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凰城外,有一处很美很美的地方,这地方叫做雪柳庄。
雪柳庄里,有无数幽静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回廊,有一些漂亮的小亭,有一些格外美丽的花石,象是南方的幽静深邃的花园。在这些花园的幽深处,有一些外人从来也不曾入去的高大房屋。
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从前有一个武林豪客曾经把它做为他的家,叫它“武苑”,后来,这位武林豪客殁了,便再也没有人知道这地方是什么人居住。
总是有人来来去去的,从这里进进出出,但来人去客都是武林中人,持刀弄剑的,都气势汹汹的,没有人敢打听这里住的是什么人,也没有人敢来看看这里有什么奥秘。
这地方很神秘。
在后面,有一间地下的密室。
密室里,有一些机关布防。
这里是“武苑”最神秘的地方。
在这间屋子里,有一个人在地上来回踱步。
她是小公子。
她的眉头紧锁,她一会儿一停,一会儿一停,她站在了床前,看着床上的人,静等着他醒来。
躺在床上的竟然是胡敦,是被人杀死了的胡敦。
当时,绿绿远远看到胡敦被砍下了头,是小公子的一计,她让人砍了一刀,象是砍死了胡敦,让远在一边的绿绿死了心。
她知道,象绿绿这样的女人是再也不会走开的,她一定还不死心,一定得想机会再救出胡敦。
她让绿绿死了心。
她把胡敦装进了棺材,把他悄悄带至这里。
她看着胡敦,看得很出神。
胡敦醒了,他一声声道:“绿绿,绿绿,我……这是在哪里?”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他笑着看胡敦,象是他的一个老朋友。
他是谁?
他不是男人,她是一个女人,尽管她总是穿着男人的衣服,但她不是男人。
她笑了,对胡敦道:“你醒了?”
胡敦不语,他没忘记她是他的仇人。
小公子笑了,她对胡敦温言款语:“你昏过去了,你没事儿了。”
胡敦看着她,他不明白小公子为什么要把他弄到了这里来,他看着她,看得她低下了头。他的穴道仍然被制,他不能动,不能下地。
她低声道:“胡大哥,我……叫你胡大哥,你不介意吧?”
胡敦看着她,突然说了一句话:“你说,绿绿……她在哪里?”
小公子一声长叹,她一声长叹,把胡敦的心一叹叹乱了。
他再问了一句道:“小公子,她在哪里?”
小公子不得不讲了,她轻轻道:“胡大哥,胡大哥,你不要难过,她,她……她死了!”
胡敦的头嗡地一声大了,他看着小公子,大声道:“胡说!她怎么会死,她是疯女,疯女怎么会死?她不会死的,她不会死,我没死,她怎么会死?”
小公子道:“她真的死了,我告诉你的是真话,不相信我,你可以自己去看……”
胡敦的心一沉,他看着小公子温顺的面孔,他知道这事儿象是真的了,他低声道:“绿绿,你不会死,你不会死……”
他站了起来,他的身子还很虚弱,他站得不稳。
小公子抓着他的手,说道:“胡大哥,你不要去,你不要去……”
他一挣挣脱了小公子的手,他狠狠道:“带我去!”
小公子居然再也没了凶气,她乖乖地带着胡敦走了。
他们来到了一间大大的屋子。
他看到了绿绿。
绿绿在一个大大的棺材里,她躺着,躺得很安详。
胡敦大声道:“绿绿,绿绿!”
他扑了过去。
但有什么东西阻住了他。
原来是一块大大的水晶石壁。
他只能在水晶石壁这面看到绿绿。
他冲着小公子吼:“你要杀我砍我随你便,你让我看一看绿绿,你让我看一看绿绿!”
小公子一叹道:“胡大哥,她已经死了几天了……”
胡敦虽然不聪明,但也明白小公子的这句话的意思,他呆呆怔怔地看着绿绿,他心道:绿绿,绿绿,我怎么办,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看着绿绿,想着从看到了绿绿的那一天起,他就想念着绿绿,一天也不愿意与绿绿分手,如今没了绿绿,他今后的日子一定会很苦凄。
胡敦的心里很乱,他的心要破碎了。
他抓着那水晶石壁,他恨不能破壁而出。
胡敦哭着,他哭了很长的时间。
小公子一直站她居然一声也不吭。
胡敦哭也哭够了,他恨恨地看着小公子,他的声音冰冷:“是你杀死了绿绿?”
小公子忙道:“不是。”
胡敦一吼道:“什么不是?就是你,就是你!你杀死了绿绿,为什么不敢承认?”
小公子一声长叹:“胡大哥,我不愿意杀死你,我自然也不愿意杀死绿绿……是他们杀死的绿绿……”
她的手一指。
胡敦看到了两具死尸。
这是吕声和钱杏儿。
吕声和钱杏儿紧紧抱在一起。
胡敦心道:他们死得也算是知己了,他们能这么紧紧抱在一起,死也不枉了。他一想到绿绿自己死得凄凄苦苦的,就又流出了眼泪。
小公主道:“胡大哥,英雄有泪不轻弹,我劝你……”
胡敦道:“你滚,你滚!你少跟我讲这些!什么英雄?我是什么英雄?我是狗熊。我算什么英雄?绿绿死了,我救不了她,冯二师爷死了,是我害了他,还有我的朋友小三癞子、莫景儿竽头儿路永,他们都死了,都是我要做什么狗屁英雄,他们才死了,不然,他们一天天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
小公主呆了,她看着胡敦,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公主劝着胡敦,让他走出了那间屋子。
他又回到了他的屋子。
他仍躺在床上,他累了,他困了,他睡着了。
他好好地睡了一觉。
天已经入夜了,他突然醒了。
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坐在他床前。
她淡妆素裹,分外美丽,她轻轻托着她的香腮,在胡敦的床边假寐。
胡敦不敢出声。
他看着这个情性无常的小公主。
她明明是一个女人,她为什么要装成一个男人?
她很漂亮,是一个很美的美人,她为什么要看顾着胡敦,她是胡敦的仇人,她为什么对胡敦很温顺?
她一下子醒了,她看着胡敦,笑道:“胡大哥,你醒了,你看,我为你温着香茶呢,我怕它凉了,在怀里放着,你喝一口吧。”
胡敦从来不知道女人会这么温顺,他轻轻摇摇头。
小公主温言道:“胡大哥,人死不会复生,你不要伤心了……”
胡敦不瞅她。
小公主道:“胡大哥,你对绿绿姐姐一片真心,她就是在死了也该快乐……”
胡敦不语。
小公主一叹,她轻轻道:“我从来没有好朋友,我从来没有遇上对我这么好的人……”
她的脸色绯红,她象是在憧憬着她的一个知心的男人。
胡敦的口很渴,她看出来了,喂了胡敦一口香茶。
茶虽是喝了,但胡敦再也不瞅她。
小公主和胡敦在一起。
她轻轻道:“胡大哥,我在地上站着,冷……”
胡敦心道:你冷不冷,干我什么事儿,你在这里,一定是一个很有势力的主子,一切人还不是都得听你的,你说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你怎么会没有地方住?你冷,你去找你的住处好了,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小公主道:“胡大哥,这里,就是我每一次来时的住处……我总是一个人……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的声音很低,很有情。
胡敦的心一动。
小公主道:“我从前是一个傻子,以为男人可恨,我母亲也恨男人,我们家只有大姐不恨男人,她喜欢天龙,我去找她和天龙,我把天龙用毒毒坏了……”
胡敦失声道:“是你毒了天龙大哥?”
小公主圆睁着双眼,她看着胡敦,说道:“不错,我那时不懂事,不知道世上情为何物。如果胡大哥要给你的天龙大哥报仇,你可以杀死我……”
她一指点去,解了胡敦的肩井大穴。
她轻轻凑在了胡敦的面前。
胡敦看着她,心里思潮翻卷。
冰星儿说,是她自己把天龙大哥毒坏了的,可这个小公子却也说是她干的,看来天龙大哥是不讨冰宫娘娘的欢心,才成了眼前的这样子的,如果胡敦有机会见到了冰宫娘娘,一定要向她讨一个公道。
他看着小公子,她的眉毛一动一动,在他的眼前总是闪着她的眉毛,修长的眉毛。她的身子有一阵阵的香气,这香气很特别,香得很怪,胡敦的心里一阵阵不平静。
胡敦不想再看她了,他知道,如果他再看着她,他会失神的。
小公子道:“胡大哥,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我知道你喜欢绿绿,她也是一个好女孩子,可我也是……”
胡敦不语,他能说什么?
小公子坐在他的床边,她想也同胡敦在一张床上,但她不敢,她怕胡敦嫌她轻薄,她不敢出声。
她轻轻问:“胡大哥,我坐在你的床边,好不好?”
胡敦不语。
她轻轻道:“你不吱声,就是你愿意让我坐了,我坐下了啊?……”
她怯怯地坐下了,她一坐下,就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她坐在了胡敦的身边。
胡敦不理她。
她只是坐着,看着胡敦,这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他喜欢一个疯女人,她的名字叫做绿绿,但她死了,她死在他的情里,她再也不会活过来了,他会不会忘了她,再与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子相好?
她就是喜欢胡敦的又一个女孩子。
她的母亲是冰宫的娘娘,冰娘娘。她喜欢男孩子,她叫她的小女儿小公子,她是不是讨厌女孩子?她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公子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男人,但现在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她眼盯盯地看着胡敦,她决心,不管胡敦怎么对她,她一定要胡敦成为她的男人,她一定得这样做。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坐在胡敦的床头睡着了。
她睡着的样子很好看,头发拖曳着,她的眼睛很大,一闭上了,眼睫毛就长长的,在她的眼影下有一条长长的忧郁的影子。
胡敦知道了,她很美,她比绿绿更美。
她的性情也不象绿绿,她比绿绿更温柔。
胡敦的眼里突然流出了泪水。
他心道:绿绿,绿绿,你看我,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小公子醒了,她看着胡敦,她轻轻道:“胡大哥,你又想她了,是不是?”
胡敦不语,他无话可说。
小公子道:“做你的女人真的很开心,会总有人想着她……”
胡敦瞅着小公子,她看着胡敦,轻轻问道:“胡大哥,你告诉我一句话,你喜欢不喜欢我?”
胡敦不语。
小公子道:“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摇头。如果你对我摇头,我就知道了你不喜欢我,我就再也不来缠着你了。如果你不摇头,就是你还喜欢我……”
她的声音很软,象是梦中一样。
她用她的长发一点点儿缠胡敦,把她的长发都缠绕在胡敦的脖子上。
“我要是死了,就死在你的怀里,我要死在你的怀里……”
她声声呻吟,象是在呼唤胡敦。
胡敦突地出手,他想一举击杀小公子。
小公子的手很快,一下子又点住了他的肩井穴。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
“胡大哥,你想杀死我么,你如果杀死了我,你真的不后悔?”
胡敦看着她,不动。
小公子笑了,她很快乐。
“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胡敦瞅她。
“我告诉你,我要成亲了,我要和一个男人成亲,我要他嫁给我……”
胡敦看着她,看她象是一个疯子,一个眼睛闪闪发光的疯子。
小公子跳了起来,她大声道:“我为什么没有想起来这个办法?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好办法?我娶你,我是天池冰宫的小公子,我是天池冰宫的小公子,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我要娶你做我的男人……”
她手舞足蹈,她乐得发疯了。
她大声道:“现在天还没亮,我一定要她们都起来,让她们都为我们准备,我们得成亲。你愿意不愿意同我成亲?”
胡敦的穴道仍然被封着,他不能动,他不能决定他自己做什么,他只好看着这一个疯子似的小公子。
“好,这是一个好主意,你看,我是不是常能想出来一个个的好主意?”
她嘻嘻笑着,完全不顾胡敦怎么想。
她是一厢情愿,也是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