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锋知道他没有办法把这个慕容筝姑娘救出来,他得待他哥哥欧阳镝回来,才可能救得出这个慕容筝姑娘。但他却十分执意,非要跟着那白驼山君,到那白驼山庄去不可。但一边的双生剑玉雯、双环祁怒却不让过他,他们双剑在手双环在握,都怒目而视,看着欧阳锋,大声道:“你要是跟来,你就是一死!”
欧阳锋本来很有心智,他也是一时情急,才如此做事的,此时一见得双生剑玉雯的双剑都逼在了老欧与刺丫儿头上,说笑道:“好,好,我不追就是。”
双环祁怒道:“欧阳镝来,好!”
这人说话就是如此,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欧阳镝回来了,去找白驼山庄算账,他们不怕,正好,他只是说一句:“欧阳镝来,好。”
欧阳锋忍住气,他眼睁睁看着小人儿带着慕容筝姑娘走出了院子,直向白驼山庄跑去,却也没有一点儿办法。
双环祁怒与双生剑玉雯看到小人儿白驼山君任一天与慕容筝走出院子,去得远了,才狂笑而去。
欧阳锋心里气得不行,他恨恨忖道:如果哥哥不在,我与他们没有法儿争斗,他们都不与你讲什么道理,只是抢人,杀人。看来,我不学功夫,怎也无法与他们抵敌。他看着老欧与刺丫儿,无奈地说道:“你们俩人还是找一找大哥,找到了他,告诉他慕容筝姑娘又被白驼山庄的人抢了去,就说我去找她了。”
刺丫儿与老欧情知这二少爷比大少爷更是性子倔强,不劝他,自忙着去找大少爷欧阳镝。
欧阳锋心想:你把慕容筝姑娘抢去,抢到了哪里,我得看一看。他就跟到了白驼山庄。远远看着双环祁怒、双生剑玉雯慢慢走着,一直走到了庄门前,向庄丁们一声招呼,庄丁们放下吊桥,让他们进去。欧阳锋远远看,知道白驼山庄防守严密,但他心道:你个白驼山庄有什么了不起,我大内皇宫御厨也去过了,那里比你白驼山庄岂不是更凶险许多?待一会儿,待得天黑了,就进去看上一看,我听得人家说,这个白驼山君任一天是一个呆子,他天天把他弄来的美女古玩都玩弄一阵,然后藏才能好好睡觉。我今天看一看,你小小的矮子玩的是什么鬼把戏。
主意拿定,他坐在一边静等着天黑。他坐在那里也不清闲,一会儿想着哥哥欧阳镝如果在时,今天的事儿会如何。他想哥哥一定会与他们大打出手,哥哥是西域的第一高手,哥哥只要一出手,他们必然不敌。但哥哥与小人儿白驼山君任一天从未交手,也不知道哥哥与他动手,会不会很轻易就打败了他?他一会儿又想,不知道此时慕容筝姑娘在白驼山庄里会怎么样,她是一个好气斗狠的姑娘,虽然她很聪明,但她太愿意生气了,如果她一清醒过来,对着那个小人儿白驼山君任一天破口大骂,说不定她会招至杀身之祸……就这样一会儿想哥哥,一会儿想那个慕容筝姑娘,他胡思乱想了好久,才倏然惊觉。天已经大黑了。哥哥还是没找来,看来老欧与刺丫儿也是没有找到哥哥。欧阳锋决定,一个人去找白驼山庄里的小人儿的屋子,他要去看一看慕容筝姑娘在哪一间屋子里。
天已经大黑,看不见庄子里的人影。欧阳锋看看,庄门前的几个庄丁正在趴着赌钱,几个人都趴地上,一个个看骰子。这当然正是时机,如果欧阳锋功夫过人,只是一闪身,就可以从庄门进去。但他不敢,生怕被庄丁们看得出来,一旦惊觉,叫嚷起来,他再怎么能进得庄去?他只好找到一堵墙,在这里爬上去。欧阳锋爬上了墙,又看了看,墙下漆黑,看不到什么,他就纵身一跳,跳到了墙内。他身子虽是健壮,但不会轻身功夫,自然不会轻轻点地。一跳下去,就咚地一声跌在地上。幸好这里很是僻静,没有人来,他跌在地上,恨地骂自己:欧阳锋,欧阳锋,你真真是个笨蛋,人家都有一身功夫,可你竟然如此笨,怎么能救得了人?但他自是大胆,皇宫里的御厨房也敢进,何况这一个小小的白驼山庄?他慢慢摸着墙角,走到暗处,看白驼山庄的人来来往往。
白驼山庄的人都很忙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
欧阳锋到了一间大大的屋子前,他看到了屋子里的灯光很亮,就停在这里,弄破了窗纸,向里面偷偷瞧。
正是在这间屋子里,坐着那个小人白驼山君任一天。这小人儿坐在一张大大的椅子上,这张椅子足足可以坐下像他这样的小人儿十个。他坐在椅子上也不老实,一会儿一跳,一会儿一转。跳时人如一只小小陀螺,飞向棚顶,又倏忽一落,落在了椅子上,又睁大了眼睛,瞪眼看着眼前。他忽然一转,又像一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身子和人影都看也看不见。又突地停住了,瞪着眼前的人。他眼前是四个人,这四个人欧阳锋都认得,他们是在大漠时想追杀他和慕容筝姑娘的那大漠四杰。那个大漠神鹰于去风站在小人儿的身前,垂手而立,像是正在恭听小人儿对他的教诲。双生剑玉雯却站在小人儿的身边,脸上带笑,她那样子对小人儿甚是巴结。旁边站着弯刀马赫、双环祁怒,两人都是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小人儿乐道:“你们都是笨蛋,是不是啊?”
四人都不言语,他们看着小人儿,不敢出声。好久,才有双生剑玉雯说道:“师父,我们的功夫不抵那个毒蛇杖欧阳镝。他是大漠第一高手,我们的功夫不如他。”
小人儿尖声而笑,他笑罢,便昂头问道:“你们说,他是大漠第一高手,我是什么?”
四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小人儿乐了,他的笑声阴阴恻恻:“我告诉你们,我才是西域第一高手,你们不相信,我可以让你们看一看!”
小人儿的身子突地一纵飞向了半空中,他的身子在空中停了一停,又变了三式,再落下来,直落在椅子上。他的坐姿未变,人也不动,没有一点儿声喘。
先是双生剑玉雯大声叫道:“师父好功夫!”然后是大漠神鹰于去风、弯刀马赫一齐叫好。
原来,这小人儿生性怪僻,动辄就以徒弟过失为由,痛加责骂。这四人做他的徒弟,却也实在不易。好在有一个得宠的三徒儿双生剑玉雯,这女孩儿生得好,面红齿白,又有伶牙俐齿,能哄得他气消,渐渐多了些乐子。所以他才由那些抢得来的女人中,把这一个玉雯做自己的弟子。这也是倍加爱惜她的缘故。四人中,大漠神鹰于去风已经在大漠成了一个名人,除了在师父面前,在一切人面前,都无畏无惧,只是师父一训,但只低头罢了。弯刀马赫是一个浑人,他不在意师父的训斥,训就训,训过了就算过去,谁还记得它?但双环祁怒却一声不吭,他从不吱声。奇的是,如果是大师兄、三师妹,还有弯刀马赫,受了小人儿的训斥,就得应声说是。心里服与不服,都得唯唯称是。但只有这一个双环祁怒,却不吱声。小人儿从小就打得他一身是血,几欲死去,但他终是不语。从此,小人儿再也不逼他必得出声应话。
小人儿冷冷笑道:“我这手功夫,不能制得了那个欧阳镝?”
双生剑玉雯大声道:“师父神功盖世,欧阳镝当然不是师父的对手了。但我们四个与他对手,也是不敌。看来,只有师父亲自出马,才能杀了他。”
小人儿沉吟道:“去风,你说,那个毒蛇杖欧阳镝的武功究竟是何家招数?”
大漠神鹰于去风武功过人,见识亦过人,他沉吟道:“依徒弟看,这人的功夫极邪,我看像是邪派的阴毒武功。在我们西域,从来没有这一种功夫。我上一次已经派人去查过了,昆仑派不曾有过他这个人,雪山派也不曾有过他这个人。也问过中原大侠厉文生,他说这功夫原先是有过一人,但这人早已经死了,这种武功早已经失传。”
小人儿神色一肃,他问道:“厉大侠说什么?!”
大漠神鹰于去风道:“他说,有一个女人,想必师父也记得,她的名字叫做白面罗煞修罗儿。厉大侠说,师父一定会记得这人的。”
小人儿的脸色大是惊恐,他轻轻道:“不错,不错,我是记得这人的,我是记得这人的,可这人死了十几年了,中原武林、西域大漠都没有此人的踪迹。”
大漠神鹰于去风道:“这徒弟就不知道了。只是厉大侠要徒弟告诉师父,凡事小心在意。”
小人儿乐了,念叨着:“凡事小心在意?凡事小心在意?”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却是甚不自然。
四人不笑,他们看着师父,静待师父吩咐。
小人儿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去歇息去好了。”他一声令下,四人都唯唯而退。
欧阳锋心里却喜,他想道:如这四人在场,我还无法办事,但如这四人走了,我也许会有时机把这个慕容姑娘找到,我一找到慕容姑娘,就把她带走就是了。如果哥哥回来,再问问哥哥有什么办法,如果哥哥不回来,我就把她藏起来便了。
却见到了小人儿很小心地把他的屋子的门关好,然后就去看他的箱子。他先是从他的箱子里拿出一只只小小的盒子,这些盒子大大小小,什么样子的都有。欧阳锋想到了洪七告诉他的,在皇宫内院,那些食盒子不能随便吃,有的是毒,有的是补。那些饕餮花纹盒子里的东西不能吃。此时,他看到了那些怪模怪样的盒子,心里纳闷道:莫非他把这个慕容姑娘放到了这些盒子里了?但一想又哑然失笑:慕容姑娘再是娇小,这些小小的盒子也放不下她。但见得这小人儿把所有的盒子放下,都打开,然后把它们一个个都精心摆好。一边摆一边念叨道:“你看看,这一盒是天王塔,是唐代柳宗元亲自写碑的那个塔。是天下少有的珍宝呢。还有这个是二龙戏珠。你看,珠子是夜明珠,很亮,这龙是小金丝编的。你看好看不好看?”
欧阳锋以为他是对人讲话,但一看,屋子内却无别人,只有他自己,他在自言自语,向他自己讲话。欧阳锋心内暗暗好笑,心道:这人是在练习对谁说话?他如此认真,一定是他对那人很是忌惮,不肯在那人面前失礼,才这样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的。
就见到这小人儿又把他的东西都摆好,一件件,都让它放光闪亮,都让它们能看得明白,然后就慢慢说道:“这样,她一定会满意了。”说罢,竟然如释重负。他在桌子上坐了一回,再去一边,从床下拖出一只大大的箱子来。他拖这一只箱子到了眼前,把它放在小小凳上,然后再轻轻打开,说道:“姑娘,你出来罢?”
真的从箱子里出来了一个女人,这人竟然是那个刚刚从欧阳锋的家里抢回来的慕容筝姑娘。慕容姑娘的脸带怒色,看着这小人儿任一天,她恨不能立时活活吞吃了他。但无论她如何面红耳赤,她怎样恨之入骨,也无法动弹,她的身上几道大穴被小人儿任一天点中,一时竟动弹不得。
小人儿任一天也面带微笑,他对慕容筝道:“慕容姑娘,自从上一次看到你,我的心里就忘不了你。我也曾收藏过几回女人,但她们没有一个能像你,使我心里十分快意。”
他自顾自说,但慕容筝恨他,脸上显是不屑,哼了一声,不愿理他。
小人儿并不在意,他对慕容筝道:“慕容姑娘,你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从前我听得人说,有女如云,美其侧兮。这就是说,有美人在你身边,你会美得要命。对不对?”
慕容筝见他如此出语,就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理他。但小人儿也不恼不怒,一笑置之。他仍然摇头晃脑,说道:“古人说,女人美,看人腿。这都是妄谈了。我可以告诉你,如要看美人美不美,你得看美人的身前身后,你看!”
他一出手,便将女人抱在桌上,这是一张小小的桌子,桌子比他也高不许多,慕容筝坐在桌上,也不能动,只是呆呆看他胡为。小人儿念叨道:“灯下看美人,不如月下看美人,月下看美人,不如珠宝玉器下看美人,这其中妙处,有谁说得清楚?”
一言未罢,他竟然手一扬,把那蜡烛打熄,烛光随手而灭。欧阳锋在外看着,觉得眼前一亮,竟然满目皆是光辉,都是熠熠光芒,珠光宝气,缭绕不绝。在光芒中,一个慕容筝变得成为光芒四射的美人,她坐在一张桌子土,桌子却也轻轻旋转,直转得欧阳锋眼花缭乱。
小人儿的声音很响:“慕容姑娘,人家说,美人之美,在于宝玉,你信不信?”
慕容筝被他点了穴道,却不知是不是也点了哑穴,就一声也不吱,只是听那小人儿在一人自话。小人儿一边看边拍手,赞叹,更是感慨,摇头,晃脑,还直叫嚷。他大声道:“慕容姑娘,慕容姑娘,你是我看到的天下最美的美人了,有美如此,我任一天也不枉此生……”
话说着,人也唏嘘,像是极受感动。
欧阳锋在外,真是大大不解,他心道:自古男人喜欢美人,这任一天也不例外,但他喜欢美人却与别人不同,别人喜欢美人,却是喜欢淫乐,喜欢占有美女,可他喜欢女人,却把女人成玩物,在细细把玩。
小人儿任一天笑着,把玩着慕容筝的手臂,他乐道:“古人道,美如细玉,白如羊脂,我兀自不信,今日见了,我信矣。”他看着慕容筝的手臂,叹道:“美哉,美之臂!”
欧阳锋看着,却知他是像古人一样,发一英雄之叹。说的是在上古春秋战国之时,燕太子丹恭请刺客荆轲入燕,想请他出手去刺秦王嬴政。但荆轲不愿答应。太子丹就百般呵护荆轲,酒桌宴上,美人献酒,荆轲叹了一句:“美哉,美之手!”他这一叹也是醉话,说的是美啊,真是好美的美人手。谁知道太子却奉献他一只玉盘,玉盘内巧巧的就是那美人的手。太子丹残忍却已是够残忍的了,但他也是向荆轲一语,只要你能去代我刺秦王,你要什么我会给你什么。这也是志士为主人效力的一说。欧阳锋一见他此说,就知道他是在引荆柯刺秦王的典故。欧阳锋在外一笑:这小人儿却是一个呆子,他怎么会知道太子丹与荆轲只是交易?荆轲要的是千古的名声,而太子丹要的是秦王的首级,两人才一个毫不顾惜女人的手,另一个毫不顾惜女人的命。这小人儿如今至少是不要用慕容筝的手臂去换什么东西,也不是要慕容筝的头去换什么好处,这譬喻大是不当。
小人儿在把玩着慕容筝的手臂,他完全沉浸入这手臂中去了,像是看一件好好玩物,看一只珠宝玉器,看得着迷,看得忘了他自己。好久,他才出语道:“美人其姝兮,让我着迷。”
一时之下,竟然又得意忘形,摇头晃脑。
小人儿乐道:“慕容姑娘,你看,我有这些珠宝,可以送你一些。你要什么,你尽可以开口。”
他疾点了慕容筝一下,可能是他点开了慕容筝的哑穴,慕容筝突然大声尖叫了一声,叫得小人儿也吓了一跳。他嘟哝道:“你是一个美人,美人不能如此叫唤,美人应是小口慢开,轻轻吐声,莺声燕语,婉啭动人。你这么大声叫着,殊非正道。”慕容筝说不出话来,人家说你是一个美人,而且说你美得让人羡慕,你怎么好对他骂,怎么好对他发火?
小人儿道:“慕容姑娘,你愿意要我的东西,我就给你。有了你,我当视这些珠宝如粪土。你说,你是要这天王塔,还是要这二龙戏珠?如果你要这天王塔,我就给你天王塔。如果你要这二龙戏珠,我就给你这二龙戏珠。你看行不行?”
慕容筝道:“我不要,我不要你的东西。”
小人儿睁大了眼睛,他百惑不解:“你为什么不要我的东西?你嫌这些东西不好?”
慕容筝自然不屑与他讲话,她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小人儿道:“我看到过你生气,看到过你哭,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笑。你笑的样子什么模样?我猜不出,我猜不出,人家古时的幽王宠褒姒,为了她一笑,竟然不怕动用八百里狼烟,让诸侯忙来忙去,以此为乐。我可是拿什么来让你乐上一乐,我看一看,美人一笑,是不是千娇百媚啊?”
慕容筝道:“要我笑也容易,你死了,我自然会笑了。”小人儿乐道:“好,好,只要你会笑,我就愿意。可是……”他呆呆地看慕容筝,说道:“不好,不好,我要真的死了,你再笑我也看不到了,那美人一笑,是不是千娇百媚,谁知道呢?不行,不行。”
慕容筝再也不语,她的脸色微红,她也知道,与这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人儿争执,多半也说不明白,只也再不开口,让他自言自语就是了,省得夹缠不清。
小人儿道:“慕容姑娘,古诗说得好,‘岂无膏沐,谁适为容?’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见慕容筝不讲话,他就一叹,说道:“慕容姑娘,你总是不讲话,让我好生气闷。我告诉你罢,这就是说,不是没有那些妆饰的东西,是打扮起来给谁看呢?就是这个意思。你知道不知道?”
慕容筝不理他,自然也无法知道她是不是知道。小人儿看着慕容筝,又说道:“古人都说,张敞画眉,为他的妻子,从此天下人都知道了有一个张敞。张敞算什么?他只不过是会给他的老婆画画眉毛就是了,你看看我,我专给美人梳妆,有一身本事,谁又知道了我?”
慕容筝看他,这一番轻薄话语竟然被他讲得轻轻松松,认认真真,绝无一点儿笑谈之意。
但见得他手里拿起了一只小小的黑漆匣子,他把这一只小小匣子托在左手,右手却拿着一把梳子,他对慕容筝说道:“慕容姑娘,你让我给你好好梳妆一下,好不好!”
慕容筝大声叫道:“不好,不好!”
不等慕容筝叫声止歇,他一出手,就把慕容筝的哑穴又点中了。他轻声道:“慕容姑娘,天下美女,在梳妆时,都是静静默默,秀目含情,看如一泓秋水,专待情人相亲;眉似一行远山,却等亲人来渡。你不说话,却好。”
慕容筝想要说话,却是再也不能了。
欧阳锋再看,却见这小人儿的身子突地飞纵起来,人如小小织梭,一穿一行,在慕容筝身前身后飞绕。慕容筝的一头乌发顿时如飞,给他打成了一片飞瀑,一会儿都飞矢如箭,一会儿却又散挽如云。一会儿到了前面,把一张俏丽脸儿完全遮住,再一会儿,就又如丽日浮云,突然现出。小人儿的小小梳子飞梭似地穿行,把慕容筝的一头乌发梳得齐齐整整。
又见小人儿的手里叭地一声,那梳子便飞入了一个小小箱子里,他的手再一扬,手里的匣子竟然打开,从匣子里拿出几件首饰,握在小小的左手,手里满满的,都是首饰,有只簪子,有一些珠钻,都在他的手里握好,一时又在慕容筝的身前身后飞旋,叭叭把这一些首饰都插在慕容筝的头上。
再看这慕容筝,如今已是一个满头珠饰,俏丽无比的美女了。欧阳锋在外面看得目瞪口呆,这个美女如此漂亮,她还是那个曾对他怒目以对的慕容筝么?她仍然是那个在大漠上总是对他恶狠狠的慕容筝么?
小人儿也是十分得意,他对慕容筝道:“慕容姑娘,你看一看,你看看我的功夫如何?”
他得意地大笑,他把一面面镜子都弄到了慕容筝眼前。
慕容筝不得不看镜子中的自己。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也是呆住了:这人就是我么,那个清清秀秀的女孩儿没了,有一个丰肌玉润的女人正在镜里看她,她就是慕容筝么?这人反是很像她的娘,她的娘早就死了,如今她看到了镜里的自己,就想起了她早死的娘,就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小人儿和欧阳锋都未能揣透她的心思,不知道她为什么落泪。欧阳锋心道:她大概是受了这多的委屈,才一时气愤,落了泪水的。小人儿对她百般污辱,她怎么会不生气?
照一般说,欧阳锋想得却是不错,女孩子家饰妆,本来就是闺阁秘事儿,从来也不曾让一个男人看过,更何况是让男人抚弄自己,弄来弄去的,岂不更是羞辱?但此时他不知道慕容筝是想起了她的亲人,才如此伤心落泪的,全不同他这般心思。
小人儿见到慕容筝哭了,也大是惊慌,他忙说道:“慕容姑娘,你有什么心事,你向我说好了,我一定让你快乐,好不好?”
慕容筝却不语,她只是默默垂泪。
小人儿也自认他是大丈夫,大丈夫自然看不得女人的眼泪,更何况是美人珠泪垂?美人垂泪,自是倍加可怜。他慢慢道:“慕容姑娘,你看,我的珍宝八极箱已经坏了,被人偷走了我的箱里的珠子,我只好让你先在我的床上睡。”
慕容筝看着他,眼里有一种哀求,她不愿意睡在这小小的人儿的床上,她不愿意。
小人儿却不管她,他说道:“你在这里睡,省得我还得天天看你。你在这里,我可以总看到你,岂不是比你在箱子里更好?”
慕容筝说不出话来,就更是垂泪。他看慕容筝哭,就道:“你别哭了,好不好?你再哭,会把我的心也哭得碎了……”说话之间,言语竟有些哽咽。
欧阳锋知他是一个痴子,一个专收集女人与古玩的痴子,此时见他把慕容筝放在床上,欲行轻薄,就再也忍不住了。他心道:如果此时是哥哥在场,他怎么会让那小人儿对慕容姑娘如此轻薄?他一定会挺身而出,会用他的那一支毒杖让小人儿立毙杖下!一念至此,欧阳锋就大喝一声,冲进门去。
小人儿正在弄被子,小心地为慕容姑娘理衾,他无限温柔,手脚轻轻,一边放被子,一边在笑,说道:“慕容姑娘,你睡觉的时候,是不是害怕什么?如果你害怕,你千万叫我一声,好不好?”慕容筝也不讲话,只是坐在那里。正在这时,欧阳锋冲了进去,他一冲进了门,就直奔床前去,慕容筝看到了欧阳锋,她的眼里又是感激又是吃惊,她知道,欧阳锋不曾对她不屑一顾,特地前来救她。但她又是害怕,知道欧阳锋远非是小人儿任一天的对手,他在任一天手下,连一个回合也走不过去,就得死于非命。他来此,不光救不了她,还得搭上自己一条命。
小人儿没有回头,但他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他轻轻放被子,仍然在口中轻轻喃喃:“慕容姑娘,你看,有一个臭男人要来救你,英雄救美人,是不是?如果来的人不是英雄,只是一个自不量力的臭小子,你说怎么办?”
慕容筝自然说不出来。
小人儿就一叹道:“依我看,我得杀死他!我一定得杀死他!”小人儿跳了起来,对欧阳锋道:“小子,你来做什么?”
欧阳锋道:“放了慕容姑娘!”
小人儿一乐,他学着欧阳锋的口气,吞吞吐吐地道:“放了慕容姑娘……”
他学欧阳锋竟然能学得维妙维肖,全然是一个桀骜不驯的欧阳锋。欧阳锋一怔,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慕容筝看着欧阳锋,眼光里有一种担忧,她心道:你这个傻书生,读书都读傻了,像你这样一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白驼山君任一天的对手,你来救我,岂不是白白送死?!
小人儿任一天看看欧阳锋,再看看慕容筝,突然道:“你说,这小子就是你的小白脸儿男人不成?”
慕容筝虽是不能出声,但也一下子羞得颜面通红。小人儿一声声道:“是了,是了。我从来就不明白,这些美人为什么都一个个不安心。她们在我的箱子里呆得好好的,怎么都总是想出来?她们一个个都呆不住,是不是都在想你这样的小白脸儿男人?我看是,我得杀了你,我一定得杀死你!”
他像是对他自己讲话,自言自语。
欧阳锋道:“任一天,你是白驼山庄山君,你强抢人家女子,岂不是做下了大大恶事?”
小人儿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强抢了她,你问一问她好了,问她是不是我强抢了她?”
欧阳锋走上去,他想为慕容筝解开穴道,但他不会解,拍了几下,一点儿也不得要领。
小人儿大笑道:“你这欧阳家的人,竟然能这么笨?我看你还是死了得了,省得我看了你心烦!”
他对慕容筝姑娘道:“慕容姑娘,你看我,我杀死了他,你就会再也没有什么心思了,是不是?”他一语未竟,人就跳下了地,三窜两蹦,直蹦到了欧阳锋的面前。他一手抓来,欧阳锋明明看到他的手到了眼前,向一边一躲,居然也没躲过,让他一把抓在咽喉上。
小人儿白驼山君任一天道:“慕容筝,你愿意要他死还是要他活?你说!”
慕容筝说不出话来,但她看到了欧阳锋被小人儿掐住了咽喉,眼睛暴突,看看欲死,就很是着急。小人儿当然看得知她的神色,他越是看得明白,就越是气恨,心道:看来你慕容筝真的当这欧阳锋是你的情人了么?我今天就活活掐死他,看你今后还怎么想他?
他越发用力,欧阳锋起初还些气息,但后来,便再也喘不上气来,他昏死了过去。
这时,就听得有人冷冷一声:“放开他,不然你就死了……”
小人儿一惊,他没回头,他知道后面的来人是一个武功极高的人,那人的兵器直逼着他的后背,让他不能回头。如果他回头,他就是一死!
小人儿一声冷哼,问道:“欧阳镝?”
果然是那个毒蛇杖欧阳镝,西域大漠第一高手欧阳镝。原来,老欧与刺丫儿两人一与欧阳锋分手,便急忙去找欧阳镝。他们先是在白驼山庄找,后来便分了手,刺丫儿在庄子里找,老欧在山下找。一直找到了天黑,也没有找到大少爷。老欧正在灰心丧气时,突然看到了一个黑影从山上飞奔而来,他试着叫了一声:“大少爷,大少爷!”就见出那人顿一顿,就又向他飞奔而来。到了眼前,果然是大少爷欧阳镝。老欧忙告诉大少爷此事。欧阳镝一听,大吃一惊,他一声道:“我去山庄看看!”一语刚落,人便如飞而去。
他到了山庄,正是小人儿要掐死欧阳锋的时候。欧阳镝是武学大家,一看便知道局势不妙,他心内着急,但吐气开声,却是不慌不忙,说出了这一句话。站在小人儿的身后,他知道,如果他不动,小人儿也不敢动,就不会掐死欧阳锋。
但小人儿却知道欧阳镝是在他的身后,他不动,可是手仍然在掐着欧阳锋,他决不会放松欧阳锋。
小人儿道:“欧阳镝你来得正好,你正好赶上给你的弟弟收尸!”
欧阳镝道:“任一天,你要杀我二弟,我要你白驼山庄烧成一片瓦砾,片甲不留!”
小人儿冷笑:“是么?”
他掐着欧阳锋,转身过来,对着毒蛇杖欧阳镝,恨恨道:“我今天要你们兄弟死在一处!”
他疾点欧阳锋的肩井、商阳大穴,让他垂倒在地,然后对欧阳镝道:“好,你与我就来一场死战!”
小人儿一声长啸,顿时门户大开,欧阳镝看到,院子里站得满满的都是人,大漠四杰站在前面,后面都是白驼山庄的打手。
欧阳镝苦笑,心道:任一天,你今天要杀死我与二弟,我与你拼了就是。
他挥起毒蛇杖,直冲向任一天,他决心与白驼山君任一天拼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