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锋一战而毙这大漠四杰,他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他只是两手鲜血,呆呆站在当场,四顾撒目,寻找那小人儿白驼山君任一天。
他遍寻不见。小人儿一定是吓得逃走了。他长吁了一口气,想走过去扶起嫂子,却看到了小人儿正藏在慕容筝的身后,手正放在慕容筝的头上,他大声道:“欧阳锋,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你要是过来了,我就宰了她!”
欧阳锋心智极是清醒,他冷冷道:“你动她一下,我一定杀死你!”
小人儿白驼山君任一天看着欧阳锋,他被欧阳锋吓得傻了,只是一句话反反复复地说:“你不要动,你不要动,你一动我就杀死她!”
欧阳锋道:“你不是要她做你的箱子里的宝贝么?你怎么会杀她?”小人儿大声叫道:“不,不,你要过来,我就要她死!”
欧阳锋轻声道:“任一天,你只要放了她,我就饶了你!”小人儿却不相信他,只是逼着慕容筝,两人向门外走去。这时,刺丫儿与老欧都听到了声音,都冲出来看。小人儿一声喝道:“都别动,谁要是动,我就宰了她!”他手里握着的是慕容筝的小剑,用这一柄剑指着慕容筝,逼她向门外走去。
欧阳锋自是不敢出手,他投鼠忌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出去。
小人儿大声道:“欧阳锋,你有本事,就来我白陀山庄好了,我等着你,你来不来?”说罢只是一阵尖笑,人便越走越远。
天已经是大亮了,欧阳镝看着怀里的师父,她睡熟就像是一个孩子,鼻息很是微弱,她在笑,在欧阳镝的怀里,她总是在笑。欧阳镝看着她,心里在想:师父,我与你在一起,如果二弟能使我欧阳家有后,我又有什么挂牵?我就与你在一起便了。你要死我们便死,你要生我们便生。我这一生,能与知己一起生生死死,却最是心安了。他看着师父,看着的腿,看着她的胸,心里很是爱惜。他心道:师父当年名称白面罗煞,一定是美貌超群,不然她怎么会叫那么一个绰号?可不知她当年是什么样子,一定是美艳极了,一定是人人都爱看她,看着她,怕是什么也会忘了。他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涌出了一股甜甜的笑意。他有女人如此,一生信不虚矣。
天已天亮了,冰洞里也有了光,这光是天光的反映,从冰洞的头顶一点点斜射入来的。白面罗煞修罗儿醒来了,她看着欧阳镝,轻轻说道:“镝儿,你一夜没睡,是不是?”
欧阳镝道:“师父,我只是看着你……”
白面罗煞修罗儿轻笑:“镝儿,我头一回抱着你,你吓得什么似的,你只是叫着我,师父,师父,叫得吓人……”她吃吃笑,笑得十分甜蜜。听她声音,却像是一个甜心可人的女孩儿。欧阳镝一叹:“师父,你那时比现在更喜欢我……”
白面罗煞道:“你胡说!”她的手轻轻地捂住了欧阳镝的嘴。她一出手,极快地用头发缠住了手,他的嘴边便是她的长发。她不愿意用她的手去碰欧阳镝,怕他会心生不快。
欧阳镝道:“师父,我二弟回来了,我想告诉他我们的事儿,让他管家,我自再不出这冰洞。我要与你在一起……”
白面罗煞也是心里喜欢,她轻轻道:“镝儿,你别这样,那太苦了你,那太苦了你……”
欧阳镝抱着她,抱得紧紧的,他说道:“师父,我与你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欧阳镝不似欧阳锋,他说话木讷,一向少些言语,但他的心思却比欧阳锋更热,他愿意与师父在一起,生生死死都在一处。他问师父:“师父,我告诉慕容筝,让她走好不好?”
白面罗煞道:“你告诉过我,慕容筝本来是喜欢你二弟的,是不是?”
欧阳镝道:“不错。”他想本来慕容筝可以成为他二弟欧阳锋的妻子,谁料想阴差阳错,她成了自己的妻子。谁知道欧阳锋又会归来?谁又知道师父的一切都是为他着想的智计呢?他不怨师父,也无法怨二弟,更无法怨他自己。他此时怎么办,他喜欢的是他的师父,但他却娶了慕容筝。
白面罗煞修罗儿说道:“镝儿,镝儿,你与她分手罢,好不好?你与我在一起,住在这冰洞里,不然,我一个人太孤单……”
欧阳镝点头,他听白面罗煞的话,他愿意听她的话。
可是,他们怎么才能在一起?
白面罗煞修罗儿看着欧阳镝,她心里有一个主意,但她不好说。她轻轻抚摸着欧阳镝的头,说道:“镝儿,你原谅我,我不该让你娶她……”
欧阳镝道:“师父,你说,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白面罗煞与欧阳镝都知道,他们两个都是阴冷之人,他与其同慕容筝在一直受苦,不如他们两人在一起,还可以相依为命,但他已经娶了慕容筝,他怎么办?
白面罗煞修罗儿道:“镝儿,为今之计,就是得让你二弟再与慕容筝在一起。”
欧阳镝道:“他不会……”
欧阳镝的话没有讲完,但他的意思也十分清楚,他已经娶了慕容筝,再让欧阳锋与慕容筝亲近,他怎么会做?
白面罗煞修罗儿道:“镝儿,你不是一个男人,你是我的镝儿,你不是男人,你只是我的镝儿,你自己也该知道……”
欧阳镝嗒然若丧,他轻轻道:“师父,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白面罗煞说道:“镝儿,这件事儿很难,你就让我去做,好不好?”
有什么好,又有什么不好?欧阳镝只好闭上了眼睛。
白面罗煞与欧阳镝进了欧阳家的院子,他们都是吃了一惊,他们看到了老欧与刺丫儿,两人正在收拾东西,院子变得很残破,连屋子也破败不堪。欧阳镝忙问怎么回事,老欧与刺丫儿就一五一十地把事儿向他叙说。
欧阳镝与白面罗煞都是大惊。他们也曾想过白驼山庄不会与他们善罢干休,但他们从北疆回来,时日一久,见白驼山庄没有什么动静,就心里松懈了,以为白驼山庄不敢再来生事,怕白面罗煞修罗儿的功夫过人。岂知他们不在,人家就来夺人了呢?
白面罗煞嘿嘿冷笑,欧阳镝冲进了屋子,他喊道:“二弟,二弟,你还好么?”欧阳锋听得是哥哥来了,就应声道:“哥哥,我还好,你去哪里了?”
他未等到答话,就听得后面有人慢慢说道:“他去了我那里。”
欧阳锋看到,哥哥身后站着哥哥的师父白面罗煞修罗儿,就把嘴里的话吞下去了半截,他不再说了。
白面罗煞说道:“欧阳锋,你回来了,最好。”
欧阳锋也听不明白哥哥师父的这句话,她为什么说欧阳锋回来了最好?是因为她也同哥哥一样惦念着欧阳锋么?欧阳锋不由得心里一热,他向白面罗煞施礼,说道:“多谢前辈,还劳前辈去了一趟北疆,欧阳锋很是感激。”
白面罗煞修罗儿轻轻一笑,她的笑声能荡人魂魄,她笑道:“欧阳锋,但愿你以后不会恨我。”
说罢,也不再理欧阳锋,看看屋子四周,她看着欧阳镝,说道:“镝儿,我们去找她罢?”
欧阳镝心里很乱,他点头,向外就走。
欧阳锋心道:哥哥与他师父理也不理我,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是一个武林高手了么?他们要去找嫂子,为什么不告诉我?莫非他们就不要我帮忙了么?
他叫道:“哥哥,我跟你去!”
欧阳镝说道:“好罢。”便再也无话。
三人飞步到了白驼山庄。
白驼山庄在西域大漠是一个大去处,远远看去,一座城堡雄踞在坡上,城堡很是坚固,城头上有箭垛,站得有人,都在那里看守。三人浑不在意,向前走着。欧阳锋说道:“那个小人儿把嫂子夺走,我无法动手,因为他把小剑架在嫂子的脖子上。”欧阳镝只是点点头,却没有说话。三人走至城墙前,欧阳镝朗声道:“打开城门,我要与你们的山君讲话!”
城堡上的人冷笑:“你是欧阳镝,是不是?我们城主有令,如果你来了,就万箭穿心射死你!我看,你还是赶快走的好,省得我们动手!”
说罢,就见几个人弯弓搭箭,向下便射,一时嗖嗖射了几箭。但因人距城墙太远,便也无法射伤三人。
欧阳镝大怒,他大声道:“师父,我们上去?”
白面罗煞修罗儿却不讲话,她只是轻轻一点头,两人便纵身如飞,一直跳到城墙前。两人再一纵身,人便如蚁,附在墙上,冉冉向上而升。这两人却是爬得极快,一会儿,便升至半坡间。
城上的人见了,都是心慌,一个个喊着,向下便射。但因为两人紧贴得城墙,箭如射到,便附身一贴,箭射得空了,人再向上缓缓而升。先是城上众人一阵子忙乱,便无法射得准二人,待了一会儿,便有人的箭射得准些了,箭在欧阳镝与白面罗煞修罗儿身边嗖嗖而过,有两支还射在了白面罗煞修罗儿的披风上。只听得欧阳镝哎哟一声,就见他身子向下滑落丈许。下面的欧阳锋看着,吃了一惊,忙准备接他。谁知道欧阳镝滑了一会儿,却又停住了。欧阳锋心内着急,就从地上拾起一支箭来,他心道:你能射,偏我就不能射么?他扬手一掷,那箭去势却疾,嗖嗖声响,破风之声疾厉,一直射向城头。正在城头向下俯腰俯视,要觑得真切,给欧阳镝一箭,想再把他生生射死的一个神箭手,不防城下也会有箭射来,这一箭反是更疾,一射就射穿了他的咽喉。这人大叫一声,就从城头栽下。
欧阳锋一见这招使得,就再也不说话,只是低头拾箭,一拾一掷,一掷一拾。他这手法也很是简便,一掷时看得真切,一掷就是一中。从城头落下来两三个人,跌得十几丈,跌下时的叫声都是极为恐怖。众人听得叫声,都忙跑开,再也不敢出头射欧阳镝与白面罗煞修罗儿两人。
只是这样顿了两顿,就见得两人已经猱身上去,直到了城头。白面罗煞先飞了上去。她一飞上了城头,便是一声大喝,冲着一个庄丁就拍了一掌。这一掌立时就拍得那庄丁头骨咯咯碎裂,人马上倒地而死。众庄丁本来就是在作鸟兽散,一见她如此凶狠,就更是惊惧,都大声呼号,一个个逃走,只恨爹娘少生了他两条腿。
欧阳镝就也上了城楼。白面罗煞看看他身上的箭,说道:“镝儿,不要紧罢?”欧阳镝匆匆答道:“师父,这一支箭却射得不巧,正中在我的肩头上,但也无碍。”就拔出了箭。两人再寻人,哪里还有人在?
欧阳锋此时更快,他见到上面已是无人,知道是哥哥与他师父都上了城楼上。就身子一纵,平平地向上攀去。他擅一门天下少有的轻功凤凰力,爬这十几丈高的城墙毫不费力,只是一会儿,他便到了城头。白面罗煞与欧阳镝来想助他,但一见他爬城的身法,就知道他的轻功远远比两人都高。白面罗煞与欧阳镝都是暗暗吃惊,他们虽是知道了欧阳锋有些许奇遇,但不知道他的功夫已然有此进境,足以与天下一流高手相颉颃。
欧阳锋浑不在意,他说道:“我们走罢?”
三人便向庄内走。入得庄去,远远便有一座小桥,桥上有两排栏杆,在栏杆中间有一条小路,这路干干净净,透出几分诡异。
白面罗煞道:“小心!”她是在提醒欧阳镝,因为她知道,三人之中,只有她功夫最高,自是对付得了,只怕欧阳镝一不小心,中了白驼山庄的算计。欧阳镝道声:“知道了。”就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小桥本是好好的,但欧阳镝一冲了上去,突地桥塌路断,砰砰地炸响了一阵子。欧阳锋喊道:“哥哥,小心!”但见得白面罗煞修罗儿如一只大大飞隼直飞过去,把欧阳镝抱住,两人一齐冲向对岸。欧阳锋看他二人直落向对岸,就也身子一飘,人像一片落叶,直飘向对岸。
三人到了庄内,这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大厅,厅外无人,三人都隐身在厅外侧耳倾听,但听得屋内有人在一声一声地讲话,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欧阳镝与两人破门而入。
就看到了那个小人儿白驼山君任一天,他正坐在椅子上,直拍手喊道:“好玩。”原来他对面是一口箱子,这箱子珠光宝气的,却开着许多的气孔,从气孔里透出光来,是五颜六色的光芒。小人儿对着他们三人道:“你们来了?”那神色像是在招呼一些老朋友,十分随便。他只是打了一声招呼,就又去看那只箱子了。原来他说话却是对这一只箱子。他对这箱子说道:“你呀,我只是喜欢与你玩一玩,他们却老是与我过不去,你说,我是不是得杀死他们?”
箱子里的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没有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什么响动。小人儿笑道:“我从前知道,你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你那时,就像是……像是那和氏之璧,没有一点儿瑕疵。但也没有好好凿凿,人家都说是‘天真未凿’,就是这个意思了。你那时好得很,是不是?后来你干嘛嫁与欧阳镝?他不是一个男人,是不是?不然你嫁与他这么久,你还是……”
欧阳镝却听不得他再说下去了,他此时也是情知在那箱子里的就是自己的妻子慕容筝了。他大声一喝道:“任一天,你住口!”
小人儿看着他,说道:“我为什么要住口?你给了我什么好处,我得住口!看不出你这个假男人还是一个火气十足的笨蛋呢。你要干什么?”
欧阳镝气得不行,他要冲过去,但白面罗煞修罗儿扯住了他。
白面罗煞在江湖上是此中老手,一看小人儿任一天那样子是整以暇,根本就不把他们看在眼里。莫非他有什么诡计不成?她扯住了欧阳镝,让他稍安勿躁。
小人儿乐着,说道:“欧阳锋,你也来了,我正要找你算账。你杀我的四个徒弟。杀死大漠神鹰于去风还不要紧,杀死双环祁怒也,你杀死了那个弯刀马赫也不算什么,可你不能杀死我的那个娇滴滴的女弟子双生剑玉雯,她是从中原弄来的,我喜欢她,她可是浪得很,总是弄得我老人家心火难浇,那个白面罗煞毁了她的颜面,我恨不能杀死她。你弄死了她,你得给她偿命!”
欧阳锋:“连你也得死了,你要谁替你偿命?”
小人儿乐道:“欧阳锋,就凭你的本事,杀死我还不那么容易。你试试看,你今天杀不死我,我就会杀死你了!你们这三人一个个都是一死。我告诉你们,我有了一个新主意,我得把你们的这个慕容筝制成一个蜡人,让她十年百年也不坏。你看这主意好不好?”
小人儿乐得吃吃笑,他看着那只箱子,说道:“这里就是你们那个千娇百媚的慕容姑娘,我看你们也死了心的好。我要把她制成蜡人,你们看看,到那时,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小人儿竟然叹了一口气,他悠悠道:“本来我不想把她制成蜡人的,有扇莫如自来风,家花不如野花香么,是不是?”
欧阳锋与欧阳镝恨他入骨,两人情不自禁向前走。
小人儿大声道:“别动,你们再动,她死了,你们要不要看一看,现在什么样子?”
小人儿一拍手,这箱子应声而开。坐在箱子里的果然是慕容筝。她双眼微闭,凝坐不动,似已经入睡,女似已经死去。欧阳锋与欧阳镝便要向前冲。这时,小人儿一声断喝道:“你们好好看看,你们一冲过去,她就是一死!”
欧阳锋扯住了哥哥,他看出了蹊跷,原来这慕容筝的身上只在羞处围上了一条纱衣,她全身赤裸,皮肤却是光光亮亮的,有些异常。细看看,她的全身都涂有一种亮色。这亮色是些蜡油,均匀地涂在她的身上。她看去很是可怕。小人儿吃吃笑道:“欧阳锋,你抱着你的嫂子,让你的哥哥看到成何体统?欧阳镝,你弟弟喜欢你的媳妇,你就让给他好不好?再说,我看你们两人都喜欢一个女人,这可不好。莫不如把她给了我,你们兄弟两人就再也不用争她了,免得为她伤了和气。”
两人都看着这个小人儿,恨不成生生吞吃了他才好。
小人儿道:“你看,她好看不好看?女人好看,得看她的身材四周,你看一个女人,本来她的脸儿好好的,但一看身子,你就够了。有的女人,你本来看她的身子好好的,但一看她的背后,你就够了。有的女人,本来看哪里也是好好的,可你听她一讲话,你也够了。看脸儿,看头发,看身子,看背后,都好看极了。这样的女人你哪里去找?慕容筝啊慕容筝,怪不得连天下最蠢最蠢的蠢人欧阳镝和欧阳锋都喜欢你,原来你是天下最好看最好看的女人啊。”
欧阳锋看着小人儿,他想知道如果他冲过去,小人儿会对慕容筝有什么不利。他不敢看慕容筝,光艳如玉,皮凝如脂,一个俏俏丽丽的慕容筝就在他眼前,但他却不敢看她。
小人儿乐道:“欧阳锋,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动她就是一死!我在她的身上涂满了那种蜡,如果你一动,我就是一掌,这一掌拍上,她身上的蜡就会化了,只是片刻,她就会全身汗毛都闭死,再也不活了。”
欧阳锋与欧阳镝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面面相觑。
这时,白面罗煞修罗儿轻轻一笑,他说道:“任一天,你错了,你大大地错了……”
小人儿正在得意,一听得她说自己错了,就愣了一下,问道:“白面罗煞,我错在哪里?我怎么错了?
白面罗煞修罗儿道:“小人儿,你是天下一大怪,我也服你。你为怪人,不光是你有天下少见的珠宝,更因你能收藏活人,把女人当成珠宝来藏。天下女人尽美女,你能藏起她们,活活的把她们收藏起来,人人都是惊叹称奇。可你要把这慕容筝杀死,你再怎么看她?她一笑一颦,一喜一悲,莫不是美人美态,自是妙不可言。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好处?只是呆呆怔怔看你,不会哭,也不会笑,更是不会生气,你再要她,怎么算是你收藏有天下最美的美女?”
欧阳锋听得这白面罗煞修罗儿讲话,心里就明白,她是想说服小人儿,让他不对这慕容筝下毒手。但也情知没有把握,不知道白面罗煞是不是会说动这小人儿,就静观待变。
小人儿听了白面罗煞的话,他呆呆看着白面罗煞,说道:“你说什么,你说死的不如活的好?你以为我不知道?她要是死了,还有什么好了?她不会说话,我闷的时候和谁说话?我生气的时候谁逗我?我要喝酒的时候谁给我斟?她不会哭,也不会笑,只是一种模样,我看也看得腻了,有什么好?”这小人儿情有独钟,但把女人当成玩物收藏,却是从他而始,真是天下一大怪物。
欧阳锋道:“任一天,你放了她,我们饶你命,你自走开就是。”
小人儿道:“欧阳锋,你饶了我,我去饶谁?你要我走,我走了,我这些珠宝归谁?我的白驼山庄归谁?你要我扔下山庄?休想!”
欧阳锋心知这样下去却也不是办法,他慢慢走向小人儿。
小人儿厉声一喝:“站住!”
欧阳锋并不站住,他说道:“任一天,你有七十二式巧妆针法,你可以与我一决!”
小人儿道:“我不与你斗,我要斗也同白面罗煞修罗儿斗,她上次毁我徒弟双生剑玉雯的脸,我与她有仇。”
欧阳锋心里奇怪,他心道:我杀死他的徒弟双生剑玉雯,他不与我动手,却偏偏要与哥哥的师父动手,岂不是怪事?他此时却是忘了,这个小人儿本来就是一个怪人,他看双生剑玉雯的脸面远比她的性命更是重要,她的颜面被毁,就等于世上再也没了她这一个美貌女人,小人儿焉能不恨白面罗煞?
欧阳锋突然心生奇计,他说道:“任一天,我看,你并不能看得明白她……”欧阳锋一时也不知道称慕容筝什么才好,就说了一个“她”。欧阳锋顿了一顿,说:“你以为你能弄死她,你何不与我一斗,如你能胜得我,就让你有她便了。如果你胜不得我,我自带她走,如何?”
小人儿道:“我与你斗什么?你功夫惊人,我斗你不过。”
欧阳锋道:“我斗你的蛇阵,好是不好?如果我能斗得过你的蛇阵,你就让她随我们走,如果你胜了,我们便走。不再来扰你。”
小人儿道:“你却是如何斗我的蛇?”
欧阳锋道:“随你说好了。”
小人儿心中大喜,他心道:欧阳锋,你是死定了,你以为我的毒蛇是好斗的么?你只要落入我的蛇窟,就会连一点儿骨头也剩不下。那时你便会后悔不及。我要你们先死这一个欧阳锋,然后再慢慢消遣你们。当下主意拿定,便嘻嘻而笑,说道:“欧阳锋,你还是不要逞强的好,你如果入了我的蛇窟,必死无疑。”
欧阳镝心里暗暗叫苦,他心道:二弟,你毕竟是少些江湖经验,如果你中了他的道儿,就会死得不明不白。他一声喝道:“任一天,你放了我妻子,我自与你一斗!”
小人儿任一天乐道:“怎么样?欧阳锋,你是不是说话也不算?”
欧阳锋道:“我怎么会说话不算?你只要答应,我就斗你的蛇阵便是。”
小人儿道:“好,好,我便让你去斗我的蛇阵好了。”他咯咯一阵子怪笑,就手一抬,只听得屋内轧轧响声大起,便见得屋内开了一个黑黑黝黝的大洞,豁然洞开在欧阳锋三人的眼前。
却原来这是一处机关,如果刚才欧阳锋与欧阳镝都冲过去,小人儿一动机关,他们两人必会落入蛇窟。欧阳镝心里暗叫侥幸,他心道:多亏师父见机得早,不然今天我与二弟一命休矣。欧阳锋看着眼前蛇窟,扑鼻一阵恶臭,弄得人头也昏昏胀胀,他看着洞里,心道:这小人儿原来心思恁地狠毒,他想一下子把我们三人都入这洞里弄,喂这毒蛇,尸骨无存。这人狠心,实在歹毒。我今天一定得杀死他。
欧阳锋心下想定,就道:“任一天,你动手就是了。”
小人儿任一天道:“你看,这就是蛇窟,我要你好好看一看,免得后悔。”
欧阳锋看看蛇窟,却是深不见底,从里面传来一阵阵嘶嘶声响,像是有千万条蛇,都在那里蠕蠕而动,待机而噬。小人儿道:“有人喜欢黑暗,我却是不喜欢,黑暗里看美人,就看不分明,也有错把西施当成了无盐的,如果是把无盐当成了西施,这还可将就,但如果把西施当成了无盐,那可就可惜了。你说是不是?”
欧阳锋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这小人儿却也滔滔不绝,时时讲一大串话语,像是他乡遇故知。
小人儿道:你看,我一旦把人放入这洞里,就一定要看看人在这蛇阵里是怎么挣扎的,你看这人时,心里好是舒服,你没看过,对不对?那你们就看看好了。”
小人儿一动手,就听得有东西轰轰隆隆升了起来,就慢慢看清了,这原来却是一个大大的笼子。笼子从地下升了起来,直升到了眼前,这是一种铁笼,里面装满了毒蛇,毒蛇太多,在笼子里拥拥挤挤,软成一团。这些蛇都是没有一丁点儿精神。一条条都是软软耷耷的,不动一动。
小人儿道:“欧阳锋,如果你能进入这笼子里呆上半个时辰,我就放了慕容筝!”
欧阳镝道:“二弟,不可!”他自忖,就是他与师父,在这笼子呆也呆不上半个时辰。由于他们都是身体极冷的人,如果他们坐在笼子里,或许这些毒蛇不会在短时间内怎么样对他。欧阳镝一想到这里,就道:“二弟,你让我去。”
欧阳锋道:“任一天,我可以不可以杀死你的毒蛇?”
任一天见他不惧,心里更是有一点儿惊慌,莫非这人根本就不怕毒蛇?但他心里转念:欧阳锋这是在吓我,他以为他要是敢应承,我或许就会不让他入这蛇窟。我为什么不要他死在这里?他以为我这是平常的毒蛇,他不知道我在西域大漠驯了许多条毒蛇,更有一些是剧毒蛇,他一沾上蛇毒,立即就会毙命。他愿意死,我为什么不要他死?
一想到此,这小人儿道:“欧阳锋,你要有本事,就在这里呆着,看这些毒蛇敢不敢咬死你。你如果杀死我的蛇儿,你还算是什么本事?杀蛇,天下只有一点儿本事的人就能做得,又何必要你来试?”
欧阳锋慨然而诺。
毒蛇本来在笼子里,一条条都是像已经睡眠了,都无精打彩,小人儿任一天拿出了一只小小口笛儿,放在嘴里,轻轻地吱吱唔唔地吹。那些蛇儿便一条条都醒了,听得蛇头昂立,一条条都是躁动不安,向四壁嘭嘭直撞。毒蛇也频频吐信,向笼外的人示威。
白面罗煞与欧阳镝也是胆寒,他们知道,如果他们入了笼子,多半蛇是不会向他们下口的,他两人的血冷。但也难说,如果有一条蛇向他们下口,他们就得用心驱毒。千百条蛇都咬他们,他们怎么应付?
欧阳镝道:“二弟……”言下之意,甚是踌蹰。他不想让欧阳锋入笼,害怕他入笼后凶多吉少。
欧阳锋一笑,说道:“好,就依山君的主意,我进去了。”
小人儿的手一动,笼子却从上面打开了,欧阳锋一个飞纵,身子轻轻飘入笼内。笼内满是毒蛇,自是拥拥挤挤,下面团了大大一堆,欧阳锋轻功再是巧妙,也不能没一点儿重量,他一落下,碰了毒蛇,便有蛇伸头便咬。
欧阳锋的手伸了出去,他轻轻一拨,便把这一条蛇拨向一边。但小人儿的口笛猛吹,这笼内的蛇便以为他是在招呼来吃食物,一条条拥拥挤挤,直向欧阳锋咬来。这毒蛇都是着急,想吃东西,况又有口笛声声紧逼,便一条条都咬向欧阳锋。慕容筝看着,她的眼里突地流出了泪。她虽是不能出声,但心里却还明白,刚刚欧阳锋三人与这小人儿交涉,她的心里很是委屈,也很是羞涩,一个女人家,赤身裸体,让人家看了一个够,她这一场羞,却怎生免得?但现在她的心也被欧阳锋扯去了,她看着欧阳锋入了蛇笼,心里道:这个欧阳锋却比他的哥哥更好,他对我很是关心,我从前在大漠上曾经百般折磨他,他不计较,如今却是肯为我而死。有一个男人如此关心你,你活得便可能是有滋有味了。她的眼里流出关切,她不愿意让毒蛇咬死欧阳锋,盯着欧阳锋,恨不能以身替他。
欧阳锋却在那蛇中间拨拉拨拉,坐下来了,他坐在地上,双眉紧皱,像是不喜看这些毒物。他的身上转眼间就是爬满了毒蛇。毒蛇爬在他的身上,一眨眼,便没了衣服,没了他的身上一些什物。
外面的人看了,一个个都是触目惊心,欧阳镝大声道:“二弟,二弟!”
欧阳锋却是不答话,他闭着双眼,在想王重阳与黄药师、段皇爷的那一场争斗。如果你若无心,此伏便有彼应。如果你若有心,此应该有彼伏。这是武学大道,人所不能得悟的大道,平常人若在三五十年也领悟不到的最高武学境界,偏偏欧阳锋却在王重阳与黄药师、段皇爷三人一争时悟得。他现在对付这蛇也是如此,你不应,便是百应,蛇动你不动,便是你动了。这法儿却妙。有许多的蛇儿本来以为欧阳锋是一顿美味儿,但咬了几下,竟然咬他不动,就索性放口,自去一边呆着了。但那笛声响亮,显是主人告诉它这笼内有食。这食却不是旁的,就是这一个大大活人。蛇平日也曾以人为食,就不以为怪,都扑来吞噬欧阳锋,但都是下口咬他,他只是坐在笼子里,默默运气,运足蛤蟆功,把平生气力都运在身上,让气息游走,转眼间便是一刻时辰过去了。
欧阳镝和师父都是紧张万分,他们两人都盯着欧阳锋,怕他出事,只要他一现不支,就得出手救他。但过了一刻时辰,欧阳锋仍是静静而坐,没有一点儿异相,白面罗煞修罗儿笑道:“镝儿,真看不出,你二弟他有这等本事……”言下之意,甚是惊喜。
小人儿看到欧阳锋入笼,便知道仇人这一次是死得定了,他吹起口笛,这些毒蛇都是恨不能吞欧阳锋才快乐。他心里大乐,这一次欧阳锋是死定了。但他看着看着,口笛吹得十分用劲儿,欧阳锋却是仍然无恙,他不能一点点儿化成血水,甚至人都不曾倒下。他坐得很稳,仍是闭眼坐定,如僧人入禅。
又过了半个时辰,欧阳锋看着小人儿,慢慢说道:“任庄主,我是不是可以出来了?”
小人儿大惊失色,他从不曾料到了这个欧阳锋竟会安然无事,这怎么可能?但欧阳锋不用他说话,人就起身,慢慢向上一纵,身子飞出了笼子,立在小人儿任一天的面前。
任一天无话可说,他恨恨道:“好,算你能行,欧阳锋,人交与你,你九死一生弄来了人,可千万别把这好东西给你哥哥啊。”
说罢,小人儿竟然一抬手,叭地一声响,箱子裂开,他一把抓起慕容筝,把她向欧阳锋掷来!
欧阳锋不曾料得这个,他看着慕容筝飞过来,不能不接。他就伸出手去,接住了慕容筝。但觉温香软玉,一片香气,他的心里直跳,转过眼去,再也不敢看她。可看与不看又有什么用?他的手里抱着的是一个赤裸的慕容筝,他自己也是知道。他回头喊道:“哥哥……”
手一抬,慕容筝便飞向了欧阳镝。
倒是白面罗煞修罗儿手快,她一出手,便抓住了慕容筝,她轻轻喊道:“衣服!”
欧阳镝便找衣服,好在这小人儿任一天是一个瘾君子,此地倒是不乏女人的衣服,且件件都是精致,欧阳镝找好衣服,把慕容筝穿好,再与她解了穴道。慕容筝一直默不作声,任他去做。
再找那个小人儿任一天,却是不见了。找也找不到,三人一计议,一把火就烧了他的这一间屋子,烧得火起时,一地爬得满是毒蛇,吱吱乱叫,烧得焦味直冲人鼻。
出门看时,火烧得连片儿了,一庄的房子,都连烧着,火借风势,烧得庄内人奔豕突,十分慌乱。
三人忙带着慕容筝,离开这白驼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