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折腾,使他睡得十分甜美,只是他既知天阴教人在侧,心情自然存了警觉,而夏芸获银杖婆婆妙药医治,使他更为欣慰。
夏芸反而先睡醒了,夏芸唤醒了熊倜。照例的梳洗过后,熊倜把昨夜银杖婆婆替她治疗,以及七日内应如何调养之法都告诉了夏芸,又问她:“芸!你身上觉得怎样?”
夏芸这一觉醒来后,只觉体健身轻,周身骨节里已消失了那种酸软的感觉。她也想起昨夜白发婆婆闯进来的情形,眼前人影一晃,心里已迷迷糊瑚,被人挟放在床上了。夏芸欣然笑说:“老婆婆真的让我去终南山么?这次离家漫游,才知道我的本领比不上别人,老婆婆喜欢我,我会跟她再学些高深功夫。我要把四仪剑客一一败在我的手下!”
熊倜道:“四仪剑客并没有错,他们只做的太过分些!”
夏芸一嘟嘴嗔道:“算了,都是我的不是,我吃了多少苦头,从武当山溜下来,只讨得一碗豆渣吃……”
这女孩子越说越气,眼圈儿都快红了,熊倜慌忙软语温存,柔声劝慰,又问道:“你试试看,可以运用气功了么?”夏芸柳眉一挑,嘴角绽开了笑容,她欣喜得跳起来说:“银杖婆婆真是一位神仙!”
原来夏芸一试体内,各处暗穴脉络畅通无阻,真气凝聚,抱元守一,随心所欲,她那一身功夫又恢后了旧观,怎不欣喜欲狂呢。
已经保有的东西,往往不会珍重它,一旦失而复得那比未失以前还要快活十倍!夏芸立刻嚷道:“倜!你快去替我买匹马,谁耐烦坐那闷死人的轿子!”
熊倜也陪着她,分享了无限的快乐,但是想起银杖婆婆的话,忙又嘱咐她七天之内,切勿耗用真气和人动手,熊倜猛然触想起一件事,他不愿再随夏芸远赴关外,现在她的伤已经好了,去关外不是多此一举么?
况且尚未明在难中,峨嵋倚天剑亟待收回,需要他立即去办的事太多了,于是他以温软的声口,劝说复芸暂勿回落日马场!夏芸却瞅着他低声说:“你应该跟我去见见我的爸妈,也好决定我俩……”
熊倜故意说:“决定什么?你说明白些吧!”
对着柔情似水的夏芸,熊倜能不销魂么?
夏芸一撇嘴,道:“你……你装腔什么?哼,我一辈子不理你呢!”熊倜突然神色一震,他又想起了虬须客——宝马神鞭萨天骥,这可恨的仇人!他一念及戴叔叔,立刻决心随夏芸前往落日马场了。
可是他眼光中不自觉露出一种肃杀之气。
熊倜说:“随你说吧,应该决定的我们就把它决定吧!路已走了一半,又何必中途折回去呢!”
夏芸才略为回嗔作喜,但是熊倜又想起了一件事,贯日剑既已归来,不可不通知崆峒秋雯师太一声,何必让她再茫无头绪的乱找呢!
熊倜告诉了夏芸,昨夜会晤老道婆之事,夏芸武功业已复原,她是好动不好静的,她跳起来说:“那我俩一起去见见她。”
他俩并肩走在街上,熊倜按照昨夜的方向位置,遍问这一带的客栈,果然找到了那老道姑所宿的客店。
但是那秋雯师太却早已匆匆离去,她飘然一身,既无行李又无伴侣,店伙计也不知她几时归来,甚至她一去不返也有可能,这使熊倜非常歉疚与怅惘。
老道姑偷去他的剑,固然居心可鄙,但既已觑面相识,没有理由让她再茫无头绪去寻找这已收回的宝剑,这根本是不可能了,岂可累她四处奔波?
熊倜本想在客店中守候一阵,但夏芸是没有耐心的,她认为:“理她呢!谁让她起了贪心!应该自取这种麻烦呀!”
熊倜看出夏芸的心意,他只有陪伴着她走出客店。
夏芸突然向远远两匹奔骑一指,呀然说:“那不是我的大白么?怎么会来到中州,落在那人手里呢!倜!我记得我的马是在鄂城客栈中呢!”
熊倜才注意南方百余步外的那两匹马,一个赤红脸相凶横的汉子,骑在一匹棘红色马上,他另外牵着一匹通身云白的高头大马,那白马昂首扬鬃,纵声长鸣。
熊倜也认得那就是夏芸的大白,后悔自己只顾和尚未明追踪前往武当,竟把夏芸遗留下的神驹忘掉!
对于夏芸的话他觉得非常抱歉,他说:“真糟,你被四仪剑客架走,我就急得头昏!经过甜甜谷武当山两次激斗,把什么也忘掉了!你认清楚果是你的大白么?”夏芸一拉熊倜的手说:“快追,我一定要把大白追回来。”她突然向南方飞奔,把熊倜拖得随她一口气跑下去。
熊倜因为她内伤初愈,不应多耗真气,以免影响了功力的恢复,他轻声劝她:“芸!你内伤初愈不可过于劳累!”夏芸娇笑吟吟,声如笙簧乍起,银铃微震,她说:“我不怪你,你当时也急坏了,不过现在可不能放过,大白是我从小骑惯了的,关外有数的名马呢!”
熊倜想劝她不必为一匹马奔驰,况且就是她的大白,谅也是辗转经过许多人转卖,否则不会又回到北方来,假如马主也深爱此驹,岂不要经过一番交涉,又怎能硬把它要回来呢?
但是他深知夏芸个性非常要强,只有顺着她的性儿。
他俩一直追出城厢,顺官道又向南奔驰,但是他俩因对话略一迟延,前面那汉子已驰出很远,远得只能望见马后的一团轻尘。
夏芸心里极不自在,她撇起小嘴,前面恰好一片黑乌乌的树林,路上行人又络绎不绝,竟把她的马追得看不见了影子,眼前却左右两方各出现一条叉路,向西去那面隐现一座瓦舍村落,距官道不及半里。
叉路旁有个乡下佬摆摊子卖零食,他俩远远望去,南行大道上不见骑影,究应从哪条路去追昵?夏芸也怔住了,她喘吁着问他:“倜!我们应该从哪一条路追?”熊倜心说:“你教我怎样答复呢?我不是和你一样没看见马去的方向!”但是他可不愿使她失望,而眼前恰好有这个乡下佬可以问问。
熊倜遂劝她暂时歇脚,他上前向那乡下佬询问,他把那两匹马的特点,马上汉子的服饰年貌说一遍。
这老人应该是附近村庄的人,他听了熊倜的话,脸色一变,先把熊倜这英气逼人的小伙子,打量一番,眼光又移向夏芸的身上,他听出他们是外路口音,诧异地反问说:“你打听人家做什么?公子认得他么?”
熊倜很难回答,他微微摇头,他说不出任何理由。
老人叹气说:“最好不要惹他,你们既是外乡人,谅必和他没有什么瓜葛?”他还东张西望,似乎非常畏惧那汉子。
夏芸霍地跳下来说:“老头子!那家伙抢了我的大白,快说他往哪条路走的,不要吞吞吐吐惊闷我!”
者人翻翻眼珠,皱眉说:“大白是那匹白马么?姑娘,我劝你忍口气,他不好惹的!一匹马所值几何,犯不着太岁头上动土!”夏芸双目一瞪,杀气迸射,她更加不耐烦了,吆喝着说:“你说吧!我们的事用不着你担忧!”
老人心说:“还位姑娘可真横呢!”他又看见熊倜背插宝剑,夏芸也腰裹长鞭,显然都是练家,但是他始终不相信两个倚年玉貌少年男女,敢去碰一碰这中原有名的一双袭霜,他见夏芸目射凶光,这才诺诺连声道:“好了,我说说说!只是不关我的事,请别把小老儿抖搂出来,那红脸汉子骑马还牵着一匹马,他就是西面那梁家寨人,赫赫有名的赤面灵官王钰,那匹马怎么来的——小老儿可不清楚!”
夏芸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她不再逼问他了!
熊倜估料这赤面灵官王钰,必是这一方著名的强梁恶徒,所以这乡下佬害怕成那种样子。他正待和夏芸一同走向那个村庄,身后又一片鸾铃声喧!远远驰过来一群快马,陡然使他吃了一惊。
因为马上几全是黑衣劲装的壮汉,其中一位身高八尺以外面貌黝黑,活像庙里周仓的大汉,体格魁伟之极,虬筋粟肉,豹头环眼,尤其惹人注意的是他背上那柄四尺多长的长柄开山大斧。
那巨斧连柄用精钢铸造,表皮髤了一层金,分量是特别重,可想而知使用它的人膂力是如何的惊人了!
其中唯一一位普通服色的壮汉,容貌之丑,是要从阎王庙泥塑的小鬼里面才找得出来,颊上不规则的几片蓝色大疤,而身材却较为瘦小,嘴有些尖,双耳也尖尖耸着,几乎活像个鬼子脑袋。
夏芸闪在熊倜身后,又有那乡下佬在旁,以她只暴露出一身苗条婀娜的腰条而面貌却遮住了。
否则这一群马上的暴徒,又要垂涎她的国色天香而惹起一场风波了。这些人无疑是天阴教徒。
那面生蓝疤的人,正裂着獠牙突出的大嘴,怪笑格桀,向背巨斧的大汉说:“黄堂主威名远震四方,现在天阴教独掌分舵,谁不景仰你这位黄河一怪!竟肯和愚兄弟下交,我蓝面鬼王镒,真是三生有幸了!”
原来那背巨斧的人,竟是名震遐迩的黄河一怪巨灵斧黄滔天,就连熊倜也久闻大名呢,怎不为之一震?
巨灵斧黄滔天笑声上澈云霄,连口称赞蓝面鬼王镒,赤面灵官王钰兄弟俩的武艺,并以恳切的口气说:“贤昆仲成名武林,又是少林本寺达摩院洗尘老法师高足,黄某也久想识荆了!以阁下这身硬功夫,江湖上是很少敌手呢,本教谒欢迎贤昆仲携手合作,在本教是锦上添花,对少林一派来说也可报复武当各派的旧仇了。”
巨灵斧傲视群伦,语无遮拦,在这旷野里,他更无所顾忌,显然是要游说少林派人,加入他们的天阴教了。
可是那蓝面鬼,经他一番恭维,几乎轻飘飘的被他捧上云端,乐是乐得心花开放,而却不敢冒然答应参加天阴教,他虽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而少林派作风是清律谨严,从不轻易参与武林争端的。
少林派自然有他的苦衷,因而约束门下非常之严。这王氏双豪,偷偷的做些欺凌善良的事,并不敢作出太大的恶迹,更不敢答应黄河一怪邀他入教的话。只是唯唯诺诺,不置可否而已。
黄河一怪也看出他滑溜不肯上钩,那么他这件使命就无法完成,他绕着大圈子换了个方式笑说:“其实本教也是为武林同道谋福利,和争取自由呢!武当和点苍各派把江湖道儿垄断着,使同道几乎不能生存,老是受他们的恶气,何时才能出头。这不必多说,少林派也隐忍吞声很久了!阁下何尝不晓得。”
他们大笑大说,一群快马,已自北面越过熊倜身畔,他们正谈得起劲,并没注意路旁这两个英俊少年。
那些簇拥黄河一怪的下三流把式,看不出熊倜的功夫,他们又团在四周,遮住了黄河一怪的视线。可是巧合的事又发生了。
自南面官道上扬鞭飞驰过来一骑,而马上正是个千娇百媚的少女,她穿着一身天青色劲装,腋下悬着宝剑,人生得美到无以复加,而面孔却冷于冰霜。
她不时瞻前顾后,像怕有人追蹑她。
熊倜和夏芸目光一瞧那少女,立刻又起了—团疑云,他俩都认识她,她是迎接熊倜去荆州府的崆峒云中青凤柳眉啊!她既是天阴教徒何以又不穿那种白色异服?而远远北上,又是奉了什么使命么?
总之,铁面黄衫客,黄河一怪,白凤堂的少女都出现过了,那么熊倜和夏芸显然又要陷入天阴教人的重围了!
黄河一怪,拍马直迎上去,在马上一拱手说:“白凤堂柳香主,芳驾匆匆北来,谅必有重要使命,黄河道分舵不能不尽地主之谊,如有需黄某协助处,就请柳姑娘吩咐吧!”
这一群人在前面把熊倜等挡住,云中青凤只在远处望见极像是夏芸和熊小侠,她一脸慌张之色,她唯恐黄河一怪是知道她已竟叛教,故意留难她。果真如此,那她是不能轻易闯过去的。
云中青凤面上装出十分镇定,但是她目光仍然闪闪不定,这是任何人在掩饰自己的心情下不能免的。
云中青凤遂想尽快的敷衍他两句,以早早抽身离去为妙,她表示是回太行总坛一行,至于奉有什么使命,那她故意神秘着,好像不便奉告。以云中青凤的绝色丽质,在天阴教下是无人不垂涎三尺的。
黄河一怪,纵横江湖十余年,年近四十,在天阴教下原可替他撮合个年貌相当的女人,但是白凤堂稚凤坛中他最渴慕朱欢和云中青凤二女,而两女年龄比他小了一倍,是不会喜欢他的。
平时他远在洛阳,执掌黄河道分舵,是没机会和她亲近的,这时猝然相遇,正是他献殷勤的好机会,他如何肯放云中青凤走去?至于江南白凤堂发生的事,他虽经黄衫客告知,却不认识熊倜和夏芸。
再者他并不知悉云中青凤是叛了天阴教,因为仇不可并没提及这回事,仇不可这次北上,奉派有极重要的任务,他将集会北方和东西关外各地的天阴教徒,率领着南下和各正派人士一较短长,他们的声势是极为庞大呢。
巨灵斧黄滔天也素闻云中青凤冷艳之名,诚恐稍有失态,要会引起反感,也是恭谄笑着说:“柳香主自江南总堂北来,在下还有许多事请教,官道上不便长谈,我想借地一谈,这位是梁家寨驰名遐迩的王氏双豪——少林派洗尘法师法嗣蓝面……”他拟不愿说出这个鬼字,改口说:“这位是王镒大侠,极为好客,敢烦香主同往王大侠家中,在下借花献佛,王大侠新得宝剑名马,设筵相邀,香主也可稍卸征尘,暂为休息一下呢!”
他说得非常委婉,实则不过想多套些近乎,略亲芳泽。
那蓝面鬼王镒,这一双贼眼,直勾勾的瞄着云中青凤,他何曾见过这样倾城绝色佳人,啯啯咽下去许多唾液。
而云中青凤则始终面罩寒霜,不唯正眼看这可厌的蓝面鬼,就是巨灵斧黄滔天,她也漫不为礼。
云中青凤超越了一般少女矜持的限度,她的丰神是更含有极高贵的气息。但是她隐忍着,唯恐脱不了身。
她见黄河一怪,语气中似不悉她叛教之事,态度不似初到时那么紧张了。她从人缝中偷偷瞧着夏芸。
夏芸和她在白凤总堂中相识,云中青凤落落难合的性格,夏芸则是心高性傲,两人自然保持着一段距离,而无法亲近呢。
柳眉是羡慕而兼妒嫉她和她的情侣,鹣鲽双飞,而柳眉呢,正为着她的心上人悬着一份沉重的心事。
妒嫉推广到别的情侣头上,这真是女孩子心理微妙的地方!
云中青凤对于黄河一怪所表现的丑态,她不屑嗤之以鼻,因为她是冷酷而寡言的习性,她只以一声轻哼,和摇摇头,表示拒绝他的话,她把缰绳一带,偏过头去,准备催马离去。这一下连蓝面鬼王镒都急坏了。
蓝面鬼胸无点墨,十足的粗手笨脚,他大张口叫道:“柳侠女,你这是瞧不起我蓝面鬼了!彼此虽是初会,可都算是武林同道,柳侠女崆峒名手,不赏给我兄弟们个脸,王氏双豪从此在江湖上字号叫不起来了,容在下薄备一席水酒,略尽地主之谊!”
他这一番话,若是向江湖好汉表示殷勤,他还可说得过去,但是对方是个妙龄少女,未免拟之不伦!
这还是他呕尽心血,挖空了心思,想出来的江湖客套话,平日惯用的粗话,亏他能没顺口带出。
云中青凤并没有给他任何反响,因为她觉得回答这种无聊的莽汉的话,那更降低了身份,于是她理也不待理他。
黄河一怪真不敢得罪她,虽想留她却找不出理由,论武功黄河一怪是比云中青凤高多了。而且天阴教还有许多规矩,你不能对于稚凤坛一个未婚少女有非分之想啊!但是不巧的事又遇上了。
恰好自南面飞驰过来一位黑衣劲装的人,他在马上不住的拭汗,显然他神态疲倦已极,满面风尘之色,经过多少天的奔波了。这人望见黄河一怪,正好交差,他不由张口叫道:“黄舵主!龙凤令旗到!”
黄河一怪立刻神情一肃,而随在他身畔的七八个教徒,都一字向南排开,跳下马来,垂手恭立,云中青凤也听见了这句话,更是娇容惨变,黄河一怪招呼她说:“柳香主!快接令旗!”
当南来的汉子,把令旗自黑色绫子锦囊中取出交与黄河一怪,那张怪旗上面,只有:“一体缉拿叛徒柳眉”几个字。
官道被这一群人摆满了,云中青凤的马冲不过去,她略一迟疑,骤然拍马向西面叉路驰去。
云中青凤知道龙凤令旗,是传令天阴教各地分舵的唯一信物,而且必有紧急事态,她原没想到那令旗上竟专为缉拿她呢。
黄河一怪裂嘴大喝:“叛徒柳眉,往哪里逃走!还不与我下马受缚!”他顾不得和蓝面鬼招呼,一拍马颈,当先向叉路上疾追紧赶,而那些天阴教徒,也哄然上马,各亮兵刃,如临大敌,随着黄河一怪驰去。
那传令的天阴教徒,拭拭汗珠,把令旗依旧收入怀中,他依旧跨马北上,继续他未完成的使命,传令各舵。
那蓝面鬼为这奇异的场面怔了一怔,这自然是天阴教本身的事与他无关,但是他却替云中青凤焦急,让天阴教人把她擒回,其结果不问可知,蓝面鬼起了怜香惜玉之念,他要设法救她了。
凭蓝面鬼这微末字号人物,他敢和势力滔天的天阴教作对么?蓝面鬼的行动,可以答复这个问题,他也拍马追下去了。
眼前这一幕,使熊倜和夏芸为之惊奇不已,云中青凤为什么又要脱离天阴教?谅必有她的难言之隐了。
这女孩子高贵的气度出尘的丰姿,使熊倜不禁为之生了怜惜之意,他突然想起尚未明说的,云中青凤指示他们不可吃天阴教人的茶酒,又赠给解药,难道这女孩子真个有意于尚未明么?
熊倜不能表示急于去救她,因为他知道女孩子的心理是难于捉摸的,他以轻松的口吻说:“我们快去那梁家寨找你的大白,顺便也可救救这个逃出天阴教的女孩子!”夏芸秀目瞪视他的面上,想从他面上找出什么蹊跷似的,她目光的尖锐,足使熊倜为之一震!
夏芸放刁的说:“那你为什么刚才还不愿我追我的马呢?现在就急坏了!”
熊倜陪笑说:“难道你不想追回大白么?你不要——”他说不出适当的字句,而代之以附耳两声悄语。
夏芸满意了,于是他俩提步向西疾驰。
往西去距梁家寨的村门是很近的,很窄的一条车路,两边一半是青纱帐起的玉蜀黍田,绿油油长有一人高,另一半是收割过果食长满了野草的田地,云中青凤不能顺这条路逃窜,若顺路入村,就要逃不脱了。
她带起马头,在荒田中急窜,但是田里荒草野蔓,还有不少荆棘,她策马奔驰到田塍尽头,却被一条两丈来宽小河阻住。于是后面的黄河一怪等展开扇形的包围圈,把她拦截在小河岸上。
黄河一怪示意他手下的人暂勿动家伙,他怕伤了这位美人,他把那柄巨灵斧交在左手,在马上闪露着一片隐藏野心的奸笑,说:“柳姑娘,你不是本教的柳香主了!现在我和姑娘开诚相商,只要姑娘——”他又奸笑了笑,说:“我黄河一怪心仪姑娘已久,恨不能为你效点微劳,姑娘重入天阴教人手中,那结局是不难想见!只看姑娘愿意走哪一条路!在下倒愿和峒峒一派留个交情!”
云中青凤本以为山穷水尽,免不了一死相拼,希望很微,但是还有一线逃生的希望,却被他这种不尴不尬的话说得更加气愤,她脸上的颜色变得更如冻僵了的石像,柳眉冷哼一声说:“黄滔天!你原是黄河道上的豪杰,既甘心做天阴教的走狗,废话少说,你就执行龙凤旗令吧!”
云中青凤凛然不可犯的神色,她把宝剑亮在手中,挽起了一大蓬剑花,静候着黄河一怪动手过招。
黄河一怪却依旧目注着云中青凤,他那贪婪而怀有恶意的眼光,更加触怒这位冷酷高傲的女孩子。
黄河一怪假惺惺说:“龙凤令旗,令下如山,不过我黄滔天还有种担承起来这件事,左右都是在下的亲信,只要姑娘留下一句话,黄滔天立刻拱手送行!”
云中青凤外冷内刚,她更是任何恶势力不肯低头的性子,否则她也不会决心脱离天阴教了。
云中青凤一晃手中宝剑,青光闪闪,她冷笑一声:“那请问问我手中这个伙伴!”
这时小河对岸一片荒芜的原野上,正有一个红脸大汉,暴跳如雷,和一匹牲口,在苦苦的拼斗。
那是那个王氏双豪——赤面灵官王钰,他买了一匹公认为的劣马——也就是夏芸的大白,他还算识货,他认出那是一匹千里神驹,他试着去制服它。
他被那匹神驹,狂踢乱蹦,滚翻了七八次,跌得满身是伤,但是这匹蒙古种神驹,是忠心耿耿于它的主人,任何人也不服从,它拼了鞭打,忍受饥饿,使一般马贩子对它毫无办法,以低廉的价格辗转售入赤面灵官之手。
赤面灵官得了这匹无法驾驭的劣马,他偏要凭借一身横练功夫,和它一较身手,亏也吃够了,还是控制不了大白。目前正在秋郊试马,他已使尽了他的周身气力。
那匹神驹,昂首向天,发出悠长的嘶鸣,马身上的汗水,潜透了雪白的毛,它像是表示着它的尊贵。
赤面灵官又一个“燕子翻云”,双足一并,纵上了马背,他是尝过这匹劣马的苦头的,不敢怠慢,双手牢牢拖住马颈,用带铁刺的马靴,一夹马腹,鲜血从马腹上汩汩流下来了,他以为这一次可把它制服住了呢。
那匹白马却忍痛长嘶了一声,一双前蹄腾起,马首左右摆摇,想摔脱背上的压制者,它人立着和赤面灵官挣扎,赤面灵官全身伏在它背上,双足仍然套在镫里。
夏芸和熊倜也跟踪来至这片荒地上,她一眼看见她的大白,正在赤面灵官铁蹄之下挣扎,她心里何等怜惜,也气愤得脸色变为铁青,而熊倜却注视着云中青凤的安危,他觉得黄河一怪,非常讨厌。
他正借着优越力量,要挟这位崆峒女侠。
夏芸已自他后领上揪了他一把,笑说:“管人家的闲帐,快随我去把大白牵回来!”
熊倜也自觉失态,他虽已向夏芸解释明白,但仍恐夏芸怀疑他的举动,而云中青凤又生得那么漂亮,不让他的夏芸独擅其美,将来或者还会引起尚未明的误会呢。但是若黄河一怪,真要向云中青凤下毒手,他仍不能坐视不救!
熊倜随夏芸溜至小河岸边,黄河一怪等都没注意他们,固然有两个生人出场,在视线中出没,但是黄河一怪更没功夫理会这两个少年,他正威风凛凛的在马上静候云中青凤的垂青。
夏芸阶何打了几下手势,捏着嘴唇,嘘起了一种奇异的啸声,这是她从小操纵她的神驹的本领。
那大白和敌人翻腾旋转,它听见了它所熟悉的声音,滴溜溜在当地滚转过来,可怜的赤面灵官,陪着它在泥地上翻滚着,而大白回头望见了它的主人,一声长嘶,尾巴刷的左右挥舞。
它如果会讲话,恐早已要叫唤主人了,它兴奋得拖着半挂在它背上的王钰,四蹄起伏跳跃,箭一般向河这边窜来。赤面灵官受了不小痛楚,他乐了,他以为是这匹神驹被他驯服了。
赤面灵官刚刚爬上了马鞍,那大白恨透了它背上的人,它不能让这蛮横多力的家伙,安坐在背上。
大白突然前腿一蜷,后足随之一跷,庞大的身子,直朝着一株遍生芒刺的枣树横倒下去。大白真是会计算敌人,它自己并未碰上枣树,而恰好使赤面灵官上半截身子接触了那一蓬长满硬刺的树枝。
赤面灵官是过分乐观而松懈了注意,因之赤面灵官更加名符其实了,他一脸的血痕,染成了更鲜明的红色,而痛得哇呀怪叫起来。
赤面灵官仓猝间躲避那株恶树,双足不得不脱离鞍镫,咕碌碌翻下马背,在荆棘草蔓之中,翻滚过去。
他依旧丧失了对大白的控制能力。
当赤面灵官挣扎着爬起身来,检视他半边身子所沾染的芒刺时,那匹劣马已展开四蹄,飞跃过小河这边。
大白长鬃飘风,倏忽之间驰至夏芸身畔,找到了它的旧主人,极亲切的依偎在夏芸身侧。
夏芸喜极而又怜惜它的遭遇,她尖叫道:“乖啊——大白,你回我身畔来了!”
她轻轻抚摩马身,察看大白身上所受那些恶贩子鞭打的伤痕,掏出些伤药,轻轻敷上去,又替它拭揩汗水。
那位蓝面鬼王镒本想挤入天阴教人圈子里,拔刀相助,替云中青凤抱打不平,但是他也被一位突如其来的怪客迎面拦住办起交涉!
这位不速之客,竟是位鬓发苍苍的老道姑,也足使熊倜惊喜的,她正是云中青凤之师崆峒秋雯师太。
秋雯师太是从梁王寨村中那个方向飞纵而来。
秋雯师太以很客气的语调,说:“阁下想就是驰名附近的王氏双豪蓝面鬼王镒了!贫道崆峒秋雯,有一事相商,打扰了王施主啊!”
秋雯师太乍然跃至,他没看清楚熊倜和夏芸,因为他俩正在密林中调马,同时她更不知黄河一怪和许多天阴教徒,围在河岸边做些什么?天阴教人密密排列着阵势,因之她望不见她的徒弟柳眉。
假如她早一步发现云中青凤受窘,她不会和蓝面鬼办这个无关重要的交涉了。她是个侠义道中正派人士,不轻然诺,许过熊倜为他找寻失剑,她这半日来已极尽奔波的能事了,毕竟她还是找错了门路。
她探听出来的是:王氏双豪所获一口古代名剑,很可能就是熊倜失去的贯日剑,无如仅是一种巧合,她却煞费周章了呢。
王氏双豪得了一口名剑,而这口剑竟关系着未来武林的盛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