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雾更浓,在一座幽谷里,忽然响起了清幽箫声。这箫声初时温雅柔和,甚是优美,但过得片刻,箫声渐渐高亢起来,曲调之间更隐隐带着杀伐之意。
谷内无风,只有这缕箫声,只有这浓雾。
但既有箫声,自然有人,但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来到这座人迹罕至的幽谷里?
箫声越变越尖锐,在这浓雾里,想看见奏箫人的庐山真面貌,却是大不容易。
蓦地,箫声中又混杂着一个人沉重的脚步声。
箫声越尖锐,这人的脚步声也越是沉重,仿佛每一脚踏下去,都使人有着山摇地动的感觉。
箫声不断,这脚步声也一直没有停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一阵山风吹来,浓雾终于渐渐被吹散开去。
红日已高悬,此刻已经不再是黎明时候。
一个黄袍老人,仍然在山谷中走来走去,他走得越来越慢,但脚步声却越来越是沉实。
他每踏过一步之处,都留下了深达两寸的足印。
这些足印,每一只都仿佛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杀机。
黄袍老人的足声,就像是鼓声,他用这声音来对抗那尖锐肃杀的箫声,自然相当虚耗内力。
他的衣衫已湿透,头发之下更是不断地滴着黄豆般大小的汗水。
浓雾散开后,他看见了一个白衣人,正倚在一块大岩石下。
白衣人手里有箫,箫洞仍在他嘴唇边,但是突然间,足声和箫声都同时停顿下来。
黄袍老人看不见白衣人的脸,只能看见他脸上一张漆黑如墨的面具。
“鬼老板!”黄袍老人冷冷的叫了-声。
“冯右使!”白衣人也回敬一句。
这黄袍老人,原来就是天灭里的右使——“象王”冯劲!
鬼老板把箫放下,冯劲就看见了他的嘴唇。
原来这面具除了有两个眼孔可以视物之外,在嘴唇部位也是有裂口的,所以,鬼老板虽然戴着这副面具,仍然可以吹奏出肃杀的箫声。
冯劲目不转睛,森然地望着鬼老板,他是天灭里的象王,武功远在左使叶芷雅之上。
若是叶芷雅,她根本抵受不住鬼老板的箫声。
这箫声可以使人心智昏乱,再进一步就是疯狂地自我毁灭而死。
但现在,冯劲还是很清醒,很冷静,只是衣衫头发俱已湿透。
鬼老板两眼也直视着他,嘴唇间忽然念念有辞,所说的话辞汇艰涩古怪,令人很难听得明白。
冯劲冷笑,忽然大喝一声:“鬼咒迷魂大法,又怎迷得住冯象王?”
他这一喝真气充沛,震耳欲聋,但鬼老板却只是冷淡地一笑,说:“鬼咒若迷不住冯右使,冯右使又何必运气大喝?须知这么一喝,你内力又再损耗了三分!”
冯劲的脸色变了。
这一喝,他果然已输了三分。
鬼老板淡淡一笑,又道:“在天灭之中,只有冯右使是个人材,谭灼珠这等女流之辈,又岂是象王可以效忠的对象?”
“胡说!”冯劲怒道:“天灭之神巾帼不让须眉,冯某是从心底里服了她,你用诡计阴谋把她掳走,这才丢尽了天下间所有男人的脸!”
鬼老板哼一声:“你也不是十岁八岁大的孩子了,居然还自甘屈服在一个女人之下,这岂不是枉费冯天王传授你一身惊人艺业吗?”
冯劲道:“人各有志,冯某自问俯仰无愧于天地之间,这已比起你这位鬼老板强胜千万倍!”
鬼老板沉默了片刻,才道:“不错,人各有志,就算你要一头撞死在这里,旁人也不能把你怎样的。”
冯劲怒道:“少废话,天神在什么地方?”
鬼老板道:“你要见她?”
冯劲道:“不错。”
鬼老板道:“你要见她不难,只要付出一点代价便成。”
冯劲道:“什么代价?”
鬼老板道:“一眼一耳一手一腿就够了。”
冯劲脸色骤变:“你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鬼老板道:“约战本老板的是冯兄,到底是你逼我还是我逼你?”
冯劲知道再也谈不拢,终于挥掌疾攻,务求抢占先机,他练的是“四象八卦断魂手”,讲究的是神凝丹田,气冲九霄,只要第一掌挥了出去,后着便绵绵不断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
鬼老板嘿嘿一笑,右手一沉,一股阴柔的力道逼了出去。
这一着功夫叫“五阴寒冰手”,内力初发之时若有若无,只有些微寒凉的掌风袭向敌人,但到了五招七式之后,掌力便变得至阴至寒,有如千年冰峰直压向敌人一般可畏可怖。
冯劲知道厉害,不敢硬碰,仅是从侧面攻击敌人,只见他两掌出招极短,每一掌才攻出一尺左右便即缩回,显然心中颇为顾忌鬼老板有阴寒掌力。
这一来,鬼老板更是可以放手任意施威,而原来气势冲霄,精深博大的四象八卦断魂手反而受到极大的肘掣,只能局限在侧面发动攻击。
不到五十招,冯劲已全然处于下风,但他守得极是严密,鬼老板虽然占尽优势,却也未能迅速地把这位冯右使解决。
两人越战越快,各自施展生平所学,鬼老板虽然稳操胜券,但冯劲依然全力奋勇周旋,这股死缠烂打的拼劲就像是年青小伙子一般无异。
可惜高手过招,单凭拼劲还是无济于事的。
鬼老板早已立于不败之地,换而言之,冯劲到头来还是非败不可。
当他支撑到三百五十招之际,眼前已全是鬼老板的掌影。
冯劲只觉得左肩忽然一阵奇寒.已然中了一记五阴寒冰掌。
这一掌所击虽非要害,但那股剧烈的寒气却有如千刀万箭般直透冯劲的全身骨髓。
冯劲心中大吃一惊,知道这一战再无半点取胜希望,只好运掌如风护住胸腹,匆匆倒退开去。
鬼老板冷笑一声,喝道:“你现在才知道后悔,已经太迟了。”
冯劲可没有后悔约战鬼老板,但如今既然败了,除非自己再也不想活下去,否则自然是非走不可了。
走得脱固然要走,就算走不脱也要试一试。
因为他还想再活下去。
只有活人,才能救回天灭之神。
所以,他非走不可!
但鬼老板不肯放松他,甚至动用上鬼箫来追击。
冯劲知道生死存亡系于一线,再也不犹豫,反手就撒出了十二支金镖。
这十二支金镖并非志在伤敌,只是用来挡住鬼老板一阵,使自己有机会可以逃脱。
鬼老板冷笑,鬼箫左挑右拨,十二支金镖尽被击飞得无影无踪。
冯劲就趁着这一霎眼间,身形向前急射八九丈。
鬼老板没有再追,也不必再追。
谷外已有一人拦截住冯劲,那是紫发绿脸、神情妖异可怖的包聪生。
这时候,只见包聪生手持钢刀,杀气森严地向冯劲走过来。
冯劲怒喝一声,说道:“你这邪魔外道,作恶多端,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
包聪生阴恻恻地一笑:“将来的事,将来再算,但今天死在这里的人却一定不是我,而是你这位冯右使!”说到这里,只见蓝光闪动,钢刀已划向冯劲面前。
冯劲一看这刀蓝光湛然,便知刀锋之上涂了剧毒,自是不敢与之短兵相接,而此际他也不求杀敌,只求保住性命再说,蓦然看见包聪生一刀挥来,立刻便旋身急闪开去。
包聪生自恃刀上有毒,刀势使来着着直砍快劈,这种快攻的刀法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招招含有厉害后着,冯劲若打算趁虚而入,就势必会给对方反锁缠困,陷入泥足深陷之境。
尚幸冯劲中了鬼老板一掌后,已再无求胜杀敌之意,他心中如今只有“留得青山在,哪怕无柴烧”这种念头,所以虽然包聪生刀法之中似有不少破绽,却也绝无乘虚反击之意。
但他左肩中了一掌,上半截身子越来越是僵冻,若在短暂时刻之内不能冲出这座山谷,只怕还是凶多吉少,终究要死在包聪生毒刀之下。
鬼老板冷酷而得意的笑声,从冯劲背后传了过来,包聪生的刀势更是疾迅了几分。
但就在这时候,谷外突然来了一条粗壮的影子。
那是个身材相当魁伟的大汉。
这大汉人未到,长矛已抢先剌出,嘴里同时大喝:“绿面妖怪,去你妈的王八蛋!”
这长矛几手足足有一丈,这一矛飞剌过来,真有如轰雷电闪一般,包聪生大吃一惊,匆匆纵跃出了两丈。
那大汉又骂了一声:“绿面乌龟往哪里跑!”跟着第二矛又再刺了过来。
冯劲乍遇援手,心中又惊又喜,本来他此际大可从容逃脱,但援手既已赶至,他就又不肯独自逃命,而让这大汉单独作战。
但他中了五阴寒冰手之后,全身已冻得有如冰雪一般,虽然竭力运气抗拒,那种寒冷之气却是越来越甚,想振臂挥掌,更是连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他心中暗自长叹一声,忖道:“想不到活了六七十岁,练了四五十年的功夫,却连这个鬼老板一掌也经受不起,真是惭愧……”
这时候,包聪生以单刀力战大汉一杆长矛,战况凶险之极,鬼老板却没有动手,只冷眼旁观,瞧着两人激烈拼命。
过了一顿饭时光,但听得呛啷一声,包聪生手腕已被大汉长矛刺中,毒刀跌落在地上。
但包聪生绝未退缩,猛地一折腰,左足踢起毒刀,刀尖向前急射向大汉胸口要害。
他这一刀休说是射向大汉胸口,就算只是擦着大汉一点肌骨,也立时可以要了大汉的性命,冯劲怕这大汉不知道刀上有毒,便急忙叫道:“小心,这刀是涂了剧毒的!”
其实他这一叫未免太迟,他那“小”字才出口,毒刀已射到大汉胸口前不足半尺。
但大汉身手不凡,只用长矛一圈,毒刀便给拔飞开去,射入一块大石之中。
包聪生手腕受伤,毒刀又已失落,败局已定,只盼鬼老板及时加以援救,但是鬼老板却视若无睹,仿佛对这大汉说:“只要你有本领,尽管把这绿面妖怪一矛刺死好了。”
但大汉在占尽优势之下,却没有骤施杀手,只是喝问包聪生:“绿面乌龟,你投降不投降?”
包聪生怒道:“不降!不降!宁死不降!”
大汉道:“你若宁死不降,那就真的要死了。”
包聪生道:“大丈夫顶天立地,生死视等闲,气节比天高!”
大汉点点头,道:“说得好,那么你现在就去死罢!”说着,长矛招招逼杀过去,突然更使出一招“四夷宾服”,只听见“唰”一声响,矛尖已在包聪生胸口划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包聪生看见鲜血有如涌泉一般流出,不禁脸色大变。
那大汉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流出来的血也是绿色的!”冷笑声中,举起长矛又再挟着劲风向包聪生胸口疾刺而去。
包聪生只觉得阵阵凌厉的劲风扑面而至,而对方长矛进攻的方位更是变幻莫测,知道自己已处于极凶险的生死边缘,此刻,除了鬼老板之外,再无任何人可以挽救自己。
但鬼老板仍然屹立不动,全无出手相救之意。
不到十招,那大汉已把包聪生逼到一株大树旁边,包聪生突觉咽喉有尖锐之物抵住,原来是长矛已抵在他喉管之上。
“投降不投降?”那大汉又喝道。
“不投降……也不成了!”包聪生原来终于还是认输投降,那大汉满意大笑:“好,你既投降.我就不能杀你,快滚你妈的王八蛋!”
那大汉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就撤了手中长矛,目光转向鬼老板的身上。
鬼衣板也盯着他,忽然点点头,似乎甚是嘉许他的武功。
“你姓万,叫载愁,对不?”鬼老板干笑着说。
那大汉回答道:“不错,我就是万载愁。”
冯劲心中“噢”的一声,暗忖道:“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外面办事,只曾听说过翁千雪找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帮手叫万载愁,只恨无缘识荆,真是想不到原来就是此人……”
鬼老板忽然哈哈一笑,道:“阁下好俊的功夫,难怪翁老头儿一直都舍不得放过你这块上好的材料。”
万载愁冷冷道:“你为什么一直不救这位绿面刀手?”
鬼老板道:“找为什么要救他?”
万载愁道:难道你对自己的手下,向来都是见死不教?”
鬼老板摇摇头,说道:“没有这种事。”
万载愁道:“既然这样,何以刚才袖手不理?”
鬼老板道:“对于一个绝无性命之忧的人,又教我从何救起?阁下虽然招式凶猛,看似杀气森严,但其实却绝无伤害老包之意。”
万载愁皱眉道:“你敢肯定?”
鬼老板道:“当然敢肯定,因为我知道,你早就厌倦杀人。”
万载愁冷冷一笑:“你错了,我现在正是为了要杀人而来的。”
鬼老板点点头,道:“我知道,因为你还欠天灭一条命。”
万载愁脸色一沉,道:“我早已偿还清楚,所谓还欠一命,其实只是他们弄错了。”
鬼老板淡淡道:“弄错也好,弄对也好,你今天还是要为天灭再杀一人,但是那人却绝不会是老包。”
万载愁道:“为什么不会是老包?”
鬼老板说道:“因为他还不配让你出手。”
万载愁道:“他不配,谁配?”
鬼老板道:“当然是我。”
万载愁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鬼老板道:“可是,我却不想跟你动手。”
万载愁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鬼老板道:“随便你怎么说都行,总之,今天我不会杀你,你也不会杀我。”
万载愁摇摇头道:“这是绝不可能的,在今天,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倒下去。”
鬼老板道:“这一点,我却是很同意的,而且我敢肯定,能活到明天的人,绝不会是阁下。”
万载愁道:“这是什么道理?”
鬼老板道:“虽然我今天决定不跟你动手,但却决定要把你永远留在这山谷之内。”
万载愁哈哈一笑:“这附近大概已布置着不少高手了?”
鬼老板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恰好有一百个。”
万载愁望了包聪生一眼:“这绿面妖怪是否是其中之一?”
鬼老板道:“他已向你投降,当然不算。”
万载愁又是哈哈一笑,长矛突然闪电般向鬼老板刺去。
鬼老板虽有鬼箫在手,却不发招,也不招架,只是飘然退开,避过长矛。
也就在此际,山谷四周突然间杀声大起。
一百个黑衣人,一百件杀人武器,同时向山谷之中掩杀而至。
万载愁的脸色变了,他若要杀鬼老板,似乎就得首先杀掉这一百人。
但他如今连多杀一人都不想,又怎能再向这一百人大开杀戒?
冯劲却长叹一声,道:“好厉害的妖氛,道消魔长,大祸事果然来了……”他一面说,牙关一面格格作响,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中了寒阴掌力,全身上下都冰冻得厉害所致。
万载愁手绰长矛,眼见一百个黑衣杀手渐渐向自己围了上来,脸上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鬼老板淡淡一笑,突然对杀手们大喝一声:“只要把这两人碎尸万段,人人都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百件兵刃几乎同时向冯劲和万载愁砍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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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有雾,黄昏却在下雨。
雨点打在一辆骡车上,一个面无血色的大汉,正在策赶骡车,向姑苏城进发。
姑苏城已在望,这大汉忽然弯下了腰,然后就不停地呕吐。
他身上最少有十几道大大小小的伤痕,但雨水却把血迹冲洗得干干净净。
在骡车上,有一杆长矛,长矛已弯曲,而且在不少地方都有崩缺,矛尖还有血浆的痕迹,连大雨也洗之不去。
就在大汉在骡车上吐个不亦乐乎时候,官道上迎面疾驰着十几匹骏马。
但奔得最前,跑得最快的一匹,却无论如何也谈不上“神骏”二字。
那是一匹奇瘦的老马。
它若不跑动,谁也看不出这匹老马的脚程,竟然比后面那一骑高大神骏的马儿还更矫捷得多。
但这还不算奇怪,最令人吃惊的,就是骑着这匹瘦马的人,竟然是个巨大无比的大胖子。
这大胖子骑上马背,没把马儿压垮已算出奇,而这匹瘦马居然还能驮着这个大胖子遥遥领前,那就更是奇上加奇了。
连正在呕吐的万载愁也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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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人奇事,在这个稀奇古怪的花花世界里,总是无日无之,层出不穷。
能够驮着这个大胖子奔走如飞的瘦马,自然就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的马。
卫空空不是大胖子,这个大胖子不问而知,正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而能够向卫空空借得猴子马的人,也绝不会是唐竹权。
世间上只有龙城璧,才可以借用猴子马,除了他之外,就连卫空空的妻子薛惜瑶也不能。
薛惜瑶是武林世家之后,但却不懂马,所以她不能借用丈夫的猴子马。
唐竹权更糟,像是个无酒不欢的酒徒,猴子马若交给他,只怕不到三天就会饿死渴死,或者是给人盗走。
只有雪刀浪子龙城璧,卫空空才会毫不犹豫地把心爱的猴子马交到他手上。
如今唐竹权能够骑着这匹猴子马在官道上疾驰,当然是龙城璧的主意。
原来唐竹权早就想试一试骑着这匹猴子马的滋味,而这一次也是他经过多次央求,龙城璧才答应下来的。
一试之下,唐竹权果然威风八面,他心中大是得意:“想不到老子骑马,也会有比别人更快一截的时候!”
万载愁不认识唐竹权,但却认识他后面的几个人。他们正是雪刀浪子龙城璧、叶山川、叶芷雅和方宝楼。
方宝楼不懂骑马,唐竹权便叫他一起骑着猴子马出姑苏城,但龙城璧却摇摇头:“这不行,你已经是个大胖子,怎能再让猴子马百上加斤?”
方宝楼忙道:“龙大侠说得对,就算要两个人骑一匹马,我也不能跟你在一块儿,你实在是太肥胖了。”
原来他在酒醒之后,叶芷雅就带着他会见龙城璧、唐竹权和司马血等人,到今天黄昏,叶山川接到了消息,知道万载愁曾经和鬼老板的手下狠狠打了一场,如今正在赶回姑苏城中,龙城璧恐防鬼老板再派人追杀,便匆匆前来接应。
唐竹权见方宝楼不肯跟自己共骑一马,也不勉强,便说:“既嫌老子太胖,你便找个最娇小玲珑的人共骑一马好了。”他这句话,分明是指方宝楼可趁此机会亲近叶芷雅。
方宝楼自然正中下怀,但叶芷雅脸皮嫩薄,怎么说也不肯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共骑一马。
叶山川淡淡一笑,也不管方宝楼同意与否,便把他搂起,两人骑着一匹灰马赶上了大路。
方宝楼看见万载愁,高兴得几乎从马背上摔下来:“万大哥,方老弟在此,哎呀!我想得你好苦也!”
万载愁抬起头望着他,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方老弟,你也来了……”
唐竹权“砰”然一声,跳下了马,瞪着万载愁,说:“你就是一万年才发愁一次的无影杀手老万吗?”
万载愁苦笑道:“我不是一万年才发愁一次,而是一万年之内天天都发愁。”
唐竹权裂嘴一笑;“不用愁,不用愁,若是愁来了,咱们就大醉他妈的,只要醉了,那就一醉解万愁啦!”
万载愁一怔:“尊驾高姓大名?”
唐竹权笑道:“老子复姓天下,名第一,字号大,绰号醉鬼。”
万载愁皱着眉,喃喃吟道:“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嗯,这岂不是杭州唐门大少爷唐竹权的外号吗?”
唐竹权笑道:“老子正是唐竹权,你什么时候才陪老子喝它几坛?”
方宝楼忙道:“万大哥万万不可奉陪,你若陪他喝酒,一定会醉得像一头死狗。”
万载愁叹道:“我现在和一头死狗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龙城璧吸了口气,说:“万兄受伤不轻,先把他送回姑苏城再说。”
万载愁道:“我死不了的,但冯右使却……”
叶芷雅忽然脸色一变,打开了骡车车厢木门。
车厢里躺着一个人,他面色惨白得很可怕,赫然正是象王冯劲。
“冯右使!”叶芷雅尖叫起来。
“别难过,他的人虽然死了,但气节却还活着。”万载愁叫她不要难过,但自己的声音却好像快要哭了出来:“以前,我没认识清楚天灭,也没有认识清楚天灭之神,甚至以为这是一个邪恶的组合,我以为天神是个邪恶的魔鬼……但现在我明白了……冯右使在死前,已把天灭的一切说给我知道。”
方宝楼道:“我也明白了,你原来不是个羊牯,而是个深藏不露的大英雄。”
龙城璧凝视着万载愁,道:“你跟鬼老板动手?”
万载愁摇了摇头,道:“鬼老板一直都没有跟我动手,但却派一百个手下来杀我……”
方宝楼吃一惊:“这可不是很危险吗?”
万载愁道:“危险的不是我,而是这一百个人。”
方宝楼道:“对!万大哥武功盖世,区区一百个狗崽子又算得上什么!”
万载愁道:“鬼老板的手下,大概分开两种,一种极厉害,一种极脓包。”
方宝楼道:“不管是哪一种,只要遇上了万大哥,必然统统有杀无赔。”
万载愁苦笑道:“别把我捧上半天高,这次我遇上的都是脓包,否则又怎能以一敌百?”
方宝楼道:“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一百个脓包加在一起,那就十分厉害了。”
万栽愁道:“说他们十分厉害倒不见得,由于人多势众,要突围而出也的确相当困难。”
龙城璧目光闪动,问道:“那鬼老板呢?”
万载愁道:“这一百个人跟我缠上之后,他就走了。”
龙城璧沉吟半晌,道:“他是不想跟你拼杀,以保存元气。”
叶山川道:“据丐帮那方面的消息,认为鬼老板在短期之内,将会发动一场可怕的阴谋。”
唐竹权道:“什么阴谋?”
叶山川道:“目前还没查出。”
唐竹权咆哮道:“这鬼老板作恶多端,这几年来已害死了不少人,你可知道,三个月前湖北褚家庄被劫,宝库里不见了八十件古玩,还杀了三十余男女老幼,这又是鬼老板的杰作!”
叶山川道:“但官府却连鬼老板一点罪证都查不出来。”
“官府!官府!官府里的王八大人、杂种捕快就只会抓些小毛贼,把告状伸冤的善良百姓先打三十大板再说道理!”唐竹权越说越是激动:“若要官府去抓鬼老板,只怕最少要等他妈的一万八千年!”
龙城璧微笑道:“你这么生气又有什么用?最好还是静下来,大家慢慢从长计议。”
方宝楼嘻嘻一笑,对唐竹权说:“不错,你要静下来,大家才能慢慢从长计议,把鬼老板打得变成真鬼,然后再让阎罗王判罚他应得之罪。”
唐竹权瞪了他-眼:“小总护法,你好神气哇!”
方宝楼笑道:“老子不姓小,老子是姓方的,你若心里有气,老子回到姑苏陪你再去喝高梁酒好了。”
唐竹权哈哈大笑:“好小子你酒量实在太差,若想陪老子喝酒,只怕还得先要多吃几年米饭才成。”
方宝楼道:“其实如今大势纷乱,绝非喝酒时候,且待收拾了鬼老板之后,咱们再开怀畅饮。”
唐竹权笑道:“小方总护法果然是个打鼓高手。”
方宝楼道:“什么打鼓高手?”
唐竹权回答道:“擅打退堂鼓之高手也!”
众人闻言,无不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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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天,姑苏都有不少叫化子进进出出,这些叫化子,有些年纪甚老,有些年青力壮,也有些残缺不全,不是少了一只手,就是少了一条腿。
但这一天,却突然来了一个“最黑的叫化子”。
这“黑叫化”欠衫乌黑,头发漆黑,一身皮肤更是黑得像是煤炭一样。
但他轻功高明,行动迅疾,谁也没发现这神秘的黑衣叫化,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万花楼。
当然,他进入万花楼之后,万花楼里立刻就有人知道他来了。
第一个把他抓住的人,就是浪子龙城璧。
“丁黑狗!”龙城璧一抓住他,就说:“到这里来。”
丁黑狗立刻跟着他走。
龙城璧把他带进一座隐蔽在七八幅山水画后面的厅堂里。
厅中还有六个人,那是司马血、唐竹权、叶山川、叶芷雅、万载愁和方宝楼。
丁黑狗笑了笑:“想不到这里这么热闹。”
司马血道:“我是为了杀人才到姑苏的,但到现在只杀了一个小脚色,最重要的一个却还未把他送进地狱里去。”
丁黑狗道:“你是否要杀鬼老板?”
司马血道:“除了鬼老板之外,搏兔先生也是我非杀不可的。”
唐竹权道:“是谁这么大手笔,一下子就花这许多银子要你干掉两个恶人?”
司马血道:“是你的老子唐老人。”
唐竹权一怔:“什么?原来是老子的老子?他为什么不自己出手?难道老子的老子认为自己老了,手中一杆松木红缨枪威力再不如前?”
司马血道:“没这种事,你老子的枪法是越老越辣,绝对不会怕了鬼老板和搏兔先生,他不出手,是因为这几个月来他都很忙,抽不出时间来对付这两个人。”
唐竹权摇摇脖子:“老子的老子很忙?他忙什么?怎么老子一点不知道?”
司马血叹了口气:“枉你是唐家大少爷,居然连家里的事情都不知道,真是笑话。”
唐竹权道;“老子的家里有什么事?莫不是竹君要出嫁了?”
司马血道:“唐二小姐总有一天会出嫁的,但却不是现在,因为浪子现在也很忙,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又怎会有空闲去做新郎倌?”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你再取笑,我的脸可要红了。”
唐竹权道:“不准红!”
龙城璧奇道:“我脸红是我的事,你为什么不准?”
唐竹权道:“除了跟老子拼酒之外,你这张脸绝不能随随便便就红了起来!”
“真是霸道之至!”司马血冷笑。
唐竹权道:“你还没有说老子的老子在家里忙着做什么?”
司马血道:“重整家园是也!”
唐竹权吓了一跳:“老子的老子为什么要忙着重整家园?莫不是失火了?”
司马血道:“不是失火,但也和失火差不多了。”
唐竹权急了起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子只不过出门三个月,怎么家中就弄得乱七八糟呢?”
司马血哼一声,道:“江湖中事,不要说相隔三个月,就是隔了三个时辰,也会形势大变,你在外面醉得不亦乐乎,却不知道你老子曾经跟鬼老板座下的四鬼将杀得天翻地覆!”
唐竹权怒道:“什么四鬼将?他们在哪里?”
司马血道:“现在都已变真鬼啦!”
唐竹权道:“老子的老子干掉的?”
司马血道:“不错,唐老祖宗的枪法,四鬼将终于抵挡不住,但在这四鬼将变成真鬼之前,府上已给这四鬼弄得天翻地覆,听说连兵器架都给四鬼的鬼头刀削得变成一堆烂木!”
唐竹权咆哮道:“鬼老板!老子也要你到地狱做个真鬼!”
司马血笑道:“这桩生意,我已接下了,唐老祖宗付了三千两,要我杀了小熊王潘品、搏兔先生和鬼老板。”
唐竹权道:“这又跟潘品和搏兔老先生有什么相干?”
司马血道:“当日闯进府上的,这两人也有份儿,但后来八姑妈带着七八个丐帮高手杀到.这两人就赶紧逃之夭夭。”
唐竹权怒道:他妈的,这群兔崽子竟敢杀进老子的地方,简直是找死!”
司马血道:“其实唐老祖宗跟鬼老板早就大有过节,五年前鬼老板逼害河北卓家堡,想把卓家一千二百亩地方全部买下占为已有,但唐老祖宗仗义从中作梗,鬼老板最后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唐竹权哼一声,骂道:“真是他妈的龟老板活王八,老子这一辈子跟你没完没了!”
龙城璧忽然干咳两下,道:“唐兄,你骂完了没有?”
唐竹权道:“骂人这种事,老子可以一口气连骂十二个时辰,但是现在可以暂停,让你说话了。”
龙城璧道:“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但丁黑狗却一定有很重要的消息带来。”
唐竹权望着丁黑狗:“你有什么消息吗?”
丁黑狗道:“鬼老板正在筹划着一项重大的阴谋。”
唐竹权道:“是不是攻打少林寺,动手大抢藏经阁?”
丁黑狗摇摇头:“不是这样,但却更严重得多。”
唐竹权一怔:“比攻打少林寺还更严重?你可不是吓人罢?”
丁黑狗道:“这绝对不是凭空捏造,或者是夸大其词,据我所知,这几个月以来,鬼老板最少跟十几伙强盗帮会,或者是邪恶组织有所联系。”
龙城璧吸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也略有所闻,但鬼老板的真正意图如何,却是无从知晓。”
丁黑狗道:“初时,小弟也和龙大侠一般,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小弟却发现了一个很重要关节!’’
唐竹权急道:“快说,少卖关子!”
丁黑狗道:“鬼老板所联络的帮会组织,包括毒花盟、骷髅帮、幽魂堂、金青会、及砂霸大鹏门、黑玫瑰水寨、搜命山庄等等,这些帮会组合都有一个共同的持点,就是都有首脑人物,或者是重要高手被关在法外天牢之中!”
此言一出,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独有方宝楼还是神色自若,只是不时把自己目光凝注在叶芷雅的脸庞上。
龙城璧神情严肃,道:“想不到鬼老板原来想劫法外天牢!”
丁黑狗道:“这是他唯一可以一下子拢络十几个帮会组织的办法,而只要他的阴谋成功,他的势力立刻就会迅速膨胀,达到了足以震撼整个中原武林的地步。”
叶山川沉声说道:“此事果然非同小可!”
唐竹权道:“简直是头等大事,但老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容许这鬼东西奸谋得逞!”
一直沉默着的万载愁突然叹了口气,道:“难怪鬼老板不肯跟我动手,原来他有此重大的阴谋,所以一定要保持元气,来应付这一场大战。”
叶山川道:“但法外天牢易守难攻,而且戒备森严,高手云集,鬼老板这一次只怕要做赔本生意了。”
龙城璧摇摇头道:“咱们绝不可小觑了他,对于法外天牢的一切,鬼老板所知道的恐怕比咱们还多许多,但他若然还敢动手,那就最少证明他自己很有把握!”
司马血点点头道:“鬼老板既有信心去干,咱们就绝对不能轻视!”
丁黑狗道:“敝帮帮主和几位长老,都很重视鬼老板近来的动向,只怕一场大战,迟早会在所难免。”
方宝楼道:“大打一仗,虽然惨烈,却也痛快!”
唐竹权盯着他:“你的武功目前只能算是第八流半,咱们大打一仗又跟你有什么相干?”
方宝楼道:“本总护法虽目前武功平凡,但却有头脑,大可指挥大家作战。”
唐竹权呆了一阵,忽然捧着大肚子,笑得连眼泪也迸了出来。
“老子没有听错罢?你来指挥咱们作战?”
“这又有什么稀奇!”方宝楼道:“你们虽有一身不平凡的武功,但若各自为战,全无作战计划,又怎敌得过鬼老板训练有素的精锐部下?”
唐竹权道:“老子身经百战,又岂会全无计划?你这简直是杞人忧天。”
方宝楼道:“但无论如何,这一仗必须要有一个人能够全权负起指挥重任,而这一个人,咱们大可以任命他做‘百变元帅’。”
唐竹权奇道:“元帅两个字,老子是懂得的,但为什么要叫做百变元帅?”
方宝楼笑了笑,说:“兵法之道,贵于变化神速,正是穷则变,变则通,而这个通字,又是通吃通杀,大杀三方之意,所以要把敌人杀个干干净净,首先就要兵不厌诈,变化多端才成!”
唐竹权道:“所以统领作战的大元帅,就要称为百变元帅了?”
方宝楼点点头:“正是如此。”
唐竹权哼道:“就算咱们要有一个百变元帅,也该找个像样一点的,你年纪小小,做打架会的总护法还不成问题,但若做这一战的百变元帅,那就太可笑了。”
方宝楼道:“江湖争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在胜负未分之前,别人怎么嘲笑,咱们大可以充耳不闻,等到大功告成之日,这些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叶山川皱眉道:“小方,不要再说了.现在是谈正经大事的时候!”
方宝楼道:“我现在比谁都更正经,总舵主常说:骄兵必败。我这条策略,正是要鬼老板的手下,个个都成为骄兵!”
叶山川道:“这是什么意思?”
龙城璧忽然微微一笑,道:“方兄弟果然聪明,这条计策着实可行。”
唐竹权一怔:“什么?你也赞成这小……小总护法的话?”
龙城璧颔首说道:“方兄弟说的不错,在胜负未分之前,别人怎样嘲笑也好,对我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坏的影响,正是他笑他的,我干我的,敌人越是毫不着意,越是瞧不起我们,我们就越是有机可乘,正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最好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当咱们是饭桶、是傻瓜、是疯子,但等到咱们大振雄风的时候,敌方那些骄兵只怕就永远都骄不起来了。”
经过龙城璧这么一番解说,大家才明白,方宝楼这一次可不是胡闹,而是确切地提出了这条纵敌骄气的妙策。
“此计甚妙,老子甘拜下风也矣!”唐竹权果然走到方宝楼跟前,恭敬地揖拜:“百变大元帅在上,请受老子一拜!”
方宝楼满脸受宠若惊之状,忙道:“唐兄何需如此多礼,折煞本元帅啦!”他口里这样说,心中却是大为得意,暗道:“老子拜老子,嗨!从今之后,本老子与杭州老祖宗唐老人便是同侪之辈也矣!”
就是这样,群雄成立了一个百变盟,而百变盟的大元帅就是这位方总护法。
消息一传开去,武林中人无不骇然。
若不是骇然者,就是为之捧腹大笑,嘲笑这一群人都变成了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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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争杀之事,无日无之。
争杀有大有小,大争杀动员千万之众,而小争杀则三五成群,四五一队。
而鬼老板与群雄之争,牵涉者虽不及万,亦有数千之众。
鬼老板一方,要劫法外天牢,而雄群则全力制止。
一场大争杀,已是势所难免。
方宝楼以姑苏小无赖之辈,一跃而成为号令逾千英雄高手的作战大元帅,实在开创中原武林前所未有之先河。
群邪对之大为轻视,认为此等乌合之众,必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经过大小战役二十二仗后,群邪都震骇了。
在采石矶,包聪生带领着砂霸大鹏门及黑玫瑰水寨两帮高手共一百六十五人,与方宝楼率领之战士八十九人,展开了生死决战。
包聪生虽然曾经败在万载愁长矛之下,但后来又再杀了十几个武林高手,信心早已恢复过来。
而砂霸大鹏门及黑玫瑰水寨这一百六十五人,更是个个凶横残酷,骁勇善战,这一役面对着百变元帅方宝楼亲自出征,人人都认为可以手到拿来,轻易可大建奇功。
何况在这一战之前,群邪已连接一口气赢了八九仗。
群邪只觉得越赢越容易,都是为之大大看不起这位年纪小小,武功又是平庸之极的百变元帅,包聪生更扬言要在采石矶下把方宝楼的小脑袋摘了下来当作便壶使用。
采石矶位于长江下游,形势险要雄伟,但见崖下江水有如万马奔腾,俯仰三面则是悬崖如削,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世传诗仙李白捉月坠水,也正在这个地方。所以,当包聪生杀气腾腾奔杀过来之际,方宝楼身边就有人大笑着说:“元帅,李白来了。”
方宝楼瞧了那人一眼,摇头说:“这厮脸绿鼻歪,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地方白净,又怎能跟李白相比?”
那人大笑,颤抖着一身肥肉掠出阵,道,待老子把这绿脸妖怪抓回来,把他洗刷得干干净净便是!”
包聪生大怒,奔杀之势更凶更急。
但这一役,他却败了,他带来的一百六十五人,只有十几个还有力气可以四散逃走,其余的非死则重伤,没有一个还有再战的能力。
至于包聪生,他跟那个满身肥肉,胖大得惊人的大胖子作战,初时还互有攻守,但等到另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采石矶的时候,包聪生和锐气就在刹那间完全殆尽!
因为他看见一个手执长矛,满脸杀气的大汉。
万载愁!
万载愁本不喜杀人,甚至憎厌杀人。
他为天灭杀人,完全是为了以姗。
以姗是一个纯情的乡村姑娘,但有一天,她在深山里采药的时候,给一种毒瘴伤害了。
当万载愁找到她的时候,她已奄奄一息。
他发誓要救她,就算为她流血,甚至为她而死,他都愿意付出代价。
当时,江湖上唯一能挽救以姗性命的人,似乎就只有天下第一号神医时九公。
但时九公远在医谷,从以姗的家乡赶到那里,最少要历时一个月。
但以姗又怎可能活到那么久?
最后,万载愁遇上了翁千雪,翁千雪带着他和以姗去见天灭之神。
天灭之神终于答应挽救以栅,但为了要把以姗体内的瘴毒逼出,天灭之神是会大损元气的。
在医治以姗之前,翁千雪提出了条件,要万载愁日后为天灭杀十个人。
天灭之神见翁千雪已开口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也没有加以反对。
万载愁答应了。
不到十天,以姗在天灭之神全力抢救之下,终于康复过来,而万载愁也因此而欠了天灭十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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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载愁一出现,包聪生就完令崩溃。
而他的对手,乃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包聪生一惊之下,出手就有了误差,招式立刻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唐竹权人虽肥胖,但唐门五绝指法却是半点也不含糊。
包聪生立刻就死在他的五绝指之下。
这一役,群邪大败。
但鬼老板败得最惨烈的一仗,却在距离法外天牢十里外的一块大平原。
这大平原是古战场,能容得下千军万马一块儿厮杀。
那时候,鬼老板亲自率领着逾千黑道高手,趁着拂晓时分准备突击法外天牢。
但突击之时,居然也给敌人从两旁突击过来。
能够突击鬼老板逾千黑道高手之辈,当然绝不寻常。
只见无数来去如飞,头上系着红巾的武林好手,分从东西两方夹击群邪。
群邪中有人大叫道:“是浪子来了!”
不久,又有人嘶声叫道:“司马血也在这里……”
而在战场一里之外,也有人哈哈一笑,说:“老子在这里!”
这人年纪细小,但却一脸老气横秋的样子,不是方宝楼又是谁?
他是百变元帅,身边自然不会少了护驾之人,但对他来说,什么人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上人叶芷雅。
叶芷雅本来要上阵厮杀,但小元帅严令禁止:“你有更重要的任务,不得违令出击,否则军法从办!”
叶芷雅很不高兴,但却也没有“抗命不从”。
这一场正邪高手大厮杀,从拂晓时分一直打至天已大亮,直至午晌才停下来。
方宝楼在护驾随从规劝之下,越退越远,以防鬼老板的爪牙追了上来。
到了午晌,一声霹雳响起,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方宝楼仰望天色,喃喃道:“如此风云,未知战果如何?”语声甫落,一人大笑接道:“回禀元帅,当然是他妈的大吉大利也!”
方宝楼一见此人,大笑道:“唐老子,你厮杀了大半天,可想死本元帅了!”
在唐竹权之后,又有无数高手陆续回到方宝楼元帅的身边。
独是不见浪子龙城璧。
方宝楼大是担忧,传令下去:“速找龙大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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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找得着浪子,因为他又完成了两件很重要的大事。
他先杀了鬼老板,然后再杀任速星。
这两个邪魔巨寇都不易对付,但浪子一发神威,那就什么奇怪的战果都可以产生出来。
鬼老板伏诛后,天灭之神很快就被救了出来,而多事的中原武林,总算又再有了一段比较平静的日子。
至于龙城璧,他又再浪迹江湖,行踪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就是浪子,闻名江湖的雪刀浪子!
(全书完,古龙武侠网 凌妙颜OCR、黄鹰武侠Q群7649715 →孙悟空←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