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猫是一个人的外号,一个比月里嫦娥还美上一百倍的一个这样美的少女,被安上“小野猫”这样不雅的外号,真是一件非常耐人寻味的事。
最近半个月以来,岳阳楼的茶座生意,像是发了疯,出奇地好,天天满座。
尽管岳阳楼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全楼最好位置的一副座头,总是虚位以待的空置在那里——那里就是小野猫最爱坐的座头。
小野猫一连在岳阳楼出现了十五天,给岳阳楼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能得一睹小野猫芳容玉貌,死亦无憾。”凭这句话,就足以肯定小野猫今天的人望。
岳阳楼的茶座早已客满了,小野猫仍未见出现,莫非她今日不再来了。
期盼中带着一分焦虑,使岳阳楼的人声更是嘈杂了。
突然,有人首先停止了谈话,转头向楼梯口望去,接着大家都静了下去,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齐射向楼梯口。
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来人现身之后,却教人有点失望,因为那只是一个身穿锦袍的青年公子。
大家轻叹一声,楼上又恢复了乱哄哄的嘈杂之声。
那青年公子不止一个人,身后还带了二个侍从,他大摇大摆地走到那副空座头前,就要坐了下去……
这时,忽然有人大叫一声,道:“你不能坐这座位!”
那青年公子一回头,那二个侍从之人已奔上了那发话惊叫之人。
其中一位侍从怒目相加,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可知我家公子是什么人?”
那人显然只是情急,一时脱口叫出声来,其实本身并没有什么分量,当然被喝得脸色都变了,手足无措地打着哆嗦,道:“我……我……”
“那座位谁都不准坐!”管你公子是谁,就有不信邪的人挺身而出。
那是一个粗眉大眼的汉子,腰中挎了一口大刀,手就按在刀把上,一言不合,就可出手杀人。
那侍从哈哈大笑道:“朋友,就凭你这把刀……”
“是的,那座位谁也不准坐。”另外又站出一个人说话了。
“不准坐就不准坐!”说话的人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
那侍从一股子厉气,可也挡不住难犯的众怒,下半声冷嘲之声,就小得连他自己也听不清了。
真不知,他如何自己收篷下台?
常言有道:“吉人天相。”想不到这种恶奴也有天相。
忽然,又有人叫了一声,道:“来了,真的来了。”
大家眼睛一亮,一个身穿全白的姑娘,怀中抱着一只小白猫,俏生生的出现在梯口了。
她身后也跟了二个人,一个身穿玄色衣裳的老太婆和一个身穿水绿色衣裳的少女。
全楼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什么火药气都消散得无形无踪了。
白衣姑娘微微一笑,那一笑就像是百花盛开,笑得大家心头上一阵温暖,有着无比的慰贴。
白衣姑娘移步向那座位上走去,出奇的是那锦衣公子不可一世的傲态,也全皆收了起来,同时,还有点手足无措地欠身道:“姑娘,请坐。”
白衣姑娘向他又是微微一笑,那锦衣公子面孔一阵涨红,退了开去。
这时,店小二可也另外替他安排了一张桌子,请那公子坐了下去。
店小二这一招,没看走眼,那锦衣公子,一摆手示意,侍从之一的汉子,伸手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抛给那店小二:“这是公子的赏赐。”
这可是喝茶啊!一赏就是十两银子,教人看了真有点目瞪口呆,喘不过气来。
只是那白衣姑娘眼睛里就没见到那银子,脸上没有一点异样的表情。
这当然叫那锦衣公子有点失望,那银子算是白丢到水里去了。
那锦衣公子一招手,把店小二叫了过去,递给他一个小瓷瓶,轻轻吩咐了几句,小二连连应声而去。
不久之后,只见小二用托盘托着四杯香茗出来,先送白衣姑娘三个人,每人一杯,然后,送那锦衣公子,但,只有锦衣公子有一杯,其他两位侍从,就没有那种香茗了。
白衣姑娘倒是领了那锦衣公子的情,揭开杯盖,全楼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回答了那锦衣公子一个点头微笑。
那锦衣公子大喜过望,起座欠身道:“在下这雀舌香茗乃是采自武夷绝峰,再经特殊处理,堪称天下极品,有皇后娘赐评。”
白衣姑娘轻轻啜了一口香茗,微微一笑,道:“好!好!好!小妹多谢了。”
那锦衣公子一听白衣姑娘赞他的茶好,而且还客气地自称起小妹来,这分面子可就大了。
你看,全楼的茶客何止一二百人,别人连话都搭不上,她不但和自己说话了,还这样客气得教人听了飘飘若仙。
锦衣公子笑得嘴巴咧到了脸上,三脚并作二步,抢到白衣姑娘桌前,一揖到地,道:“小生姓顾,草字金辉,有请姑娘见示上姓芳名,小生不胜荣幸之至。”
白衣姑娘大大方方地一笑道:“人家都叫小妹小野猫,不雅之至,见笑大方了。”确实有点不雅,愧她说得出口。
顾金辉张目一瞪,笑容僵在脸上,愕愕地道:“这……这……”
白衣姑娘又是一笑道:“顾兄,人家确是这样称呼小妹。”
顾金辉讷讷地道:“这是无聊之人对姑娘的冒渎,小生不敢无礼……”
姑娘旁边的少女也一笑,接话道:“公子可知随便问一个千金小姐的姓名,也是失礼之事……”
白衣姑娘用眼色止住那少女的话,轻声道:“小妹姓林。”
林姑娘虽然只说了一个姓,而没有把芳名说出来,顾金辉已是高兴得不得了,连连长揖道:“小生辱承林姑娘折节下交,荣幸已极,感激之至……”
林姑娘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今日有缘在此与各位相遇,在座各位也都是小妹的好朋友,顾兄不必如此耿耿在心。”
这话叫在座的人,谁听了都舒服,谁都有一种欣然自喜之色,当时,便有人大叫一声道:“姑娘如此看得起我们大家,我们大家也决不把姑娘当作外人。从今天起,姑娘就是我们岳阳地面上的客人,在下保证绝不会有人冒犯姑娘一丝一毫。”
林姑娘向那说话的人遥遥一欠身,盈盈笑道:“小妹在此谢过贵宝地的降情高谊了。”
接着,全茶楼都轰动起来了。显然,大家都对林姑娘产生了一种知遇之情,而把林姑娘当成了好朋友。
只有那顾金辉心里可不是味道,敢情林姑娘并没有对他特别看重,心里哪能舒服得了,凭自己的家世财富和不俗的仪表,怎么说,在林姑娘心目中,都应该有大大的分量才是。
顾金辉心中越想越是气恼,气恼之下也就现出了公子爷的高傲本性,在大家欢乐声中,发出一阵冷笑道:“林姑娘,你大概还没有听懂小生的话。”
林姑娘似乎不会生气,顾金辉这般态度,这等语气,都没有激起她的反感,还是那么笑笑地道:“顾兄的意思是……”
顾金辉既然已经拉下了脸,索性大着胆子,老着面皮道道:“小生的意思是说,小生要成为你林姑娘知心密友,入幕之宾。”
这种话也真愧他说得出口。
林姑娘微现张惶之色,但脸上还是保持着那分微笑,说道:“小妹没有这样说呀!”
顾金辉点头道:“是的!姑娘没有这样说,这是小生的主意,小生现在就向姑娘正式提出,请姑娘当面接受小生的这份诚意。”
林姑娘错愕地道:“顾兄你……”
同时,林姑娘身旁的那少女娇叱一声道:“你这人也太不知自量了。”
林姑娘马上止住她的无礼,轻喝道:“灵儿,待人不得如此无礼,人家要和我们交朋友,是看得起我们。”
那少女原来叫灵儿,看来她的身份是林姑娘的贴身丫环了。
灵儿秀眉儿一挑道:“姑娘,你也太好说话了。你看,他……”
顾金辉这时已是得寸进尺,身子一转,就在林姑娘对面椅子上坐了下去,打了一个哈哈道:“姑娘,你实在是个可人儿,小生是交上你了。”
林姑娘微微一笑道:“顾兄,您的意思小妹完全明白了,不知顾兄可容小妹说二句话?”
顾金辉忙说道:“你要说的话,小生都知道,小生就替你说了吧!你是不是想知道小生的家世,小生世代为官,家财万贯,奴婢成群,至于本公子,更是文武全才,与姑娘的……”
林姑娘耐心听他胡吹了半天,却没让他再拉到自己身上来,微微含笑截口道:“顾兄,在小妹心目中,有家世有钱财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没有家世没有钱财也没有什么不好,小妹主要的是言谈得来,相处得好……”
顾金辉不等她把话说完,又是犬笑一声,抢话道:“这更简单了,说谈话,天文地理,小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说与人相处,小生更是有名的好好先生,人人都相处得来。”
林姑娘双眉微微一皱道:“但不明公子与小妹这金眼玉狸相处得来否?”
称呼上加了一分客气,由顾兄变成了公子,顾金辉要是留心一点,就该听出林姑娘的容忍度,将要达到饱和点了,可是顾金辉却一点警觉之心都没有,故意表示友善地伸手向金眼玉狸头上摸去,道:“这是金眼玉狸呀,小生还以为是一只小白猫哩!”
他手方伸到金睛玉狸头上,连金睛玉狸的皮毛都没摸到,只见那温顺的玉狸,“哇!”的一声,抬头一咬,就咬在顾金辉虎口之上。
顾金辉大惊之下一缩手,那金睛玉狸却没有放口,被顾金辉把金睛玉狸从林姑娘怀中带了出来。
顾金辉左手一掌,便向金睛玉狸头上劈去,掌力落在玉狸头上,金睛玉狸却是皮毛无伤,身子一躬,松口放开顾金辉右手,而跳到顾金辉肩头上,两只前脚一搭便扣在顾金辉“肩井穴”,接着头—扭,张口又咬住了顾金辉咽喉。
这时,林姑娘说话了:“雪儿,不得无礼,伤了顾公子。”
金睛玉狸真正听话得很,立时放了顾金辉.纵身回到林姑娘怀中,温顺得像没有发过脾气似的。
顾金辉虎口被咬得生痛,人也被弄得狼狈不堪,这还在其次,最最令人受不了的,就是丢不起这个大人,当下脸色一变,发出一阵冷笑道:“好一个臭丫头,你敢戏弄本公子,饶你们不得,朱标、马武,替本公子把他们三人拿下,带回去严办。”
朱标马武就是他带来的二个随从,他们二个人都是彪形大汉,一声应诺,刀光一闪,便奔向了林姑娘。
这时,刚才那向林姑娘表示好感的汉子,也是大叫一声:“谁敢动林姑娘一根毫毛,他就别想走出岳阳楼一步。”一个虎扑,跳了过来,挡在林姑娘面前。
同时,全楼一阵大乱:“打!打!打!谁要敢动林姑娘一根毫毛,我们就打死他。”
朱标马武纵然是一脸凶相,在众怒难犯的情形之下,也不免胆怯起来,手中出鞘的单刀,竟是再也举起来。
顾金辉急得只在一旁顿脚道:“你们动手呀!”
这时,林姑娘笑容一收,向着顾金辉正色道:“顾公子,人贵自知,别说众怒难犯,就是小妹也不是任人调戏之人,狸猫示警,只是给你一个小惩,你要是识趣的话,最好现在就乖乖的离去,否则,小妹小野猫的脾气一发,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人就是这样,不到黄河心不死,顾金辉那愿就此乖乖的离去,他不但不愿就此乖乖的离去,反而双目一瞪,大喝一声,道:“你们难道敢杀官造反不成。”
杀官造反,可是灭族的大罪,这个罪名谁也担当不起,激动的群情,不由尽皆一震,渐渐平息了下来,有那怕事的人,就开始偷偷向楼外溜去。
林姑娘转向那挡住朱标马武二人的汉子,道:“兄台,你是本地人吧?”
那人回答道:“不错,在下正是本地人。”
林姑娘指着顾金辉道:“这位顾公子就是两湖总督胡公的内侄,常言有道,民不与官斗,兄台的盛情,小妹心领,请你退过一旁去吧。”
那汉子道:“可是姑娘你……”
林姑娘一笑道:“我不会有事的,他真要不知进退,倒霉的是他。”
顾金辉怒视着林姑娘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对奉公子如此清楚?”
林姑娘道:“本姑娘是什么人,你回去问你姑妈,你就知道,你现在去吧。”
顾金辉心中有点顾忌了,但又不甘就此丢人现眼而去,冷笑一声,道:“你要是骗人呢?”
林姑娘道:“本姑娘暂时还不会离开岳阳地面,你还怕找不到本姑娘么?”
顾金辉想了一想,顿脚道:“我们走!”带着朱标马武旋风般下了岳阳楼。
林姑娘望着远去的顾金辉,摇头一叹,道:“我们也回去吧。”
林姑娘带着丫头灵儿和老太婆白姥姥离开了岳阳楼。
玉人一去,岳阳楼的茶客顿时散去了十之七八,留下来的,不过是五张桌子而已。
这五张桌子上的人,有一张桌子是三个和尚,一张桌子是两个身穿紧身衣服的劲装汉子,一张桌子是一个老太婆带着二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一张桌子是三个半百老人,另外一张桌子是一个老学究和一个少年书生。
店小二的眼睛最亮不过,一看这五张桌子上的客人没有一个是本地人。
岳阳是水陆来往的通都大邑,外地客人多的是,这也没有什么打眼的,不过这五桌客人都有些怪怪的,倒叫店小二心中动了一动。
他也只是心中动了一动,并没有真的把他们放在心上,但他却生意上动了脑筋,笑哈哈地吆喝一声,道:“各位贵客,大约腹中已经饥饿了吧,小号另外备得各式面点菜饭,可供各位贵宾选用,小的在此侍候各位,但请吩咐。”
这一招呼真合了客人们的需要,当下五桌人都要了自己所需的食物。
其中有一桌客人和其他四桌客人显得出奇的不一样,他们只是要了二碗阳春汤面。
“穷酸吃阳春面,倒也恰如其分。”发出这种吃吃笑声的就是那老太婆身旁二个半大不小的女孩之一。
怪不得她们笑人家穷酸,她们三个人,所要的菜肴足足摆满了一张桌子。
老太婆怪不好意思的轻声叱喝了那女孩子道:“小青,不可如此说话,开罪于人。”
那年轻书生确然有点生气,剑眉轻轻一扬,两道眼神一闪,正要望了过去,却被那老学究止住道:“童子无知,不可放在心上。”
少年书生剑眉一舒,含笑道:“小弟这脾气,不知什么时候改得了。”
少年书生三口二口把一碗面吃光了,轻笑一声,说道:“耳不听为静,我们走吧。”
老学究也忽忽的把面吃完,从衣袋中掏出一把铜钱,数了十六个放在桌上,便和那少年书生向楼下走去。
那少女忍不住又嗤笑一声,道:“小气鬼。”
少年书生一低头,人就到了楼梯口,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道:“你不是不老童生冯老哥么?”
不老童生冯蔚文正是那老学究,那少年书生就是霹雳秀才沈元良,人家虽然不是叫他,他也只有停下身来。
叫住不老童生冯蔚文的人,便是那三位半百老人之一,这时,不老童生冯蔚文已向他们三人走去,推着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向他们三人打量着。
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小弟谷云飞,我们快二十年不见了,冯兄可是认不出小弟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轻叹一声道:“大家都老了。”
谷云飞笑道:“只有冯兄的玳瑁框眼镜,最容易识别,所以兄弟一眼就认出冯兄你了。”
“这位是……”迎着走过来的霹雳秀才沈元良,谷云飞忙又向沈元良打招呼。
不老童生冯蔚文替霹雳秀才沈元良介绍道:“他是兄弟忘年之交霹雳秀才沈元良。”
霹雳秀才沈元良人不打眼,江湖上的名气却是大得很,听得谷云飞震了一震,道:“您就是沈大侠,恕老朽眼拙,失敬,失敬。”
接着,谷云飞又马上替他们介绍了另外二位老者,他们一位是排教长老史文通,一位是洞庭钓叟单侗。
说起来,大家都是江湖响当当的人物,过去虽未谋面,一经通名,便再无陌生之感。
谷云飞便要请不老童生冯蔚文与沈元良入座共饮几杯,不老童生冯蔚文借口另有要事,谢了他们的美意,正要转身下楼之际,只见那三个和尚口宣佛号,一声“阿弥陀佛”,一字排开挡住了楼梯口。
不老童生冯蔚文苍眉一扬,道:“三位大师,为何挡住我们去路?”
霹雳秀才沈元良一笑道:“老哥哥与人无争,只怕他们是找小弟来的。”
三位和尚其中之一,合什道:“施主明察,小僧等正是为施主而来。”
霹雳秀才沈元良说道:“三位大师可是……”
一个和尚道:“小僧少林智宏,这二位师弟,一位叫智开,一位叫智道。”
霹雳秀才沈元良皱了一皱眉头道:“原来三位大师就是少林伏虎三僧,小生久仰失敬。不知三位大师有何见教?”
智开大师道:“此地不是谈话之地,施主请!”
霹雳秀才沈元良点头道:“好,小生奉陪。”
不老童生冯蔚文忙说道:“老夫一同去。”
智宏大师目光一扫楼中其他的人道:“其他各位请恕小僧却驾了。”
少林寺在武林中重若泰山北斗,如果不想和少林寺结怨,就不要管少林寺的闲事,智宏大师把话说在前面,算是已经尽了江湖礼数。
谷云飞想了一想,还是站起身道:“老夫丐帮谷云飞……”
一言未了,智宏大师已是接话道:“丐帮谷长老英名远播,
小僧久仰之至,惟今日之事与贵帮无关,想谷长老当亦知敝寺处事之道,尚请谷长老见谅。”
少林寺乃是名门正派,处事之道,自有其准则,如果坚持要去,说严重一点,就是对少林寺不相信,也就是对少林寺存心侮辱。
谷云飞身为丐帮长老当然识得轻重,只有向不老童生冯蔚文一抱拳道:“冯兄,请恕小弟不便相从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微微一笑道:“少林高僧都是讲理之人,些许误会,当不难分辨明白,谷兄静候佳音可也。”
彼此抱拳而别。
不老童生与霹雳秀才随着三位少林大师出了岳阳城,直向城外开元寺奔去。
不老童生冯蔚文虽然相信霹雳秀才不是为非作恶之人,但由于脾气急燥,难免无意之中犯下大错,因此一路上心情甚是沉重,但见霹雳秀才沈元良,心不在焉,从容不迫的态度,不由暗暗摇头不已。
当到得开元寺,直入寺内静室.只见静室之内坐着二个老和尚。
这二个老和尚不老童生冯蔚文都认识,一位就是开元寺的方丈悟玄大师,另一位居然是少林寺的达摩院首座广元大师。
少林伏虎三僧把他们领入静室之后,便退出室外而去。
这时,霹雳秀才沈元良面色一整,向达摩院首座广元大师躬身行了一礼道:“元良见过师兄。”
不老童生冯蔚文听得一怔,暗自忖道:“想不到沈老弟竟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老夫却是毫不知情。”
广元大师似是看穿了不老童生冯蔚文的心事,微微一笑,道:“元良师弟身为敝派俗家弟子之事,不但外人不知,就本寺同门亦鲜有人知,冯施主算是有缘之人,尚望冯施主对敝师弟多多襄助。”
不老童生冯蔚文心情一紧,立时感觉到有一副千斤重担加到了自己肩头上。
少林寺这般措施,一定是有某种关系重大的事情将要进行,而自己之被少林寺看重,这副担子当然轻松不了,心念及之,不老童生冯蔚文不觉有点紧张起来。
霹雳秀才沈元良微微一笑道:“老哥哥,你不怪小弟把你拉下水来吧?”
不老童生冯蔚文哈哈一笑道:“兄弟你这是什么话,你我忘年论交,情同手足,老哥哥岂能置身事外,只是,小兄做梦也没想到你是少林寺中人,因此觉得有点意外吧了。”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从武功路数上也看不出丝毫少林痕迹?”
不老童生冯蔚文点点头道:“正是此意。”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少林武技号称七十二艺,其实少林武学包罗之广,又何止七十二艺,就本门历代以来最杰出的祖师,劳毕生之力,亦难尽窥其堂奥,兄弟所学不过是其中一枝细流而已,外人自是难以揣测真情。”
不老童生冯蔚文眨动了一下眼皮道:“有什么极大的因原,使你如此隐密身份呢?”
广元大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道:“有劳施主大驾前来,便是对施主有所明告。”
不老童生冯蔚文暗中苦笑一声,忖道:“敢情,真正的主客还是我。”不由微带激动之声道:“在下洗耳恭昕。”
这一定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尽管不老童生冯蔚文在江湖上称得上是顶儿尖儿的人物,同时也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见识,仍不免有点心跳起来。
广元大师没有自己说,却向霹雳秀才沈元良点了点头道:“小师弟,你向冯施主说了吧。”
霹雳秀才沈元良欠身回答道:“小弟领谕。”
广元大师是少林掌门人广德大师的师弟,霹雳秀才沈元良小小年纪,在少林寺中竟有这样高的身份,不老童生冯蔚文虽然不是趋炎附势的人,也不免另眼相看,点头一笑道:“兄弟,你就长话短说好了,反正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仔细讨论。”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三十多年前,少林寺遗失了二本武功秘籍,经暗中秘查了二十多年,终于查出了那秘籍的下落,可是少林寺没有办法出面讨回,因为那秘籍的来处,只有少林寺心里自己有数,说出去是没有人相信那二本秘籍是出自少林寺的,因为那二本秘籍既不属于佛门武功,甚至也不属于中原武功,乃是源自西域,经少林一位奇才高僧,配合中原武学传统,别走蹊径,所融合的二种奇门武功。
少林寺对那二本武功秘籍既不能明要,又不能强取豪夺,真是伤透了脑筋。
后来,前少林掌门人发现了沈元良是一位练武的奇才,心中一动,秘密收了这位俗家弟子,传了一身不为一般人所知的少林武学,责成他以收回那二本武功秘籍为己任。
目前,霹雳秀才沈元良的任务,就是如何收回那二本武功秘籍。
这当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要是容易的话,也不会一蹉跎就是十几二十年。
霹雳秀才沈元良把前情说明之后,广元大师轻叹一声,道:“本来一二本武功秘籍,流落在江湖上,就是不收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这两本武功秘籍,情形特殊,如不收回来,却是本寺的罪过,江湖上的祸害,所以,非完成这段公案不可。”
至于,为什么是少林寺的罪过,江湖上的祸害,广元大师一带而过,没有详细说明,不老童生冯蔚文也不急着这时追问,好在有沈元良在一起,以后有的是时间查问。
不老童生冯蔚文只是静静地听着,也没有插嘴。
最后,广元大师话题一转,道:“沈师弟虽为敝寺弟子,并肩负重任,由于他不是佛门中人,因此,也不受本寺佛门中规律的约束,一切都可便宜行事,不过相反的,师弟的行为如果有什么错误,敝寺也不会袒护他,一切悉听江湖公断,同时,本寺也不会承认他与本寺的关系。”
不老童生冯蔚文心念电闪,暗自忖道:“这倒好,什么都给你们打尽了。”心中有了这种不以为然的想法,难免脸上也流露了些出来。
广元大师看在眼里,只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也不说破和作进一步的解释,接着,又道:“因此,贫僧代表敝寺掌门师兄,重托施主,请施主对敝师弟时加匡正,为恳是幸。”
不管将来的发展情形如何,江湖人物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广元大师这番话,固然表示了少林寺对不老童生冯蔚文的推重和诚挚的心意,但也给了不老童生冯蔚文一种无上光荣的感觉。
要知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声望之高,可说盖绝群雄,也可以说任何事情,从来没有求人相助过,别人就是有意想帮他们少林的忙,也没有帮忙的机会。
如今,广元大师居然以少林掌门人代表的身份,说出这番话来,对不老童生冯蔚文来说不仅是无上的光荣,更重要的是肯定了他在武林中的人格,这种人格上的肯定,正是不老童生冯蔚文终生追求的目标,能不使不老童生冯蔚文大为高兴和欣慰吗?
否则,当今武林之中武功文才高过他不老童生冯蔚文的人有的是,清风亮节的人,也有的是,少林寺为什么不找他们,而独找上自己,单凭这一点,就够自己自豪而相知于心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欣然而起,点头道:“在下不才,辱承贵掌门人青眼有加,为在下毕生之殊荣,在下谨领法旨,以谢知遇。”
广元大师合什一礼道:“多谢施主高义。”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三响云板之声,开元寺方丈悟玄大师道:“冯施主,替你们,打接应的人,已离敝寺不远了。”
少林广元大师道:“施主请,恕老衲不送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与沈元良离开方丈室,出了开元寺,人刚走出寺门,只见丐帮长老谷云飞和排教长老史文通洞庭钓叟单侗另外加上三个花子,一路飞奔而来。
丐帮长老谷云飞高义过人,在岳阳楼虽然没有和少林伏虎三僧发生冲突,由于伏虎三僧的态度不大友善,使谷云飞还是放心不下,终于还是不顾一切的赶来了。
大家相见之下,丐帮长老谷云飞急口问道:“冯兄,没有什么事吧?”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只是一点小误会,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没有事了,谷兄高义,令人心感,谨此致谢。”说着,还抱拳行了一礼。
谷云飞哈哈一笑道:“没事就好,穷酸,你就少来这一套了,走,咱们聚一聚去……”
去哪里?花子帮只有破庙,可做不起主人,他只有拿眼睛向排教长老史文通和洞庭钓叟望去,希望他们也提出一个适合的地点来。
可是,霹雳秀才沈元良却先接话道:“小弟倒有一处地方可去,不知各位可愿赏脸?”
谷去飞高迈的道:“有好地方就去吧,什么赏不赏脸的。”
霹雳秀才沈元良微微一笑道:“在下替各位引路。”当先向洞庭湖边走去。
到得湖边,只见霹雳秀才沈元良向着湖心一艘大画舫发出了一声清啸。
啸声过去,大画舫旁边驶出了一艘小艇,直朝大家立身之处而来。
霹雳秀才沈元良穿着不怎么样,在岳阳楼吃的只是阳春面,而且,还是不老童生冯蔚文付的帐,现在他露了这一手,倒有点出入意料之外。
自然,所有的目光瞧向他身上,他只是微微一笑道:“各位请上船。”
谷云飞上船之前,向他带来的丐帮弟子一挥手道:“你们回去吧。”
大家渡过小艇,上了大画舫,大家眼睛一怔,不由得都有点局促起来。
原来,这艘画舫不但大,而且陈设得华丽非常,有如湖上仙宫一般。
别看,这几位老辈英雄,走南闯北不知见过多少世面,可还真没有上过这样华丽的画舫。
画肪上的人员,一律都是少男少女,就没见到半个二十岁以上的人!
不说别人,就不老童生冯蔚文都不免怔怔地道:“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和霹雳秀才沈元良相交了不少日子,两人性情相投,成为忘年之交,都不知道他的生活还有这样辉煌的一面。
霹雳秀才沈元良一笑道:“不怎么样,这里要吃阳春面可没有。”
谷云飞朗声一笑道:“人家的画舫都不怕脏,我们还怕什么,走,管他娘。”
这时,已有二个年轻人一旁相候,霹雳秀才沈元良向那侍者做了一个手式,其中一位侍者,轻声道:“请!小的替各位引路。”
他引着大家进入一间舱房,大家进入这间舱房后,才消减了不少心头压力,缓缓地吁了一口长气。
这是一间很朴实的舱房,没有丝毫富贵之气,他们只有坐在这种舱房里,才会从失落中找回自己,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谷云飞大叫一声,道:“老弟,你可把我们搅糊涂了,说个明白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霹雳秀才沈元良一笑道:“首先,各位应该了解一点,能和冯老弟交上朋友的人,该不是武林败类吧?”
谷云飞点头道:“有理。”霹雳秀才沈元良道:“至于其他身外之物,就没有谈论的必要了。”
是的,别的话实在没有查问的必要,交朋友又不是一天二天的事,能合则留,不能合则去,罗嗦则甚。
谷云飞非常欣赏沈元良的答话,哈哈一笑道:“来酒,来菜吧!”
霹雳秀才沈元良向侍者点了点头道:“来大碗酒,大块肉,娘娘腔的酒菜就不用了。”
谷云飞又是一笑道:“兄弟,看不出你一个文绉绉的人,倒还真与老夫的脾气十分相投。”
酒菜送上来了,彼此喝得半醉半饱之后,谷云飞停住酒杯,向不老童生冯蔚文与霹雳秀才沈元良道:“两位可看到那小野猫了?”
这是开场白,答不答话都无所谓。
谷云飞接着道:“两位对那小野猫的观感如何?”
不老童生冯蔚文一笑道:“先别问我们,还是你自己先说吧。”
谷云飞道:“好,老花子先说,老花子怀疑就是近来闹得江湖上鸡犬不宁的无影仙子。”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何以见得她就是‘无影仙子’?”
谷云飞双手一摊道:“老夫还没有证据,我只是这样感觉。”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凭你丐帮之力,还找不到证据?”
谷云飞回答道:“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
不老童生冯蔚文笑向排教长老和洞庭钓叟两人道:“看来我们大家是所见一同了。”
说起“无影仙子”近来真给江湖上带来了不少困扰,他是不分黑白两道,只要她心念一动,你就得多多少少倒点霉,而且,你倒之霉,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所谓“无影仙子”还是她自己留下来的告白,至于他是男是女,是不是什么仙子,那只有天知道了。
谷云飞头一转道:“沈老弟,你的看法呢?”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在下是一念好奇而来。”
谷云飞哈哈一笑道:“你虽是一念好奇而来,也可说是志同道合了。”
霹雳秀才沈元良笑了一笑,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在下心中有一个问题,始终不得其解。”
谷云飞道:“什么问题,说出来大家听听。”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大家愕然,这个问题还真难回答。
要知,“无影仙子”出道以来,偷干家盗万户,可没真正偷盗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奇宝物和成千上万的财物。
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自己一无所得,岂是智者所为。
就以丐帮来说,丐帮就遭受过“无影仙子”的光顾,结果只取去了丐帮帮主腰中的一只鼻烟壶,鼻烟壶能值几何,丐帮帮主的面子可就大大的受了损伤。
诸如此类的鸡毛蒜皮小事,极多极多,但却惹得人人恼怒,不惜花费时光金钱苦苦地追求于他。
不老童生冯蔚文轻叹一声,又道:“就算找出了他是谁,我们能杀了他吗?还是能把他怎样?”
有人也许真能在一气之下把他杀了,可是,真要有点分量的人,他还真不能为了这点鸡毛蒜皮小事,而不爱惜自己的声誉。
大家显然被不老童生冯蔚文这两句,问得答不上话来。
话是答不上来,但话总不能不说,谷云飞摇了一摇头道:“冯兄,那你之来,又当如何自处?”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看热闹。”
谷云飞一扭头,又向霹雳秀才沈元良道:“小兄弟,你呢?”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我,我还没有意见……前辈,只顾我们说话,可别冷落了史单两位前辈。”
虽说沈元良是顾而言他,但说的也是实情,可不是冷落了史单两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洞庭钓叟单侗笑道:“老夫只会钓鱼,钓鱼时也很少说话,不说话已成了习惯,你们尽可高谈阔论,不必顾虑老夫。”
排教长老史文通也不能不说话了:“冯老哥的话很有道理,敝派似乎要好好的重新想一想了。”
五个人之中,好像有四个人对“无影仙子”的敌意渐渐消失了。
谷云飞一拍自己脑袋道:“你们好像都打退堂鼓了,我老花子,我老花子……。”他是奉命追查而来,那哪如此轻易地打退堂鼓,所以很难措词。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在下并无袖手不问之意。”
老花子谷云飞一笑道:“好,咱们联手进行。”
霹雳秀才沈元良摇了摇头道:“我们只怕联不起手来。”
老花子谷云飞道:“为什么?”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在下对他并无敌意,只是想研究他,了解他,前辈能采取这种态度么?”
谷云飞一笑道:“老夫倒要请问你小老弟一声,我丐帮开帮立派以来,可曾有过一意孤行,赶尽杀绝之事”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余生也晚,这话要请我们的老夫子冯老哥指教了。”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贵帮以忠义为本,历代以来虽然也出过几个动摇本帮的弟子,但最后都能还我本性,真正说来,丐帮是在当代各大门派之中,算是最通达情理的了。”
老夫子就是老夫子,他说出来的话,比老花子谷云飞所要的答话,有着更进步的说明。
老花子谷云飞听了当然高兴,哈哈大笑,道:“小老弟,老夫子的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霹雳秀才沈元良一笑道:“贵帮在江湖上的美誉,在下何尝不知,不过是有意激一激你前辈而已。”
老花子谷云飞哈哈大笑道:“你在激我!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江湖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小老弟,真有你的。”
老花子谷云飞一天到晚喳喳呼呼,人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血性汉子,他可不在乎自己身为丐帮长老之尊,更不在乎沈元良的相激。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那是说前辈对小野猫不采取敌对态度了?”老花子谷云飞断然说道:“就是这句话。”
霹雳秀才沈元良大叫一声,道:“好!凭前辈这句话小生送你一样小礼物。”
他所要送的小礼物并没带在身上,他却一击掌,喝声道:“把○○八送来。”
什么○○八,大家心里不免都是那么一愣,就这一愣之际,已有一位少女托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从托盘之中取出一只小锦盒放在桌上,转身轻步追了出去。
先别说那小锦盒之中是什么东西,单只看这个送小锦盒进来少女的举动,就显得非常有教养,远非一班江湖人物可比。
霹雳秀才沈元良微微一笑,取起小锦盒,双手送给老花子谷云飞,说道:“前辈,请过目,这可是贵帮主那心爱的鼻烟壶?”
丐帮帮主失落心爱物小鼻烟之事,乃是极为隐秘之事,就帮中弟子能知道的人也不多,更不要说外人了,如今沈元良一口道破,不要看那锦盒之内是那鼻烟壶,老花子谷云飞已是惊容毕现地大叫一声,道:“你怎么知道的?”伸手接过小锦盒,打开盒盖,里面可不正是丐帮帮主失落的那只鼻烟壶!
霹雳秀才沈元良笑笑地道:“一定要交待明白么?”
老花子谷云飞正色道:“你一定要说个明白。”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东西是小野猫取去的,在下来了一个黑吃黑,又从小野猫转到手了。”
事实就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但,老花子谷云飞却是双目一瞪,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霹雳秀才沈元良神色自若地道:“一个研究小野猫的人,这点小小的收获算不了什么。”
老花子谷云飞倒不是生沈元良的气,只是性子急,把话问得威猛了一点,话声出口之后,他也发觉到自己言语失当,“呵!呵!”两声,道:“老夫的意思是说,请问你的出身来历?”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这一点很重要么?”
老花子谷云飞点头道:“很重要,交了你这朋友,很可能给丐帮带来无尽的麻烦。”经验就是智慧,老花子虽然是个直性子人,有些事情,也能直觉的发现到。
霹雳秀才沈元良点头道:“你问得有理,在下虽不想说,也不能不说了。”
老花子谷云飞这次倒沉得住气,没有急追猛问,只瞪着一双眼睛,盯在沈元良脸上。
霹雳秀才沈元良缓缓地道:“在下家住铜山,人称铜山沈就是舍下……”
一言未了,老花子谷云飞脸色大开道:“铜山沈三先生……”
霹雳秀才沈元良接口答道:“那是家父!”
沈三先生本身不会武功,也不是江湖人物,却疏财仗义,最爱结交江湖人物,因此,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小,一提铜山沈,老花子就想到了沈三先生。
不老童生冯蔚文摇头一笑,道:“老弟,你可把老哥哥也瞒住了。”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小弟不愿连累家中,是以能不说的尽量的不说,请老哥哥见谅。”
不老童生冯蔚文又哈哈一笑,道:“老夫岂会放在心上。”
老花子谷云飞道:“小老弟你放心,我们在座的人,绝对替你守口如瓶。”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至于小弟的师门,就恕不奉告了。”
老花子谷云飞道:“其实老夫的查问,原就多此一举,凭冯老夫子的谨慎为人,他能与你忘年论交,就是叫人放一百二十个心了。”沈元良师门的事,当然也就带过不提了。
不过,过了片刻,老花子谷云飞摇摇头,又点点头地道:“你的行径是怪异得教人难以理解。”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时间可增进彼此间的了解,将来前辈不难完全明白。”
老花子谷云飞倏地双眉一皱道:“还有……”
霹雳秀才沈元良道:“还有什么?”
老花子谷云飞道:“你口中对人没大没小的,也不像令尊为人处世的态度。”他却忘了自己叫他小老弟,早已叫了半天了。
说到沈元良的江湖身份,凭他现在少林掌门人的小师弟身份,放在那里都足以与人分庭抗礼,低不到那里去,这也就是沈元良心中泰然之故。
这次沈元良没有说话,不老童生冯蔚文却笑着道:“老花子,你难道不知江湖之上武林之中,达者为先,真要讲起真工夫真本事来,老夫这个老哥哥都当得有点惭愧。”
武林之中,德能服人,也能使人尊敬,但是德的基石却是你本身的实力,如果你光是仁义道德,动起手来却经不起对方一指头,那也是空口说白话,徒自取辱。
所以,武林中人,有时显露两手,确有其必要性。
不老童生冯蔚文暗示沈元良该是露两手的时候了。
老花子谷云飞一笑道:“冯兄,你不是在故作惊人之语吧!”
不老童生冯蔚文道:“你不相信,何不当面试一试?”
老花子谷云飞一扬头道:“老夫当要试他一试,来,咱们就坐着不动,手上玩两招看看。”
坐着不动,身子便失去腾挪之便,内功修为和手法变化丝毫取巧不得,可说是真对真,硬对硬的考验。
霹雳秀才沈元良微微一笑道:“前辈可要手下留情啊!”
老花子谷云飞道:“放手过来,老夫自有分寸。”
霹雳秀才沈元良五指一挥道:“在下有僭了。”
老花子谷云飞道了一揖:“来得好!”施展小五行擒拿手法,便向沈元良腕脉上钩去。
沈元良五指一收,老花子谷云飞出手一空,五指一带,反守为攻,直取沈元良胸前大穴……
沈元良立掌横胸,守住胸前大穴,老花子谷云飞指力一落,奔向了沈元良冲门穴。沈元良左手一翻而上,又阻住了老花子谷云飞的攻势。
他们两人这一搭上手,只见四条手臂你来我往,交织成了千百条手臂,千百道指影。
沈元良第一招抢先出手,采取主动掌握了先机后,余下来的态势完全采取守势,他是见招接招,见式破式,居然守得固若金汤,任你老花子谷云飞小五行擒拿手法生克相因,却莫想占得丝毫便宜。
本来两人相搏,最成功的防守,便是采取进攻的方式,以攻代守,守中寓攻,乃是立于不败的不二法门。可是,沈元良居然完全放弃攻势,纯以完全的守势,硬接了老花子谷云飞一百零八式的小五行擒拿手法,而丝毫未落下风,其真正的实力强弱,明眼人一望就看出来了。
老花子谷云飞攻完一百零八式小五行擒拿手法,老脸一红,长叹一声,收手道:“小子,你为什么不还手?”
沈元良可答得妙:“在下这套手法,能守不能攻。”
老花子谷云飞哈哈一笑道:“你能守不能攻,老夫却是久攻无能,说来还是你胜了。”
老花子倒也是实心人,不胜就是败,那有什么平手的说法。
老花子谷云飞这样一说,沈元良忽然一笑道:“前辈,还是你胜了。”
老花子谷云飞嗤笑一声,道:“胜了个屁。”
沈元良道:“前辈胜了坦荡胸怀。”
老花子一怔道:“你说什么?”
沈元良道:“前辈坦荡率直,真是世间少有。”
老花子谷云飞敞声大笑,道:“你这是不是叫敬人者人恒敬之,不错,你有足够的份量与老花子称兄道弟了。”
沈元良讪讪地一笑,道:“这个在下岂敢。”
老花子谷云飞道:“你这就叫丑人作态了。”
沈元良不由得笑了起来道:“这样说来,小弟就高攀,叫你一声老哥哥了。”
老花子谷云飞道:“咱们这也算是打出来的交情,这老哥哥才当得实在……两位是不是也要试一试……”一扭头却又找上了排教长老史文通和洞庭钓叟单侗。
他们两人齐皆摇头道:“小弟没有你老花子皮厚,不敢自讨没趣。”
旁观者清,沈元良那一手工夫,他们的体会比动手的老花子要清楚得多,沈元良不是不会还手,是他不还手而已。
老花子谷云飞哇哇叫道:“那你们也不能坐在一旁自高身份,摆架子唬人,大家一同叫声兄弟吧。”
史单两人齐声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老花子谷云飞一拉沈元良道:“过去,见过兄弟之礼,以后你要他们办些事,就用不着客气了。”
老花子喳喳呼呼,心里可明白得很,说得沈元良俊脸微红,过去行礼,认了两位老哥哥。
沈元良认了三老为老哥哥,心中大喜,向外吩咐一声,道:“重新摆酒上来。”
外面方应得一声,接着又有人在外面禀报道:“启禀公子,外面有位姑娘前来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