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总管三棱剑孙奇与马老六谈过话之后,心中现出了一幅非常美好的构图,如果一切顺利,不出六个月,金花山庄就是他三棱剑孙奇的了。
按照计划,三棱剑孙奇又去找马老六了,这次马老六待客的不仅是茶,而且还有肉和酒。
真想不到马老六也会喝酒,喝了半天,居然没有一丝醉意。
李文斌终于又来了,二总管三棱剑孙奇道:“李公子,我们是有候多时了。”
李文斌一怔道:“你也等我?”
二总管三棱剑孙奇道:“马老六是老实人,他能知些什么?你有话为什么不问我?马速的一切,没有谁比我更清楚。”
马老六笑嘻嘻请李文斌入座,又替他斟了酒,道:“李公子,咱们慢慢聊罢,孙爷准备了很多话要告诉你哩!”
李文斌只是个大孩子,喜怒之间的转变,快过天上的风云,当下咧嘴一笑道:“真的?”
二总管三棱剑孙奇点头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呢?贤母子是庄主夫人的上宾你想知道些什么,我能不实话实说么?”
李文斌笑道:“大叔说得是,那么文斌先谢谢大叔了。”
三棱剑孙奇一笑道:“公子这一说谢,那就见外了,公子要知道些什么,只管说吧。”
李文斌道:“大叔知不知道马速的身世来历?”
三棱剑孙奇一怔道:“这……他比我来得早,我倒不大清楚,这事只怕要问大总管了,好!我去问大总管,明天给你答覆。”
干脆,利落,教人非相信他的诚恳不可。
笑了一笑,接着又反问道:“李公子,你查他的身世做什么?”
李文斌似乎身受三棱剑孙奇豪爽的影响,也不加掩饰的道:“我们捡到一封马速失落的信……”话到了口边,又犹豫起来了。
三棱剑孙奇暗“咦!”了一声,惊喜的忖道:“想不到那封信,还是派上了用场,这真是天助也。”他心中高兴,脸上可不露丝毫心意地接口道:“什么信?”
李文斌道:“给家母的信,……他说家母很像他母亲,请家母给他一个谈话的机会。”
三棱剑孙奇哈哈一笑道:“这叫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李文斌道:“可是,他这封信给家母带来了无尽的烦恼,弄得家母近日坐卧不宁了。”
三棱剑孙奇一震道:“难道会有这等巧事,他真是公子的……”下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了。
李文斌摇头道:“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我知道他不会和我有什么关连。”
三棱剑孙奇道:“令堂怎样说?”
李文斌道:“她老人家什么都没有说……不过,由那封信看来,他前来暗探别院,倒不能说他一定存心不良。”
三棱剑孙奇不安的干笑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我们是错怪了他,尤其我……我更是羞愧极了。”
李文斌道:“大叔不要这样说,你是尽忠职守,有什么可羞愧,倒是马速他真糊涂,为什么不把话说明呢?”
马老六插嘴道:“马速是老实人,一定是心中害怕,吓得没了主意,更不知道该怎样说明了。”
二总管三棱剑孙奇斜着蹙眉道:“可是事情也奇怪,为什么会另外冒出一人,把他救去了呢?”
马老六道:“庄中宾客不少,也许他们一时兴起,出手把他救走了。”
二总管三棱剑孙奇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是非常可能的事,我为什么只想着外人,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惜,现在要查也无从查起了。”
念动之间,接口又道:“我已经派了不少人去找他,要能找到他就好了,这样,我也可以稍减心中的愧疚了。”
讵料,他语声方了,便有一人跑来,在三棱剑孙奇耳边说了几句话,三棱剑孙奇也吩咐了来人几句话,来人诺诺连声的又匆匆的走了。
来人走后,三棱剑孙奇笑道:“说巧不巧,他们终于找到马速了。”
这是天大的谎话,要不笑痛马老六和李文斌的肚皮才怪,可是他们都没有笑,他们不但笑不出来,而且,还替三棱剑孙奇感到阵阵悲哀。
当你明明的看到一个人,满以为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结果,钻进天罗地网里的人正是他自己时,你能不替他悲叹么?
马老六首先反应猛烈的大叫一声,道:“他在哪里?我们快去看他去。”
二总管三棱剑孙奇道:“这只是说已经找到他的行踪,至于,进一步的情形如何,尚不得而知,现在,我们还不能去看他,你们且坐一坐,我亲自去看一看再作决定。”
说着,匆匆的走了。
李文斌望着背影作了一个鬼脸,轻哼一声,道:“真是活见鬼。”
马老六道:“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也是他活该倒运了。”
足足等了差不多将近一顿饭的时光,才见三棱剑孙奇赶了回来,劈头一句便道:“马速的伤势重极了,只怕活不成了,这却如何是好?”
马老六也是一副焦急之色,顿足道:“唉!唉!唉……孙爷,你去向夫人讨一些‘金玉膏’去好不好?”
三棱剑孙奇道:“这还用我说,我早就带去了,只因他全身中了十六箭之多,有三箭致命伤,中在生死大穴附近,至今没有人敢起那三支箭……”
李文斌咬着牙齿,沉思不决的犹豫了半天,最后,一顿脚道:“我和家母商量去……你们静候回信。”说着,飞也似的跑走了。
三棱剑孙奇笑得更开心了。
李文斌回信来了,他们已请得神医点头了,答应天黑过后,去看一看马速的伤势。
二总管三棱剑孙奇在庄外备好六匹快马,天黑过夜,神医慕容天华带了随身药童和李文斌如时到来。
他们三个人,加上马老六和二总管三棱剑孙奇和一个照顾马的人,六人六匹快马,风驰电掣的离了金花山庄,约在初更时分,来到一座农庄之前,六人速速的下了马,二总管三棱剑孙奇领着他们四人,轻身向农庄走着。
就在他们将要进入农庄大门之际,神医慕容天华忽然叫了一声道:“且慢!”
二总管三棱剑孙奇暗暗吃了一惊,脸色微微一变道:“神医看出哪里不对?”
神医慕容天华道:“你可知道救他的人是什么人?他会让我们去看马速么?”
二总管紧张的心情一松,笑道:“这个您老请放心,人家救下他之后,因马速伤势奇重,束手无策赶到外地替他去找名医去了,农家不过受托照护马速,在下已经和他说好了,神医但请入内无妨。”
神医慕容天华这才点一点头,道:“这样就好了。”说着,当先举步进了农庄。
农庄迎出一个人,说明原委之后,被带向右厢房,房内点着一盏昏暗的小灯,一股冲鼻的药味从房内发放出来。
二总管三棱剑孙奇紧随在神医慕容天华身后。
床上还挂着有蚊帐啦!神医慕容天华右手一挑,打开半片帐门……
帐内情形,照说应该是神医看了之后大惊失色的,事实却完全相反,大惊失色的人是二总管三棱剑孙奇而不是神医慕容天华。
原来,以二总管三棱剑孙奇的预计,帐内应该是空无人影,事实上,帐内不但有人,而且,那人还正是马速,一丝不假的马速。
这可把二总管三棱剑孙奇搅糊涂了,这明明是一个空城计,如何弄假成真,居然有了真的马速?二总管三棱剑孙奇心中惊讶无比,但他却尚能保持镇静,暗暗骂了一声,道:“糊涂蛋,既然真的找到了马速,为什么也不光告诉我一声,该死!该死!”
他早有万全之计,虽然,马速之出现大出意料之外,料想这只是连系不周之错,大体上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只是,马速是一个活口,如果他将受愚经过说出来,倒是不大方便,不知他们在马速身上动了手脚没有?
马速睡相安详,脸上看不出丝毫痛苦之色,显见,他们已经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不怕他胡言乱语了。
他心中定了下来,但另一件事实又使他皱起了眉头,病房之内,居然没有看守的人,而且,也没有人跟进房来,真是太岂有此理了,心中不免有点恼怒,转脸向外,冷冷的喝了一声,道:“来人!”
应声进来的二个人,第一个是张美芝,第二个是胡敬安,胡敬安该在这里,而张美芝原是不该在这里的,现在却也来了这里,这太不寻常了,心中一惊,道:“张美芝,你……”
下面的话不用说了,因为金花夫人也现身出来了。
二总管三棱剑孙奇马上改口,“啊!”了一声,道:“属下不知夫人也来了,夫人请上坐!”说着就要跟着去替金花夫人搬椅子。
搬椅子是假,想冲出房去,才是本意,因为,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情形不妙了。
金花夫人一挥手道:“不用。”
二总管三棱剑孙奇只好退回身子,想回到神医慕容天华身边去,可是,这时那药童突然横身过来,挡住他接近神医慕容天华,而且,还咧嘴向他笑了一笑,只笑得他全身一凉,懊恼不已。
金花夫人坐下后,冷笑一声道:“孙奇,你这安排很好,药香之中加了一些柔骨散,谁要在这房子里坐上片刻,就成了你网中之鱼了。”
三棱剑孙奇脸上装出一片茫然之色,愕然道:“夫人,您说什么呀!属下一句话也听不懂。”
金花夫人一笑道:“孙奇,你很沉着,倒真是一个人才……
你不说,那么美芝你说吧!”
张美芝低头应了一声:“是”,然后,一抬头恨恨的望着三棱剑孙奇,道:“孙奇,我们什么都告诉夫人了,你就直说了吧。”
三棱剑孙奇装傻地道:“说什么,美芝姑娘,你可不能含血喷人啊!”
金花夫人道:“看来你是不愿实话实说了。”
三棱剑孙奇道:“属下实在什么都不知道,属下能说什么哩!属下原也是听了胡敬安的报告,约请神医慕容先生而来,其他的属下什么都不知道了。”
金花夫人面色一冷道:“大丈夫敢作敢当,事情虽然失败了,但却不损其豪气,孙奇,你很令人失望,那就莫怪我不把你当人物了。”
二总管三棱剑孙奇急急叫了一声:“夫人……”
金花夫人不再答理他,吩咐一声,道:“马老六,给我拿下他。”
马老六应声而去,走到三棱剑孙奇面前,笑了一笑,道:“二总管孙奇,老朽奉命行事,你可要多多担待了。”
病房原就不大,挤上七八个人显得更没有动手的余地,三棱剑孙奇叹了一口气,道:“夫人如此不谅解属下,属下为了不愿夫人铸下误听人言的大错,只有拚力图存了。”
金花夫人道:“这个时候什么话都没有用,只要你逃得过马老六的煞手……”
三棱剑孙奇见机就话,截口道:“就只马老六一人?”
金花夫人道:“你还能够敌得过多少人呢?”
三棱剑孙奇道:“如夫人不吩咐其他人出手,属下愿和马老六一分胜负,只是……只是……”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你是本山庄的二总管,我念在你这些年来办事之劳,就给你这个便宜,只要你能逃得出马老六的煞手,别人不会再阻拦你了。”
三棱剑孙奇是很有礼貌的双拳一抱道:“多谢夫人。”
“锵!”的一声,手中寒芒闪耀,三棱长剑已脱鞘而出。
他挥动了一下剑锋,目光四射的望了一眼,道:“马老六,你施展得开么?”
马老六在金花山庄只是一个马夫,算不上半个人物,三棱剑孙奇此问,并不是替马老六设想,而是替自己打算盘,在他来说,他的剑长,实在不能尽展所长,在这房中动手,他还真怕金花夫人翻脸食言,不让他走。
马老六伸手腰中摸出一对短剑,笑了一笑道:“这房中,你长剑不便施展,我马老六虽然算不上什么人物,却不愿在兵刃上占你的便宜,好!我们到外面去。”
三棱剑孙奇又躬身向金花夫人道:“夫人,可以么?”别看他如此忍气吞声,其实,他是在利用各种机会,为自己谋求脱身之计。
金花夫人心中一软,点头道:“好,你们到外面去动手吧。”
三棱剑孙奇这才不慌不忙的走出房去了。
神医慕容天华在金花夫人身旁轻声道:“此人大阴大险,夫人要特别留神。”
农庄大门内有一块晒谷场,三棱剑和马老六便在那晒谷场上各显身手,杀得昏天黑地。
三棱剑孙奇三棱剑上的造诣,确有过人之处,一柄三棱剑在他手中就成了一条灵蛇,能软能硬,极尽神出鬼没之能。
可是,马老六也不简单,常日虽然默默无闻,但手中那对短剑吞吐刺挑,别有一套出奇的手法,任你三棱剑孙奇剑上功夫了得,也拿他马老六毫无办法。
时间一久,三棱剑孙奇心里就有点急了,止不住边打边想,轻声传音向马老六道:“马老六,咱们谈笔交易如何?”
马老六当时没有答理他,直到三棱剑孙奇问到第三次,他才心有所动的道:“什么交易?”
三棱剑孙奇道:“只要你今天手下留情,让我一招半式,我包你下半辈子吃用不尽,享尽人间艳福,你看如何?”
马老六没有答理他,但他的心里却深深的受了影响,他强烈的攻势,无形之中减少了不少威力。
有反应,就有成功的可能,三棱剑孙奇对这种看法,非常有经验,心中暗喜,继续又道:“你要房地产,我给你房地产,你要黄金白银,我给你黄金白银,随你高兴要什么,你就可以得到什么。”
马老六忽然冒出一句话道:“老夫要一万两黄金呢?”
三棱剑孙奇眉头都不皱一下,立时道:“可以。”
马老六一惊道:“一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
三棱剑孙奇道:“足够买三座金花山庄有余。”
马老六道:“你拿得出来?”
三棱剑孙奇道:“那只是我的财产的一半。”
马老六道:“你舍得?”
三棱剑孙奇道:“我今天要逃不出去,纵有千万两黄金,也只是给了别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向来都看得很开。”
马老六手中一紧,快速的攻了几招,杀得三棱剑孙奇,一连退了四五步,一脸迷惑的道:“你……”
马老六道:“你既然懂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为什么不索性大方一点,将两万两黄金统统送给老夫。”
三棱剑孙奇恼怒地道:“你要得寸进尺。”
马老六道:“机会难得,老夫活了一辈子,今天才碰到,你可不能怪老夫心狠呀。”
三棱剑孙奇暗笑了一声,装出悻悻的语气道:“好!算你狠,两万两黄金就两万两黄金。”
马老六大喜道:“你答应了?”
三棱剑孙奇道:“我能不答应么?”
马老六道:“金子如何交付?”
三棱剑孙奇道:“我给你一个地点,明天一早,你来找我,你就可以得到你的两万两黄金了。”
马老六冷笑道:“老夫凭什么相信你呢?”
三棱剑孙奇道:“这……这……”马老六不是初出道的雏儿,空言是搪塞不了的,这话倒不好说了。
马老六在飞舞的剑光中,忽然道:“你知不知道老夫这对短剑的来历?”
这话一转,转得有点令三棱剑孙奇摸不着头脑,眉头又是一皱:“这……”
马老六一笑道:“一对普通短剑,但经过苗疆一位奇人淬了奇毒,中人之后,午不过子,子不过午,如无老夫特配解药,必死无疑……”
三棱剑孙奇“啊!”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想在我身上刺一剑。”
马老六道:“老夫也不尽占你的便宜,你也可以在老夫身上刺一剑,这样你就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此地了。”
“看来只有照你的话做了。”
“老夫并不勉强你。”
三棱剑孙奇道:“从现在起,咱们在满二十七招上结束这场打斗,事后,我们关王庙伙房见面。”
两个人都是了流高手,外表上虽然打得猛烈非常,其实各人心中自有分寸。
一二、二二、二三、二四、二五、二十六招以上,马老六忽然露出一个空门,三棱剑孙奇乘虚而入,三棱剑势直逼黄龙,看来马老六非伤在三棱剑孙奇剑下不可,三棱剑孙奇自己也是这样看的,当下心中一狠,暗骂了一声,道:“老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送你的命了。”劲力一吐,剑速又加快了几分。
忽然,马老六的身子风车也似的旋转了起来,三棱剑孙奇那一剑,只从马老六身边擦了过去,未能伤到马老六分毫。
同时,马老六旋转的身子转到了他身后,一道冷森森的剑锋直刺三棱剑孙奇腰际。
这一剑刺得非常诡异:三棱剑孙奇简直毫无避让的机会,但觉脑际一凉,已被刺了一剑!就凭这一剑,三棱剑孙奇心里有数,这马老六实在比他高明了不少,如非马老六见财起意,今天简直是死定了。
三棱剑孙奇腰际一痛一麻,正不知如何还刺马老六一剑时,忽然马老六的身子,又旋到了自己最顺手的方位来,就像是把身子送上门来似的,三棱剑孙奇剑峰一吐,狠狠的向马老六肚子上刺去,马老六的身子旋转得比三棱剑孙奇的来剑快了二三分,马老六的肚子没有被刺中,却在腰际部份中了三棱剑孙奇一剑。
马老六真会做作,大叫一声,人便倒退了出去,接着双剑落地,用空下来的双手,按着自己的肚子,向地上蹲了下去。
三棱剑孙奇的表现,正好与马老六完全相反,马老六是痛不可受的样子,而三棱剑孙奇却咬紧牙关,装作若无其事的挺着胸膛一笑道:“马老,承让了。”
两个人同时都受了伤,但受伤的程度却有很大的差别,这差别足以判定他们两者的胜负,看来,三棱剑孙奇是胜了。
金花夫人绷着一张脸,半天没有说话,显然,她是不愿意接受这眼前的事实,可是,以她的身分,她又不能不接受这不愿接受的事实,作难了半天,她才百般无奈的冷笑一声,挥手道:“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碰到我,这次算你命大,你去吧!”
三棱剑孙奇微微一笑,非常有礼的一抱双拳,道:“多谢夫人宽宏大量,属下永志不忘。”
他没有飞身急逃,却是非常潇洒的从容走出庄门而去。
他是出庄门之后,这才展开身形飞奔疾掠,向一处隐秘的地方掠去。
马老六这一剑刺得真缺德,什么地方不刺,偏偏刺在腰部,腰部这地方,既不能够捆,又不能够扎,简直无法有效的阻止毒性发散,所以,他非很快的赶到自己那隐秘地方去不可,因为,那里他藏有一件可疗天下百毒的奇宝,先疗好自己的毒伤,再到关王庙去等马老六前来上当。
当然,他压根儿就没有两万两黄金,自然也无法给马老六两万两黄金,如果,马老六用别的法子控制他,他倒要多费不少心机,可惜,马老六自己找自己的麻烦,想出来的法子,对他半点威胁都没有。
三棱剑孙奇的身形忽然在一棵大树之旁停了下来。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方位,身形一长,从一旁树桠中间掏出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只碧绿色的三脚蟾蜍。
蟾蜍的眼睛,红得耀眼,像是两道红霞,照得附近都亮了。
三棱剑孙奇伸手把腰际衣衫掀起,左手握着那蟾蜍便向伤口贴去……
这时,忽然一道劲风疾掠而到,直向他手中三脚蟾蜍卷去
三棱剑孙奇顾不得再疗伤毒,左手一收,人也从斜里射了出去……
飘身避让之际,瞥眼间只见马老六叉腰站在那里,向他咧齿而笑。
三棱剑孙奇心中陡然冒起一股凉气,觉得马老六这个人不是想象中那样容易对付的人,他皱了一皱眉头,尽量掩饰心中的不安,力持镇静的苦笑了一声,道:“马老,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约好了时间地点么?”
马老六道:“金花夫人对老夫起了疑心,老夫在金花山庄已待不下去了,……孙爷,你刚才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红霞万道……要不是那红霞,老夫真不知道你在这里啦!”
三棱剑孙奇暗暗吁了一口气,忖道:“敢情,他是碰巧来的。”
心里稍微松弛了一下,接着针对马老六的问话,回话道:“没有什么,那只是……”
马老六冷笑一声,截口道:“孙爷,东西我可看得很清楚,那是不是能解天下百毒的三脚蟾蜍?”
三棱剑孙奇无法再用别的话搪塞了,讪讪的笑了一声,道:“马老,你好高明的眼力。”
马老六道:“你有了三脚蟾蜍,这样看来老夫的那两万两黄金可要落空了。”
三棱剑孙奇急口道:“不,不,不,你应得的两万两黄金,分毫不少,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取。”
马老六一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一诺千金的人。”
三棱剑孙奇道:“人无信不立,在下还要在江湖上混哩!何况,因此能交上你老,孙某何惜乎那两万两黄金。”
马老六道:“说得是,你能交上老夫,绝不会吃亏,只是老夫担心一件事。”
三棱剑孙奇顺着马老六语气问道:“什么事?”
马老六道:“从这里到关王庙,还有不少路程,这段路程上,足够你用三脚蟾蜍将体内之毒吸尽,你如果动点什么心机,老夫可就成了送死鬼了。”
三棱剑孙奇道:“马老,你的疑心病太重了。”
马老六道:“你就这样相信别人?”
三棱剑孙奇道:“在下对朋友,向来都非常信任。”
马老六道:“好,那你相信老夫一次,先把三脚蟾蜍交给老夫替你保管,我们一同到关王庙去取黄金去。”
三棱剑孙奇想不到马老六如此奸滑,拿话引诱自己上当。
当下哈哈一笑,道:“马老,话是说得不错,只是你这个办法,明显的不相信在下,也不把在下当朋友,你老既不把在下当朋友,在下却也不能不替自己想一想了。”
马老六脸色微微一变,道:“你想赖皮?”
三棱剑孙奇道:“不敢。”
马老六道:“现在老夫要改变主意了,那两万两黄金老夫不要了。”
三棱剑孙奇接口道:“那么在下就多谢了。”
马老六道:“老夫要你那怀中的三脚蟾蜍。”
三棱剑孙奇笑道:“黄金是你自己不要的,在下可没答应把三脚蟾蜍给你。”
马老六冷笑道:“老夫也没有要你答应。”
三棱剑孙奇一震,道:“你要抢?”
马老六道:“你很聪明!”他话声出口,可就不再和三棱剑孙奇罗嗦了,身子一闪,就到了孙奇面前,右手一探,就抓住孙奇胸口。
三棱剑孙奇想再说什么,可是已经不容他再开口了,因为马老六的手指已经到了胸口,如果再不还手,马老六的五指可能就插进他胸内去了。
三棱剑孙奇身子向后一仰,但他仰身之际,腰中三棱剑却出奇的脱鞘而出,直取马老六丹田穴。
马老六冷笑一声,道:“孙奇,老夫要显点真功夫给你看看。”
居然伸手向孙奇刺来的三棱剑剑身抓去。
他这一抓,可抓得奇准非常,孙奇的三棱剑就被他抓住了。
孙奇冷笑一声,道:“那你是自找苦吃。”内中一吐内力,剑身一旋一带,就想把马老六的五指卸了下来。
可是,三棱剑孙奇的三棱剑在马老六手中,就像生了根似的,那锋厉的剑锋不但伤不了马老六的五指和手掌,而且动也不动。孙奇一惊之下,马老六那伸向三棱剑胸口的五指,随势跟进,五指一张,虽没有插进三棱剑孙奇胸口,却点了三棱剑孙奇胸前三大要穴。
三棱剑孙奇居然一招都没走完,就败得彻头彻尾。
马老六这时的表现,比三棱剑孙奇何止强了一倍,三棱剑孙奇张大眼睛,惊愕的道:“你……你……”
马老六伸手先把三棱剑孙奇怀中三脚蟾蜍取到手,纳入自己怀中,然后,面色一正道:“孙奇,你可知道你那老主人盛大可,有一个生死之交的朋友?……”
三棱剑孙奇大惊失色道:“你……”
马老六点头道:“不错,老夫就是你老主人的好朋友马鹏飞。”
三棱剑孙奇大叫一声,道:“马老爷子,你可冤枉在下了,在下也是为了追寻盛老庄主的灭门凶手才进入金花山庄。”
马老六“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你在金花山庄几年,发现了些什么呢?”
三棱剑孙奇眨着眼睛道:“金花夫人大有问题……”
马鹏飞道:“还有呢?”
三棱剑孙奇接道:“李夫人也神秘可疑。”
马鹏飞笑了一笑,又道:“还有没有呀?”
三棱剑孙奇道:“其他的在下正在调查。”
马鹏飞冷笑一声,道:“我看最有问题的,就是你这忘恩负义的武林败类!”
三棱剑孙奇惊道:“马老,你要明察啊!”
马鹏飞道:“老夫问你,这三脚蟾蜍怎么在你手中?”
三棱剑孙奇道:“那是在下发现一个可疑的凶手,从他身上得来的,在下的前来金花山庄,也是根据那人的线索。”
马鹏飞道:“好,老夫暂时饶你一命,你随老夫回金花山庄去。”
三棱剑孙奇道:“马老,金花夫人那人千万惹不得,既然出来了,还回去做什么?”
马鹏飞道:“去把事情弄清楚,你如果所言属实,老夫要亲手杀了金花夫人替盛老弟报仇。”
三棱剑孙奇畏畏缩缩的道:“这……这……”
马鹏飞伸手抓起三棱剑孙奇,向他身上拍子一掌,解了他部分穴道:“走!”
三棱剑孙奇暗暗叫苦不已,可是,他更害怕触怒这位马鹏飞,要惹恼了这位马鹏飞,说不定马上就一命归阴了。
他当然知道马鹏飞不会相信他的鬼扯,被他抓回金花山庄去,也绝不会有好下场,不过,那总是将来的事,将来的事,说不走未来临之前还有很大的变化,还有很多的生机。
抱着,好死不如恶活,拖延就是生机的想法,三棱剑孙奇被马鹏飞押回了金花山庄。
马老六成了马鹏飞,马鹏飞可不是马老六,甩手剑马鹏飞可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名人。
三棱剑孙奇惶悚的坐在一条板凳上,心里一股凉气,从背脊上凉到了脚板心。
马鹏飞成了座上客,那是意料中事,而座上首位上坐的人居然是神医慕容天华的药童,那位叫三棱剑孙奇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座上有金花夫人,李夫人和神医慕容天华,再加上一个小祸根马速。
马速没有座位,只站在他身前不远,三棱剑孙奇看得出,他是恨透了自己,看他那眼中的怒火,就像要把自己烧成灰烬似的。
大家谦让了一阵,居然推定神医的药童主持问话。
三棱剑孙奇不屑的望了那药童一眼,眼光还没有收回来,那药童叫了一声,道:“孙奇,照你血洗铁树山庄,谋夺金花山庄的手段阴谋,我们就是把你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三棱剑孙奇立时叫道:“冤枉……在下……”
那药童微微一笑道:“孙奇,你的所作所为,我们比你自己都清楚,不要装佯死不认帐了,你这样下去,只有自断生机,谁也帮不上你的忙了。”
三棱剑孙奇道:“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在下是经得起考验的。”
那药童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一个执迷不悟,自己想死的人,上天虽有好生之德,也对你无能为助了……也罢,我再给你看样东西:你如果依然自欺欺人,我们也就仁至义尽,只有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向李文斌点了一点头,李文斌拿起五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的纸,送到三棱剑孙奇手中道:“你自己看吧!”
那是一些口供和记载,有张美芝的:也有胡敬安的,另外还有一份王方的,王方是一个化名,三棱剑孙奇知道金花山庄有这个人,他却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个人,是他与幕后人之间的桥梁,也是他的暗中督导,是一个神密而可怕的人物,想不到他的身分也泄漏了,而且,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最后一份,是有关他三棱剑孙奇的资料,上面记载了他在铁树山庄的种种罪行,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他自己亲口说的一样真实清楚,看得他冷汗直冒,瞪目张口,说不出话来。
接下去就是他在金花山庄的一切罪行,不用说,那又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比他自己知道的还多还真实。
在这种铁一样的记载中,三棱剑孙奇只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俯首无言了。
那药童冷笑了一声,说:“他也可以不承认这些事实,我们也不一定要你承认,你不过是‘赤堡’之外的狗腿子,我们只要把你送往赤堡七狼面前,由他们招待你更好,你……”
厂语未了,三棱剑孙奇已是大叫一声,道:“不,不要把我送给赤堡七狼。”
那药童一笑道:“这就难了,你什么都不承认,你是赤堡七狼的狗腿子,我们不把你送给赤堡七狼,你真要我们把你杀了么,可是,我们怎能冤枉你哩!”
三棱剑孙奇似是怕极了赤堡七狼,急急的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你们,别把我送给赤堡七狼,我什么都说。”
药童一笑道:“你对赤堡七狼的不是忠心耿耿的么?为什一听把你送回去,你倒怕了?”
三棱剑孙奇凄然道:“他们要知道我这次失败得这样惨,回去后的遭遇,将比死在这里更痛苦干百倍。”
药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过去又替他们做了不少事,立了不少功劳,他们怎会对你这样冷酷呢?不会吧!”
三棱剑孙奇道:“他们是不讲过去的,只问你将来有没有用,将来有用,敌人也是朋友,将来没有用,父亲也变敌人,我……我……身分泄露,对他们就不会再有什么价值了。”
药童神秘的一笑道:“如果我们不泄漏你的身分呢?”
三棱剑孙奇愣了一下,一时转不过脑筋地道:“不泄漏我的身分?……”
药童道:“你们大家的身分都不泄漏,连王方的身分都不泄漏,就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似的,你们在金花山庄的一切,都完全照旧。”
三棱剑孙奇道:“可能么?”
那药童道:“你们在金花山庄的一切布置,已被我们一网打尽,我们不但一网打尽了你们的力量,而且,做得非常机密,不要说外人,就庄中不相干的人,也不知道庄中发生过天大的变动。”
三棱剑孙奇沉思了一阵,道:“你的意思是?……”
那药童道:“替你自己赎罪!”
三棱剑孙奇转头向马鹏飞望去,只见马鹏飞一脸铁青,目光之中杀气腾腾,大有恨不得吃他的肉,剥他的皮的气概。
三棱剑孙奇不由得从心底凉到脚心,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他知道他在铁树山庄的所行所为,已伤透了此老的心,要再取得他的宽恕,只怕比登山还难。
唉!三棱剑孙奇悔恨地叹了口气。
那药童微微一笑,道:“只要你知过能改,有心赎罪,至于铁树山庄的罪行,在下倒可替你说两句话。”
三棱剑孙奇除非不是人,那有不感动的道理,当下拜倒在地道:“在下从今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赎前愆,至于铁树山庄的罪行,在下愧对盛老庄主,也不希望马老前辈手下留情,但请老前辈稍给在下几天时日,让在下有个赎罪的机会,然后,再伏罪以谢盛老庄主……”
马鹏飞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有你这句话,算是你对得起盛老弟了,老夫也不为己过甚,一切你看着办吧!”
此老为了盛老庄主的灭庄大仇,不惜化身为马夫,在金花山庄隐身三年,如今居然一口答应了三棱剑孙奇的请求,这份胸襟气量,说多大就有多大。
三棱剑孙奇转身向马鹏飞拜了一拜,道:“多谢老前辈,晚辈如果再三心二意,言不由衷,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马鹏飞哈哈一笑,道:“好!好!好!算你运气好,碰上了流浪汉老弟,替你一力承担,否则天大的理由,老夫也不会放过你,起来吧,用点头脑,如何收拾赤堡七狼,为武林除去这一害,也不枉流浪老弟对你的苦心。”
原来,那药童就是见首不见尾的流浪汉,这就难怪了。
于是厅中气氛一变,变得一片祥和。
接着,王方也出现了,三棱剑孙奇见了王方,心里真有说不尽的感慨和难过,原来,那王方不是别人,就是一向侍候他的周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