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凰城,有什么大事小情的,人人都能跟着起哄,许许多多的人都在江湖上混混儿,跟着吵嚷,跟着起哄,跟着闹腾。
听说了大侠齐一天要与一个在江湖上根本没有一点儿名堂的人比试,人们都很好奇,都相邀着来到了凤凰城外,看两人比试。
这是三天后。
风和日丽,没有一点儿风声,也没有一点儿鸟鸣,在树林里,坐着大侠齐一天。
他的身后,有许许多多的人。
他们都是相跟着大侠齐一天的,每逢大侠齐一天出场与人比武,他们都来,他们为大侠齐一天欢呼,他们为大侠齐一天高兴,他们快活,江湖上没有谁可以打得败大侠齐一天的。
只要有了大侠齐一天,他们的日子会过得很安稳,过得很快乐。
大侠齐一天仍然身穿着那件白色的长衣,他今天很破例了,居然带着他的兵器。他的身边有个包袱,包袱里鼓鼓的,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他坐在那里,一声也不响,只是闭目养神。
他一早走出他的家时,头一回感到有些不安,他亲吻了他的妻子,亲吻了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刚刚才有六岁。
儿子问:“爹爹,你又要去杀坏蛋了么?”
他笑了一笑。
他头一回知道他的家有这么温暖。
他的妻子总是看着他,眼里满是忧郁,但她从来不讲话,从来也不劝他罢手。她是他的好妻子。
她只是对他说:“你……早一点儿回来。”
他点点头。
他这一次仍然是不能早一点儿回家,如果他仍然象往常一样胜了,他又得和一些他的崇敬者们去一家酒店,喝得烂醉而归。如果他这一次败了呢?……他不敢想他败。
一边的人没有他这么多的心思,他们仍然在吵,在谈。
有人在下注。
赌大侠齐一天与胡敦相斗,哪一个会胜?
当然是大侠齐一天会胜,因为他是大侠齐一天,你听说过大侠齐一天会败么?他除了没有和天池冰宫的主人较量过,没有和天下一恶天龙较量过,天下没有人会胜得了大侠齐一天,他的声望如日上中天,他怎么会败?
所以,赌大侠齐一天会胜的人占大多数。
他们坚信他们一定会赢。
但也有赌胡敦会胜的。
这是一些不知死的赌徒。
因为,赌胡敦胜的机会太少了,而且得的利也比较多。下一点儿小注,他们不在乎,万一胡敦胜了,他们岂不是赚大钱了?
当然也有人知道,胡敦就是天绝门的传人。
天绝门?怪不得他会向齐一天挑战,原来他是天绝门的传人啊?
于是,赌胡敦会胜的人又多了些。
齐一天突然觉得,他做大侠有一些不上算,他干嘛让这些混蛋王八蛋来看他与人死死相决?他为什么不挑一个地方好好与胡敦一决,却偏偏等着众人来给他喝彩?如果他败了呢?
远远地,胡敦来了。
他仍然是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来的。
有他的朋友小三癞子、有竽头儿,有莫景儿,有路永。
当然还有绿绿,江湖上人见人惧的疯女绿绿。
他们慢慢走了过来。
胡敦一见到这么多人,他吃了一惊。
“绿绿,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绿绿笑:“当然都是大侠齐一天的人了,他们都是来给大侠齐一天站脚助威的,听说他打仗时,很威风呢,总是有许多的人来,看他打人。你这一回也可以看一看大侠齐一天怎么打人了。”
胡敦道:“他是大侠,一定是打一些坏人了。”
绿绿一笑,她大声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他打你,他现在要打的是你,你坏不坏?”
胡敦当然不坏,胡敦有一点儿憨,也有一点儿傻,但胡敦从来不做坏事,他决不是坏人。
绿绿一笑道:“那不就是了,他从来打人时都是趾高气扬的,他决不容人分说。你说,他会不会冤屈好人?”
胡敦默然。
齐一天一定会冤屈好人的。胡敦从来都是愿意做好人的,但他从来也是受人冤屈的,他知道被人冤屈的滋味儿。
齐一天冤屈好人,他就该受一场教训。
齐一天看着胡敦,他慢慢道:“你来了?”
胡敦道:“我来了。”
两人对面而立。
齐一天道:“我带来了我的兵器,我已经有足足十年没用它了。”
胡敦不语,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也不明白此时齐一天的心境。
两人看着,齐一天从他的袋子里掏出他的兵器。
这是一件外门兵刃,一支拐。
齐一天从来不曾用过他的兵器,周围的人大都没见过他的兵器,此时一见到他未出手,便先拿出了他的兵器,便都肃然。他与许多的江湖成名人物动手都不曾出手他的兵器,看起来,他是很重视与胡敦这一拚了。
齐一天道:“胡敦,我的这支拐是拐中拐,在我的大拐里有一支小拐,这支大拐当然有名堂,我的这支小拐更是妙用无穷。你要小心了!”
胡敦唯唯。
齐一天道:“胡敦,你可以用你的兵器与我一决!”
胡敦想了一想,道:“不用了,我也没有兵器。”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子絮语。
胡敦也太托大了,他与天下有名的大侠齐一天相斗,居然敢不用兵器?他不怕死在大侠齐一天的手下?
胡敦道:“你不知道,我从来不使用兵器,我不会用兵器。”
周围的人又沉默了。
他们不明白,这个胡敦说的是傻话,还是疯话?武林中的人还有从来也不练兵器的人么?
众人都很是惊诧,有的人在叹气,说道,如果不用兵器,胡敦必败。
但此时胡敦一句话,让把银子押在胡敦身上的人更是气得个要死。好在押的银子少,也好在只是看好了齐一天会胜,不然这一回岂不是太冤了么?
胡敦道:“我不用兵器,因为我不会用。你能用,你尽管用好了。”
大侠齐下天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和一般江湖上的无赖一样,你不用兵器,人家就会用了么?人家是天下有名的大侠,单凭人家的那妙用无穷的“巡雷掌法”,一出手胡敦必死!
人们没有想到的是,大侠齐一天居然会说:“好,你是天熊,当然可以不用兵器,那我就用这一件兵器拐中拐向你讨教好了。”
天地失色,因有英雄泣血。
人皆悲声,却是豪气干云。
在众人面前,胡敦与大侠齐一天放手一搏。
没有人见到这样的一搏。
胡敦只是不回手,他是不是不屑于回手?他是不是只想一击而毙齐一天?他只是来回躲闪,不让齐一天的拐击中自己。
拐声呼呼响,拐中生风,吹得胡敦心慌。
他已经知道了,就凭齐一天这本事,他也没有办法打得中胡敦,胡敦有一十八种步法,是天下最妙最妙的步法,他如果心静,齐一天就是出上一百招,也决不会碰上胡敦的身子。
齐一天的脸面有点儿挂不住了,他以为,只要他一条拐在手,一定会打得过胡敦的。可现在他知道他想错了,与胡敦相比,他差得太远了。
刷地一拐,一道弧光,从胡敦的头前飞过。
胡敦的朋友都很着急,他们瞪圆了眼睛看着胡敦,象看着一个大笨蛋。他干嘛不用兵器?他为什么不出手伤人?他是怕齐一天么?他不出手,一会儿,风快的拐打也把他打死了,连一下也没还手就被人家打死,他是不是很冤?
一边的小三癞子一声惊呼,他以为这一拐会一下子打死胡敦,他吓得闭上了眼睛。但众人都没有吱声,他再睁眼一看,胡敦还活得好好的,还在同齐一天过招呢。
两人战了三十个回合。
齐一天住了手。
齐一天道:“胡敦,我看,你真的是天绝门的后人,我看,咱们的过节就免了吧?”
胡敦道:“你以为你是大侠,就可以随便污辱我们这些小人物不成?冯二师爷是天下最好的师爷,你污辱了冯二师爷,就是污辱我。你一定得认错才行。还有你伤了绿绿姑娘,这也得赔礼。”
齐一天又来了怒气,他大声道:“胡敦,你不愿意伤你,是我的仁慈,你真的以为我伤不了你么?”
他轻轻的一抽,从拐中又抽出了一支小拐来,这一支拐其实只是一柄剑,一柄拐中剑。
他左手持拐,右手持剑,大声道:“胡敦,我告诉你,我的这支拐中剑从来也没有轻易出手过,你今天是死定了!”
齐一天冲向胡敦。
又是一场大战!
胡敦仍然是很快地躲避,他以为他不出手,齐一天就会认输,谁知道齐一天却变本加厉,更加出手快捷了,小拐一出,齐一天的手更快了,招数也变得更奇了,几招下来,胡敦的身上被他剌出了几处伤来,躲闪也变得难了起来。
一边的绿绿大喝道:“胡大哥,你是不是想死啊?你还手啊?”
胡敦的心里也想还手,奈齐一天的手很快,已经占尽了先机,让他不无法出手了,他的心里一急,脑子里也变成了一片空白。
绿绿见他情急,大声道:“怪招一十八,摸得着,摸得着!”
没有人知道胡敦的招数就叫做怪招一十八式,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一十八式的头一招就叫做“摸得着”。
胡敦的心一亮,他此时被齐一天的拐剑剌中,一剑剌在了他的胸前,一剑流血。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众人中暴出了一声欢呼。
齐一天的手一顿。
胡敦的心反而一亮,他的心更镇定了。
他一闪身子,人从齐一天的剑光下躲出去了。
胡敦站住了。
他有眼里满是恨色,他大声道:“齐一天,我念你是一个好汉,我不愿意伤你,你还是说一句告饶的话,我便可以放你走。”
齐一天的心里恨透了他,怒喝道:“狂徒,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天下最有名的大侠不成?你是谁?你是天下第一恶人天龙不成?看拐!”
大拐向着胡敦的胸前奔来,小拐向着胡敦的下三路!
齐一天必欲置胡敦于死地!
齐一天的这一式使出,一边的众人便是一声欢呼,他们看出齐一天毕竟是齐一天,他毕竟是天下有名的大侠,这一式使得太妙了,左手拐是一式“巫山云雨”,右手拐是一式“流风追雁”,上拐封头,下拐死腿,这一式极狠。
胡敦根本就躲不过这一拐去。
此时,胡敦出手了,他看得明明白白,他向着齐一天一出左手,右手只是向里一划,划了一个小小的圈子。
叭!
一声脆响。
一拐打在了胡敦的左手臂上。
众人一声欢呼,胡敦的朋友们都是心里一急。
但绿绿不急,她仍然呆呆看着胡敦。
一拐打在了胡敦的手上,却没见他有什么反应,他的右手此时一绕,反而抓住了拐,再一顺势而上,手抓住了齐一天的手臂。
拐使不出来了。
胡敦道:“齐大侠,你输了。”
齐一天的另一支拐风快地奔向胡敦!
胡敦的手一顺,他的手拿开了。
众人看不清楚,只听得齐一天大声一吼,声音极惨。
他一步摔出去,摔得远远的,倒在地上。
他手里没了那支小拐,小拐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落在了胡敦的手里。
他的右手在流血,他的右臂根本没了衣袖,没了皮肉,只有流淌着的鲜血。
他的手被胡敦生生地给撸下了皮肉。
没有人吱声。
太奇怪了,胡敦是怎么出手的,没有人看见,他的招数太怪了,没有人看得清他的出手,他就战胜了齐一天。
齐一天的兄弟们一齐奔向胡敦。
齐一天一声怒吼:“站住!”
五个人都站住了。
齐一天的脸上满是汗水,他疼得无法说话,他慢慢道:“走,走……你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五人都眼中流泪,他们看着齐一天,一个胖子大声一吼:“大哥,我跟他拚了!”
齐一天道:“他一定会杀死你……走……走,”
齐一天昏死了过去。
众人再也没了欢呼声。
他们都是来为齐一天欢呼的,他们没有想到,齐一天会败在了这一个叫做胡敦的人的手下。
人们默默地走了。
只剩下了绿绿和胡敦的朋友们。
绿碌嘻嘻笑,她看着小三癞子他们,笑道:“我告诉你们,胡大哥不会输的,你们相信了吧?”
小三癞子他们突然大声欢呼起来,他们今天是抱着与胡敦一起来死的决心的,谁会想得到,胡敦竟然能胜得了天下最有名的大侠齐一天?
他们太开心了,他们快乐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