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的外表,相当简陋。
石屋的里面,更是光线暗淡。
阴森森的像是一座坟墓。
时九公带龙城璧来到了石屋的后园。
这园子里没有花,只有草。
这些草,竟然是紫红色的,而且形状也极怪异。
龙城璧一怔,忍不住问时九公:
“这是不是碧血灵芝草?”
时九公捋一下胡子,道:“你的眼光很不错,这些的确是碧血灵芝草。”
龙城璧道:“这里能种灵芝草?”
时九公嘿嘿一笑:“别人不能,但老夫能。”
龙城璧道:“你带我来这里,就是看灵芝草?”
时九公摇摇头道:“我要你看的,并不是这些灵芝草,而是灵芝人。”
“灵芝人?”
龙城璧为之一楞。
“不错,是灵芝人。”
龙城璧目光闪动,正想再问下去,但忽然间,他的背后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声音,缓缓的道:“我就是灵芝人。”
龙城璧转身望去,又是一楞。
他的背后是一道砖墙。
砖墙下居然有一道深坑。
深坑里躺着一个人,他脸色像条鱼。
而且像一条腐烂发白的鱼。
龙城璧皱眉道:“你是谁?”
躺在深坑里的人用孱弱的声音回答:
“我姓强。”
龙城璧的眼睛陡地睁大。
“难道你就是大漠鹰王强大鹰?”
那人轻声回答:“你猜对了。”
强大鹰!
大漠鹰王强大鹰,竟然会变成了一个躺在深坑里的怪人。
其实,他并不是怪人,而是病人。
时九公叹了口气,道:“他躺在这条深坑里,已经足足两年。”
龙城璧已明白了这是什么一回事。
这条深坑,刚好可以把强大鹰的身子藏下去,这样他每天都可以嗅到碧血灵芝草的气味。
时九公道:“他中了一种奇毒,只有碧血灵芝草可以把毒消解。”
龙城璧道:“既然如此,何不把碧血灵芝草给他服下?”
时九公哼了一声,道:“如果事情真的这样简单,老夫也不必头疼这样久了。”
龙城璧不敢再说下去。
时九公是当代绝世神医,医术堪称下天无双,他不把碧血灵芝草给强大鹰服下,当然是有理由的。
“碧血灵芝草虽然能够解去他身上的毒,可是这种灵芝草不比七色灵芝草,它本身亦同样含有剧毒。”
龙城璧听得一怔。
这种事,如果不是时九公亲口说出来,恐怕谁也不会轻易相信。
既能解毒的碧血灵芝草,原来它本身也同样含有剧毒。
龙城璧沉吟半晌,道:“依前辈的意思,又有什么办法能让强城主复原?”
时九公道:“躺在这条深坑里,朝夕与碧血灵芝草相伴,嗅着灵芝草的香气,可暂时遏止他体内剧毒的蔓延,但长此下去,当然亦非善法,唯一可以救他一命的办法,就是三绝峰上的金虹五毒果。”
“金虹五毒果乃极毒之物,如何能治强城主的伤毒?”
“此乃生生相克之法,老夫敢以人头保证,金虹五毒果再加上碧血灵芝草,能解天下百毒,强大鹰身上的毒虽然厉害,亦无足虑。”
龙城璧目中精光一闪,道:“据在下所知,鲁东三绝峰顶那三个老魔头,他们最少拥有八颗金虹五毒果。”
时九公哼一声,指一指大腿:“老夫一条腿,就是给那三个老魔头打成这样子的。”
龙城璧道:“你找过三绝峰顶的那三个老魔头?”
时九公道:“不错,目的就是为了向他们索取金虹五毒果。”
龙城璧道:“他们不肯?”
时九公脸上露出忿然之色:“他们不但不肯给我毒果,而且还把老夫的腿打伤,这三个老龟蛋真不是人。”
龙城璧接口问道:“如果在下能够把金虹五毒果取到,是否就能够把强城主的性命救回来?”
“废话!”时九公冷冷道:“你简直是多此一问,到时如果不能救回强大鹰,老夫愿以一颗人头赎罪。”
龙城璧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道:“凭在下与杀手之王的力量,相信会有机会把金虹五毒果取到手。”
时九公冷笑一声,道:“你别把事情看得太轻易,三绝峰上那三个老王八,绝不是好惹的。”
龙城璧毅然拍了拍胸膛,作出保证:“若在下不能把金虹五毒果取到,愿意以人头赎罪!”
时九公双目厉芒暴射,说:“此话当真?”
龙城璧傲然道:“龙某虽然是个放荡不羁的浪子,但讲过的说话从不反悔。”
时九公怪笑一声:“好!他妈的有种!强大鹰果然没有看错人!”
龙城璧早已想找强大鹰。
因为他查出了一件事。
——强大鹰在两年前离开鹰城,是为了一个约会。
——这一个约会,是十年前早就订下来的生死决斗。
——相约与他决斗的人,是强大鹰的师弟。
——但强大鹰离开鹰城之后,鹰城的情况就起了变化,三个位高权势重的护城长老,竟共同密谋叛变。
——然而,这三个护城长老欠缺叛变的本钱,他们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就是鹰城宝藏。
——鹰城宝藏是一个已经埋藏了二百年的宝藏,除了城主之外,谁都不知道这个宝藏藏在什么地方。
——强大鹰是鹰城的城主,他拥有一张藏宝图,只要得到这张图,大局定矣。
——强大鹰的师弟,是一个心狠手辣,行事不择手段的凶徒,十年前强大鹰把他打败,念在同门之谊,放过了他。
——谁知道这个师弟并没有领情,反而继续处处与强大鹰作对,半年之内杀了鹰城七十八人。
——强大鹰忍无可忍,终于与师弟约订了一个日子,决一死战。
——这一战的日期,订得很远,为期十年。
——强大鹰希望自己的师弟能在这十年内,好好的反省,别再与自己作对。
——但他的师弟没有变,仍然和十年前一样凶狠暴戾,行事不择手段。
——当强大鹰离开鹰城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回来,也没有在中原出现过。
——直到不久之前,强大鹰出现了,他把八十六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和一对玉龙金印交到中原七大镖局的七位总镖头手上,要他们把这些东西送到鹰城。
——但有人却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其中大有跷蹊。
——这个强大鹰是冒牌的,他原来就是强大鹰的师弟。
——真的强大鹰不知去向,而他的师弟却冒充大漠鹰王,要把八十六颗夜明珠和一对玉龙金印送去鹰城。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强大鹰的师弟,叫薛班。薛班并不是汉人,而是藏人,他与强大鹰是师兄弟,却也是情敌。
——强大鹰的妻子,是美多。
——美多是藏女之神,美丽绝伦。
——薛班一向都极力追求美多,但美多钟情强大鹰。
——为了美多,薛班与强大鹰不惜一战。
——结果,胜利的人还是强大鹰。
——薛班恨之入骨,行事作风比以前更乖戾,也更凶残。
——他誓言永远不再踏足大漠。
——他虽然不再踏足大漠,但是他仍然与鹰城护城长老保持着密切的联络。
——他决定要帮助这三个护城长老,进行叛变。
——当强大鹰赴约与他决战的时候,他不惜埋伏了三个厉害的帮手,这三个人就是三绝宫的三个老魔头。
——结果,强大鹰身中奇毒,藏宝图也落入在他们的手中。
——薛班没有下手杀死强大鹰。
——因为强大鹰已身中奇毒,这种毒,是绝对无法可以治好的。
——薛班要他受苦,以报昔日被夺爱之仇。
——强大鹰身受奇毒,性命已无法可保,他只是在等待,等待死神的降临。
——然而,生死有命,强大鹰没有等到死神,却碰到了时九公。
——强大鹰对时九公说,别费神了,这种毒无法可治。
——时九公听见了这句话之后,大发脾气,他不相信救不了强大鹰。
——结果,时九公秘密的把强大鹰带到医谷那间石屋里,秘密替他治疗!
——强大鹰中了毒之后,只做了一件事。
——他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在一封信上,要求丐帮的一个长老把信交给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强大鹰从未见过龙城璧。
龙城璧也从从未见过强大鹰。
但他们都敬仰对方的为人,可谓神交已久。
当龙城璧接到强大鹰的信之后,他毫不犹疑的,就决定替强大鹰出头。
那时候,强大鹰还未碰见时九公。
龙城璧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他却无法找到强大鹰这个人!
想不到强大鹰原来竟然已在医谷里。
强大鹰在医谷,知道的人就只有时九公和强大鹰自己。
薛班要七间镖局的总镖头运送八十六颗夜明珠和一对玉龙金印,这两种东西无疑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但真正最重要的东西,还是那张藏宝地图!
薛班并不富有。
但他也绝不在乎任何财富和宝藏。
他决定把这个宝藏送给鹰城的三个护城长老。
他要帮助这三个阴谋叛变的长老,把强大鹰父子作最无情,最彻底的打击。
他要报复。
虽然他已誓言永远不再重回大漠,但他仍然处心积虑,要把强大鹰的家摧毁。
狠毒的人。
狠毒的心。
狠毒的手段!
无论是谁,得罪了薛班这种人,都会惹来一辈子的麻烦。
现在,麻烦已降临到大漠鹰王的家族身上。
可是,薛班还是算漏了一点。
然而这一点,也就是他无法计算得到的事情,因为,雪刀浪子龙城璧竟然会插手来理会这一件事情。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雪刀浪子的刀,就是打抱不平的刀!
许窍之一直都认为,要时九公亲自替卫空空治疗伤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甚至在担心龙城璧跟时九公会打起来。
直到时九公和龙城璧并肩而出的时候,他才松一口气!
龙城璧不但没有和这个脾气古怪猛烈的老人打起来,反而好像谈得很投契。
但当时九公看见许窍之的时候,脸色又沉了下来。
许窍之心里有气,但心知时九公脾性如此,却又发作不出来。
只听得时九公冷冷的道:“那个专门偷别人脑袋的傢伙在什么地方?”
许窍之和司马血闻言后,精神猛地一振。
想不到时九公竟然替卫空空治疗伤势,自然令两人喜出望外。
许窍之不再怠慢,连忙带时九公到万草堂。
万草堂是医谷庄严肃穆的地方。
卫空空就躺在万草堂最柔软的一张大床上。
身边最少有八个医道极为高明的大夫在看守着。
时九公劈头第一句就问:“咽气了没有?”
八个大夫一齐摇头。
时九公哈哈一笑:“好极,好极,只要他还未曾咽气,老夫就有办法!”
他笑得很起劲。
据说脾气越大的人,笑起来的时候也会比一般人更加起劲。
现在看来,倒也不假。
晨。荒凉的古寺,在晨光下看来,仍然是那样地荒凉。
这里距离三绝峰已不远。
虽然还未到三绝峰,附近一带的路已经很崎岖。
这一座古寺,久无人迹到此,只见到处颓垣断壁,野草丛生。
古寺门外,有两个金刚泥塑像。
但这两个金刚塑像,已被风雨剥落了凛凛威仪,脸上毫无昔日的光采。
蓦地,一只怪鸟从野草丛中飞起,这一只怪鸟,形状奇特,长相异常凶猛,一飞起之后,四周的野兔立刻亡命飞奔。
但怪鸟并不追逐野兔,而是追逐人。
它看见了两个人,正在登山而上。
怪鸟一声嗥鸣突然俯冲向人袭击。
好凶悍的怪鸟。
它的鸟爪上,竟然镶着锋利的钢片,显然,这一只怪鸟是有人豢养的。
它的名字,是追命鸟!
如果有人细心地在古寺里找寻,他一定会发现野草丛中,有不少骸骨。
死人的骸骨。
这些人,都是路过此地,结果被追命鸟吃掉的。
没有人能逃得过追命鸟的一双化爪。
也没有人能逃得过追命鸟一双锐利眼睛的搜索。
现在,追命鸟又找到目标物了。
两个不知死活的人,居然来到了这座古寺的门外。
追命鸟向这两个人袭击的时候,远处一株枯树下,有一个身穿紫袍的老者正在冷眼旁观。
紫袍老者的左眼已瞎。
他仅余下来的一只右眼,也好像迷糊不堪。
但他脸上所流露出来的表情,却是凶狠残酷的。
只听得紫袍老者冷冷一笑,喃喃道:“追命鸟又有一顿饱餐可吃了。”
原来追命鸟的主人,就是这个身穿紫袍,脸上笑容残酷的紫袍老者。
物似主人。
紫袍老者的容貌,竟和追命鸟最少有七分相像。
凶残的鸟。
凶残的人。
现在,追命鸟的一双利爪,已快抓在其中一个蓝衣人的头发上。
紫袍老者桀桀怪笑道:“抓得好!”
这一只怪鸟,气力惊人,这一抓之力,纵然狮虎,恐怕亦难以抵挡得住。
可是,那紫袍老者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因为追命鸟的爪刚抓下去,那个蓝衣人的手也同时向上一挥。
但蓝衣人这一挥之势更快。
蓝衣人的手里有刀。
而且是无坚不摧,名震江湖南北的风雪之刀。
雪亮的银光一闪!
追命鸟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便被齐中斩开两半。
血飞溅,羽毛飘散如雪。
这一只追命鸟,少说也有过百斤重,平常作恶多端,想不到给蓝衣人手起刀落,便立刻一命呜呼,比宰鸡还要更爽快!
紫袍老者的笑容僵住,连脸都变成了紫色。
这一只追命鸟,不啻是他的心肝宝贝,等闲人物,就算练过武功,手上有兵器,也绝不是它的对手,想不到现在竟然给这个蓝衣人一刀便斩成两半,又如何不令他暴怒如狂?
那两个年青人已逐步向古寺走去!
紫袍老者怒吼一声,袍袖飘飘,向那两人冲去。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龙城璧和司马血了。
龙城璧一刀宰了追命鸟,随即发觉鸟爪之上,镶套着锋利的钢片。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被主人放纵横行的恶鸟。
这种恶鸟,为祸人间之烈,恐怕绝不下于洪水猛兽。
龙城璧喜欢杀恶人。
这只鸟来势汹汹,毫不友善,既然能向自己袭击,当然也曾袭击过其他人,这种凶鸟,留在世间将来一定累及无辜。
既然如此,倒不如先下了手为强,一刀把它宰了。
这一刀,宰得很漂亮。
不但速度快,而且去势急劲准确。
刚才的一刀若不是使刀的绝顶高手,绝难办到。
紫袍老者是识货之人。
但他却未曾认出那一柄刀,就是风雪之刀。
而且他也未曾料到,这两个年青人,竟然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和杀手之王司马血。
当龙城璧第一眼看见紫袍老者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到这个老者的脸色很不好看。
独目老者。
一张不友善的脸。
使龙城璧想起了一个人。
这人就是三绝峰上三大老魔头之一的独目老妖樊如火。
樊如火的左眼,就是给那只追命鸟啄瞎了的。
追命鸟虽然啄瞎了他的眼睛,但他却毫不怪责这只扁毛畜牲。
这个性格凶残的老人,与其他两个老魔头臭味相投,于是占了三绝峰,并打算于将来创立一个三绝教!
三绝教的三任教主,竟然就是三大老魔!
樊如火甚至已决定用追命鸟作为三绝教的教符徽记,将来三绝教的令牌,都会雕刻着追命鸟的画像。
谁知道三绝教还是未成立,追命鸟已变成了没命鸟。
樊如火怒不可遏,气冲冲的拦住龙城璧和司马血的去路。
司马血冷冷地说道:“老先生,你最好让开一点,阁下年事已高,倘要抡刀舞剑,不啻等于是送死?”
樊如火一声暴喝:“放肆,你到底是谁?”
司马血不再说话。
他拔出了他的剑。
樊如火虽然没有认出风雪之刀,但司马血的碧血剑,他却是一眼便已认出。
“这个不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正是区区。”
樊如火冷一笑,双腕一翻,一双长仅九寸的紫红短刀已握在手中。
龙城璧脸色一沉。
“这是毒蛇帝君的百毒刀。”
樊如火桀桀一笑,目注龙城璧:“不错,这一双就是百毒刀,小子你怕了?”
龙城璧冷冷一笑,道:“在下的确怕,怕你不小心,误把毒刀割在自己的身体上。”
樊如火冷哼一声:“尔等无名小卒,还不配与老夫谈话。”
显然,他到现在还未知道,眼前这一个蓝衣人,正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他只对司马血虎视眈眈,对于龙城璧,他居然未曾放在心上。
樊如火当然也不会放过龙城璧,因为追命鸟就是死在他的刀下的。
但司马血的碧血剑,已首先发难,向他的胸膛上刺过去。
这一剑来得并不突然。
但樊如火好像已陷入凶险诡异的危局中。
司马血的剑,有时候如闪电,有时候却从容不迫,宛若海燕飞翔。
他这一剑,却是介乎两者之间。
樊如火脸色一变,双刀幻出两道紫红金线,身形急退八尺。
司马血冷笑,再刺一剑。
但他这一剑仅刺出了一半,龙城璧的风雪之刀已横伸出来,把碧血剑拦住。
樊如火急退八尺,并不是准备溜之大吉。
当司马血第二剑刺出的时候,刚退后八尺的樊如火已像旋风一般,挟着凶狠泼辣的双刀反击过来。
但他怎样也料不到,龙城璧会突然拔刀,封住了司马血的剑。
双刀势疾如风,威猛如火。
烈焰般的刀光,瞬即涌到。
铿!
铿!
龙城璧身形纹风不动,轻轻两刀,就把樊如火的双刀同时化解。
樊如火这一次真的脸色大变了。
他一直倒没有把龙城璧看在眼内,想不到这一个青年人的刀法竟然犹在自己之上。
若是换上了自己,恐怕绝对无法先封司马血的剑,继而化解这烈焰般的两记毒刀。
直到现在,樊如火方才惊觉,龙城璧的刀,是一柄宝刀。
不但是宝刀,而且还好像是风雪老祖的那柄风雪之刀。
樊如火身形甫进又退,喝道:“你是谁?这把是不是风雪之刀?”
龙城璧淡淡一笑,回答道:“你说对了。”
樊如火独目圆睁:“你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微笑点头。
司马血补上一句,道:“他就是龙城璧!”
樊如火楞住了。
他一向是个自视极高的老恶魔!
但无论他如何自负,又岂足以凭一人之力,与雪刀浪子和杀手之王同时展开恶斗。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
他一见情况不对,立刻就像换上了一副笑脸。
他发怒的时候很可怕,一张脸好像追命鸟般,狰狞已极。
想不到他换上了一副笑脸的时候,居然立刻又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龙老弟,你怎么不早点说出来。”
樊如火笑声中又叹了口气,道:“当年风雪老祖,曾与老夫在北极熊窝里,喝酒下棋,那时候恐怕你还未出世。”
龙城璧冷冷的道:“在下知道你和风雪老祖很有交情,可惜你武功大成之后,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恶魔,这一点,恐怕令他老人家失望得很。”
樊如火叹了口气,道:“龙老弟远道而来,想必是为了金虹五毒果?”
龙城璧道:“不错。”
樊如火道:“金虹五毒果每八百年才结实一次,每次仅结实八颗,这一点,你可曾知道!”
龙城璧道:“这一点并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三绝峰上的三大老魔,现在拥有八颗金虹五毒果。”
樊如火道:“你想要多少?”
龙城璧淡淡笑道:“不多,只想要四颗。”
樊如火眉头一皱。
司马血却接道:“他要四颗,我也要四颗,咱们每人都要一半!”
樊如火目中怒芒一闪,但又随即消逝了。
龙城璧道:“你们霸占着金虹五毒果,也没有什么用途,大不了用来制成毒液,淬在刀剑上,更方便杀人而已。”
樊如火皱一皱眉,深深呼了一口气,道:“那八颗金虹五毒果,对咱们三魔虽没有多大用途,但毕竟那是千载难求的宝物,龙老弟既然用得着,老夫方面,倒也不成问题。”
龙城璧心中暗暗冷笑。
樊如火嘴里说得大方,其实是想把两人引上三绝峰,然后联同其他两魔之力把他们杀死。
然而,来者不惧!
龙城璧和司马血,本来就是准备到三绝峰的。
结果,不必樊如火再说下去,龙城璧和司马血已一起向三绝峰进发!
三绝峰三大老魔,樊如火是老三!
其他两魔,又是怎样的人物?
当龙城璧等三个人离开这座半山的古寺后,古寺里突然响起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这种声音并不怎样响亮,但却清晰可闻。
片刻之后,古寺前的野草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胖子,胖子的手里,捧着一个大酒坛。
刚才那种奇怪的声音,原来就是这个大胖子正在喝酒。
唐竹权!
这个大胖子他是天下第一号酒鬼唐竹权!
他为什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喝酒?
登三绝峰,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除了飞鸟,没有任何野兽能够攀登上这种笔直如削的山。
但龙城璧,司马血和樊如火能。
他们的轻功,在当世武林而论,已臻化境。
但他们仍要小心翼翼,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整个人像石头般跌了下去。
三绝峰顶,云雾更浓。
而三绝宫,远在峰顶不远之下!
当三人来到三绝宫前的时候,最少已有二十个青年人在“恭候”着。
樊如火笑了。
那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
这二十个青衣男子,都是三大老魔亲手所调教出来的弟子,他们所练就的武功,绝对是杀人的武功。
他们有意凭这二十个弟子的力量,闯开另一个天下。
当龙城璧和司马血来到三绝宫前时,这二十个青衣人立刻就组成一个阵势,把他们紧紧的包围起来!
龙城璧不在乎。
司马血比他更不在乎。
因为这种场面,他们已见得太多了。
真正的高手,不必靠人多。
若是酒囊饭袋之辈,纵然再多几倍,又有何足虑?
然而,他们也看出了一点。
这二十个青衣人就算不能称为第一流的顶尖高手,但也绝不是酒囊饭袋。
看他们排列的阵势,井井有条,显然是久经严格训练,这股力量,倒也不可轻侮!
龙城璧淡淡一笑,对樊如火道:“在下并不是什么大人物,贵宫如此阵仗恭迎,未免太过隆重了吧?”
樊如火桀桀一笑。
他那种狰狞的面貌又再浮现出脸上:“隆重一点,总是比较安全一点的,否则招待不周,将来咱们三兄弟的脸上,都不好看。”
樊如火的说话,已很露骨。
龙城璧也不生气。
因为对方这一着,是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阳光已渐渐移到头顶之上。
快正午了!
龙城璧和司马血就站在三绝宫前,动也不动。
他们不动,二十个青衣人也不动。
青衣人的手里没有武器。
但他们的腰间,有三种兵器。
其中七人,佩剑。
另外七人,悬刀。
还有六人,腰间各自挂着两柄长仅有尺的钢铲。
不问而知,那七个用刀的,就是樊如火的弟子。
至于那七个佩剑的,当然就是三大老魔头中排行第二,号称剑魔血手,轩辕百机所调教出来的徒弟!
轩辕百机在三十年前,已经是名震天下的。
那时候,武当派的九剑真人,仗着九套武当派剑法,纵横天下,睥睨江湖。
但轩辕百机却趁着九剑真人恶病之际,向他挑战。
九剑真人扶病赴约,结果在一千招之后,不支败走。
姑勿论九剑真人,当时病况如何,但轩辕百机曾胜过他一仗,那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两年之后,九剑真人病逝了!
剑魔血手轩辕百机之名,更加响亮。
甚至有人说,九剑真人是被轩辕百机打伤,才会死去的。
龙城璧对于轩辕百机这种人,可说是无好感!
如果他是凭真实本领击败九剑真人,龙城璧也许还会钦佩他的武功,但事实上轩辕百机虽胜,却是乘人之危,这种作风,可说不君子到了极点。
那简直是十足的小人。
龙城璧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但他也决计不是小人。
他是浪子。
他是个打抱不平,专门对付卑鄙小人的雪刀浪子。
他很希望能现到轩辕百机。
也希望能够会一会他的武功,即使死在他的剑下,亦死而无憾。
轩辕百机并不在三绝宫中。
原来他对于那只追命鸟,极为钟爱,当他听到追命鸟被杀的消息后,就立刻赶下山去!
他要找回追命鸟,即使是鸟的尸骸,也要找回来!
登峰的路径,共有两条,一在东边,而另一条却在西边!
龙城璧等三人从东边路径飞登上峰。
而轩辕百机却从西边路径下峰而去,当他去到古寺的时候,龙城璧,司马血和樊如火恰好到了三绝宫前。
樊如火一直以为大魔和二魔都会在宫中。
却未料到龙城璧斩追命鸟的时候,这些情景已被轩辕百机的一个弟子从远处看见。
这弟子急急回报!
轩辕百机闻讯,大为震怒!
虽然追命鸟是老三樊如火的,但轩辕百机对于这一只鸟儿,亦视如宝贝!
此刻乍闻追命鸟被杀,又焉能不怒火中烧。
他立刻带了一柄百毒邪剑,从西边路径冲下去。
却未料到,龙城璧和司马血,已从东边路径来到了三绝宫前!
古寺荒凉。
轩辕百机到处找寻追命鸟的骸骨。
可是,他还没有找到追命鸟,就碰见了一个肚皮大得惊人的胖子。
大胖子胖得惊人,他手里捧着的一个大酒坛也同样惊人!
轩辕百机怒喝一声:“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喝酒?”
大胖子嘿嘿一笑:“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喝酒?真是笑话!”
轩辕百机本已怒气冲天,此刻被人一加顶撞,更是须眉皆竖,神态狰狞可怖已极。
大胖子又咕嘟咕嘟的把酒猛喝,然后狂笑道:“你想打架?老子没有空,失陪了!”
说着,转身便走。
轩辕百机一胸怒气发泄,如何能让这个狂妄的大胖子说走便走?
飕!飕!
一连两剑,直向大胖子的背心上面刺去!
大胖子突然大笑。
笑声中,大胖子的身躯,已在八丈之外。
轩辕百机也认为这两剑势必可在对方的背心上,刺出两个透明的窟窿,谁知竟连对方的衣衫都沾碰不上。
大胖子人在八丈之外,声音却在轩辕百机的耳边轰声响起:“好一招连环双绝杀,可惜老子还未喝醉,否则,老子已经变成剑下亡魂了。”
轩辕百机脸色发白:“你是谁?”
大胖子冷冷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但老子却已认出你的来历?”
轩辕百机怒笑不语!
大胖子把酒坛里的酒全都喝光,然后才接道:“剑魔血手轩辕百机名震江湖,想不到最大的本领,除了乘人之危之外,还有背后偷袭这一套,难怪死在你剑下的人,越来越多了。”
轩辕百机目中倏地露出一丝怨毒的光芒:“你姓唐?”
大胖子嘿嘿笑道:“老子不错姓唐,来自杭州!”
轩辕百机笑不出了。
连怒笑都笑不出。
因为他面对着的胖子就是杭州老祖宗唐老人的儿子,也是一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醉鬼有很多种。
有一些醉鬼,每天醉得昏昏沌沌,连睡觉的时候也捧着一壶酒。
另一种醉鬼,并不是天天都喝,但逢喝必多,而且必醉。
至于唐竹权,他的酒量的确惊人!
无论他喝了多少酒,他却不会醉到不省人事,大不了糊涂一些而已!
可是,面临到重要的关节,他也绝不会真的糊涂!
杭州唐门,在武林上的声望极高!
就算比起蜀中唐门,丝毫不见逊色。
如果唐竹权不是个厉害的醉鬼,恐怕杭州唐门早就已经被人毁了不知多少次。
轩辕百机有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就在他的左肩上。
他的左肩,曾被人用枪刺穿,几乎整条左臂都被废掉。
刺穿他左肩的是一枝松木红缨枪!
松木红缨枪是唐老人的兵器,轩辕百机以为唐老人的武功不高,狭路相逢,一语不合便大打出手,哪知几十招之后,肩头上便被唐老人用枪狠狠的戳了一下。
总算唐老人枪下留情,未曾取了他的性命。
这件事,江湖上没有什么人知道!
轩辕百机一直耿耿于怀,却又不敢去找唐老人报复!
想不到现在居然会碰见了唐老人的儿子。
这一笔账,正好一并算在在唐竹权的头上。
面临大敌,轩辕百机不再发怒!
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唐老人武功极高,自己并不是他的敌手。
而唐竹权这个醉鬼又如何?
盛名之下无虚士。
轩辕百机号称魔剑血手。
他的歹毒邪剑,固然能杀人,他的一双手,也同样能令敌人剖心沥血,肝肠寸断。
唐竹权虽未领教过他的武功,但这人凶残之处,也是略有所闻!
他已看出,轩辕百机满脸杀气,好像非杀人不足以泄其忿似的。
幸好唐竹权不怕恶人!
再凶恶的人,唐竹权也不怕。
酒能壮胆。
唐竹权满肚子都是酒,他的胆子可能比手里的酒坛还更大。
他现在手里捧着的酒坛,已经空空如也。
酒坛里面的酒,都已灌进他的大肚皮内。
忽然间,酒坛裂开两半。
轩辕百机冷笑一声,道;“你就用这种破裂的酒坛当作兵器?”
唐竹权怪笑着:“不必。”
“不必?你连破坛子来当作兵器都不必?”
“当然,这个破坛子不是兵器,而是暗器。”
“暗器”两字刚说出口,那两半破坛子立刻又碎成了无数小块,挟着凌厉的呼啸声,纷纷向轩辕百机激射过去。
这是暗器功夫最普通,却也最难练得好的“满天花雨”手法。
轩辕百机右手挥剑,左边袍袖飞扬把破片全部卷跌。
但唐竹权忽然又一招声东击西,虚势扑向轩辕百机,左手突然再射出了一块破片。
轩辕百机没有上当,这一块破片又被他用剑击落。
唐竹权哈哈一笑,大声喝道:“好剑法。”
大笑声中,轩辕百机已反守为攻,向唐竹权劈出连环十三剑。
唐竹权又是一声怪笑,对轩辕百机的十三剑,根本不加理会。
别看他好像醉醺醺似的,其实他的眼睛比谁都还更雪亮。
他已看出了轩辕百机这十三剑,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真正的杀着,不在他这十三剑,而是唐竹权背后突如其来的一个白衣人!
轩辕百机这十三剑,并非志在击杀唐竹权,而是想把唐竹权逼退向后。
白衣人就在唐竹权的身后。
唐竹权不但眼睛雪亮,耳朵也灵敏得很。
他已听出自己的背后有人。
这人在草丛中行动,但所发出来的声响,却仅比较蚊子飞行的时候稍大一点。
毫无疑问,来者是一位高手!
幸好唐竹权早已察觉到背后有人,否则他这么向后一退,势非中伏不可。
白衣人猝然发剑。
一剑七式,每一式都不离唐竹权的左右太阳穴。
剑快绝!
但唐竹权的身子,竟比白衣人的剑还快!
白衣人对于自己的剑法,一向都很有信心,但唐竹权这个看来笨钝的大胖子,竟然轻描淡写的就把他的剑闪开。
唐竹权不断冷笑,反客为主,施展出擒拿手法,反逼白衣人。
白衣人毫不畏惧,再来一招穿心剑!
轩辕百机认为机不可失,立刻趁势抽剑,横劈唐竹权腰腹。
乘人之危,本就是轩辕百机的拿手好戏。
但唐竹权也早已看准了轩辕百机会有此一着。
当百毒邪剑已劈到之际,唐竹权的身子突然飞跃而起。
一跃就是五尺!
唐竹权是个大胖子,浑身都是笨重的肌肉。
一个如此庞然巨汉,竟然能够平空飞跃九尺,倒也是一幕奇景。
但奇的景象,还在后头。
唐竹权飞跃九尺之后,半空中竟然连续踢出五腿,而这五腿都是向轩辕百机的头上踢去的。
轩辕百机一凛。
他一向只听人说过,唐门五绝指法威力惊人,何以唐竹权不施展五绝指法,反而使用腿功?
但这五腿踢来,力量万钧,威力恐怕还在五绝指法之上,本来轩辕百机先下手暗算对方,但最后反夺先机者,居然还是唐竹权这个大胖子。
轩辕百机怎样也想不到,这个如此胖大的醉鬼,竟然能够踢出这五腿。
轩辕百机想用剑把唐竹权的腿砍下。
但唐竹权这五腿,已把他逼得透气不过,高手相争,占先机者自然大占便宜。
轩辕百机情急之下,唯有连续向后退开去。
唐竹权刚逼开了轩辕百机,白衣人的剑又到。
白衣人连发七剑。
每一剑都精、狠、绝。
唐竹权身子一偏,右手猛地一翻,唐门五绝指法已经尽展所长,虽然白衣人的剑锋已经紧逼着他,但他的右手指尖也步步威胁着对方。
轩辕百机看得为之一阵发凉!
唐老人固然武功极高,就连他这个看来笨钝如象的胖儿子,武功亦犹在自己之上。
蓦地,白衣人一声冷笑,回剑入鞘。
唐竹权一怔:“云万变,怎么你忽然又不想和老子拼命了?”
白衣人双眉一扬,冷冷道:“你居然已认出了我就是云万变。”
唐竹权哈哈一笑:“五年前,老子曾见过你一面,那是在望醉楼酒馆之中,当时一个麻脸汉子正在和你拼命。”
云万变脸上一阵发青。
唐竹权又自笑道:“那时候老子已有了九分酒意,但和你拼命的人,曾说了几句说话,老子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唐竹权这句说话一出,云万变的脸色又再变了几变。
那几句说话,唐竹权记得,云万变更加没有忘记。
当时云万变在望醉楼酒馆之中,杀了一个曾经救他一命的师叔。
这个师叔,是个满脸麻子的大汉,江湖上的人,都称呼他钱麻子。
钱麻子曾救过云万变的性命,如果不是钱麻子,云万变早在十五岁的时候,便已死在董家庄六煞的刀下。
但数年后云万变给钱麻子的报答,却是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剑。
这一剑,使钱麻子身受重伤。
钱麻子跟他拼命,结果还是死在云万变的手里。
钱麻子想不到自己曾救过他一命的人,竟会恩将仇报,而云万变这样做法,只不过是因为想得到一本武功秘笈。
钱麻子破口大骂云万变。
那几句说话,唐竹权都听得很清楚。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忘记。
云万变心狠手辣,虽然外表相貌堂堂,但所做出来的事,却连禽兽都不如。
就在这个时候,轩辕百机已趁势回登三绝峰。
云万变冷冷一笑,对唐竹权道:“这里并不是拼命的好地方。”
唐竹权仰起了脸,道:“你喜欢在什么地方咽气,尽管说出来。”
云万变目中露出一丝怒芒,哼声道:“雪刀浪子龙城璧在三绝峰?”
唐竹权冷冷道:“好像是的。”
云万变道:“既然三绝峰如此热闹,咱们就到峰顶上再决一死战。”
三绝峰,三绝宫。
二十个青衣人,最少已经有八个人的身上,都染满了殷红的鲜血。
司马血的剑,是绝不留情的。
龙城璧还没有动手。
他的双手正在悠闲地互相抚弄着,好像完全不觉得激烈的战事已经开始!
樊如火的眼睛,已经变得像赤焰般火红。
因为那八个身上染满了鲜血的青衣人,其中有五个都是他自己认为最杰出的弟子。
司马血剑锋抖动,他杀人比起女孩子绣花还轻松。
其实绣花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稍有错失,绣花的针就会划破自己的手指而流血!
杀人亦然。
不过,现在司马血并没有杀人。
虽然那八个青衣人的身上,都满是鲜血,但他们还未死。
他们之所以能够还活着,并不是司马血剑下留情,而是龙城璧叫他,别过份赶尽杀绝。
别人的说话,司马血从来都不理会。
但龙城璧的说话,却是例外!
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龙城璧就是雪刀浪子。
杀手之王从不真正佩服任何人,他只佩服浪迹天涯,行事大公无私的雪刀浪子龙城璧。
樊如火手里的刀已扬起。
龙城璧冷冷一笑,道:“樊老魔,在下不杀这二十人,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犯过什么大罪。”
樊如火怒道:“然则老夫又如何?”
龙城璧道:“你所犯的重罪,罄竹难书。”
樊如火怒喝一声,作势欲扑。
但他的身子还没有动,咽喉上便冒出了一股血箭。
龙城璧的刀仍在鞘内。
他的刀没有拔出。
只见樊如火的咽喉上,不但冒出了一股血箭,而且还冒出了一根手指!
咽喉上竟然会冒出一根手指,这真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
樊如火怒吼如雷。
他转身向后望去,顺势就是一刀。
可是这一刀,已软弱无力。
他看见了身后站着一个人!
这人笑嘻嘻地望着他,右手食指高高抬起。
他的右手食指有血。
那都是樊如火咽喉上的血。
樊如火喉咙里发出了咯咯怪响,显然想问一句:“你是谁?”
但他连三个字都无法说出,整个人就像被勒断了颈的死狗般倒了下去。
能够凭一只手指就把樊如火的咽喉戳穿,这人当然就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唐门五绝指法,凶狠无比,而且招式变化层出不穷。
唐竹权这一招,其名堂是叫“箭鱼插水”。
别看唐竹权身躯胖大,他一施展起轻功的时候,居然也能落地无声,而且身法也是快绝,无与伦比。
否则,他又如何能一击即中,把樊如火当场置诸死地?
三绝峰上,第一个被杀的人,就是樊如火。
云万变和轩辕百机已同时来到了三绝峰。
唐竹权这一手指功,的确令人吃惊。
蓦地,一把冰冷而苍老的声音,从三绝宫里传了出来。
“唐胖子,你竟然从背后暗算老樊,唐老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声音冰冷,苍老。
从三绝宫里走出来的一个黄袍老人,他的一张脸也是同样冰冷、苍老。
三绝宫的第一号老魔头终于出现了。
他就是人称“搜魂飞铲夺命魔君”的沈独枭!
沈独枭在三绝宫里,是权力最大的主宰。
没有人见过沈独枭的武功。
每一个见识过沈独枭武功的人,现在都已在地狱里。
有人说,沈独枭的武功,远胜其他两个老魔。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龙城璧也没有怀疑。
三绝宫能够有今天的成就,沈独枭功不可没。
但他也绝对不怕沈独枭,因为他知道无论怎样可怕的人,都总有他的弱点。
龙城璧曾面对过许多力量比他更强大的敌人。
这些敌人,好像只消动一动他们的手指,就可以把龙城璧活活捏死!
可是,龙城璧现在还活着。
而那些力量远比雪刀浪子强大的敌人,现在都已倒了下去。
武功虽可恃,但更可恃的,却还是智谋。
有勇无谋,很难得到真正的成功。
同时,失败的经验,也是获得成功的踏脚石。
龙城璧曾经失败过不少次。
但他每次失败之后,都没有气馁,只要他认为是该做的事,就算失败十次,百次,他都会一直干下去,直到能够成功为止。
他的酒量,越来越大。
这也是他经得起醉,经得起失败所换取得到的结果!
但当面临到真正敌人的时候,他绝不会喝醉。
就算你看他似乎醉得一塌糊涂,他也有可能突然一跃而起,把风雪之刀刺进敌人的胸膛里。
搜魂飞铲。
夺命魔君。
这八个字,绝不足以用来形容沈独枭这一个人。
他最喜欢性子爽直的人。
他所选择的弟子,全是性格爽直,胸无城府的年青人。
他总共选了二十三个弟子。
但现在,二十三个弟子,就只剩下了六个。
其他十七个,都已死了!
因为这十七个人,都不能令沈独枭完全感到满意。
沈独枭用铁腕手段对付他的敌人。
而他对付自己的弟子,所用的手段也是同样凶残,毫无人性。
三年前,他曾经在三绝宫前练武。
他早已下令,无论是谁,都不能偷看他练武功。
这时候,刚巧五个弟子从山下回来,他们是奉了樊如火的命令,到峰下购买粮食的。
谁知道其中一个弟子偷偷的看了沈独枭一眼,结果就连其他四人都遭遇到可怕的惩罚。
他把这五个人的眼珠,都用钢铲铲了出来。
他铲去别人的眼睛,也铲去了别人的性命。
几年之内,二十三个弟子就只剩下了六个。
这六个弟子,仍然围着司马血和龙城璧,他们的身上,并未受伤。
沈独枭教出来的弟子,毕竟比其他两魔的弟子要强得多。
现在,他用一双比野兽还更充满兽性的眼光,直盯着唐竹权。
唐竹权并不介意别人用这样的眼光盯着自己。
只要自己没有做过亏心事,又还有什么目光足以让自己害怕呢?
沈独枭冰冷、苍老的声音又再响起。
沈独枭仍然是重复着那四句说话:“唐胖子,你竟然从背后暗算老樊,唐老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唐竹权怪眼一翻,大声道:“老子偏就是喜欢丢老子的老子的脸,你又管得着吗?”
沈独枭一怔。
“老子偏就是喜欢丢老子的老子的脸,”这十五个字,真是令他“大开耳界”了。
闻所未闻的怪语。
见所未见的怪人。
事实上,唐竹权的确是个脾气有点古怪的怪人,这一点,谁都不能否定。
这个大胖子怪得可爱,古怪得可怕。
对于善良的人,他是怪得可爱的。
但对于恶人来说,这个大胖子就怪得令人可怕了。
龙城璧一向都很欣赏他的作风。
唐竹权的作风,是豪迈的,也是刚直的。
虽然,他满身肥肉,但在他肥肉里,似乎蕴藏着一种令人肃然钦佩的傲骨。
他没有傲气,只有傲骨。
无论他喝了多少坛酒,他的傲骨都不会被烈酒溶化。
而司马血给唐竹权的评语,只有两个字。
这两个字就是“有种”!
轩辕百机的脸有点发热,因为他拦阻不住唐竹权。
而云万变的脸色却是冷森森的,倒像是脸上涂上了一层薄蜡,杀气凛然。
他是一个以杀人为业,也以杀人为乐的杀手。
司马血本身也是职业杀手。
他知道一个真正的杀手,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感情!
杀手应该是一个绝对无情的人。
杀手无情,才能杀人。
若是给感情二字羁困,那么被杀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然而,人毕竟还是人!
又有谁能真的无情。
虽然天下间凶残毒辣的人,但他们也有感情,只不过别人不容易看得到而已。
云万变也许对任何人都无情!
但云千变呢?
他对这个妹子的感情又有多少?
没有人能知道,也没有任何字眼足以形容!
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云万变唯一最亲的亲人,就是他这个妹子云千变。
可是,云千变死了!
她死在龙城璧的刀下。
当日,云万变抱起了她的尸体,匆匆离去。
大仇人在眼前,他居然在最后关头还能忍耐得住。
当日如果他不顾一切与龙城璧展开决斗,说不定他现在只剩下了一具骷髅骨。
但他没有冒险。
龙城璧相信他一定会再来找自己。
现在,他果然来了!
事情相隔仅短短日子,云万变凭什么敢再度对着雪刀浪子?
难道他认为凭三绝宫的力量,就足以把龙城璧碎尸万段?
如果他不是倚靠三绝宫,又是否单凭自己的力量?
魔煞团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组织!
在魔煞团里,能够称为一流高手的杀手,最少还有七八个。
可是,他们仍不足以对付雪刀浪子。
现在,云万变卷土重来,显然是另有所恃。
他所恃的是什么力量?
沈独枭忽然吩咐他最宠爱的两个弟子,把一张坐得最舒适的豹皮大椅抬出来。
然后,他就慢慢的坐着,还把搜魂铲插进青砖地下。
这一张豹皮大椅,他已用了十六年!
大椅已残旧。
但豹皮仍然很柔软,坐在这种椅子上,的确是一种享受。
唐竹权也是个喜欢享受的人。
但他认为人生最享受的事,绝不是坐在这种椅上。
只有最好的酒,才会令他感到最快乐,最享受。
拼命的时间已到。
杀气已笼罩着三绝峰顶。
在这个时候,还只顾享受,是不是过份了一点?
沈独枭坐在豹皮大椅上,手里一根搜魂铲,差不多已有一半陷进了坚硬的青砖地下。
龙城璧淡淡的道:“好手劲。”
唐竹权哼了一声:“他要坐得舒舒服服,老子偏要他站起来。”
沈独枭冷冷道:“唐胖子,你背后暗算老樊,你将会舒舒服服的躺下去。”
唐竹权突然纵声大笑,道:“老子背后突袭樊如火,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沈独枭的脸色顿时一沉。
司马血却悠悠笑道:“唐胖子干得好,樊如火活了几十年,只怕从背后暗算别人,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八次。”
沈独枭没有反驳。
因为司马血说的,都是事实。
龙城璧忽然叹了口气,道:“沈老魔,你还记得时九公吗?”
沈独枭冷笑道:“那个老匹夫不自量力,早已被老夫轰了出去。”
龙城璧黯然一笑道:“时九公乃当世第一神医,他向你索取金虹五毒果,目的也是救人性命,你不肯给他也还罢了,又何苦把别人的腿部险些打断?”
沈独枭冷冷道:“总算他溜得快,否则老夫不但打断他的腿,还要打碎他的脑袋。”
龙城璧道:“他的腿被你打断了不要紧,你若打碎了他的脑袋,恐怕,你再也难有半天安宁的时候。”
沈独枭道:“难道你认为老夫会怕了医谷?”
龙城璧道:“这并不是怕与不怕的问题,而是医谷中高手如云,许谷主若大兴问罪之师,三绝宫又焉有安宁之日。”
沈独枭冷冷一笑:“久闻雪刀浪子是十年来风头最劲的年青刀客,老夫倒希望能领教领教!”
龙城璧微微一笑。
司马血却道:“沈老枭,你还是别动手的好。”
沈独枭寒着脸:“难道凭老夫的搜魂铲,还不配与他动手?”
司马血笑道:“不是你不配,而是雪刀浪子不配与你动手。”
沈独枭并不愚蠢。
他当然听得出这是反面的说话。
沈独枭突然从豹皮大椅上飞跃而起。
他的身子刚跃起,搜魂铲已像一杆钢枪般向唐竹权的肚皮下刺去!
破空声响,巨喝声音,同时响起。
巨喝的并不是沈独枭,而是唐竹权。
破空声响来自沈独枭的搜魂铲,声势惊人。
但唐竹权这一喝的声势,却犹更惊人几分。
他竟然没有闪避,双掌翻飞,向上一托!
搜魂铲快如闪电。
唐竹权的双掌却似乎比闪电还快。
沈独枭目光一闪,铲势突变,像是狂风扫落叶般,改插唐竹权的后脑。
但唐竹权已把搜魂铲紧紧拿住。
搜魂铲虽然变招,但唐竹权已逼着沈独枭,反而把他逼退开去。
沈独枭一声冷笑,右手握铲,左手一扬,十二柄小飞铲从袖中激射而出。
唐竹权一声长啸,双手松开搜魂铲,却把十二柄小飞铲全部接下。
好漂亮的接暗器功夫。
沈独枭刹那间眉头大皱,一声冷喝,二十个青衣人又再发动攻势。
轩辕百机立刻上前,协助二十个青衣人对付龙城璧和司马血。
云万变拔剑迎风而立,一双眼睛森冷无比。
龙城璧气定神闲。
这二十个青衣人,其中已经有部份受伤。
司马血剑出如电,向其他未曾受伤的人进招。
激战方酣之际唐竹权突然一声闷哼。
龙城璧心头猛然一震,骤施杀着,将两个拦阻着他去路的青衣人双腿砍断。
刀快。
龙城璧的身子去势更快!
只见唐竹权脸色惨白,背上斜斜一道血痕,鲜血汨汨冒出。
龙城璧怒目圆睁。
是云万变背后给唐竹权一剑的杰作。
龙城璧大发神威,刀势如浪翻腾,迅速地向云万变的剑锋上卷去。
沈独枭见唐竹权已受剑伤,机不可失,手中一根搜魂铲招式突趋狠辣急泼,已把唐竹权逼得无路可退。
司马血力战十八青衣人,虽占上风,但轩辕百机却在一旁,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