锋第一眼便认出,最先冲出来的一个大胡子,就是詹大亨麾下,号称快斧王的尤胡子。
尤胡子擅使一双精钢打造的短斧,近十年来,最少已有三十个人倒在这双短斧之下。
尤胡子杀气腾腾,第一个冲杀上来。
丁冲冷冷一笑。
他还没有开口,葛大手已经挥动球棒,与尤胡子大战在一起。
尤胡子的武功,未必比得上葛大手。
但他的一双短钢斧,杀伤力极大,两且此人凶悍的程度,犹在葛大手之上。
经过一番剧烈的厮杀之后,居然是两败俱伤之局。
葛大手的左手不见了。
而尤胡子的两边膝盖,也被葛大手一棒击个粉碎,再也站不起来。
骆锋冷冷一笑。
他的目光,已和詹大亨相碰在一起。
骆锋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好像完全不把詹大亨放在眼内。
但实际上,詹大亨这一次突如其来,声势是相当骇人的。
尤胡子倒下去之后,詹大亨立刻派人把他抬回到大卡车的车厢内。
骆锋冷冷的说道:“詹大亨,你的黄金时代已经成为过去了,这里已不再是姓雷和姓詹的天下了。”
詹大亨仍然是衣饰煌然,西服笔挺,而他脸上的神态,也是镇静安详,仿佛这不是战场,而是一个盛大的宴会。
他突然叹息一声,淡淡说道:“后浪推前浪,新人胜旧人,令尊翁骆定国是商界奇材,想不到他的儿子居然连这种生意也沾上手了。”
骆锋冷哼一声:“詹大亨,你不必用这种话来挖苦骆某,这种生意虽然风险大一些,却是赚钱的生意,否则阁下又何必眼红?”
“我会对这批货眼红?”詹大亨哈哈大笑:“骆锋,你未免太小觑詹某了。”
骆锋吸了口气,道:“今晚算是咱们倒霉,遇上了你,大家在江湖中混,都只想发财,你心里想什么不妨直说出来。”
骆锋这一番话,气势已比刚才软弱了一大半。
詹大亨得意地笑了起来:“这才像句人话,老实说,这一批私货不比寻常,里面有大量军火,就算詹某人不眼红,别人也是打些主意的。”
骆锋面色一寒:“别人?难道是双鹏帮那一群混蛋?”
黑暗中,倏地响起了一个人冷漠的笑声:“不错,是双鹏帮。”
另一个人散漫的声音同时响起:“但浑蛋的是冲锋党,不是双鹏帮!”
丁冲和骆锋的眼睛同时一亮。
黑暗中,又出现了另一群青衫汉子。
刚才说话的人,就是叶金刚和懒方!
江风虽已静止,杀气却比雾气还更浓厚千百倍。
詹大亨到了。
叶金刚、懒方、侯猴子、胡将军、鲍球也到了。
丁冲忍不住大声喝道:“还有什么人,统统都给我滚出来!”
他这一阵呼喝,在黑暗中恐怕一里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詹大亨又笑了。
他轻轻挥了挥手。
四个高矮参差,肥瘦不一,连头发眼睛颜色都截然不同的汉子,就从大卡车缓步走出来。
这四个人,当然就是耶米波夫、古烈花、阔尔达和贺尾忍三!
这四个人出现之后,丁冲和骆锋的脸色真的变了,骆锋并不怕耶米波夫、古烈花,或者是阔而达。
但是贺尾忍三的刀法,他却是见识过的。
八年前山东济南府天香赌坊门外的一战,他也是围观者之一。
当时骆锋正在济南府,与山东棋王莫贤顺在天香赌坊内,赌得天昏地暗。
当他们正赌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外面的大刀队队员,也正与三个东洋浪人杀得天昏地暗。
骆锋刚巧输得干干净净,与莫贤顺从赌坊里冒出来。
骆锋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日本血刀流的第一高手贺尾忍三。
那时候,贺尾忍三的两个同伴已经被杀。
骆锋虽然是中国人,但他居然替贺尾忍三担心,而且还希望他能够把大刀队的人杀掉。
结果,贺尾忍三并没有让骆锋失望。
大刀队十八个队员只剩下了两个,贺尾忍三趾高气昂的大胜而去。
三个月之后,贺尾忍三就成为了上海滩吴师爷的手下大将。
在这件事里面,究竟又包藏着些什么秘密?
别人不知道。
但骆锋却比谁都更清楚。
贺尾忍三能够成为吴师爷的皇牌杀手,完全是因为骆锋的大保驾。
——凭骆锋的力量绝不足以推倒雷老板。
——虽然他与丁冲成功地刺杀了雷氏父子,但如果不是吴师爷在幕后大力支持,又怎能如此顺利的就控制了全体大一局。
——葛大手加盟冲锋党,也完全是为了吴师爷!
——吴师爷从上海滩插手到这个城市,当然不是一件小事,他发誓第一个要打垮的人,就是雷老板。
——现在雷老板已败亡,冲锋党最大的敌人,就是詹大亨!
冲锋党的敌人,也就是吴师爷的敌人。
因为冲锋党的幕后老板,就是吴师爷!
贺尾忍三是吴师爷的手下大将。
吴师爷为什么会让这个日本人成为詹大亨的打手?
这一点,太简单了。
贺尾忍三并不是来胁助詹大亨,而是来行刺詹大亨!
吴师爷已经对贺尾忍三下了一道命令,在最适当的时候,先杀詹大亨,再杀丁冲!
先杀詹大亨!
再杀丁冲!
丁冲虽然是骆锋的师兄,但吴师爷认为这个人并不可靠。
吴师爷认为不可靠的人,又岂能让他在冲锋党内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现在,已是最紧张的时候。
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战,即将会决定詹大亨的生死存亡。
但吴师爷却漏算了一点。
他没有把双鹏帮的战斗力计算在内。
这是一个疏忽。
冲锋党里,当然不乏武功高强,而又好勇擅战的第一流打手。
闪电椎邬狗,五行拳王谭术,锁喉双刀邓树,霹雳双煞皇甫兄弟,这几个人都是上海滩名气极响亮的黑道高手。
骆锋一声号令,大火并就立刻展开。
耶米波夫是个力大无穷的力士,他一出手就已经把五行拳王谭术的腰箍断。
这个俄国人的膂力,的确吓人。
当谭术气绝致命的时候,耶米波夫也突然一声惨叫。
锁喉双刀邓树一向以阴损狠毒著称,耶米波夫死箍,谭术不放,邓树也不客气,无声无息地就用两柄尖刀,把耶米波夫的后颈戳穿了两个大洞。
这两刀戳得快,也刺得狠。
耶米波夫惨吼一声,转身就向邓树扑去。
但他还没有抓着邓树,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砰然倒地!
叶金刚面对着丁冲。
丁冲掩饰得很好,雷老板一直都没有看出,这人的武功竟然是如此了得。
如果叶金刚的武功稍差,他至少已被丁冲刺了好几剑。
丁冲用的是剑。
剑锋很利,银光闪闪,
叶金刚的刀,速度居然比不上丁冲的剑。
一连串锐利的攻势,把叶金刚几乎逼进大江里。
叶金刚手里的钢刀,突然招式一变。
不是变得更快,而是变得更慢。
但叶金刚的腿,却像旋风扫落叶般飞踢起来。
好快的腿!
唰唰!
慢刀配合着快腿,竟然产生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巨大威力。
丁冲这一阵子,反而被逼得有点慌乱了。
但他仍然能沉着应战,叶金刚一时之间,亦未能把他击败。
天色仍然异常黑暗。
在这个黑暗的黎明前夕,刀光、白光交织成一幅凄厉的景象。
码头上杀得血肉横飞。
大卡车上,已变成了血肉擂台。
詹大亨站在最安全的一角,不断指挥着手下。
这种场面,使人想起了狗。
在深夜里,流浪街头的狗,岂非也像这群好勇斗狠的人一样,经常“大打出手”吗?
狗打架用的是口。
人打架用的却是手。
狗有尖锐锋利的犬牙。
而人的手呢?
那是比犬牙更锋利,更致命的杀人武器。
刀、剑、椎、棒,还有手枪!
手枪!
虽然天色黑暗无比,但每一个人都看见一柄金色的手枪。
砰!
砰!
胡将军倒了下去。
还有那个金发蓝眼睛的德意志人古烈花,也倒了下去!
金黄色的手枪在骆锋的手里。
枪嘴上还在冒出乳白的烟雾。
詹大亨的眼睛红了。
胡将军倒下去他不在乎,但古烈花却是他花了两万块聘请回来的特级打手。
这时候,贺尾忍三正和一个矮子缠斗着。
詹大亨倒也识货,他一眼就看出,骆锋手里的金枪,枪膛里只能够容纳两颗子弹。
他立刻向贺尾忍三下令:“杀骆锋!他的手枪已无枪弹!”
贺尾忍三立刻应了一声。
接着,刀光一闪,那个矮个子的人头应声落地。
直到这个时候,詹大亨才蓦然惊觉,那个矮个子是他自己的一个手下。
詹大亨呆了,他终于发觉到不妙。
可是贺尾忍三已瞪着一双魔鬼般的眼睛,双手高高举起染满了鲜血的东洋刀直向詹大亨迎头劈下,
詹大亨立刻就变成了无头大亨。
他的脑袋,应声落下。
贺尾忍三残酷地咯咯大笑,然后再加一脚,把詹大亨的脑袋踢进大江里!
“卟嗵!”
詹大亨的脑袋不见了。
这个城市的黑帮头子,又少了一个……
直到现在,骆锋终于才发觉,这柄金枪虽然很好看,也能在短距离之下杀人,但容纳枪弹的数目,却实在是太少了。
懒方就在他准备再装上子弹的时候,笑眯眯的走过来。
骆锋凛然一惊。
枪弹还未装上,懒方的拳头已到。
那是懒方的左拳。
骆锋急闪。
但懒方的右手又到,而且走势远比左拳急速。
懒方的右手,并不是空着的。
在他的右手里,有一瓶白兰地酒。
酒已喝了一半。
懒方的身上,也满是酒气。
骆锋正想惊呼。
但他连惊呼都还未发出,酒瓶就已经重重的砸在他的脸上。
酒瓶没有破。
但是骆锋的脸却已扭曲,完全变了形状。
这时候,侯猴子如飞杀上,补刺了一刀。
“他妈了巴子,还回胡将军的命来吧!”
这一刀,骆锋避无可避。
直到他下葬的时候,仍然有人在争论,他究竟是被酒瓶砸死,还是被刀刺死的……
黎明终于降临到人间。
江边码头上,热闹到了极点。
何谓热闹到了极点?
理由很简单。
——死尸多。
——看死尸的人更多。
在这一场惨烈的火拼里,詹大亨连脑袋都被无情的江水冲走。
丁冲连做梦也想不到,贺尾忍三在杀了詹大亨之后,居然连他的脑袋亦照砍可也。
所以,丁冲和骆锋都同告阵亡。
耶米波夫、古烈花、阔尔达和贺尾忍三这四大杀手,只有阔尔达能幸存性命,夹着尾巴匆匆逃到西藏,再也不敢踏足中原。
至于贺尾忍三,他是四大杀手里武功最高的一位。
日本血刀流的刀法,贺尾忍三并没有白练。
然而,强中自有强中手。
他一向都以为自己的刀法,可以横扫中国。
但在黎明最后一刻间,他终于碰上了劲敌。
经过长达十八分钟的惨烈冲斗,贺尾忍三总算见识过中国刀法的厉害。
他败得心服口服。
杀败贺尾忍三的人,就是钢人——叶金刚!
北风又在猛烈地吹啸。
大江之中,巨浪滔滔翻腾,看来就像是有无数愤怒的野兽,正在不断地张牙舞爪。
在江边码头上,懒方不断地在挥手。
一艘巨大的汽船,缓缓地离开这个城市。
甲板上,叶金刚也在挥手。
他向懒方告别。
也向这个城市告别。
离别是惆怅的。
但在这惆怅的气氛里,叶金刚却又同时得到了阵阵温暖的甜蜜。
玲珑!
梦里的玲珑,他一直都痴恋着的玲珑,现在已回到他的怀里。
霍针经过这一场劫难之后,整个人变了。
他不再反对女儿与叶金刚在一起。
(全文完,感谢血河九灵OCR并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