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亦天同许媚儿共眠一榻。
从来都是许媚儿想做那事儿了,才会有夫妻亲热,但一做起来,郜亦天也很能干。
许媚儿这时心中总是很悲伤:他能行,但他为什么不温语款款,不来找她许媚儿?她如果是一个很丑很丑的女人也就罢了,可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啊,她怎么会不配他?他为什么对她这样冷冰冰?他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或许他就是那么一个只喜欢把棋袋挂起来把琴封起来的一个淡泊之人?
如果他淡泊,该对女人也一样淡泊,不然他怎会修成陆地神仙?
她恨他这一点。从他和她在一起时,他那样子,极有欲望,但又装出没什么欲望的样子来。
这让许媚儿生气。
郜亦天同许媚儿亲热过了,他们都躺在床上,想心事。
郜亦天在想:我如何给她说上一两句,让她明白她那些事儿并不神秘?让她心中也知道提防才好?但这句话又不可说得太过,如果说得太直了,就会让她心惊,不顾一切做起来,岂不是一切都坏事?那时不是她与他都要死去,而且她的那些女人们都会完了。他明白,这一句话很难说,但他是不是得说,得告诉她,让她别去江湖中闲走了?
许媚儿心想:郜亦天这人极难揣摸,他有时一切淡泊,有时又心事重重,他是不是心里已经有数了?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她就是凤凰?他猜到了又会怎么样?他会杀了她么?不会吧?他下不了这个狠手。不管怎么说,许媚儿是他的女人,杀死自己的女人有什么光彩?
郜亦天终于讲话了:“媚儿,媚儿……”
她应答了一声。
“你近日不要去江湖上走了。江湖上风波极大。最近听说江湖上那些女人到处活动。你不要出去,如果你碰上了那个凤凰,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许媚儿心中暗暗好笑:“郜亦天,郜亦天,好在你也知道关照你媳妇了,你如果知道你媳妇是那个凤凰,你是不是会吃惊得跳起来?”
她答应着,答应她近日少出去。
两个人都没睡,同床异梦。
郜亦天匆匆走出府去。
他走得很快,但还是时时与那些同他打招呼的人寒暄几句。
身后有人跟踪他。
他明白,那一定是那两个人,一个胖子,一个瘦子。
郜亦天上了酒楼。
酒楼上有人在等他。
等他的人是小人儿田渠。
小人儿田渠在嘻嘻笑:“我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了,就来找你喝一杯。”
郜亦天笑着,他明白,这个小人儿田渠是江湖上的鬼怪,他决不会闲着没事的,他找郜亦天一定有事。
郜亦天斟酒,同小人儿田渠闲扯。
小人儿田渠当然沉不住气,他盯着郜亦天的眼睛:“你知道不知道江湖上最近最大的事儿是什么?”
郜亦天摇摇头。
小人儿田渠笑道:“你这个天下第一高手怎么搞的,怎么会连这个也不知道?我告诉你吧,是凤凰那一个百鸟群,由一个女人领着一群女人,这些女人神出鬼没,杀那些贪心男人,杀得好痛快!你知道这些人的头儿是谁?你知道谁是凤凰么?”
郜亦天摇头不知。
小人儿田渠问道:“郜大侠,你与夫人许媚儿如何?外面人家众说纷纭,有人说你们鸾凤和鸣,有人说你们貌合神离。我知道你郜大侠是好人,但你那夫人……”
郜亦天摇头不知。
小人儿田渠神秘地摇摇头。
郜亦天心在跳,他看见了那两个人正向他们桌边走来。他们是想占一个桌子,离郜亦天和小人儿田渠近些的,如果他们凑上来听到了他和小人儿田渠的谈话,那又怎么办?
郜亦天突然一笑道:“你想听我和许媚儿之间的事儿,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在这儿可不行。你愿不愿意回我家去,你和我图谋一醉,我再告诉你这些事,好不好?”
小人儿田渠犹豫了一下。
郜亦天道:“你和我一边谈,一边喝酒,别让任何人来打扰咱们俩,我还可以教你一手……”
郜亦天随手比划了一个剑式。
小人儿田渠为什么不喜欢?他知道郜亦天是大侠,你同郜亦天喝酒会有什么错处?何况他还可以告诉你他与许媚儿的夫妻私事,又能顺便向郜大侠请教两手剑招,这何乐而不为呢?
小人儿田渠就站起来,扯住郜亦天道:“好,走,走!到你家去,到你家去喝酒!”
两个人和那一胖一瘦擦肩而过,匆匆下楼。
这两个人在心中咒骂着郜亦天,也喝不成酒了,随后慢慢跟了下来。
郜亦天和小人儿田渠喝得很热闹。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唱。
郜亦天要唱儿歌,小人儿田渠要情歌。
这是要难为人。
郜亦天唱:
“满天星,亮晶晶,
我同星星眨眼睛。
我醉了,我睡了,
星星把眼睛眨碎了。”
小人儿田渠笑道:“不对,不对,应该是我累了,我睡了,你怎么唱成‘我醉了,我睡了’?”
郜亦天大笑道:“当然是我醉了,我睡了,你听说过郜亦天和田渠喝酒喝累了么?”
小人儿田渠拍手道:“对,对,是‘我醉了,我睡了’你唱得不错。”
就由小人儿田渠唱。
这个小小的人儿偏要唱情歌,他会知道什么是男人女人之情?
但他也得唱,唱情歌:
“她去采葛藤去了,
一天没见到她。
怎么就象三个月没见面啊,
时间咋这么长?
她去采葛藤去了,
一天没见到她。
怎么就象三个月没见面啊,
时间咋这么长?
她去采葛藤去了,
一天没见到她。
怎么就象三个月没见面啊,
时间咋这么长?”
郜亦天心中暗笑,这个小人儿田渠,居然深谙男女深情这一道,居然会明白“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这心境。会唱这情歌的人怎么还能称为小人儿?
两个人就哈哈大笑。
酒已微醒。
小人儿田渠道:“郜大侠,让我告诉你一句……一句……话,人家有人告诉我说那个……那个凤凰是……你……你……”
郜亦天大笑:“看,看,你不是醉了么?都象你这样子,就可笑了。来,喝,喝!你如果再喝上一坛,我明日便可以传你一套‘湘妃剑’。”
小人儿田渠道:“真……真的,真传我那套‘湘妃剑’?”
郜亦天道:“绝无虚言。”
两人又喝,直饮至夜晚,直饮至大醉。
小人儿田渠醉了。
郜亦天也醉了,他醉眼迷离,看看小人儿田渠,喊道:“喝,喝!”
小人儿田渠却趴在桌上,睡了。
郜亦天醉得一塌糊涂。
他睁开双眼。
他要去哪儿?
一股酒劲儿支撑着,他要去找许媚儿。
他冲冲撞撞入了许媚儿的房间。
许媚儿从床上坐起来,恨恨地看他。
郜亦天笑,向许媚儿笑。
“其实,你不喜欢……我,对不对?你不喜欢一个醉人,是不是?你不喜欢就不喜欢,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呵呵傻笑。
许媚儿知他也醉酒,但他醉酒时只是去那间静室静坐,从来不走回她房里吵。
今天他怎么了。
许媚儿扯住他:“回你房里去睡!”
郜亦天道:“这里是你的房,也是我……我的房。是不是?”
他又打了一个酒嗝。
许媚儿厌恶地躲过,又扯住他,把他扯到一间屋前。
“这是你的屋子,好好睡,醒醒酒。”
她转身要走。
郜亦天突然扯住了她:“小人儿田渠多……多可笑,他说你,你是凤凰……你是凤凰不假,如果你是鸟,只你配是凤凰。对不对?我告诉他别胡扯,让你听见你一定会把他送去墓室里。不行不行,墓室可不保险,媚娘那个墓室四周是不是有水?水是不是灌进去?那样别人就会跟着来找你了,就找到你了,对不对?”
郜亦天的身子很沉重,咕咚一声倒在了床上。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
天亮了之后,他的头仍然很疼。
许媚儿来看他,她对他笑。
郜亦天苦着脸,他醉得很苦。
“小人儿田渠呢?”
许媚儿一笑道:“他走了,走得无影无踪的,谁找得见他?”
郜亦天羡慕道:“还是他这个人自在,想走就走,想来就来,那有多好?”
许媚儿不讲话。
郜亦天问:“我昨天喝醉了么?醉得厉害不厉害?”
许媚儿呸了一声,脸色潮红,想是想起了昨晚的不堪:“你从来没醉成这样子,醉得好怕人。”
郜亦天轻轻一叹,不再言语了。
许媚儿沉吟道:“亦天,我有一件事求你好不好?”
郜亦天一笑:“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好了,何必这样客气?”
许媚儿抚鬓一笑,极为温柔:“我自从姐姐死后,对一切事儿也看明白了一些,也觉得象你一样淡了。但我总觉得对不起媚娘。如今虽然你治好了浩明的病,但他和宁馨儿在一起时仍是那么恍恍惚惚的,我想让他住进咱们府中,和咱们时常说说闲话,也可以解解闷,说不定他会好得更快一些。这样做,也让姐姐高兴。”
许媚儿说着说着,竟十分动情,她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郜亦天也很动情:“媚儿,这有什么不好,让他们来住吧。听说那个宁馨儿也是个性情中人,为了浩明,宁可也住墓室,也宿棺材之中,这可也是一个奇女子呢。”
许媚儿一笑,亦一叹。
郜亦天假装没听见她这一笑一叹。
许媚儿来到了那座幽静的庄园。
她看到了浩明与宁馨儿。
这两个人紧紧依偎着,他们怕,有什么力量把他们再分开。
许媚儿笑道:“浩公子,媚娘,好几天没来看你们了。”
浩明看着她,只笑一笑。
宁馨儿倒更热情,她向许媚儿笑道:“我和浩公子这两天还直念叨你呢,没有你,我恐怕没有这好日子过了,浩公子他也……”
宁馨儿话没讲完,眼珠就一红,不再讲下去了。
许媚儿道:“浩公子与你有缘份,这也是她的功劳,又干我什么事儿?”
宁馨儿心中有数,笑一笑,不再吱声。
许媚儿就劝他们入府去住。
浩明在沉吟。
许媚儿道:“浩公子,你是个性情中人,你一定明白我的苦心,我与郜亦天之间也有龃龉,如果你们搬入府中住一阵子,我们也可以和谐些,如果能这样,浩公子你们就功德无量了。”
一见许媚儿求到了这事儿上,浩明自然不好推辞。
他们就搬入郜府中住下了,他们也很诚心,郜亦天与许媚儿,盼望他们之间和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