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黎明之后,金花山庄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二总管三棱剑孙奇还是当他的二总管,马夫马老六也是马夫马老六,一切的人人事事,都是老样子。
七天之后,二总管三棱剑孙奇正要就寝的时候,房中的灯光忽然无风自熄,接着,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孙奇,我是七爷。”
声音飘飘荡荡,令人测不出他在房中的位置,这倒是非常谨慎的作法。
三棱剑孙奇心里早有准备,就等着他的来临,虽然如此,他还是不免显得甚是惶悚,惊“咦!”了一声,道:“七爷!属下见过七爷!”礼不可少,不管看不看见来人,三棱剑孙奇还是行了寻礼。
七爷道:“听说神医慕容天华躲在这里,此话可是当真?”
三棱剑孙奇道:“庄中是有这样一位神秘人物,他是不是神医,属下就不知道了。”
七爷冷笑道:“你怎么不知道。”
三棱剑孙奇道:“七爷有所不知,那人是金花夫人亲自接待,平日谁也见不到他,更不知道他的姓氏名谁。”
七爷道:“他可是一个看病的人?”
三棱剑孙奇道:“是的,他是一个看病的人,金花夫人就是请他来看公子的病的。”
七爷冷哼一声,道:“你!你……哼!哼!哼哼!不管他是
不是神医,三天之内,我要他这个人。”他本来想责问三棱剑孙奇,那人既然是看病的人,为什么不知道他是神医,话到口边,忽然念头一转,忖道:“看病的人,不一定就是神医慕容天华呀!”
这才把语气变了。
三棱剑孙奇在赤堡七狼面前,向来是唯命是从,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理由,自从他决心洗心革面之后,原来对赤堡七狼那种狂热的信服之心,忽然,由一种厌恶恼恨的心情所取代,因此表现在言辞上,便失去了往常那种盲目服从。
平静的,三棱剑孙奇道:“七爷,属下前两天有一份详呈,不知七爷见到了没有?”
七爷皱了一下眉头道:“见到了!”
三棱剑孙奇道:“按照属下预计行事,取代金花山庄的时候到了,不要半个月,金花山庄就是我们的了,就算那人是神医慕容天华,也迟早是我们囊中之物,现在向他动手,岂不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七爷冷笑一声道:“你那计划不准,现在只要神医慕容天华。”
三棱剑孙奇暗暗吃了一惊,忖道:“奇怪,怎会不准,多少年来,就为了这一天,如今水到渠成而不要了,这是什么原因……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这是一条……请君入瓮之计,这样看来,他们在金花山庄还有别的奸细,那么谁是那奸细……”思潮起伏之间,越想问题越多,不知不觉忘了房中的七爷。
七爷震声道:“你听到了没有?”
三棱剑孙奇一震之下,收回神思,道:“是!是!是……”
他一时无话可说,只有用一连串的“是”字敷衍他。
这“是”字,倒是非常有效的法宝,七爷只严厉的又说了一句话:“三天之内要人,不计任何牺牲后果,一定要把神医慕容天华弄到手。”
话声一落,房中顿时一寂,奇怪的是,桌上的那油灯,不待点燃,便自己吐出了火苗,恢复了光明。
三棱剑孙奇不敢怠慢,立时把这情形去告诉了流浪汉,流浪汉乍听之下,也中吃了一惊,怀疑金花山庄另有奸细,可是详加推考之后,认为金花山庄另有奸细的可能性并不太大,也许,赤堡七狼他们自有他们的打算,这倒不能遽下断语。
这是一个,问题——令人很是头痛的问题。
好在时间有三天,大家可以慢慢的研究对策。
三天时光,晃眼而到,七爷准时出现在三棱剑孙奇房中,问三棱剑孙奇道:“交办的事情怎样了?”
三棱剑孙奇答非所问的道:“七爷你说的一点不错,他确是神医慕容天华!”
七爷听了心中甚是高兴,语气稍微和缓的道:“能不能马上将人带走?”
三棱剑孙奇道:“能!但是……”
七爷听说能立时将人带走,心中更是高兴含笑道:“还有什么条件是不是?”
三棱剑孙奇道:“条件倒不是,属下为了顾全金花山庄大局,不敢采取剧烈的行动,先用尽手段买通了他的药童,借口请神医看一次,神医也答应子……”
七爷点头道:“好极了,这是上上之策,孙奇,算你大功一件。”
三棱剑孙奇道:“属下不敢邀功,这都是七爷的指导……因为这件事情用的是柔和手段,所以,不能不连同药童一同带走,同时出庄之后,能有乘山轿代步最好,以免他们心生猜忌,节外生枝。”
七爷道:“好,就这样说了,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在滚石坡相会。”
山轿果然准备好了,除了七爷之外,就是二个轿夫,再没有任何人。
三棱剑孙奇见了那二个轿夫,心中却产生了无比的震惊,因为那二个轿夫,就是五爷和六爷化装的,三棱剑孙奇因为是有心人,所以,看出了他们的破绽。
神医慕容天华坐上山轿之后,流浪汉故意落在后面,那轿子却如飞而去,只留下七爷落在下面,陪着流浪汉。
流浪汉倒没有别的打算,只是不愿显露自己的内力,所以一路上并未动那七爷的脑筋。
赤堡七狼藏身之处,正是天台老人所说的地方。
那是一座深邃的山洞,洞口长了几棵大树,和一些高可及入的杂草杂树,遮住了整个洞口,如非事先知道洞口位置,是很难发现那洞口的。
他们越树而入,洞内阴暗潮湿,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七爷领着他一路向内走去,走了很长的时间,忽然一股清新之气涌来,原来,到了山洞的另一处洞口。
这处洞口位于深渊之上,悬岩之下,是一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地方。
洞口旁边,有一块大覆岩,遮住了洞口,同时,也形成了一片二三十丈的平坦之地。
他们就在这块平坦地上,盖了几间草屋,真亏他们,怎会找到这种又隐密又理想的地方。
这里除了赤堡七狼之外,另外只有天台老人和一个独臂老人,那独臂老人叫毛仔,专管饮食做饭,天台老人便管打杂跑腿,此外便没有别的人手了。
流浪汉比神医慕容天华迟到片刻,这时神医慕容天华已在草屋之中和那三个长得怪异的人相坐谈话。
七爷叫过天台老人道:“去替这位小老弟安排一个住宿的地方。”
天台老人吞吞吐吐的道:“七爷,这位小兄弟就和老奴住在一起好不好?”
这里房子不多,要另外给流浪汉安排一个住处,实在没有办法,七爷只好点了点头。
天台老人只有一个小草棚栖身,孤零零的靠在岩边,这里没有多少可以活动的地方,天台老人把流浪汉带回狗窝似的草棚里,替他弄了一个可以蜷伏容身的角落,笑道:“小兄弟,对不起,先将就两天,我们慢慢再想办法吧。”
流浪汉不但易容术巧妙,而且也因内功精湛,他原来是本形硬缩小了不少,所以天台老人做梦也想不到他就是流浪汉。
流浪汉一笑道:“没关系,最多也不过三几天。”
天台老人压低嗓子道:“你们还想离开这里?”
流浪汉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们有话在先,替他们看好病,他们就送我们回金花山庄去。”
天台老人黯然笑道:“那是骗你们的,你们来了,就得看他们的了。”
流浪汉讶然道:“他们这样不讲信用的么?”
天台老人道:“信用!什么叫信用?他们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流浪汉道:“他们不守信,我们就不替他们医病,喂!他们什么人病了?”
“啊!对不起,晚辈还没请教老前辈上姓高名。”他这叫明知故问,在礼貌上,他却不能没有此问。
天台老人脸上掠过广道羞愧之色,干笑了两声道:“老朽……老朽……你就叫老朽‘无面目’吧。”
流浪汉晓得天台老人这种痛苦的心情,但他却不能就这样叫他“无面目”,因为这不是名字,这样叫来,对他甚是不利,说不定反而引起赤堡七狼对他的猜忌,笑了一笑道:“什么吴,可是口天吴的吴么?”
天台老人顺口应道:“就是口天吴的吴!”
流浪汉道:“吴老,他们病的是什么人?”
天台老人道:“大爷、二爷和三爷他们。”
“什么病呢?”
天台老人道:“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
流浪汉道:“你不知道?”当然是怀疑的语气。
天台老人道:“说句你更不能相信的话,我不但不知道他们生的是什么病,而且,在他们病后,就再没有见过他们。”
流浪汉“啊!”了一声,道:“他们不相信你。”
天台老人道:“他们只相信那毛仔,也只有毛仔可以进入他们屋内。”
流浪汉道:“那我也不能进那屋内去了?”
天台老人道:“恐怕是这样的。”
外面忽然传来七爷的呼声道:“药童,你师父叫你过去。”
七爷并没有过来,流浪汉走到他身边时,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流浪汉随口道:“我叫天顺。”
七爷道:“你师父叫你,进来吧。”
流浪汉进入草堂,直趋神医慕容天华面前,欠身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神医慕容天华叫他见过四爷、五爷和六爷,然后道:“天顺,有三位老前辈行功不慎,需要‘三明丹’治理,你去取来三粒吧!”
流浪汉惊叫了一声,道:“师父,您那‘三明丹’可是药中之药,宝中之宝,你老人家采了一辈子药,也只炼成六粒……
那三位老前辈的伤势有多重,难道就非用那‘三明丹’不可么?”
神医慕容天华面容一肃道:“‘三明丹’虽然宝贵,但人却更是重要,而且,为师炼成‘三明丹’的目的,也是济世救人……”
流浪汉截口道:“咱们和他们非亲非故……”
一语未了,神医慕容天华已是怒声喝道:“住口,你怎会说出这种话来,愧你还是学医的人,当医的人,首先应该有博爱无我的心胸,你……你……真叫为师失望……”
流浪汉俯首道:“徒儿错了。”
神医慕容天华道:“你去吧!”
堂上那四、五、六三位以爷自称的人,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流浪汉从他们的眼神不难看出他们的功力都非常深厚,自己也许能一敌二,要一敌三,二敌四那是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
换一句话,自己这次和神医慕容天华之来,简直等于是自投罗网,尤其在这有进路、没有出路的绝路,显然大大的失计。
神医慕容天华的用心,流浪汉非常明白,那就是要他先离开此地,另谋计攻之道。
流浪汉可不是婆婆妈妈,只讲小仁小义之人,虽然此举将来对神医慕容天华甚是不利,但为了更伟大的目标,流浪汉只有硬着头皮,向神医慕容天华致以无上的敬意,退出草堂。
当然,他们不会任由流浪汉独自一人去取那什么“三明丹”,随他一同出洞的人,又是那七爷。
走出洞口,七爷忽然叫住他道:“天顺你把这粒药丸吃下去。”
手里取好了一粒药丸,伸手就送了过来。
流浪汉眨着眼睛道:“这是什么药丸?我没有什么病呀!”
七爷道:“我知道你没有病,你吃了这药丸,你在外面就不会胡说八道了。”
流浪汉道:“你要把我变成哑巴?”
七爷道:“这样对你我都好,而且,回来时给你再吃一粒药丸,你又可以说话了。”
流浪汉一笑道:“七爷,还有一件事,你想到没有?”
七爷一怔道:“什么事?”
流浪汉道:“我识得诗书,也会写字,你可以用哑药封住我的嘴巴,可是,你怎能禁止我不写字哩,除非你把我的双手也砍了,不然,你无法达到你的目的。”
七爷冷笑一声,道:“对,那我就把你的双手砍了。”
流浪汉道:“这样你就别想得到‘三明丹’了。”
七爷道:“你不取‘三明丹’,你的师父也就没命了。”
流浪汉冷然道:“我师父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那老大、老二、老三也别想活了。”
七爷道:“我们不在乎。”
流浪汉张大眼睛,愕然道:“你们不在乎,你们还能说是兄弟?”
七爷道:“我们不是兄弟。”
流浪汉道:“那你们总是朋友呀!”
七爷道:“我们也不是朋友。”
流浪汉莫名其妙的道:“那你们是什么?”
七爷一摇头道:“你不觉问得太多了么。”
流浪汉道:“七爷,有一件事,您可别忘了。”
“什么事?”
流浪汉道:“我们师徒可是你们的上宾啊!”
七爷哈哈一笑,道:“小天顺,你们师徒到了我们手中,就不再是贵宾了。”
流浪汉道:“可是我们还没有替你们医病啦。”
七爷冷笑一声,道:“怕你们不医,把这粒药丸吃下去!”
流浪汉道了一声道:“对不起,我不替你们取三明丹了。”说罢,拔腿就跑。
七爷怒喝一声,道:“小子,你在找死!”随后就追。
流浪汉使的不是什么奇特的轻功,就像普通人的奔跑,一步一步的拉腿,可是身形的移动,却快极了。
起初,七爷并没有注意流浪汉的步伐,当他注意到流浪汉的步伐时,他们已经远出十几里路了。
同时,流浪汉也不再跑了,停住身形,向七爷微微一笑道:“咱们再谈一谈,好不好?”
七爷暗忖道:“看这小子不出,年纪小小的,一身轻身功夫
竟是出奇的快,可别看走了眼,弄个阴沟里翻船。”
心中嘀咕着,可就加上了一分小心,不敢过于轻视他了,他
是个老奸巨滑,别看他刚才凶霸霸的要吃人的样子,当他心里
有了计较的时候,却能适时改变自己的态度,忍着恼怒道:“有什么好谈的?”
流浪汉先自找了一片清洁的草地,坐了下去道:“咱们坐下来谈吧。”
七爷深觉自己站了大不是味也隔着丈远距离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去,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并不笨,流浪汉这种态度,显然不是一个药童应有的态度,所以,他有此一问。
流浪汉声音一变道:“流浪汉!”
七爷一愣道:“你就是流浪汉?”
流浪汉道:“你可是不相信?”
七爷道:“我相信,只是你太不聪明了。”
流浪汉冷笑道:“你以为你就够聪明么?”
七爷道:“你那点点功夫,在中原道上,也许还算个人物,可是在我们眼中,哼!还差得远哩!”
流浪汉道:“可惜,你还没有练成‘离合化元功’。”
七爷大吃一惊道:“你也知道‘离合化元功’?”
流浪汉道:“我不但知道你们身怀‘离合化元功’,而且,知道你们来自‘赤堡’。”
七爷不知所措的道:“你……你……你……”
流浪汉一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能知道我多少?”
七爷张口结舌,他能说什么,他对他简直毫无所知。
流浪汉接着又道:“幸好你的‘离合化元功’还没有练成,否则,你也会像你们老大老二老三一样,身受反噬之害。”
七爷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冷笑一声,道:“那也不见得。”
流浪汉点点头,一笑道:“啊!我知道了。”
七爷道:“你知道了什么?”
流浪汉道:“你们那老大老二老三得病,一半是自讨,一半是人为。”
七爷的脸色,当时迅快的变化了一下,暗吃一惊,忖道:“这人出语刺人,好叫人莫测高深,难道他真知道其中隐情,要是这样,我可要好好的应付他了。”
流浪汉笑了一笑,道:“怎么,不说话了,心里可是有点怕了?”
七爷一瞪目,“哼!”了一声,道:“怕什么,老子……”
流浪汉哈哈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再说下去了。”
七爷道:“你知道什么?”
流浪汉道:“我知道的多哩!我知道你们七人之中只有三个人修练‘离合化元功’稍有成就,但功夫没有练好却偏偏争强好胜,自不量力的一人对付三个人,结果亏损过甚,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最想不到的是还有自己人火上加油,暗中弄了一点鬼,于是他们三个人的病情,就更为严重了。”
七爷听后,半天没有说话,因为流浪汉所说的话,就好像亲眼看见一样,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再进一步研究,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另外他所指的那个人,自然也在他掌握之中了。
七爷恨恨的咬紧着牙齿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分明没有安着好心,七爷可饶不得你了。”
话声出口,人也立时展开了行动,右手五指一立,先发出一道指风袭向流浪汉,接着,五指一钩,像是一把叉子似的,直向流浪汉撞击。
流浪汉先闪身让过七爷指风,再见七爷出这种看似拙笨的怪招,两眼却是猛然大睁,不敢稍有轻视的心理了。
这是一招威力奇大,武林中久不出现的厉害手法,有名叫做“阎罗箭”,你要把它看做又拙又笨的庄稼把式,那可非上当到送了这条命不可。
流浪汉暗中提足了劲力,身形微微下屈,待得七爷身子射到面前,这才翻起双掌迎了上去。
他起掌的式子也奇怪得很,非劈,非推,非扫,非托,而是旋起一道掌影,迎了上去。
两个人都是怪招,但见两人相接之下,一闪而过,彼此交换了一个位置,就这刹那间,七爷的身子摇晃了一阵,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几乎立不住身形,最后,总算他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没有跌倒在地上,而脸上却出现了惨白之色。
再看流浪汉却就完全不同了,虽然有点气喘,但身形稳定如山,脸色一如常态,胜败之分,任何人都可一目了然。
流浪汉吸了一口气,语气平和的道:“你们‘赤堡’出来的人,就是这样急功好利,一出手就想置人于死地,既不给对方留余地,也不考虑失手后的后果,现在,本人如果要取你的性命,那是易如反掌了。”
七爷惨白的脸色变成了铁青……
流浪汉接着笑了一笑,又道,“放心,我不是乘人之危的人,也不想要你的命,只想和你多谈一谈,你好好的调息吧,我等着你。”
流浪汉给了他很长的调息时间,七爷调匀自己真气之后,苦笑一声:“你要谈些什么?”
流浪汉单刀直入的道:“我问你,那暗中在你们老大老二老三动手脚的人,是不是就是你?”
七爷犹豫着没有作答。
流浪汉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七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又怎样?”
流浪汉道:“我要谢谢你,为天台山所有的居民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天台山只怕早已成了人间地狱了。”
七爷冷冷的道:“不要谢我,我不是为了你们。”
流浪汉道:“不管怎样说,你给我们缓了一口气。”
顿了一顿,接着又道:“你怎样会和他们结在一起?”
七爷哈哈一笑道:“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你这话问得好不奇怪。”
流浪汉微微一笑道:“本来真是一起的么?我虽然没有见到你们老大老二老三,但我见到了你们老四老五老六,他们和你就完全不同,这种血缘上的差异,你想勉强高攀,也还是高攀不上的,何况,我们比他们只高不低。”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七爷不能否定事实,他只有不说话了。
流浪汉冷笑一声,道:“他们能不把你当作外人,并列兄弟雁行,已是恩重如山,理当作儿作孙,作牛作马,奋力图报才是……哼……”
七爷忽然大叫一气道:“你不要再说了!……”
流浪汉道:“这是事实呀!难道我说错了。”
七爷悻悻的道:“你要再说,老子就宰了你。”
流浪汉道:“刚才已经领教过高招了,你一个人只怕还宰不了在下。”
七爷愤然道:“老子宰不了你,我就自己宰自己。”
流浪汉道:“自己宰自己,那又何必呢?你这身功夫练来不容易,你自己不觉得可惜么?”
七爷长叹一声,道:“你可知道,我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么?”
流浪汉道:“如果你和一群狗山,起长大,你是不是就成了狗,不再是人了。”
七爷仰天长号了一声,道:“你……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流浪汉道:“我并不是逼你,只是和你说理。”
七爷道:“那你要我怎样办呢?”
流浪汉道:“那得看你自己,要你的祖宗呢?还是要你的狼群朋友?”
七爷又不作声了,这是一个其大无比的问题,岂能决定于遽然之间。
流浪汉话气一转,道:“我们先不妨谈这个大问题,我请问你,你为什么要暗算那老大老二老三他们?”
流浪汉已经问过一次,碰了一鼻子灰,这次他又提了出来,七爷心理上显然多少有些改变,没有再给他碰钉子,沉思了一下道:“他们太可恨了,自以为练成了‘离合化元功’,便目中无人,不把我们四人放在眼里,所以,也叫他们吃吃苦头,破了他们的‘离合化元功’。”
流浪汉一笑道:“原来如此,那是你们四人的联合行动了。”
七爷道:“要不是大家的主意,我会傻得自找死路么?”
流浪汉道:“说得也是,但是真要出了事情,首当其害的,只怕还是你。”
七爷道:“不会出事的,就他们三个身受其害的人,自己都不知道是中了我们的暗算。”
流浪汉一笑道:“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样知道的?”
七爷猛然一震,道:“对呀!你是怎样知道的?”
流浪汉道:“神医慕容天华用暗语告诉我的。”
七爷道:“神医好高明的医道。”
流浪汉道:“他们三人,自己也知道了,只是忍而未发,等待最有利的时机而已。”
七爷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内情?”
流浪汉道:“因为你到底还是我们黄帝的子孙,我不愿眼看着你走上自己设计的绝路,死了还不知道是怎样死的。”
七爷若有所悟的忡忡地道:“你是说,最后倒霉的是我一人?”
流浪汉道:“你还想要你们那老四老五老六为你祸福与共么?那你就想得太天真了,换了你是他们其中之一,你该怎样想?”
七爷道:“事成之后,杀以灭口,事败之后,当灾代罪。”
流浪汉笑了—笑道:“你算是想明白了。”
七爷道:“咱们不用替他们取‘三明丹’了。”
流浪汉道:“你不准备去了。”
七爷道:“还回去做什么?”
流浪汉道:“铲除祸根。”
七爷道:“就你我两个人么?”
流浪汉道:“目前天台山能有你我这种身手的人会有几人?”
七爷点+点头道:“说得也是。”
流浪汉道:“咱们是兵在精而不在多,在形势上我们又占了一个暗字,只要处理得当,胜利应该是我们的。”
七爷慨叹一声道:“我真糊涂,过去怎么就想不出这些道理来,以致认贼作父,帮他们害了不少有为的武林俊杰。”
流浪汉道:“只要知道回头,永远都不晚,咱们早回去,早了事……”
“不好,咱们完了!”七爷忽然大叫一声,满面惶恐之色,双目发直的望在一棵树身之上。
流浪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树身上被人钉着一棵鲜红色的标记,红得非常耀眼注目。
流浪汉可以说他们来时绝没有那标记,什么时候钉上去了,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就凭这一点,流浪汉也不免大吃一惊,道:“那是什么东西?”
七爷打着哆嗦道:“那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赤血令’,此令一出见者断魂。”
流浪汉道:“你过去见过没有?”
七爷道:“谁能见过,见过的人哪还有命在。”
流浪汉道:“你没有见过,怎知那就是‘赤血令’,就算它是‘赤血令’,也许是假的呢?”说着,便举步向那“赤血令”走去……
七爷大叫一声,道:“动它不得,上有剧毒,触者全身腐烂而亡。”
流浪汉深知积威之下,这“赤血令”对七爷的心理威胁太大,如不能在他面前有所发现,争取了半天的这位七爷,就会白费心机了。
因此,听了七爷的喝止,听而不闻的不稍犹疑,甚至脚下一滑,加快了伸手取下“赤血令”,两指一运内力,但听“卡哧!”一声,“赤血令”便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了。
流浪汉拍了一拍手,道:“‘赤血令’又其奈我何?”
这不是卖弄,而是本身价值的表现,至少,七爷那惶悚的面色已经减少了不少,有流浪汉在,绝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七爷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我还没有听过有谁接触过‘赤血令’,而安然无事的。”
流浪汉微微一笑,道:“你现在可见过了。”
七爷道:“也知道‘赤血令’并不十分可怕,至少,和你走在一起,并不可怕。”说完之后,挺了一挺胸膛,又扬起了头,恢复了英武气概。
一扬头七爷接着又道:“打铁趁热,我们快赶回去,速战速决吧。”
流浪汉摇了摇头,道:“现在,我们已经不能回去了,‘赤血令’已现,他们不会早有准备了么?”
七爷一震道:“你说得是,那我们怎么办?”
流浪汉道:“金花山庄有一百二十名神弓手,配上一百二十把诸葛连环弩,其威力之大,胜过千军万马,走!我们到金花山庄去,把那一百二十位神弓手调来,守在洞口,料他们插翅难飞,饿也要把他们括活饿死在洞内。”
七爷道了一声:“好!……”接着眉头一皱又道:“可是那神医呢?”
流浪汉道:“神医是假的,那只是一位死士,他求仁得仁,为中原武林立下不世奇功,为后世万代所尊仰,已是人生一世最理想的归宿,我们求还求不到哩!不用顾虑他了,我们走吧!”
说着,当先走了出去。
七爷紧随在流浪汉身后,不过去了四五十丈,前面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位赤袍人,挡住了他们去路。
七爷一见那人装束,便止不住颤声道:“赤血使者!”
流浪汉道:“赤血使者也是人,有什么可怕的,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自动出来阻止我们前往金花山庄,你果然现身了,好极了,好极了!”
那“赤血使者”怪腔怪调的道:“敢情你这小子诡计多端,将老夫赚了出来。哼!哼!你先别得意,老夫要叫你后悔莫及。”
流浪汉道:“对于你们这种不敢见天日的人,这是最好的办法,咱们废话少说,动手吧。”
流浪汉自进入天台山以来,一向都是赤手空拳,从来没有用过兵刃,人家还以为他没有兵刃哩!现在,他却一探腰际,手腕一振一抖,取出一把三尺七寸长短,寒芒耀眼的缅铁软刀,顺手一挥,划起一圈银虹,然后,刀光一张,注目凝神,蓄势待敌。
他艺高人胆大,却不是自大成狂的人,这“赤血使者”能叫他默运神功都查不出藏身所在,就凭这一点,已可测知其人一身功力已到超凡的境界,所以,他不敢丝毫大意,先亮出了兵刃。
他这份小心,却招来那“赤血使者”一阵冷笑,道:“这不过是一把普通缅铁软刀,岂是老夫对手……金七,本使者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给本使者拿下这奸滑小子,你的一切罪行概不追究。”
七爷原来叫金七,流浪汉倒是忘了问他了,流浪汉举目向他望去……
金七最初显然非常兴奋,脸上的神色一连数变,但最后忽然冷静了下来,摇了一摇头道:“我打不过他,和他动手,只有送死,就算不死,也必重伤,功立不成,罪赎不了,算了吧,使者,你自己动手吧……”
一语未了,赤血使者怒叱一声,道:“叛徒!该死!”只右手一抬,向着金七虚空连指……
流浪汉目光如电,适时冷笑一声,道:“有本大侠在此,岂容你张牙舞爪!”
他出手如电,赤血使者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一片刀光掠过,只把他发的“赤焰飞元”指力,击自一旁。
只听“哧!哧!……”数声过去,一丈远开外碗口粗的树木,一连倒了四五株,其指力之强,可想而见,要非流浪汉横身相救,金七势将伤在对方指力之下不可。
金七暗暗打了一个冷噤,脸色登时变得惨白,他也未料到那“赤血使者”的指力,竟是如此厉害。
流浪汉缅刀出手便不再作退身之计,顺势展开一轮攻势,刀风如涛,卷向赤血使者。
赤血使者冷笑一声,居然空着双手,迎向流浪汉刀光,他右手探向流浪汉刀柄,左手联指疾点,指风如雨,直取流浪汉胸前七大大穴。
人影一阵翻飞,展开了一轮快攻。
这几招攻拒之间,无一不是惊险绝伦,凶猛异常的手法,两人心中,各自惊心不已,彼此都知道逢上了劲敌。
一阵狂风暴雨之后,两条人影一分而发。
赤血使者身上衣衫已是几处破裂,但他却仅以空手迎敌,不算落败。
流浪汉面无表情,双目神光如电般射在赤血使者身上。
赤血使者发出了“哼!哼!”一二声怪笑,道:“好身手,这是老夫进入中原以来,遇上的第一位对手,好!好!好!老夫也叫你尝尝我兵刃上的滋味。”
双肩一摇,从背上取下一把形同圆月的弯刀,道:“老夫近三十年来,尚未用兵刃和人动过手,今日幸会高人,也可温习一下兵刃上功夫了。”
说得好狂的口气,流浪汉凝神待敌,一言不发。
忽然,那赤血使者发出一声长啸,身形一晃,欺身而上,手中弯形怪刀,使出一连串的诡异凌厉招式,攻向流浪汉。
流浪汉这时却是刀法一变,施展出一路平实的手法,只见他从容不迫的将招式施展出来,既无波涛汹涌的气势,也无出奇取胜的手法,但每一刀出手,却有着极为强劲的威力,落落大方,坦坦荡荡,无懈可击。
这是一场极不调和的打斗,赤血使者全是以快打快的进手招式,流浪汉却不得不防,见招接招,见式破式,你快他不快,你急他不急,不管你如何变化,如何诡异难测,都被流浪汉平平实实的刀法化解开去。
二三十刀下去,赤血使者的额头已经见了汗水,他并不是抢攻势,累出了汗水,而是面对流浪汉这种从容不迫的打法,自己心急,急出了汗水。
不过这赤血使者实有过人之能,时间一久之后,他便能渐渐适应流浪汉这种打法,只是要想在这种打法中取胜流浪汉,一时之间,却毫无希望。
金七原暗暗替流浪汉捏了一把冷汗,及见流浪汉攻防之佳,妙到毫巅,这才渐渐定下心来。
两人一来一往的缠斗着,心中各自在苦思致胜之策,忽然,赤血使者口中发出一声长啸,人刀疾转如轮,加快了攻击速度,这一次他出手迅如奔雷,而且也能占到五成以上的先机,形势突然逆转直下。
狂风暴雨中,赤血使者忽然欺身而进,左手翻转之间,以出奇的手法抓住了流浪汉腕臂,飞起一脚向流浪汉小腹踢去。
流浪汉目睹对方威猛近门的一脚,已临近小腹,如不来一手脱手飞刀还击,势必死在对方脚下不可。
赤血使者没有想到流浪汉会来突然一手脱手飞刀,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立时上风变成了下风,胜者变成败者。
赤血使者身上中了一刀,不但穿腹而过,甚至刀柄都进入了他腹内,而且,把他连人钉在地上。
金七倒真是一位老江湖,身形一晃,先点了赤血使者三大大穴,封住他的内力,然后,才跑过去扶起流浪汉,道:“大侠,你的伤势怎样了?”
流浪汉道:“还好!总算见机得早,死不了……那……那……赤血使者怎样?”
金七道:“你放心,我已制住他的穴道,他纵有通天本领,也使不出来了。”
流浪汉摇了一摇头,道:“我是问他的伤势怎样?”
金七道:“刀柄都没入腹内,只怕很难活下去了。”
流浪汉道:“不能让他这样死去,快去把他的穴道解了,先稳住他的伤势。”
金七不大愿意地道:“大侠,对他们这种人……”
流浪汉道:“去!去!去!先解了他的穴道。”
金七虽不愿意,却不能不听流浪汉的话,摇了一摇头,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去解了赤血使者的穴道。
这时,流浪汉也弯着腰走了过来,道:“助他一股真元内力。”
金七但觉流浪汉的话,有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力量,不由自主的伸手搭在赤血使者腕脉上,将一股真元内力渡了过去。
赤血使者伤势不轻,被金七制住穴道之后,简直就成了一条死狗,毫无自保的能力了,接着,人便昏死了过去。
这时,一股暖流在他体内散布开来,他缓过气来,睁开了双目:“金七,是你!那小子可是死了?”
金七冷笑一声,道:“你只想别人死,可想到自己也有死的一天?”
赤血使者似乎眼睛里还没看到流浪汉,喘息着道:“你想不想当赤血使者?”
金七道:“想又怎样?”
赤血使者道:“去,把那小子杀了,你就接替老夫当赤血使者?”
金七哈哈一笑道:“使者,你这心机只好自用了,什么赤血使者不赤血使者,现在在本人眼中,是毫无份量了,老实告诉你,本人不听你们那一套了。”
赤血使者一抬头,口中道了一声:“你……”同时也看到了流浪汉,他纵有如簧之舌,这时也无法措词。
流浪汉笑了一笑道:“你要杀我,将来有的是机会,先救治你的伤势再说。”
赤血使者愕然道:“你要救治我?”
流浪汉道:“为什么不呢?受了伤就得救治,金七爷,麻烦你了。”
金七心里显然不大愿意救治赤血使者,但流浪汉这样说了,只好皱了一皱眉,查看了赤血使者的伤势,道:“刀柄已然没入腹内,肠子已被刀锋切断了,只怕很难救治了。”
流浪汉道:“肚破肠断并非绝对无救的重伤,我这里有一粒保命丹,请你先给他服下,然后点他‘四月’,‘五枢’,‘命门’三穴,起出软刀,再看情形。”
金七依言处理好了赤血使者,赤血使者居然没有当场死亡,当然是流浪汉那粒保命丹的神效。但他对流浪汉不但毫无感激之情,甚至冷笑一声,悻悻的道:“你要把我怎样办?”
流浪汉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只想替你把肠接好,把伤医好。”
赤血使者真想大笑了起来,可是他不敢笑,连说话说重了伤口就痛,要是大笑了起来,那如何承受得了,所以,他只有哑笑了两声,道:“你真有这好的心?”
流浪汉道:“在下要有半句虚言,天必厌之。”笑了一笑,又道:“你的伤势很重,不瞒你说,我没有医治你的能耐,但,我有一个朋友,却有治好你的能力,所以,你活命的希望非常大,只是……”
赤血使者道:“只是什么?”
流浪汉道:“他现在正在替赤堡七狼中的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医伤……”
赤血使者道:“啊!你说的是神医慕容天华?”
流浪汉道:“正是他,凭他的活命神术,你的伤势虽重,但他还是想得出办法的,只是这里到赤堡七狼他们那里路途不近,一路上你绝经不起搬动之劳,如果把他请来,赤堡七狼他们又怎会放人?因此,这倒是目前最难解决的问题了。”
金七冷笑一声,道:“你要这个样子送上门去,那正好送肉上砧,如了他们的愿。”
赤血使者本来是他们的上司,理应好好照顾才是,怎说送肉砧上,如了他们的愿呢?
只因赤堡七狼他们各自勾心斗角,误了不少正事,所以他们自己心里有数,迟早都会受到整肃,如能除去这个掌握他们命运的人,岂会不向他下手之理?
赤血使者当然比谁都清楚,叹了一口气道:“金七,我要是落在你手中呢?”
金七道:“绝不会让你多活片刻,因为你活了,我迟早都逃不过你们毒手。”
赤血使者惨笑一声,道:“看来,我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流浪汉道:“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把神医慕容天华请来。”
赤血使者急道:“有什么办法?”
流浪汉道:“传你之命,要金七爷去把神医慕容天华接来,但不能泄漏你身受重伤之事,料他们不敢不放人。”
赤血使者望着金七道:“你愿意替老夫去一趟么?”
金七道:“不愿,如果流浪大侠认为一定要我跑一趟,我心中虽然不愿意,我还是会替你去一趟。”
赤血使者道:“也不说出我受伤?”
金七道:“绝不泄漏你的情形。”
流浪汉含笑点头,道:“金七爷,还是麻烦你去一趟吧。”
金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在下遵命。”
赤血使者移手怀中,取出一枚“赤血令”交给金七,道:“这枚‘赤血令’是无毒的,你交给老五就行了。”
金七惊讶的道:“老五?”
赤血使者道:“行式上你一定要先交给老五,否则他们不会相信你的话。”
其中当然有内情,金七真想问个一清二楚,但是流浪汉却挥了一下手,道:“七爷,你快去快回吧。”
等人的滋味最是不好受,尤其生命垂危的赤血使者更有度日如年的感受,金七离开不到半盏热茶时光,赤血使者已经用怀疑的语气,问了七八次:“金七怎样还不回来呢?他会不会声卖我们呢?”
流浪汉总是回答他道:“你放心,金七不会出卖我们,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要不是流浪汉那粒“保命神丹”药力其效如神保住了赤血使者最后一口真元内力,尽怕他半盏热茶时光都活不过去。
金七虽然不情愿把神压慕容天华请来救治赤血使者,但他还是把事情办得很好,终于把神医慕容天华请来了。
慕容天华真不愧是当代神医,在别人看来这种必死的重伤,经过他检查之后,只笑了一笑,道:“肠子断了六处,但没有伤到其他重要部位,只要接好断肠,洗清内腹,就不会有何危险了。”
他先要金七和流浪汉分头去找一只野兔来,金七很快就把野兔找来了。
他亲自动手用野兔的肠子做成一根根的肠子线,然后投了三粒药丸在赤血使者腹内,待药丸化开后,将他腹内肠子取出,用兔子肠线把赤血使声的肠子一一缝接妥善,然后用些山泉,将赤血使者腹内污物洗清,放好肠子,又塞了三粒药丸在腹内,最后用兔子肠线缝好前后伤口,吁了一口长气,笑道:“静躺五个时辰,你就可以缓缓行动,三日之后,你就可以恢复你生龙活虎般的身手了。”
流浪汉见多识广,眼看着神医慕容天华处理赤血使者肠子的手法,就像一位缝衣巧手,缝制衣服似的,轻快熟练,把他的眼睛都看直了。
金七简直整个人都呆了下来。
直到神医慕容天华把一切手术做好了,他们才回复正常。
流浪汉接着问赤血使者道:“你现在觉得怎样?”
赤血使者摇了摇头道:“什么感觉都没有,不痛,不痒……”
神医慕容天华笑道:“当你发现到痒痒的时候,你就可以慢慢活动了。”
赤血使者流出了感激的泪水道:“谢谢神医活命大恩。”
神医慕容天华道:“不用谢,这是我的本份,如果你真要谢我,当你将来想杀别人时想一想今天的事,就是谢我了。”
赤血使者连声应诺道:“是!老朽今番九死一生,以后也不敢轻易杀人了。”
神医慕容天华笑道:“好!你好好在这里休息五个时辰吧,我们先要走了。”
金七接口道:“且慢!”
流浪汉道:“你有什么事?”
金七道:“我要问他一句话。”
赤血使者道:“你有什么话请说。”
金七道:“你是不是平日替我们调理饮食的毛仔?”
赤血使者点头道:“是!所以,你们的一切行为,老夫都很清楚。”
流浪汉道:“金七爷,咱们不要算旧帐了,走吧。”
赤血使者道:“你们要去那里?”
金七道:“你还想管我们?”
赤血使者叹了口气,道:“金七!你能顿悟前非,难道老夫就不能顿悟前非?”
金七被说得一愣道:“这……”人家说的是个“理”字,他哪能答得上话来。
赤血使者转向流浪汉道:“大侠,你能给老夫这个机会么?”
流浪汉沉思了一阵道:“你不怕你们的同伙骂你叛徒么?”
赤血使者道:“从前老夫很怕‘叛徒’这两字,现在老夫可不怕了,因为老夫替他们卖过命了,同时,老夫更看清楚了一件事实……”
流浪汉道:“什么事实?”
赤血使者道:“人就是人,不是猪,不是狗,也不是木头,石块,人有个人的想法,个人的意志,个人的好恶,个人的权利,但他们从来不把人当人,只把人当做猪,当做狗,当做木头,当做石块,否定了一个人的任何价值,这个事实,我看得很清楚了,所以,老夫也厌烦了他们那一套,老夫也是人,老夫现在也想做了一个正正当当的人了。”
流浪汉展颜一笑道:“老丈真是大彻大悟了,欢迎老丈加入我们一起。”
金七更是大喜过望道:“你……你……真愿反倒他们么?”
赤血使者道:“当然是真的,人生不过一死,老夫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其实,老夫不反倒他们,他们也不会再让老夫活下去了。”
金七一怔,道:“你是赤血使者,地位何等崇高,他们也会对你不客气?”
赤血使者摇头道:“他们对谁也不会客气,只要你对他们有利,你就是老子,如果你对他无利,你自愿当他们的孙子,他们都不会要,何况,老夫这次该死不死,在他们眼中问题可就大了,里面足可打一千个‘?’,谁会相信你们是这样的大仁大义,根本对老夫没有任何要求,这种话说出去,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人性可贵的一面。”
金七大为赞叹道:“使者,你真说得透彻极了,在下心中虽然也有这种想法,可是就是说不出来,使者,您……”
赤血使者摇头截口道:“不要再叫我什么使者了,从现在起,我再也不是他们的什么使者了,老夫本姓摩,以后就叫我老摩吧。”
金七一笑道:“不敢,在下还是称你摩老的好。”
神医慕容天华道:“摩老亟待调养复原,大家也乘这机会休息一下吧。”
大家这才不再打扰老摩,各自就近相好了地势,盘膝就坐,调息起来。
天色由明而暗,不觉已是午夜时分。
老摩当先翻身坐了起来,伸展了一下手脚,高兴的大叫一声道:“老夫……”
神医慕容天华立时喝止道:“不要大叫,你的肠子还没有完全长好,要被炸裂了,可又麻烦了。”
老摩声音一低,道:“老夫好像完全复原了。”
神医慕容天华道:“不会那么快,你还不能过分用力,金七兄,你还是背着摩老,我们去吧。”
老摩道:“去哪里?”
流浪汉道:“去找另外那六条狼。”
老摩道:“他们暂时不会离开,迟早他们都走不了,我们要确保天台地区的宁静,关键也不在他们身上……”
一语未了,流浪汉已是大叫一声道:“摩老,你们上面还有更高的主持人!”
老摩点了一点头,道:“就老朽所知,老朽上头至少还有一位特使,主宰天台地区的一切,如能除去他,这才能为天台地区除去后患。”
金七道:“有这等事,我们怎么不知道呢?”
老摩道:“此事怎会让你们知道,老朽都没有和那特使朝过面哩!”
流浪汉问道:“我们能找到那位特使么?”
老摩道:“我们有连络暗号,照说应该找得到他的,只不知他愿不愿见人。”
流浪汉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先发出暗号再说。”
老摩点头道:“好,老夫去试一试。”说着,就要独自一人离去。
神医慕容天华摇手道:“你的身子现在还不能过激行动,多的日子都过去了,急也不急在这三两天,咱们还是先回金花庄去,待你身体完全复原之后,再去找全不迟。”
流浪汉道:“金花山庄目标太大,不大妥当,我看我们还是回到六狼那里去,先把我们的事情处理了再说,如今他们没有了摩老的恃仗,已不足可虑了。”
老摩点头道:“这样也好。”
于是,金七背着老摩,一行四人,回到了六狼藏身之处。
老摩这时恢复了毛仔的形状,而且装出病重的样子,金七随便两句话,就交待过去了,车要是因为老摩是他们自己的
人,所以很容易使他们相信。至于神医慕容天华去而复回时事,因为是赤血令要去的,他们根本不敢问,所以也无需交待。
天台老人见流浪汉与神医慕容天华次第离去,心中原本十分高兴,这时见他们又一同去而复回,心中说不出的忧虑,暗暗埋怨流浪汉道:“小顺子,你们好容易逃了出去,为什么不知死活的又转了回来,唉!真是……”
流浪汉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你知道晚辈是什么?”
天台老人一怔道:“难道你不是小顺子?”
流浪汉道:“当然不是小顺子。”
“那你是什么人?”
“流浪汉!”
“啊!……”天台老人抓住流浪汉肩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流浪汉伸手怀中取出一粒药丸,交给天台老人道:“这是他们那里得来的解药,老前辈先把它服下去。”
天台老人对流浪汉有着非常坚定的信心,服完药之后,才问道:“这解药是怎样得来的?”
流浪汉少不得把经过情形简略的告诉了天台老人,天台老人听了几乎高兴得要跳了起来。
这时,金七忽然走来,道:“小顺子,神医叫你过去。”
这次,流浪汉见到了老大,老二,老三他们三人,原来他们在房子后面的一座小山洞中,老四,老五,老六,也都在里面,赤堡七狼都到齐了。
这小洞里面没有凳子,大家都席地而坐。最后进来的是老摩,这时他胸前扣了一枚赤血令,只看得赤堡六狼的脸色大变,显得非常不安与无所适从。
因为老摩一向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他们平日的言行细微末节,无不都在老摩眼中,这时老摩忽然亮开了赤血使者的身分,他们那一个不是暗怀鬼胎,忧心忡忡。
老摩走到神医慕容天华身旁,也向地上草席上坐了下去。他坐了下去,大家紧张的心情,又暗暗吁了一口气,他既然坐了下来,已表示他心情甚是平息,大约不会找大家的麻烦了。
老大,老二,老三的伤,没有再恶化下去,精神也比从前好多了,他们没有站起来,却由老大点头行礼发话道:“属下恭请堡主圣安,并候使者大安。”
老摩摆摆手,道:“大家坐下。”
大家坐好之后,老摩目射老大道:“布老大,你知不知道,你们三人今天的处境是如何造成的?”
布老大心里非常明白,只是隐忍着不敢说出来,暂时与老四,老五,老六,老七四人虚与委蛇,这时见使者当着大家的面问起此事,却又无法测知使者意向,同样的有着不少顾忌,只有用表面话回答道:“属下等学艺不精,自不量力,耗费真元过甚,以致自毁道基,所以,才落得这般下场,”
老摩笑了一笑道:“就是这样么?”
话声微微一顿,老摩转向金七道:“金七,把你所知道的说出来。”
金七装出惶悚的神情,道:“是……是……属下与老四,老五,老六等四人,不惯于他们三人平日自恃神功过人,不把我们四人放在眼里,我们商量之下,这才向他们施了些手脚,破了他们神功,看他们还神不神气。”
老摩“哼!”了一声,目光凌厉的付向老五,冷峭的道:“你为什么也有这种想法?”
老五干戟指着道:“使者,老大在说谎,你不信可以问一问老四老六,我们什么时候和老七商量过这等犯上叛乱主事,完全是老七一个人动的手脚,同时,使者更可问问老大他们,他们最疑心的是谁?”
金七大声道:“老五,主意原来就是你出的,小弟只是照你的意思行事,你怎可一口否认,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呢?”
老五冷笑一声,道:“金七,你也不想想,我们和老大他们乃是同宗手足,血浓于水,怎会向他们下手,只有你非我族类,才会心生异心,阻挠成功,这种昭然若揭之事,明眼人谁不看得清清楚楚。”
布老大道:“老五说得是,老七是主谋真犯,由于他专司外务,在外面接触得多,难免被人诱惑,见利忘义,做出这种事来,同时,按属下与老二老三的检讨,什么都是老七干的。”
金七望了流浪汉一眼,对流浪汉先见之明,付以会心一笑,然后,哈哈一笑道:“在下并没有否认我的行为,你们但知把整个的罪责加在我一人身上,未免太叫人难以心服了,老五……”
-声未了,老五的脸色已是一寒,说道:“叛徒,住口,谁是你的老五……”
接着身形一长而起,躬身向老摩一礼,请示道:“此人居心叵测,费尽心血,不惜出卖祖宗,打入我们赤血堡,必有阴狠恶毒的阴谋,属下请命,先将他拿下,废了武功,送回堡去审问治罪”
老摩一摇手道:“不必,他跑不了的,倒是老五你!……”
脸色变得叫老五看了,心中不由得一惊。
老五骇然道:“属下有什么不对?”
老摩道:“你可知道自己的责任:”
老五一怔,道:“这……你……”
老摩接着又道:“你可曾负起你的责任?”
老五又无话可说:“这……”
老摩“哼!”了一声,道:“就算你与老七没有勾结同谋之罪,但你欺上瞒下,知情不报之罪……”
老五自以为抓住了一线生机,忙接口分辩道:“属下并非知情不报,而是实无所知……”
老摩怒喝一声,道:“胡说,你身负重任,有眼如盲,这等重大之事都看不出来,你还能以此为逃罪的理由么?”
老五脸色大变,再也保持不住镇定了,骇然拜倒在地,哀告道:“属卞知罪,请使者开恩,给予立功补过的机会。”
老摩冷笑一声,道:“亏你还是‘赤堡’嫡系人物,说出这种话来,就罪加一等,老四!”
老四忽然闻唤,霍然一震,垂手道:“属下在!”
老摩挥了一挥手道:“先废了老五的武功!”
老四肃然应了一声:“遵命!”跨一步,逼向老五,右手一伸,就搭在老五肩上……
老六轻咳一声道:“老四,且慢!”
老四含笑点了一点头道:“你有什么话说。”
老六道:“老五的罪不轻,回到赤堡之后,就是不死,也要脱一身皮,但不知你我是否也有毛病落在使者眼里?”
老四同意地道:“老六说的是。”
老六道:“我们是不是也该先问一问使者?”
老四道:“有理,我们先该弄清楚自己的命运……”
老六道:“其实不用问,我们也该心里有数,你,我,他和老七都犯了必死,之罪!……你愿意引颈待戮么?”
老四道:“不愿意又能怎样?”
老六道:“要是在赤堡,当然无可奈何,可是这里不是赤堡呀!我们尽有求生的机会。”
老四道:“你的意思是……”
老六道:“死里求生,合我们四人之力,大约还不是什么难事……老七,你还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
金七点了一点头,话还没有说出口,老摩大喝一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起造反之念!”
老六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不敢?我们在这里杀了你,有谁知道?”
老摩道:“老大,老二,老三就是目睹证人……”
老五哈哈一笑,道:“老大?老二,老三么……哼!哼!他们的命运,已尽在不言中了!”
流浪汉忽然长身而起,接口道:“我们师徒眼前,可看不惯以多为胜之事。”
老六晃身横在神医慕容天华面前,叫了一声道:“神医,这是我们门户中自己的事,希望贤师徒,不要插手进来,惹火烧身。”
流浪汉道:“我们不是已经落到了你们手中么,难道你们会放了我们么?”
老六道:“只要我们能度过这一关,不但能还给你们自由,而且将来还有借重贤师徒的地方,说不定对中原武林还有大大的好处……”
老摩大声叫道:“不要听他们的话,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狂徒,过河拆桥,最后你们可要上他们的大当。”
老五笑道:“咱们是杀人狂徒,你更是狂徒之中的狂徒,咱们杀人不力,你就要定我们的罪。说来,你才真是杀人的狂徒呢!”
神医慕容天华现出无所适从的态度,摊着双手道:“你们,你们……”
老六道:“没有贤师徒的事,你们只要袖手旁观就是了。”
老摩回头问老大,老二,老三三人道:“你们能不能勉强出手?”
老大叹了一口长气,摇头道:“我们都还不能动手。”
老摩形单影只,可成了落单的狗,他环顾一周,摇了一摇头,道:“老五,不要激动,更不要走极端,有话可以慢慢的说。”
老五望了老四、老六和金七一眼,笑道:“团结就是力量,只要咱们四人团结在一起,怕那老狗何来……哼!使者,我们今天要放过了你,你将来准能放过我们么?”
老摩发誓道:“我,一定放过你们,不但不记你们的过,而且,反过来要记你们的大功,将来你们都有平步青云的好处。”
老五哈哈一笑道:“咱们都是同一条路上出来的人,你这些话只能够用去骗鬼,用在我们身上,你不觉得好笑么……”
老四喝道:“老五,不要罗嗦了,料理了这老鬼,咱们还要另谋生路哩。”
流浪汉忽接口道:“你们真要另谋出路么?”
老四道:“我们都不能再回赤堡,当然要另谋出路。”
流浪汉道:“家师有一位朋友,还需要人手,你们可愿投效?”
老四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流浪汉道:“那你们不用再打了。”
老由一愣,道:“什么……”
流浪汉道:“你们不用打了,因为毛仔已经投效我们那朋友了。”
老五一震道:“你们是一伙的?”
流浪汉道:“也欢迎你们加入。”
金七道:“小弟自知不能再回赤堡,已早你们一步投效他们了,现在就看你们的了。”
老五毅然一点头,道:“好,我们也加入。”
老摩一笑道:“现在,你们可得听老夫的了。”
老五红着脸道:“但凭使者吩咐。”
老摩摇头道:“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有如今日生,不要再提‘使者’的字样了,老夫本姓摩,今后你们叫老夫为‘老摩’就是,老夫,现在就是你们的老大,但我们大家的真正头儿,却是这位流浪汉大侠。”
大家望着流浪汉只是一个小大人,不免都是一怔,眼中现出难以相信的目光。
流浪汉微微一笑,道:“看来在下该以真面目与各位相见了。”
就这说话间,流浪汉的身材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五六时,已是十十足足的一个大人了。
只是,那穿在身上的衣服,却叫人看了忍不住要发笑。
老五笑道:“原来,大侠是真人不露相,我们都现丑了。”
洞中肃穆的气氛,顿时变得一片祥和了。
流浪汉向老大、老二、老三道:“三位的意思如何?可愿和我们打成一片……且慢,在下补充声明,你们如果不愿和我们合作,我们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尽可自行离去,现在,你们想一想,然后再作决定吧。”
老大道:“老夫要回去。”
流浪汉道:“好!”
老二道:“老夫也要回去。”
流浪汉也道了一声:“好。”
老三犹豫了半天道:“老夫不想回去了。”
流浪汉欣然道:“好,好,好极了,好极了。”
老五接口道:“大侠,你真要让他们回去么?”
流浪汉道:“我们中原武林,最讲道义与千金一诺,当然让他们回去。”
老五道:“他们回去之后,只怕要给我们带来无穷后患。”
流浪汉道:“他们就是不回去,你们的上司,也一定会派人前来查明真相,让他们回去自己说明,岂不更好,至于将来的事,也不见得就是祸非福。”
一切都有了决定,但没有立时放走老大与老二,因为他们还要找那位特使,不能让他们把消息泄漏出去。
三天的时光,霎眼就过了,老摩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他不但完全好了,而且,由于药力之助,他的精神体力更胜往昔。
神医慕容天华对于老大,老二,老三的伤势,一本医者仁心,不问他们的去留,都一视同仁,尽心的替他们医治,当老摩收到特使回信时,老大,老二,老三他们伤势已经好了十之七八了!
流浪汉请天台老人陪同神医慕容天华继续等待他们的伤势全好,自己却和老摩领着老四,老五,老六,老七四人,去找赤堡特使。
老摩一人当先,循着特使的暗号领导,一步一步找去,同时,他又留了另一种暗号,引导流浪汉一路跟来。
暗号终止于李夫人留下的那座空竹楼,这倒是很好的一处地方。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不像有人藏在里面似的,老摩围着竹屋察看了一遍,身后忽然传来一细声道:“进屋去,点上桌上的灯火。”
老摩笑了一笑道:“是!”他虽然没有特使的身分,对这类手法,自己也常常用来提防别人,所以,见怪不怪,心里一片镇定。
他进入屋内之后,微一运功逼目,便看到桌上油灯,油灯
老么伸手拿起火折子,刚要打动的时候,心中忽然一动,将火折子放了回去,伸手怀中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起桌上油灯。
油灯带着一股青烟,拉起一道二寸多长的火苗,照得眼前一亮。
灯光一闪之下,老摩这才看到左旁墙壁立着一芦全身皆黑的长袍人,他不但全身皆黑,头上也戴了一个黑色的头罩,掩去了本来面目。
他身材中等,无法知道他是男是女,也无法知道他是老是少。
明明有一个人早已立在房中,老摩居然一点没有察觉出来,这人的身手,可想而知,老摩暗暗吸了一口真气,布满全身,作了适当的应变准备。
那人发出一道沙哑的声音道:“报上你的真名实姓。”声音也是那样怪,怪得无法分辨他的年龄性别。
老摩举起单手,行了一个怪礼,道:“属下布希金摩沙,参见特使。”
特使冷冷的道:“坐下。”
身旁就是椅子,老摩行了一礼,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特使道:“你求见本特使,有何重大之事。”
老摩道:“属下发现那位流浪汉的真实身分,因此特来请示机宜。”
特使道:“你不是把他和神医慕容天华一同诱入彀中了么?”
老摩点头道:“一场恶战之下,他们两人都受了重伤,目前生命危在旦夕。”
特使道:“死了就算了,你……”
老摩急口道:“特使有所不知,那两人死了太可惜了,神医慕容天华的绝世医术不说,那流浪汉的真正身分,如果报回赤堡去,本区有一件其大无比的奇功。”
特使一震道:“他是什么人?”
老摩道:“他是什么人,属下尚不得而知,但他身上带有一件信物,那件信物却是赤堡三令五申,重赏搜寻之物,属下这次替特使人物俱获,岂非奇功一件。”
特使惊叫一声,道:“信物可曾带来么?”
老摩道:“带来了。”
“呈上来。”
老摩伸手怀中取出一物,便离座向特使身前走去,走到特使身前,双手平伸,将那信物托在掌中,送了过去。
特使从黑袍中伸丰来接,老摩双手一翻,其快如电的向那特使腕脉上扣去。
特使一时大意,竟着了老摩道儿,腕脉被扣个正着。
老摩心中一喜,内力猛吐,五指一收……老摩心中那股喜气时一泄,脸色变得一片青白。
原来,这时他才发现扣在特使腕脉上的劲道,已不足控制特使的穴道,自己的一身功力,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得只剩十之一二了。
老摩一发现,情形不对,便待张口发出呼啸,可是,腰眼一麻,啸声也发不出来了。
特使恻恻一笑,道:“你想在本特使面前耍花样,可太自不量力了。”
老摩穴道被制,张着口也说不出话来,幸好脚下还能移动,不自觉的移到了自己原来椅子前面。
特使冷喝一声,道:“说,你为什么要暗算本特使?”
老摩仰头发现,口中无话可说。
特使冷笑着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怕本特使分了你的功劳,而做出这种罪该万死的犯上恶行?”
老摩“哼!”了一声,仍不发一言。
特使又道:“你外面带来了多少人?”这是必需老摩开口说话,才能回答的问题,所以,他一抖手,解开了老摩穴道。
老摩深知特使的手段厉害,但他却立定主意,把生死置于度外,穴道一开,便大声叫了起来。
可惜,他叫了半天,那声音却小得只有在房中才能听到,那特使真厉害,竟早料中了他的心意。
特使一笑道:“不要白费心机了,老老实实的回答本特使的话吧!”
老摩长叹一口,颓然倒在椅子上,仍是不说话。
特使火了,冷笑道:“你敢不答话,本特使先叫你知道本特使的手段……”身形一动,就到了老摩面前。
忽然,一个人道:“不要动他!”
这个人来得更轻快,谁也没有发现房中多了一个人。
特使一震之下,身形猛退了四五尺,这才循声望去,一见来人,那特使忽然笑了,取下头上头罩道:“你们脱险出来了?”
谁想得到那特使居然是李夫人。
听李夫人的语气,好像是非常关心他们。
流浪汉愣了一下,恍然而悟的道:“夫人这特使莫非是假的?”
李夫人点了点头道:“真特使已经被我们逮住了,老身正想从他身上救你们脱险哩。”
流浪汉大喜道:“谢谢夫人,真特使是谁?”
李夫人微微一笑道:“你猜猜看!”
流浪汉摇了摇头道:“难!难!难……难……”
目光转到老摩身上,话题猛然一转道:“夫人,老摩已经洗心革面,弃暗投明了,这次是来诱捕他们的特使的,请夫人先解了他的穴道吧!”
夫人向老摩欠了一欠身道:“老身不知摩大侠已经迷途知返,得罪之处,尚请大侠见谅。”
说着伸手解了老摩穴道,又给了老摩一粒白色药丸,笑道:“老身恐非大侠之敌,在灯火上动了一点手脚,请大侠服下这粒解药,就不会有事了。”
老摩谢了李夫人,服下了解药,自嘲道:“老朽一向计算别人,这次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忽然,一阵兵刃交鸣之声,传了过来,李夫人道:“他们外面已经动手了。”
流浪汉道:“快去劝阻他们,来人都是自己人了。”
话声未了,人已当先飞了出去。
可不是,十几二十个人正围着赤堡众狼杀得团团转。
神医慕容天华干瞪眼,却无法制止那些围攻的人出手。李夫人清喝一声,道:“住手,大家不要再打了。”
大家停手之后,李夫人叫过一人,道:“你先回庄去告诉你们夫人,就说流浪大侠与神医已脱险回来了。”
那人领命去后,李夫人又向流浪汉道:“请大家一同到金花山庄去吧。”
途中,李夫人示意流浪汉走在大家后面,笑问道:“谁是真特使?大侠想到了没有?”
流浪汉哪能想得出来,苦笑着摇首道:“在下愚昧,想不出来。”
李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老身就是真正的特使。”
流浪汉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
李夫人道:“文斌的父亲陷身赤堡,被他们作为人质,老身便被迫作他们特使,近来老身才看破私情,决心不顾一切的反倒赤堡,和他们斗争到底。”
流浪汉肃然起敬的道:“夫人,你这种义无反顾的牺牲精神,叫在下好不敬佩呀。”
李夫人凄然一笑道:“只是对不起文斌他父亲。”
流浪汉道:“李前辈纵或身遭不测,也必以夫人的大义为荣。”
李夫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流浪汉道:“他一定会如此。”
李夫人一抬头,步伐更坚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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