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别府屹立着青衫少年,目中神光,似忿怒似凄怆,两拳紧握,不时发出喟然叹息。
青衫少年正是符孟皋,他返回后发现邓素云诸女及邹雷群雄无故失踪,没有一人留下,也无一丝可资寻觅的痕迹,他宛如天雷轰,茫然呆住。
他只觉失踪得可疑,是不是被人刚掳去?他断定并非邓素云等人自愿,显然是被挟制。
那是谁?
宫廷皇子?大内蓄养喇嘛妖僧,锁骷髅剑主?乾坤处士武显扬?……
推想之人均有可能,尤其骷髅剑主蒙嫌最重,因为骷髅剑主并未随他尾蹑进入翠云别府,骷髅剑主为何中途改变心意他任,未必是他故施狡计,命人将邓素云挟制,以迫使自己就范
手脚虽做得异常干净利落,天衣无缝,但其实天下没有查不出的疑案,不无蛛丝马迹可循,然而符孟皋心情颅乱,未发现邓素云留下暗记,致使符孟皋耗费了甚多时日。
他决定在燕京宫廷着手,再抽丝剥茧查明真像。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燕京城,门前一片枝头新绿,远远望去,只见翠云似嫌,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往来如蚁,充满了无限生机。
事隔数月,天祥茶庄及和记酒坊都易主,改头换面,一切均成陈迹。
中市三星镖局一双镖伙叉着腰站在门石阶上高声谈论昨晚睹牌九手风太坏。
忽瞥见一个青衫背剑少年步履如飞,向三星镖局走来,望着两镖伙略一把拳道:“在下邓一萍,求见刘总漂头,烦劳通禀。”说着取出一封书信,接道:“此乃洛阳白马镖局总镖头亲笔手写,刘总镖头见了自然明白。”
一个镖伙忙笑道:“尊驾请稍候,容兄弟通裹一声。”急步超人。
须臾,只见一个花白长发,身材雄伟的老实,呵呵大笑道:“邓老弟,洛阳一别,迄今五载,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亲热异常,抱臂同行进入内面。
当晚,刘老镖头特辟内院一静室与邓一萍居住,严嘱镖局同仁不得吐露一丝口风,道出自马镖局王总镖头与一位至友于半月前在家深夜失头惨死,凶手踪迹可能落在燕京,如泄漏口风,定遭不测之祸。
老镖头待人诚厚,视镖局同仁如子弟,一经严嘱之下,竟然守口如瓶。
邓一萍正是符孟皋,两月来在江湖上明查暗访,非但骷髅帮各处分坛均销声匿迹,面且宫廷方面所布在外葛手俱撤回大内,群邪失踪亦如石沉大海。
他绝不灰心,非觅出邓素云等人下落不可,在一荒郊旅店闭户不出,苦思出一反宾为主绝妙良计,于是,他赶来燕京,依计逐步施行。
十日前。
七皇子忽罹疯狂奇疾,呓语不休,忽哭忽笑,被禁梏在大内。
各皇子为此大为谅恐,均杖门不出,严令手下不得出外,远避罪嫌。
就在符孟皋抵达三星镖局深夜,八皇子藩邸内第一高手葛厚麒丧命在卧室中。
顶门百汇穴上嵌着一支奇异暗器,长不过两寸,以坚逾精钢红桧木制成,两端尖锐,中粗浑圆,乍睹之下,近似织布木梭。
葛厚麒死状原惨,七孔流血,似禁受不住死前痛苦,翻滚了一阵气绝毙命,壁上留有血书,字迹龙飞凤舞,笔力道劲,大意谓:“葛厚麒乃少林叛徒,丧心病狂,残害武林同道,积恶如山……所以用轩辕梭戮毙,替天行道。”下款轩辕手留字。
这一来八皇子府内惊惶得如热锅上蚂蚁团团转,不言而知此一自我,轩辕手乃轩辕秘笈得主。
八皇子手握轩辕梭在书室中来回踱步,忧形于色。
府中警戒森严,如临大敌,风声鹤吸,木草皆惊。
天色甫交五鼓,八皇子和衣躺在榻上,昏昏欲睡,轩辕梭放长书案上。
蓦地——
一阵冰冷澈骨寒风涌入室内,八皇子瞿然惊醒,只见窗户洞开,案上轩辕梭已失去踪迹。
八皇子面色惨变,苍白损纸,手足冰冷。
就在当天晚上,各皇子藩邸同遭变故,知名高手多人丧命在轩辕梭下,壁上血书直叙死者恶迹,倘须与死者复仇,务在三日后清晨芦沟桥畔河神词恭候。
三日后清晨天色灰白,蒙蒙如雾,春寒料峭,芦沟桥宛如长龙卧虹,雄伟耽峙。
上流解冻不久,永定河水波涛汹涌,浊浪滔夫,一泻千里,怒奔如雷。
河神祠外频现江湖人物,但不见轩辕手依约而至,陆续离去。
约莫午刻时分,一双黑衫中年人,目光森冷,身如流星翩着惊鸿射向河神词内。
祠内阴森幽暗,似久无香火,神像泥金剥刨,面目模糊,尘网密结。
一个森冷语声生起,道:“小弟如料不差,那轩辕手似故弄玄虚,有意掀起腥风血雨,遂其图谋,但不知他图谋者为何,我等以急迅报骷髅剑主,最迟就在今晚必有复音到来。”
另一语声又起,道:“我等何必卷入这场是非中,静观其变。”一拉同伴,翻身跃出,飘然走向距词不远一家小饭店坐下,要了酒莱,大吃大喝。
须臾,走入一身穿灰色长衫中年汉子,在两人对首座上坐下,高声道:“三斤牛庄高梁,配上四味下酒好菜,要快,俺要赶路。”
此人衣着朴实一点瞧不出会武模样,鞋帮子上沾满了尘土。
两个骷髅帮匪徒只望了那人两眼,复又豪饮大嚼如故。
那人候伙计将酒菜送上,似铠不择食,吃相极其难看,嘴嚼出声。
片刻过去,店外忽现出一背部微驼老叟,张望了店内一眼,径望两黑衣人走来,笑道:“两位可欢迎我这不速之客么。”
一双黑衣人欠身立起,抱拳笑道:“褚老师请坐。”
痛饮三杯后,老叟先是寒喧客套虚言,似隔别甚久,语声是越说越低,隐隐耳骷髅剑主两字。
邻座那人双肩忽凑,捏着三根鱼刺,翻腕飞射面出。
一双黑衣人只觉太阳穴一麻,眼前漆黑,气绝死去,乍睹之下,似沉醉钢泥伏案面睡。
老叟微感鼻梁一麻,情知不妙,但禁不能声,邻座那人放了一绽白银在桌上走了过来,微笑道:“褚老师,你我去到店外借地说话如何?”右手五指一拿,迅即扣在老实左右腕脉穴上。
老叟身不由主地随着那人走出店外,身形如风,投入一片密林中。
那灰衫中年人面寒如冰,目光慑人,沉声道:“骷髅剑主现在何处?”五指一紧。
老叟色如败灰,痛澈心脾,额角现出豆大汗珠,目露悸骇之色,却硬挺着闷声不答。
灰衫中年冷笑道:“尊驾如不照实说出,在下先点了尊驾九阴绝脉,废去一身武功,逆血攻心,筋裂骨碎,任尊驾嗥叫七日七夜,口喷黑血而死。”
老叟闻言深知九阴绝脉厉害,与其恶活不如好死,颤声叫道:“罢了,阁下必是轩辕手。”
灰衫中年冷冷一笑道:“不错,轩辕手正是在下。”
老叟答道:“老朽实不骷髅剑主总坛何处?但尊驾所为却震惊燕云武林,我等以鸽传迅,逐舵转递,老朽只知灵寿分舵,位在灵寿城东十里铺,舵主四眼灵官冯铎。”
灰衫中年人道:“尊驾仅知如此么?骷髅剑主必有覆音到来。”
老叟望了灰衫人一眼,道:骷髅剑主深知阁下用心奇险,令我等暂观望不动。
灰衣人冷笑一声,右掌飞按而出。
老叟闷嗥一声,心脉震断毙命,弃尸林中,拥土掩埋。
灰衣人飞身掠出密林,返转三星镖局密室,命人去请刘总镖头前来密议。
第二日清晨,符孟皋押着二辆镖车出了都门,天下着牛毛细雨,镖车甚为沉重,辗过泥土路面,留下深陷显明辗痕。
两日行程,暮露四起,前途隐隐可见闻烁灯火,趟子手回报道:“邓镖头,前面已是灵寿十里铺,咱们还是……”
符孟皋不待因子手说完,即手掌一摆道:“咱们就在十里铺打尖。”
趟子手也不再言,圈马向前途灯火闪烁处奔雷掣电疾驰而去。
车行不久,已进入十里铺,仅有一条青石板狭长大街上,两旁店肆林立。李停在泰安客栈前,那是十卫铺仅有的一家仕马行台,进门是一宽敞土院子,店伙笑脸相迎,指点将二辆镖车推入院中。
土院左测进入是一大四合院,房间有十数间,陈设简陋,倒也洁净宽敞。
符孟皋择了三间毗邻宽敞上房住下,要了一桌酒菜。
镖局一行正在用饭之际,忽闻邻室起了嘤嘤啜泣声,啼声凄怨,令人心酸。
符孟皋眉头一皱,召来店伙询问。
店伙嗫喘躬身答道:“一月前来了一双卖艺父女,不意那老头竟罗上风邪奇症,久病不愈,盘缠用完,本镇周大爷见他们父女着实可伶,赠金延医诊治,但毫无起色,病骨支离……”说着将语声压低道:“周大爷乃本镇恶霸,见少女美艳如花,赠金延医竟存了歹念,今午命人前来说媒,故此那少女啼哭不愿,便也无可奈何?”
符孟皋笑笑道:“哭声甚哀,令人食不下咽,那卖艺老翁身罗重疾,在下略擅峻黄之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过去问问可否容在下诊治。”
店伙喏喏连声退出,转往邻室面去。
片刻店伙领着一个少女走入。
那少女,虽是布衣裙级,青丝不整,啼痕未干,但长得秀丽动人,双睁望了他一眼,盈盈跪拜了下去。
符孟皋身形疾闪,忙道:“不敢姑娘如此重礼,姑娘快请起,速领在下诊视令尊是否有救。”
少女立起裣衽万福,凄然一笑:“婶子这就领达官前往。”
符孟皋随着少女走入邻室,只见室内两张草摄,桌上油灯如豆,昏暗凄森,映着一张草榻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老人,双目洞凹无神,两颊无肉,只剩了一张皮包骨头,气喘频频。
老人一见符孟皋进来,吐出微弱语声道:“燕儿,速扶为父起身。”
符孟皋忙道:“尊驾不可动弹,容在下扶脉诊视。”五指疾拿,一把扣在寸关穴上,凝神察觉其体内气血连行变化。
一盏茶时分过去,室内举寂如水。
那少女一双明眸留神着符孟皋面上变化,忽见符孟皋双目微挑,面色微变只觉心内一沉,道:“家父是否有救?”
符孟皋含笑答道:“姑娘请放心,令尊并无什么重病,只是为人暗算,气血滞于肝经上。”说着从囊中取出三粒清香扑鼻朱红丹药,用净水喂服咽下,命少女去取一只木盆备用。
少女面现喜容,身形疾闪而出,须臾提着一只洗澡木盆走入放在榻前。
符孟皋搬动老人身躯伏卧,首部放在榻外,正对着木盆,脱去老人上衣袒霹,一掌按向“命门穴”上。
一股奇热如焚真力攻入老人体内,循周天百穴连行,助药力发挥神效。
突然,老人张嘴呕出甚多干凝紫色血块,渗着浓浊腥臭黄痰。
符孟皋霍地搏掌,朗笑道:“尊驾业已痊愈。”
老人只觉百脉舒畅,神清气爽,浑如无疾人般,傻地一跃而起,抱拳长揖道:“救命大德,无可答报,如有所命,赴汤蹈火不辞。”
符孟皋笑道:“行侠仗义,乃我辈所应为,区区小事,何恩之有,尊驾不食多日,腹中空饥雷鸣,请往兄弟位室,现成酒饭,你我一叙如何?”
老人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回面望了少女一眼,喝道:“燕儿,不拜谢恩公么?”
少女闻言即要跪拜下去。
岂料符孟皋右掌虚空一托,笑道:“姑娘不必了!”
少女只觉一股无形潜劲逼来,阻佐她跪拜不下,睁中不禁泛出惊异神光。
老人亦瞧出符孟皋身怀绝技,开口欲言,符孟皋一把扣着自己手腕走出。
席间问出卖艺父女名唤薛人杰薛灵燕及罹病详情经过。
薛人杰并不知如何得病,说着那日耍弄流星铁锤,观众如睹,忽天色大变,骤雨狂风,忙收拾回转客栈,当晚即觉不适,气闷疾喘,高烧梦魔,翌晨即困顿不起,屡经延医枉效
只听门外起了步履嘈杂中高声唤道:“薛姑娘在么?”
符孟皋倏地立起走出,只见两个横眉怒目大汉押着四抬聘礼叉腰立在檐下。
跨院门外尚明火执仗,停着一辆花轿及吹鼓手。
符孟皋一笑道:“诸位意欲何为?”
大汉冷笑道:“奉周庄主之命,迎娶薛姑娘。”
符孟皋长长哦了一声道:“是否薛姑娘情愿!”
大汉目露凶芒,狞笑道:“他父女借银不还,甘愿以身相抵,那不是自愿是什么?”
符孟皋笑道:“共欠周庄主多少?”
“连本带利共一百五十两纹银。”
符孟皋取出一锭黄金,递向大汉,沉声道:“银债两抵,偿付贵庄主,速命聘礼花轿离去。”
大汉先是一怔,断之冷笑道:“在下奉命迎娶,尊驾此举似嫌猖狂多事!”
语声甫落,符孟皋右臂疾伸,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在大汉肩上,暗劲一拧,叭呼声响,大汉肩骨粉碎。
惨嗥声中,符孟皋一声长笑,五指疾转,那大汉一条手臂生生被扭断离肩,血涌如注。
另一大汉,惊得面无人色,率领轿头抬着聘礼窜遁。
断臂大汉弯腰拾起断臂,狞笑道:“朋友!兄弟必有以报。”蹒跚走出跨院外。
薛人杰叹息一声道:“打蛇不死必成仇,锦毛虎周荣必率众再来生事。”
符孟皋似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周荣横行乡间,百姓恨之切骨,在下今晚绝除此大害。”说着与镖局趟子手及薛氏父女低声密语。
薛人杰大悟道:“弃镖离去岂非连累恩公了么?”
符孟皋微笑道:“无妨,诸位在灵寿县相候就是。”
薛人杰抱拳道:“那么恩公珍重,老朽就此告别了。”
符孟皋目送数身影翻出院墙消失后,立即跨入室中,独自一人浅饮轻酌,沉思对策。
片刻,门外起了一阵敲击声。
符孟皋沉声道:“进来!”
门未落拴,呀的一声推了开来,探首走进店伙道:“达官,你闯下了大祸啦!”忽发觉薛人杰父女及镖局趟子手镖伙不在,顿露惊愕之色。
符孟皋嘴角泛出一丝耐人寻味笑容道:“你是想问他们何处去了么?”语音略顿,慑人目光望了店伙一眼,沉声道:“告诉你也不要紧,我命他们随尾花轿而去,打听锦毛虎周荣动静速返以便从容准备。”
店伙哦了一声不敢多言,转身退出。
符孟皋疾伸右臂,曲指一弹,送出一缕罡风。
店伙机伶伶打一寒颤,喃喃自语道:“好冷。”头目忽觉晕眩,忙疾步跨出。
摹地——
夜风中突传来一串急骤奔马蹄声,敲击在青石板上,响亮清晰,震人心眩。
一至店外,倏地嘎然寂止。
门外起来一片衣袂破风声响,只闻一个森冷语声道:“邓达官在么?”
符孟皋沉声道:“进来!”
一条身形惊鸿疾闪掠入,灯光微晃,现出一个劲装带刀,深睛凸额中年汉子,手持一封拜帖屈身道:“敝庄主命兄弟邀请邓老师同往敝庄。”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周庄主为何不亲自前来?”
那人望了符孟皋一眼,道:“敝庄主知已铸大错,不胜惭愧,在家申摆下一席盛宴,恭候邓老师拨冗前往,还要向邓老师赔罪,在此众目睽睽之下,何以为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尚望邓老师见谅。”
符孟皋笑道:“好说!阁下先回转覆命,就说邓某天明前后必至。”
那大汉四巡一瞥,目光露出惊惧之色,躬身答道:“但愿邓老师言而有信。”转身迈步走出店外。
店外人影如魁,严密看守住客栈。
符孟皋右掌一挥,熄去房内灯烛,伸手不见五指,身影如谈烟一般掠出。
跨院外守着三个伏椿,忽觉穴道一麻,顿被制住,目瞪口呆,宛如泥塑木雕一般。
店外优椿均一一被制住,先前奉命投帖大汉立在对街屋面上,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道:“尊驾尚未向庄主覆命么?”
那人闻得语声入耳,不禁心神猛凛,骇然变色,忽觉“命门穴”上一麻,只听语声传来道:“尊驾不要命了么?在下只须内力稍加,尊驾心脉立断,陈尸荒郊。”
大汉此刻一腔盛气立时消释乌有,怨毒入骨,无奈被人所制,忍气吞声道:“尊驾意欲何为?”
“贵庄主不是命尊驾与在下同往么?鸿门宴已然摆下,迟早都是一般,何必等待天亮,以免贵庄主心忧。”伸手一探,挟着大汉如飞奔出镇外。
天色末明,幽暗如漆,晚风扑面生寒。
符孟皋将大汉放下,微笑道:“尊驾如若借命,不如吐实,贵庄主摆下鸿门宴必邀请一些江湖黑道凶邪助拳,及庄中如何布伏,倘蒙见告,在下当释放尊驾。”
大汉闷声不响。
突然,大汉面色惨变,只觉一缕麻痒由“命门”穴上攻入,霎那间泛布全身,遍体虫行蚁走,万虫啮心。
这滋味比任何酷刑难受,两眼上翻,喉间呢呢出声,浑身流出冷汗如雨,心痒难抓,咬牙颤声道: “兄……弟……吐……实……就是。”
言毕,虫行蚁走感觉倏地消失无踪。
大汉痛定思痛,不敢隐瞒,长叹一声道:“邓老师最好不要前注,此去无异自投虎口,邓老师武功虽高,但独木难支,敝庄主请来四眼灵宫冯锋系敝庄主授艺思师,潜隐在敞庄后山,武学怪异,飞花摘叶,伤人于无形,邓老师此去,步步凶险,有杀身之危。”
符孟皋得知冯锋果在周荣庄内,落指如飞点在大汉“乳中”穴上道:“在下决不食言,一个对时后穴道自解。”右掌一翻,特大汉躯体送入深可丈许杂草密翳山沟内。
一间灯火如华丽大厅内,一老一少正在对奕,老者约莫五旬左右,面如淡金,浓眉短粗如刷,双目细如绿豆,黑多白少,乍睹之下宛如长着两对眼睛。
那少年一脸淫邪之色,白中带青,目光闪烁,虽在落子对奕,却有点魂不守舍,不时朝厅外盼望一眼。
老者微微一笑道:“为师已命将镖车推回,镖货失去,此人必不请自来,静倏他自投罗网,你急什么?为师包你称心如愿。”
突然——
只见,庄丁匆匆奔入,躬身禀报:“三元观静修真人求见冯观主。”
老者面色微变,道:“唤他进来!”
庄丁领着一个灰袍背剑道人走入大厅,那道人疾趋在四眼灵官冯锋身前,密语道:“骷髅剑主派急使到来,在观内守候舵主问话。”
四眼灵官冯锋霍地立起,望了周荣一眼道:“为师回观去去就来。”说着与静修道人双双疾射而出,奔向后山绝顶。
三元观建在千仞危崖上,后临深望无底,险峻异常,不易擎登,稍一失足,必粉骨碎身,非但游客却步,而且连山樵土著也望而生畏。
三清大殿香烟袅袅,廊庑负手屹立着一黑衣蒙面人,胸前织着两柄骷髅剑,纱巾内透出两道慑人神光眺望着曙光山色,烟风逸飞。
身后肃立着一清臞道人,面色恭谨异常。
崖下倏地冒上两条身影,正是那四眼灵宫马择及静修道人。
蒙面人凝声道:“来者可是冯舵主么?”身旁取出一支骷髅令符。
冯锋目睹令符,忙躬身道:“属下正是冯锋。”
蒙面人道:“冯舵主领老朽至静室叙话,老朽片刻即走,无暇久留。”
冯铎示意两道离开,将蒙面人引入一间密室。
蒙面人道:“燕京出现一神秘武林人物,自称轩辕手,一夜之间施展独门暗器轩辕梭将各皇子府邸豢养顶尖高手十八名歼毙,事后又收回暗器轩辕棱,来无影,去无踪,盛传此人武功得自轩辕秘笈……”
冯锋答道:“此事燕京分舵已飞鸽传迅报骷髅剑主。”
蒙面人沉声道:“这个老朽知道,但自称轩辕手之人手法竟与本帮一位高手神似,为骷髅剑主特命老朽赶人燕京。”
“此人是谁?”
蒙面人冷笑道:“冯舵主你真不知情么?”
冯锋闻言恍然变色,咳了一声道:“属下委实不知。”
蒙面人沉声道:“此人就是本帮九大高手骷髅剑主异以首席护法淳于亮,其人心机深沉……”
冯锋忙道:“属下也有耳闻骷髅剑主对淳于亮虽倚异器重,却对他微词有加,谓其才华秉赋无一不高,武学渊博,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惜好色贪杯,器量狭隘,心术阴险,日后恐作法自毙,不得其死。”
蒙面人点点头道:“是极,自紫霄宫外淳于亮仅一现身,此后又销声匿迹,为骷髅剑主功行一完,即启关下山,不想淳于亮消息如石沉大海,只道他为人暗害身死,不料其攫得轩辕秘笈习成绝艺,竟心生叛异,欲骷髅剑主自代。”
马铎大惊失色。
蒙面人接道:“老朽奉命赶去燕京,果然不骷髅剑主所料,燕京分舵三名弟子乃淳于亮心腹亲信,被老朽逐一治死,寻向淳于亮潜迹之处,怎知淳于亮狡猾如狐,老朽一场扑空,不知何往。”
四眼灵富冯锋骇然瞠目道:“此人不除,必为本帮无穷隐忧。”
蒙面人道:“烦冯舵主取出信鸽,容本座修书禀骷髅剑主。”
四眼寻宫冯锋闻命立时趋出,取出一只鸽笼,内蓄一只红睛白鸽,毛片似玉,显为异种珍禽。
蒙面人执笔就座,正欲落笔修书,忽抬面问道:“淳于亮久伺骷髅剑主,权高位尊,离心叛异必非一日,恩结心腹死党,定充斥各处分舵,此书异常重要,信鸽飞出,万不能落在叛徒手中,冯舵主久在外坛,必然熟稔何人异常亲近淳于亮。”
冯锋略一沉吟道:“属下历任各省分舵,为时七年,与淳于亮情厚谊笃之人,据属下所知仅寥寥数人……”说时面色微微—变,又道:“此去太原支坛莫香主与淳于亮最为交厚,信鸽途中必落在莫渊明手中,但莫渊明是否与淳于亮沆瀣一气,属下不敢妄测,”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老朽以隐语禀骷髅剑主,莫渊明纵然与叛徒勾结,也无法悟解隐秘,冯舵主,请引贵舵弟子来见,老朽逐一问话后,工即离开此处追踪淳于亮。”
四眼灵宫冯铎道:“属下遵命。”
片刻——
冯铎领着两道四俗走入密室,发现蒙面人已无踪迹,不禁一呆,突自身后暗处寒,空爆射,虹飞狂卷,七具尸体嗥声倒出,已自倒卧血泊中。
臂中蒙面人疾闪掠出,七具尸体一一化尸灭迹,在静室中搜出灵寿分舵机密要物,打成一包,提着鸽龙飞身泻落下崖,包裹鸽龙藏在秘密处,往锦毛虎周荣庄中奔去。
天色大明,锦毛虎周荣见四狠灵宫冯铎久久未回,遣往十里铺手下亦无音信回报,那邓一萍镖师迄未拜庄,知已出错,不禁,坐立不安。
周荣站空大厅内手足无措,正欲命人潜在十里铺探视究竟,忽闻身后飘送冰冷澈骨轻笑道:“周庄主,在下邓一萍前来拜庄。”
骤闻之下,宛如五雷轰顶,惊得面无人色,身形疾旋,左掌护胸,右掌推出一股劈空掌力,劲力山涌。
只见剑光疾闪,周荣一只有臂齐肩斩断,叭啦落地,血涌如泉。
符孟皋微笑道:“庄主如此手辣心狠,岂是迎客之道?”
周荣痛极裂嘴惨嗥出声,踉跄倒退三步,面色惨白如纸,目露骇悸之色。
符孟皋冷笑道:“庄主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罪行如山,折发难数,邓某今日为民除害。”左手疾伸,抓住周荣顶上长发,左手横剑缓缓向周荣颈间割下。
周荣那声惨呼,惊动府中人丁,纷纷奔向大厅,见状不禁大骇。
只见一老妇率领周荣妻妻子女跪下哀求,叩头如捣蒜,乞宥周荣一条性命。
符孟皋收回长剑,点了周荣三处穴道冷笑道:“念你母老子幼,苦苦哀求,赦汝一命,仍须两腿瘫软三年,在此期间,尚再怙恶不悛,三年后必遭惨死。”说着飘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