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儿坐在一间屋子里。
自从她从那一间倒霉的屋子里跑出来,她就坐在这一间屋子里了。
她实在受不了那死人的气息,在那间房子里,南宫一鸣也象是一个死人,连那个疯疯颠颠的女城主也象是一个死人。那间屋子里满是阴森与恐怖,她实在受不了,所以她就逃出来了。
她从那一间屋子里跑出来之后,她就在这间屋子里,她先给她自己好好地洗上一洗,然后就美美地坐下来享用一些水果。
她觉得她从前简直就是一个大傻瓜,是一个十足的大傻瓜。
她为什么要去陪着南宫一鸣这个疯子受罪?她为什么放着福气不好好消受,偏偏要去跟那个笨蛋睡棺材,守着死人?
她如今已经想好了,她要好好享福,虽然皇上让她来看看这个扶化城到底有什么新鲜事儿,她也顾不得了。
她眯着眼睛,她很快活,现在,她只缺一样东西了,那就是一个男人,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了。
恰恰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男人。
这男人是头戴着面具的。
他冷冷地看着张巧儿。
男人讲话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你?”
张巧儿笑了,笑得很淫荡:“你该想到,如果你再想不到,你就一定是一个傻瓜,是一个笨蛋。”
男人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你这时该是同南宫一鸣与那个女城主在一起,他们做些什么,你该都知道。”
张巧儿道:“他们做什么,我当然知道。他们此时只是在同那一具死尸相拥相抱,你抱没抱过一具死尸?如果你没抱过,你也可以去尝尝这滋味……”
她心有余悸,她的脸色变了,她想起了南宫一鸣如醉如痴的看着丽儿的那情景,她仍然害怕,她不明白她当时为什么不马上就逃走。
男人道:“用不用我再告诉你一遍,在这二十几个人中,最可怕的人就是南宫一鸣。”
女人道:“你已经对我说了无数遍……”
男人道:“可你还是不明白我的话。”
女人突然号啕大哭:“你要我做什么?你要我天天去陪南宫一鸣那个疯子去看着棺材,看着他天天搂着死人睡,让我天天在一边睡地上?你的心这么狠?你自从把我送给了皇上,你就对我这样……你是个混蛋……”
她冲过去,狠狠地用拳头打这个男人。
男人任她殴打,竟然纹丝不动。
她打累了,她也打得心烦了,她突然哭着对这男人絮叨:“你以为我很好受,是不是?你以为我只是一块木头,对不对?你对我一点儿也不好,只要我给皇上卖命,你的心怎么这样狠?”
她泪眼婆娑,看着男人。
男人叹息,盯着她,他也没有一点儿办法。
女人一声长长的太息,她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了,她偎在男人的身上,再也不动了。
“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也看不见他们这些打打杀杀的人,再也看不见这些血腥,行不行?”
她抚摸着男人,她知道抚摸男人哪儿,能让他变得温柔。
男人不动声色。
她又问了一句。
男人叹道:“你以为皇上只会派我们来,他一定还派了别人,我们不走还罢,如果我们一走,不等我们走开,就会被他们杀死……”
她一声尖叫:“你胡说,他们根本就杀不死你!你的武功那么好,他们怎么会杀死你?”
男人道:“你如果走开,你这一辈子都要天天提心吊胆,天天都要象落要陷井里的野兽,走也走不得,死也死不成,这样的日子,你能受得了么?”
她象也疯了一样:“我能,我能,你带我走吧,好不好,我求你了……”
他纹丝不动。
她突然冷冷笑起来了。
他忍不住,问她:“你笑什么?”
她冷冷道:“我终于明白了你想做什么了……”
她的笑让人冷至心底。
“你明白了什么?”
“你舍不得你那官儿,你是朝廷的正五品官儿呢,你那官儿可真不小,对不对?如果你这回能好好办事儿,皇上准能再升你的官儿,那时你就会是正四品了,也同皇上的那个洗脚的太监一样了,是不是呀?”
他竟然也笑笑:“皇恩浩荡,你也是一样,你也是承沐皇恩的人,你当然明白皇上的心思……”
她苦苦笑笑,她当然明白,她当然明白皇上此时在做什么。如果她现在是在皇宫里,她就正和皇上在淫乐,皇上对此一道,乐此不疲,他会从早到晚,津津乐道此事的,然后他也会让她来批公文,让她随意处分那些天下大事。她现在不在,皇上也不会寂寞的,他会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他也会对那个女人笑,说他很喜欢那个女人。
这就是皇上。
可眼前这个傻瓜,你让他怎么开窍?
她无法告诉他,她只好苦苦地一笑。
臣子勤谨,让皇上有了更多的心思去耽于淫乐。
“你为什么不同他们在一起?”
“他们让我受不了,他们和一具死尸在一起,他们好像一个个都以此为乐,他们好像都是死人一样,对那死尸气味从不厌恶。你让我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男人沉思道:“你说过,那个女城主总是睡在一口棺材里?”
女人点点头。
“她为什么要总睡棺材?”
“说是要不忘她的仇恨……”
男人笑了,他的笑很冷:“她总想着仇恨,其实也不必天天睡在棺材里。她这是不是有一点儿矫情?”
女人心里一亮,不错,她不必总睡棺材,她只要天天看一看棺材,也就行了。她为什么要天天睡在那口棺材里?
男人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对那一口棺材很有兴趣。”
女人心中一亮。
如果女城主总睡在那一口棺材里,她的棺材里就一定有鬼,她要去看看那口棺材,她一定要去看那口棺材!
她幽幽道:“你说,我是不是还要到那间黑屋子里去?”
她真是不愿意去,一提起那间黑屋子,她的声音都哆嗦了。
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你何必那么着急?你是不是可以同我在这里说上一会儿话?”
她回过了头。
她看见了男人的目光,这是渴欲的目光,这是可以把一切都烧毁的目光。
她的心抖了。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你……你……你还能想着我么?”
她的薄嘴唇哆嗦了,抖得很厉害。
她哭了,流了很多的泪水。
她落到了男人的怀里。
她的声音轻轻:“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睬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头看我了。你只看你的官服了,是不是?你没有良心,你这个坏蛋……”
她的手轻轻捶在男人的身上,捶得太轻了,象是在给男人挠痒痒。
她要同他在一起,好好地乐一乐。
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并不属于她了。
她柔情缱绻,她要为他好好地学会温柔。
男人女人是干柴,男人女人是烈火。
干柴与烈火到了一起。
他们忘了一切。
叭——
一支镖击在了床头上。
它差那么一点点儿就打在了巧儿头上。
镖上带着一张纸。
它写着什么?
男人打开来看。
“大事不谐,何必小乐,长此做事,必取汝头!”
男人与女人就再也没有了兴致。
他是谁?
男人道:“他会不会是这二十人中的一个?”
女人点点头:“不然他决不会如此方便。”
女人看着男人,她的眼中有一点儿笑意:“这回可好了……”
“有什么好?”
“你如果不杀死他,他一定会去告诉皇上,皇上也会杀死你……”
男人在沉思:“你就为这个高兴?”
女人乐得很开心:“我告诉你,这一回,要不是你杀死他,就是皇上派人杀死你与我……”
男人看着她:“我还有一个办法,我杀死你,皇上会怎么样?”
女人的心在激跳。她知道男人的话是一个好办法,如果他杀死了她,就说是她来勾引他,皇上会对他奖赏有加的。
这男人会做出来的,他这个人的胆子其实极大。
她的眼中已经有了畏惧。
她怕死。
男人又笑了,他搂着女人:“我可不愿意让你死,你记住,我要的是官儿,也是你,缺一不可。”
那个人以为会威胁到他,那人弄错了。
他不怕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