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把这一枚凤凰令放在桌上。
羽姬、云姬、玉姬都看着这一枚玛瑙般的玉石。
这玉石之中,鬼使似的竟能有一只凤凰,凤凰在翱翔,在引颈而鸣。据说凤凰在鸣唳之时并不翱翔,翱翔之时又十分专注于它自身的魅力与神采,就也不去鸣唳。可这枚凤凰令中的凤凰却是又翱翔又引颈而鸣的。
这是一只不同寻常的凤凰。
羽姬、云姬、玉姬都看着这枚凤凰令。
她们明白,从这枚凤凰令到了白羽手里时,死神就已经在默默逼近他了。
三姬不擅武功,她们对即将来临的大祸束手无策。
她们只好陪着白羽。
她们尽可能小心翼翼地服侍白羽。
白羽在饮酒。
白羽饮酒由云姬斟酒,由玉姬饮他,他啜酒多少,心中想怎么喝,玉姬就会怎么喂他。
白羽看着三姬,有些微醉意。
他哈哈大笑道:“羽姬,羽姬,为什么要紧蹙眉头?你能不能给天上公子跳上一曲?”
羽姬舞姿,妙绝天下。
羽姬心中不愿,此时无心舞蹈,但天上公子如此呼唤,自然不好忤逆他,便飘飘摇摇,拂袖振衣,舞起来。
羽姬之舞,动人心魄。
它呼唤白羽,也呼唤着云姬与玉姬,呼唤他与她们那些美好的辰光。
玉容花颜,胜似千秋功业,婀娜风姿,震撼了公子胸怀。人无意江湖,只恋美人,看笙歌曼舞,糊涂了岁月春秋。
白羽笑着看羽姬之舞,边看边叹:“好,好!”
都说是前朝玄宗皇帝贵妃杨玉环,宠爱那舞姿曼妙的女人,就有了一曲来自天上的“霓裳羽衣曲”,看白羽公子观羽姬这一曲妙舞,却也同“霓裳羽衣曲”一样奇妙,一样让人心荡神移。
白羽观毕羽姬之舞,轻轻一叹:“果然好,怪不得有人总在咏叹旧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半阕也难闻’呢。”
白羽看羽姬,神色动人,肌肤胜雪,举手投足之间似蕴无限情意,极是可人。
云姬在笑:“公子是不是又看羽姬看出神了,看来还是要学轻歌曼舞的好,每逢羽姬歌毕舞罢。公子总是三四日魄不守舍,看来那一句‘三日绕梁’不准了,该说是,‘三日夺魄’才是。”
白羽一笑道:“云姬,云姬,你何必吃她的醋?你为公子奏上一曲,让公子也听听天阕仙音。”
云姬一笑,也不分辨,往自走去坐好,凝然内视,知心神宁静,便抚琴起奏,洋洋洒洒地奏了一曲《庭院深》。
这曲子很幽静,很悠闲,轻轻地荡一地雾气,从幽幽暗暗的山石小径回转,绕过回廊亭榭,方才可以步入小院。小院内香烟缭绕,幽径洁净,满院极是清净。叩柴扉问故人,有吱呀声响,是主人迎迓来客,还是稚子学语诘难,就不得而知了。这曲调幽幽咽咽,直弹入人心之中去。
白羽一叹道:“云姬,美则美矣,但可惜的是,你不能更使琴音入心,得进一大佳境。”
云姬惊愕,住手不弹,问道:“公子今日为什么忽然有这么一句话,莫非公子于这琴道又有新的颖悟么?”
白羽一笑道:“当然。如果有了闲暇,我一定为云姬解说。”
三姬互相望望,心知他仍是挂念那枚凤凰令。
玉姬极为丰腴,却也是三人之中最解白羽心意之人,她款款细语道:“公子心思不属,为什么不下棋来定自己?”
白羽点头答应。
他明白他确实是不能象郜亦天那样超脱,隔人隔世去看市井人情,人生百态,就看得明明白白,也就心如枯井,坐如禅定。他是“杀人不见血,夺命不沾尘”的天上公子白羽,他决不会是郜亦天。
他与玉姬弈棋。
纹枰之上,渐多黑子白子。
白羽就又想起郜亦天所谈的弈棋之道。
但他已不能凝定,他也无法沉凝,他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极轻,但已经很近了,这是六个人,是六个走路脚步很轻很轻的人。
三姬的心神全在棋盘上,自然没注意到这脚步。
这是六个女人。
六个女人都很漂亮,她们渐渐围在白羽周围。
三姬很不安,她们明白了,这些女人就是为那一枚凤凰令而来的。
白羽心中一震,据说这些女人以鸟名号,都是一些功夫极高的女人。这一次她们六个联袂而至,显然气势极壮。
玉姬有些心神不定,一粒黑子竟然布在点外。
白羽笑道:“玉姬,玉姬,你一向沉凝如山,今日怎么布子也不稳了?”
玉姬无语,只是默默地看着白羽。
六个女人围着他们四个人,却都不动。
她们在等。
说来也许令人不信,她们不是在等时机,她们是在等白羽与玉姬下完这一局棋。观者无语,不光那六个女人无语,连同这云姬、羽姬也是无语。
这一局棋要下多长时间?是不是这时间极为难耐,极为漫长?
玉姬终是耐不住这气氛,在中局绞杀时,便告溃败。
白羽舍子叹道:“玉姬,玉姬,你枉为此道中好手,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大将风度哪里去了?”
玉姬脸色绯红。她心中自在懊悔,如果她将这一棋局坚持下去,与白羽绞杀不已,至少还可以让血腥之争晚来一个时辰。
但她实实在在是没了那镇定。
白羽弃子而笑道:“你们六人虽然是盛装而来,却有些风尘之色,邋邋遢遢的,终是使美人染尘,让人不禁为之叹息了。如果六位不嫌弃的话,白羽可执帚帮忙,为六位一扫风尘之色,好不好?”
六个女人相互一望,便知这白羽确是与众不同,他这人确有洁癖,单看他这一身洁白,连系鞋的绢丝带子也是洁白的,就知他一向是纤尘不染的天上公子。再看三姬,一个个明艳万分,明珠翠铛,乌发明眸,翠袖丰肌,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六个女人相互一望,虽然六个人来时也曾梳洗打扮一番,如今一路轻功,一到进了院子,便显得有些狼狈了。衣衫上有微薄灰尘,头发也飞出几丝乱絮,比起这洁艳神俊的天上公子和三姬来,确实是有些不大洁净了。
一个翠衫女子笑道:“既然天上公子有如此好意,咱姐妹们当足感盛情,就有劳公子了。”
白羽很是快活,急呼一小童携来两件器具。
这两件器具甚是特别。
一件是羽刷。
是鹤羽之刷,用来扫人衣衫灰尘垢土的。
白羽道:“六位姐妹,是不是要我白羽帮忙?”
翠衫女子一笑道:“不劳公子费心,让我们自己来做好了。”
于是,笑吟吟的翠衫女子就从白羽手中接过这鹤羽帚,轻轻为其他五个女人扫衣衫上的灰尘。
又有一件是玉梳。
怪的是这只玉梳极大,极长,须一人双手来用,方可梳发。
白羽见这六位女子惊愕,便一笑道:“六位姐妹不必惊讶,这也是我家用久了的梳子。三姬梳头之事,我一向不劳烦别人,皆由我自己来梳,所以这梳子也就长了一些。”
翠衫女子和另外五个女人都看着这长长的玉梳,不知如何用法。
白羽一笑,对云姬说道:“有劳云姬了。”
云姬神态甚是尊贵,向白羽只是略为点了点头。
白羽双手飞快,一眨眼间,已将云姬乌发上所有明珠玉簪取下,放在桌上。
白羽两手纷飞,将云姬头发抖起,瞬时云姬乌黑的头发如瀑如矢,向下流泻,向上飘飞,向四处游射,头发纷飞不已,象能动能飞的箭矢,不休不止。
白羽双手已抓起那只玉梳。
他用起这玉梳分外熟练,是不是他天天就练这为女人梳头的本事?
玉梳在手,偌大的梳子执在手中如刀如枪,竟一时变得极为轻微,轻轻切削、顺、络、梳,象白玉在云姬身边飘飞。
不一会儿功夫,云姬的头发已经梳好,白羽又复在她身边飞转,将玉簪明珠饰在她的头上。
白羽梳头一时兴起,竟边做边吟:
“男人巧为女人妆,
不羡江山喜玉妆。
梳得宫妆千般样,
红粉知已深情长。”
这是天上公子白羽信口而吟的诗句,虽不工整谨严,却也道出了他的心境。
翠衣女子笑道:“原来公子确是一个风流人物。这让小女子们开眼了。天下男人要象公子这般模样?怕男人都沾了脂粉之光,都有了女人之味,还会有什么血气男儿?”
白羽放下玉姬,朗笑道:“姑娘错了,如果天下男人都如此倾心于自己的女人,着迷于为她们梳鬓添妆,这江湖上不再会有血腥,天下也会太平了。这又有什么不好?”
六个女人愕然,互相望望。
翠衣女子向白羽一躬道:“多谢公子教诲。”
白羽慢慢坐下了。
他神色甚是倨傲。
他身后站着三个女人,三个被他的爱心弄得心里满满的女人。
白羽很威严,他让这六个女人又明白了:他就是那个“杀人不见血,夺命不沾尘”的天上公子白羽。
白羽道:“你们闯入我家,想做什么?”
他的口气很硬。
翠衣女子一笑道:“我们奉凤凰之命,来看看公子是不是接到了凤凰令的。”
白羽道:“我接到了凤凰令。”
他从怀里掏出那一块神奇的石块,把它放在桌边。
三姬不由得又去看这块石块,这是块神奇之石,也是一块恐怖之石!
凤凰令至,接令之人必死!
翠衣女子笑了:“我们来也是想提醒公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是不是要执行这凤凰令?”
白羽看着这几个女人。
这六个女人都美。但她们与三姬不同,都有一股凶杀之念,凶杀之念自然就使女人失去了许多美色:没了妩媚,没了楚楚动人的惹人怜爱。
是不是凤凰要让她手下的美人都来,也让天上公子白羽一睹她们的美色。
白羽叹息道:“凤凰令至,其人必死。这也倒是听说过,但我从来没听说过哪一个接了凤凰令之后说吓得自尽而死的。你们要我自尽而死,是不是也太看低了我天上公子白羽?”
翠衣女子一笑,明眸一闪,问道:“你想如何死法?”
饶是天上公子白羽这人有涵养,遇事从不恼怒急躁,这一回也心中暗生怒火。他是什么人?江湖上人人闻名的天上公子白羽,是“杀人不见血,夺命不沾尘”的天上公子白羽!她们怎么这样轻视他?
白羽一笑道:“好,好,这一回你们让公子看一看你们的本事,让你们看一看我是如何自尽的。”
他不动,仍稳稳地坐在那里。
翠衣女人同五位女人互相一递眼色。
她们是不是要动武,要与白羽动手?
六个女人婷婷,一齐站在白羽对面,向他行了一个大礼。
白羽愕然:“姑娘们要与公子兵戎相见,又何必行此大礼?”
翠衣女子道:“这一礼是我们姐妹六人心意。白公子如此看重女人,三姬有此艳福,这让我姐妹感佩。”
六个人盈盈行礼之后,都分别站在四边。
她们把白羽围了起来。
翠衣女子如同换了一个人,厉声吼道:“白羽,凤凰令到,还不自尽?如不自尽,你阖家会玉石俱焚!”
白羽沉凝不动,稳稳静坐。
六个女人一齐动手了!
翠衣女子一声叱喝,六个人围着白羽团团转,未等她们六个人动手,白羽身姿如箭,一步冲出丈余,立在地上。
六个女人又冲上来,形成围攻之势。
白羽喟然道:“我一向不愿杀人,尤其不愿意杀女人,可你们偏要做这样的事,逼我杀人……”
六个女人一齐出手!
刀在闪,刀光很亮。刀很小,很薄,在白羽一双肉掌中间倏忽往还。
白羽的功夫不弱,在六个女人之中往还递招,兀自有攻有守,丝毫不乱。
翠衣女子喝道:“出手快些!别让他伤人!”
她见机极早,知道一旦众女疏防,就会被白羽伤了她们的人。
白羽越打越急,他心中知道,这一拚必须用尽全力,否则不知这凤凰是不是还会派人来杀他。他自己可以自保,但三姬却不能免受伤害。
他想杀人,杀人为了自己不被杀。
白羽觑到了一个空隙,他向一胖女子虚虚击去一掌。
那女人一躲。
白羽有了空隙,回身躲过一刀,叭地击在一个黑衣女人身上。
这一掌很厉害,那女人象低鸢一样飞出去,落在地上,狂喷了几口鲜血,死了。
五个女人停了手。她们围住白羽,虽然翠衣女子一再叱喝,却没有一个人想向白羽身上的要害处出刀,她们不想杀死白羽,至少不是由她自己杀死白羽。
为这心思,她们付出了低价,死了一个黑衣女人。
翠衣女人和另外四个女人互相瞅瞅,她们已心有悔意。
既然要杀,手软不得,手软之人不但杀不了别人,反而会被人杀死。
她们的心中又渐渐满是杀杀机了。
翠衣女子一声吼:“杀——”
这一声吼虽然是女人之声,却也足以撼人心魄。
五个女人又围向白羽,这会儿,刀光成密影,招招杀人意。
白羽仍用心对待。
他自信足以对付得了这五个女人,他只是需要时间,他需要有足够的时间,来找出这几个女人的弱点,才可以杀死她们。
院子里已围满了白羽的家人。
白羽的家人们都不会武功。白羽平日也告诫他们,会个一招半式,莫不如不会。所以白羽府中的家人们都不谈武事,却人人学点诗赋什么的,又吹笛子又弄曲儿,又养花又弄鸟的,倒也十分热闹。可如今一到了厮杀之时,那些本事便用也用不上了,众家人又不甘心,平日白羽待下人极好,众人就执棍弄棒,围起这几个女人,见白羽与她们厮杀,想上前动手,却怕自己也碍手碍脚,不敢靠上前来。
白羽沉着应付,不时向翠衣女子或黄衣女子击去一掌,逼她们后退。
白羽掌势凌厉,虽然这五个女人功夫都极佳,但也渐渐落了下风。
白羽心中有数,他明白再有十个八个回合,他必定会再杀死一人。
他选中了这个翠衣女人。
翠衣女人很聪明,她见白羽越来越逼迫自己,便一声唿哨,让其余三个女人逼向白羽,她纵身一跃,人便立在三姬身边。她动作极快,不等三姬动手,就急忙出手,疾点她们身上大穴,将她们三个人制住。
翠衣女人一声喝斥:“白羽,你如果再动手,我就把这三个女人全杀掉!”
白羽马上停手了。
他望向翠衣女人,浩然长叹道:“人卑鄙如此,还要动什么手?”
羽姬呼喊道:“公子,公子,你不要听她的,我……”
云姬一叹道:“羽姬羽姬,你要天上公子弃我们于不顾,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玉姬看着翠衫女人的簿簿小刀,呼喊道:“你为什么不给我来上一刀?你如果敢给我来上一刀,再去同公子一招一式地拚,也显得你够个‘人’字。”
翠衫女人似未听见,只是冷冷地看着白羽。
白羽心如死灰。
他知道果然应了郜亦天那一句话:他舍不得女人。他只有同女人而死。
自古及今,因女人而死的人多了,他白羽既不是第一个,又不是最后一人,纵死又有何憾?
白羽向羽姬、云姬一笑:“但愿你们不为我羞愧。我这人没英雄气,只有那么一点点儿女情。”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白羽坐下了。他闭上了眼睛。
他问这翠衫女子:“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翠鸟。”
好,很好听的名字。
但这是一只会杀人的翠鸟。
白羽沉吟道:“翠鸟鸣鹂,是悦春色。姑娘出声,却为杀人,不免玷污了这个名字。”
翠鸟无语,她无话可说。
白羽道:“我如一死,则可以让她们及我一府人免死么?”
翠鸟点了点头。
凤凰令也是要他自尽,却不要他一府之人自尽。
为了三姬,为了一府之人,白羽为什么不能自尽?
自尽难,难在杀己。
杀自己需要勇气。
白羽一笑,不回头看三姬,向翠鸟道:“姑娘手中哪一柄薄薄的刀叫做什么刀?”
翠鸟一怔,然后答道:“女儿刀。”
“好,好一柄女儿刀。请姑娘把这一柄刀给我,好不好?”
翠鸟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刀递给了白羽。
白羽在把玩这一柄小刀。
小刀极薄,也极精细,象是飞掷所用的暗器。
但这柄刀绝不是暗器。它是女人用来杀人的武器。
女儿刀?女儿刀?……
羽姬一声呼唤:“公子,公子,你不能……”
云姬不唤,却对白羽抛掷出一句话:“白羽,你死,我随你……”
玉姬道:“还有我。”
羽姬流泪:“公子,你一死,谁能独活?”
白羽一叹,他爱惜女人,他喜欢这三个女人,他的时光都放在与这三个女人缠绵欢乐上去了,他一死,她们即或不死,哪有快乐能再?她们也许只好一死,好同他去幽冥地府同游。
白羽死了。
他把这一柄女儿刀刺在心上。
他在临死时没回头一顾三姬,也没抬头看他府中这些家人,他疾速将刀刺入心脏。本来他想急速将刀拔出,不使出血污染他洁白雪的衣衫,但他一刺入心脏,便无力拔刀了,他只好哀恳地看一眼翠衫女子。
翠鸟手快,疾忙把这一柄刀连他手扯开。
白羽一笑道:“多谢……”
三姬看着白羽,一动不动,只有羽姬眼中有泪。
羽姬哭了一会儿,解下腰丝长绫,将自己悬于亭上。云姬笑笑,以琴弦挽成死结,系在亭柱,扯在脖颈之上,人向前踊跃,一挣命绝。只有玉姬仍看着白羽的尸体,正一粒一粒地吞吃棋子,把那一把棋子黑黑白白尽吞入腹。
她吞吃了许多棋子。
玉姬死得很惨。
她肚腹疼痛如绞,人又在地上滚动,她想冲上去抱住白羽,但又知自己身上污秽,不免要弄脏他身体,就不敢碰他,只是哆嗦着手,要去够他。一边去够,一边念叨:“公子,公子,你看我……抱……抱……抱我……”
院子里跪了一地人。
都是白羽的家人。
人人眼中有泪,人人欲泣无声,他们只是恨恨地看着翠鸟四人。
翠鸟叫黄衫女人抱起死去的黑衣女人,四人匆匆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