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唐门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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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两猫原是虎 风暴将掀起

(一)

猫壳。

龙城璧居然也知道世间上有一个人,他的名字是猫壳。

不但龙城璧知道,司马血和唐竹权都知道。

但猫壳在江湖上,却是完全没有人听说过的。就算有,也只是极少数的人,例如水猫、苗九田等等。

猫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沙不恶的九个杀手在死前,是否见过猫壳其人,又是否真的死在猫壳手下呢?

唐竹权把大酒坛轻轻地放下,叹息一声,道:“猫壳神出鬼没,除了水猫之外,谁想找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龙城璧悠悠一笑。

“幸好我也不是想找他,反正那是他们家族中的事。”

唐竹权的眉头一皱。

他忽然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蜀中唐门之中,唯一令老子最佩服的人,就是这个猫壳!”

猫壳原来竟是蜀中唐门的人!

司马血忽然淡淡一笑:“近来我的生意并不好,想找杀手的人彷彿都对在下没有兴趣。”

唐竹权一怔。

“你是天下第一号杀手,怎会没有生意上门?”

司马血没有回答,因为龙城璧已比他更早一步回覆唐竹权道:“因为他的价钱太贵,许多人都无法付得起。”

唐竹权道:“老子还记得你曾经为了十两纹银,就动手与一个老魔头拼命,怎么忽然间又会胡乱叫价,总不成每条人命都值一百几十万两银子吧。”

龙城璧笑道:“你怪错他了。”

“哦。”

“他除了价钱贵一点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没有值得下手的对象,例如两个月前,鲁北恶君子居然要聘请司马血去杀一个已经退隐江湖的老英雄,这种生意他又怎接得下?”

唐竹权一瞪眼对司马血道:“恶君子并不是个易与之辈,你拒绝他,难道不怕惹上麻烦?”

龙城璧道:“惹上麻烦的不是司马血,而是那个恶君子。”

司马血冷冷一笑:“恶君子第三次催促我去杀老英雄的时候,我的答覆是一把送到他咽喉里的剑。”

唐竹权抚掌,大笑道:“这一剑刺得好!”

他的笑声忽敛,然后一本正经地问司马血:“你现在来到了平安谷,是否接到了买卖?”

司马血摇头。

唐竹权道:“你没有接到买卖?”

司马血又摇头,淡淡道:“我并非没有接到买卖,我摇头的意思,是说这里已不再是平安谷,而是变成了罪恶谷。”

唐竹权一呆。

龙城璧悠然笑道:“罪恶谷是恶人荟聚的地方,这里当然不乏该杀的人。”

唐竹权道:“难道他准备免费杀人不成?”

司马血第三次摇头。

他说:“要我替他杀人的人,他很富有。”

唐竹权托着腮帮子,不断地点头。

龙城碧盯着唐竹权肥胖的脸,道:“你不断地点头又是什么意思?”

唐竹权道:“老子的意思,就是老子已明白了一件事。”

“明白什么?”

“司马血虽然有时会免费杀人,或者只是收取很低廉的代价,就去替别人对付一些难缠难惹的大魔头,但对于富有的人,则绝对例外。”

司马血淡淡笑道:“富有的人聘请杀手,通常都不会计较杀人的酬金的多少,最重要的,就是能够干得干净俐落,快捷妥当。”

唐竹权道:“这次你要杀的对象是谁呀?”

司马血道:“这是秘密。”

唐竹权道:“老子不会怪你,干你们这一行的,当然也有这一行的规矩。”

司马血道:“但我却可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唐竹权道:“为什么?”

司马血道:“因为我要对付的人势力实在太庞大,在下必需要找些帮手。”

唐竹权道:“就算你不说,老子也知道是谁聘请你,同时也知道他要你去对付谁。”

司马血的眼帘半开半阖,缓缓地说道:“他就是唐箭。”

(二)

在江湖上,如果有人提起唐箭这两个字,相信知道他是谁的人绝不会很多。

但如果把“箭”字改一改,改为“六公子”,那却很容易把胆子细小的人活活吓死。

唐箭就是唐六公子,也是蜀中唐门三大毒王之一!

蜀中唐门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

但这一个门派的声誉,一向都并不怎样好。

江湖中人,对于这一个大家族式的门派,可说是只“畏”而不“敬”。

天下间以毒成名的帮会门派并不少,尤以近二百年来,擅用毒暗器,下毒药的高手更是人材辈出。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恭贺的事。

不少江湖人,他们不但心地渐趋险恶,连杀人的手段也越来越是毒辣。

唐箭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太好。

他的名声不大好,最少有一半的理由,是因为他是蜀中唐门里的人,而且更是三大毒王之一。

三大毒王是蜀中唐门中,使用毒药本领最厉害的三人。

唐箭擅用箭。

那是袖箭,箭镞之上淬有奇毒,见血封喉。

但这并不是唐箭最厉害的地方。

他最厉害的本领,就是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际,把毒药送进别人的身体里去。

下毒的本领,唐箭无疑已独步江湖。

下毒本领越高的人,自然越是人人敬而远之。

所以,唐箭的朋友并不多。

就算是朋友,也没有谁是能推心置腹的。

司马血可算是他的朋友。

他们曾经面对面的喝过几次酒。

司马血没有担心唐箭会在酒中下毒,他知道唐六公子虽然下毒本领极高,但绝不会随便向朋友下毒。

司马血和唐箭虽然并非深交,但唐箭对司马血一见如故,那是事实。

唐箭没有交错朋友。

司马血也没有看错唐箭。

现在,司马血已接到了一宗买卖,雇主就是唐箭!

唐箭要司马血去杀谁?

唐竹权没有再猜下去。

他知道在这一个晚上,将会发生很多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的事。

惊心动魄的事的确已发生,除了花花楼之外,还有碧龄的家,这里所发生的事,更是令人听来有毛骨悚然之感。

碧龄“病”了。

无论是谁吞下“去也丹”,却非要生病不可。

十日之内没有解药,这个人的病就永远都不会有治癒的希望。

沙老板强迫碧龄吞下“去也丹”,目的并不是想取她的性命。

他若要杀她,最少有三十种以上的方法。

这三十种杀人的方法,有死得最残酷的,也有死得最快捷妥当,连尸骸都可以在一霎眼间化作一阵白烟的杀人方法。

但沙老板并没有采用那些方法。

他要采用一种“慢吞吞的杀人方法”,逼她服下“去也丹”,是一个最好的办法。

他主要的目的,并非杀碧龄,而是用碧龄作为诱饵,他要活擒水猫。

就算不能活擒,最少也该可以把他碎尸万段。

沙老板算得很准。

他知道水猫知道碧龄服下“去也丹”之后,一定会为她找寻解药的。

看来,沙老板的妒忌心相当重,他喜欢碧龄,但碧龄却为另一个男人而朝夕相思,结果就引起了沙老板的杀机……

从表面上看来,事情似乎确是如此。

但实际上却并不尽然。

因为沙老板早已查出水猫的真正身份了。

水猫是谁?

还有,猫壳又是谁?

其实,水猫和猫壳都不是“猫”。

他们是“虎”。

蜀中唐门,有两只“恶虎”。

这两只“恶虎”,一只年纪比较轻,但江湖经验之老辣,却与他的年纪绝不相衬。

他就是唐箭,是蜀中唐门的六公子。

唐六公子有个别号,被称为“南海飞天虎”。

虽然他在蜀中出生,也在蜀中长大,但从二十一岁到二十五岁这几年之间,他却在南海诸岛之间,干过不少令人为之侧目的事。

最少有八股海上的流匪,就是在这几年之间,都被唐箭在无声无息之中消灭了的。

唐箭有时候完全不下毒,只凭武功就把盗匪的脑袋敲成粉碎。

但有时候,他却会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把盗匪在一夜之间杀得干干净净。

唐箭为什么要对付这些盗匪?

没有什么人知道。

但沙老板却很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因为这八股流匪,他们已不约而同投靠在一个神秘组织的旗下。

这一个神秘组织的力量,相当庞大,但主脑是谁,只有极少数的人清楚。

沙老板当然知道,因为他也是这个神秘组织的一份子,而且他在组织中的地位极高,可以直接参见总门主。

这一神秘组织,也和罪恶谷的名字相同。

那是罪恶门!

罪恶!

单是一听罪恶门这三个字,就不难想象得到这一个组织是怎样的邪门。

稍为有正义感的人,都绝对不会喜欢“罪恶”这两个字。

但这一个组织的首领,竟然甘冒大不韪,以“罪恶”为名,其人心地之邪恶,实在不难想象。

罪恶门的门主是谁?

唐箭为什么要针对罪恶门这一个组织呢?

唐箭就是水猫。

但猫壳又是谁呢?

猫壳是不是也在罪恶谷之中?

不错。

猫壳已在罪恶谷,而且他更来到了碧龄香闺门外。

(三)

水猫不是猫,是虎。

而猫壳呢?

他当然也是一只恶虎,而且远在“南海飞天虎”唐六公子还未出生的时候,便已在江湖上享有极大的名气。

他也是蜀中唐门的一份子,而且身份比唐六公子高出两辈。

在他年轻的时候,别人叫他为“小毒虎”。到他壮年的时候,“小毒虎”就已变成“大毒虎”了。

现在呢?

他已七十二岁,当然就变成了“老毒虎”了。

但“老毒虎”又觉得“老毒虎”这三个字很不好听,于是又自己给自己起了另一个外号。

他自称为“虎纹天王”。 他有一把“虎纹刀”,是专程派人到京师重金聘请铸剑大师张志锋,经过十五年的时光才铸炼而成的利器。

虽然他是一条“毒虎”,但这一把虎纹刀,绝不淬毒。

虎纹天王是现今蜀中唐门三大长老之一,辈份之高,就连当代唐门的主宰唐百啸亦有所不及。

唐百啸是唐门第三十一代的主人,也是唐门历代以来最年轻的领导人物。

唐门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兄弟叔伯人物最多,其中自然难免有勾心斗角的情况出现。

唐百啸成为了唐门第三十一代主人之后,他面临最大的困难,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唐门这个家族之内,本身就有不少矛盾和纷争存在。

虎纹天王是唐百啸的堂叔,他叫做唐愚。

唐愚在年幼的时候,曾有人谑称他是“塘鱼”。

那时候,唐愚只有八岁。

但八岁大的唐愚,居然就已开始毕生的第一次杀人。

嘲笑他的,是河北青林镖局的一个镖师,他虽然是个镖师,但实际上却是个无赖。

他嘲弄别人已成习惯。

虽然他明知蜀中唐门的人并不好惹,但他见唐愚年纪轻轻,倒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但这个镖师错了。

唐愚当时长得白白胖胖,一副惹人喜爱的样子,但他对于这个镖师,早就毫无好感。 当时,唐愚是跟随父亲唐正到河北赴宴的。

在宴会散后,唐愚忽然走到那个镖师的面前,低声说道:“姐姐叫你到后园的柴房里等她。”

那个镖师闻言,不禁喜形于色。

原来当日赴宴的,除了唐愚父子之外,还有唐绝色。

唐绝色是唐愚唯一的亲姊姊,她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那个镖师色胆包天,居然不断地向唐绝色挤眉弄眼,堪称不知死活之至。

唐愚的父亲虽然看见,但因在这儿老朋友办喜事的时候,也就诈作不见。

但唐愚却比谁都看得更清楚。

那镖师兴高采烈地去到后园的一间柴房,他以为唐绝色真的相约自己在这里见面。

但他错了。

唐绝色根本就完全不知道这一件事。

当那个镖师进得柴房之后,忽然就觉得背上一麻,竟然被人点了穴道。

他做梦也想不到把自己穴道点住的人,就是那个只有八岁大的“塘鱼”。

唐愚虽然年纪轻轻,但点穴功夫居然练得相当不错,那时候他小试牛刀,便奏奇效,心中实在是兴奋万分。

当那镖师看见把自己穴道点住的人,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不禁连肺都气炸。

他仍然不知自己已大难临头,还凶巴巴地出言恐吓唐愚。

他说:“你若不把俺的穴道解开,俺就捏死你!”

唐愚不慌不忙,淡淡地道:“与其给你捏死,不如把你毒死更安全得多。”

他缓缓地拿出一根毒针,在镖师的脸上幌了几幌。

那镖师看得呆住了。

这根毒针,并不是蜀中唐门的暗器,而是这个镖师自己炮制的五毒针。

原来唐愚一点了他的穴道之后,就用极快的手法,把镖师身上的几枚毒针偷取到手。

唐愚年纪虽轻,但点穴的功夫与偷窃的技术都相当高明,这一点,是大大出乎那镖师意料之外的。

唐愚把五毒针在镖师的脸上幌了几幌,之后,就轻轻地在镖师的手背上刺了一下。

镖师的脸色登时变了。

唐愚又是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推开柴房木门,然后又把木门关上,才与唐正及姐姐乘坐马车返回蜀中。

那个镖师平时已罪孽深重,但他怎样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死在一个八岁大的小孩子手上。

那是唐愚第一次杀人。

虽然这件事已相隔数十年,但唐愚还是记得很清楚。

在这数十年中,唐愚杀人无数,尤以壮年的时候为甚。

但他抚心自问,从来没有枉杀无辜,虽然他杀人的手段毒辣非常。

在唐门,他是一个有血性、有正义感的人。

但唐门并非每一个人都如此。

唐愚行侠仗义,但并未受到唐门上上下下的一致拥护。

在唐门,拥护唐愚的人不算太少,但反对唐愚的人却似乎更多。

其中尤以唐智,他对唐愚是最反感的一个。

他认为唐愚是在阴谋夺权,想在唐门之中制造另一股新的势力。

唐智的年纪比唐愚为轻,但今年也已将七十岁。

唐愚一直受到唐智的针对和岐视,因为唐愚本来就并不姓唐。

他在唐门之中,与唐智是堂兄弟的关系。

但唐愚却原本只是一个孤儿,他是给唐正收养,才成为唐门的一份子。

唐智的父亲唐喜,本就与唐正不睦。

到了唐智与唐愚这一代,他们之间的冲突更是尖锐。

唐智屡次向唐愚挑衅,但唐愚都强忍,不加发作。

这是蜀中唐门的危机。

唐智指责唐愚有叛离之心,并造谣谓唐愚在外另竖旗帜,企图另创一番霸业。

这是一条非同小可的大罪。

但唐门的主人唐百啸并不是个昏庸的人,他对这件事情看得很清楚。

虽然唐门中,唐智的势力极为庞大,但唐百啸并没有趋炎附势,相反地,他尽量压抑唐智在家族内外的不规矩行动。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风暴已在蜀中唐门形成,这将会是唐门数百年来最黑暗的一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