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楼里无冬日。
女人的笑脸把冬天弄没了,化成了一汪春水。
男人就喜欢这温柔。
可卿静静地坐着,她很平静,平静得心里没一点儿波澜。
她是不是很挂念那个狼孩林子?她是不是在想着他,想着他与那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伞儿?
她坐着,懒懒地画蛾眉。
进来了一个男人。
这是一个会武功的男人。
可卿知道这些男人,他们会武功,不会温柔,人就很残忍。
这个人坐在可卿儿对面。
可卿要站起来,那人忙制止她:“忙,忙你的,我可以等,我可以坐在这里等。”
没有这样的男人,可卿知道,这个男人很不寻常。
她没让他久等。
等久的男人会象开瓶闲放的酒,一下子变得失了味道儿。
可卿画好了她自己。
青楼女人时常在把颜面直至衣饰直至脸上的表情都弄妥贴了,才去招呼客人。
可卿袅袅而行,走到男人面前。
她用手指捻着他的衣服,他的衣服很薄,冬日严寒之中,也不畏冷。
“你为什么不多穿些衣服?”
“穿不起。”
可卿一愣,这人口气很冲,象是满腔怒火。
可卿笑了,青楼女人的笑是水,可以熄灭一切火。
“你为什么不坐在火盆边,好好烤烤你自己?”
那人道:“烤了怕热。”
可卿一惊,暗暗称奇。
她细细打量这个人。
这人很有风度,虽然单衣很旧,但可以看得出缝制得极考究,是很熨贴地穿在身上的。他的手很稳,很有力。他的鼻准隆起,双目有神,象有极有功力的武林高手。
他眯缝起眼睛:“你的屋子为什么叫凝黛阁?”
可卿笑一笑,没作声。
这男人一笑道:“凝黛,这词儿不好,象告诉人,你要学西施皱眉似的。”
可卿心里一惊。
这男人不寻常。
“我是乞丐。”他告诉可卿。
可卿在青楼,自然见惯了三教九流各类人,江湖上的人也常来常往。但象这样的人物,还属少见。
他会是乞丐么?
男人道:“我真的是乞丐,我是北方丐帮三十八万众的总筐头儿,我叫牟熊。”
可卿心里很是吃惊。
这就是那个拼命追杀林子的丐帮总筐头牟熊?就是他,拼命想杀死劈头老四与劈头老五么?
这是个心如蛇蝎的狠毒家伙。
牟熊定定地看着她:“我让你吃惊了,是不是?”
可卿不回答。
牟熊倒在床上,让可卿侍候他。
可卿是女人,是青楼女人,是一个文静如水的女人。她一声不吭,躺在牟熊身边。
做一个青楼女人,就要忍受许多苦楚,最苦的是面对着野兽时,你也得默默忍受。
牟熊冷笑道:“你看不上我?”
可卿不讲话。
牟熊道:“我可知道,你搂着那个狼崽子时心里可快活呢。你同劈头老四与劈头老五在一时,心里也恣得很。为什么同我在一起,就哭丧着脸?”
牟熊一翻身,抓住了可卿的头发。
他的手很狠。
可卿颤抖着,但声音很平静:“畜生!放开我!”
没人骂过牟熊是畜牲。他是北方三十八万丐帮徒众的总筐头,别人对他敬犹不及,谁敢骂他?
牟熊心里燃起了怒火。
是个青楼女人骂他。
象是狼崽子林子在骂,象是丐帮六劈头在骂,也象是鱼漂儿在骂。
牟熊大怒,把可卿抓起来,一甩,甩在地上。
可卿望着他,眼里闪着怒火。
她慢慢站起身来,去穿衣服。
牟熊一把拽住她。
“骂啊,骂啊,为什么不骂了?”
可卿看着他,神情是十分不屑、鄙视。
牟熊道:“骂啊,你为什么不骂了?告诉你,北方武林中还没有人敢张口骂我是畜生的呢。”
可卿望定他,一字一字地骂道:“畜生!”
牟熊愣了。
他看着可卿,吃惊地看着这个女人。
可卿理她的头发,她不愿意她的头发凌乱。
牟熊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笑得很快活。
“你是个好女人,怪不得有人要你。”
可卿看都不看他。
牟熊一把抓住可卿,把她拎在床上。
“那个狼崽子有一本剑谱,知不知道他放在那儿啦?”
可卿摇摇头。
牟熊一想也是,林子把那剑谱从丐帮分舵拿出来,一定会把它藏在一个秘处,怎么会带它来这青楼?“有人告诉我,那本剑谱在劈头老四和劈头老五手里,你见没见过?”
可卿摇摇头。
“你没听到他们谈起那本剑谱?”
可卿又摇摇头。
牟熊沉吟了一会儿,他知道可卿会什么也不知道,但她总该知道那个灰衣老人把劈头老四和老五带到哪里去了吧?
可卿又摇摇头。
牟熊冷笑,他的眼中有了杀气,他想杀人。
十年前他就想杀人了,他忍了十年了,十年时间太长了。
可卿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气。
牟熊的眼光很冷漠:“你什么也不知,那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可卿不讲话,只是望着窗子。
她忽然想起了林子,她微微一笑。
想起林子就象想起了她的儿子一样,所以她这笑很温柔。
如果林子在,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他躺着,含着她的乳头。牟熊道:“你不怕死?”
可卿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话。
牟熊想,无论是谁,一定会很怕死。即或是那些口里说他不怕死的江湖人,天天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也会在死时心神一凛。可这个青楼女人竟对他的威胁不予理睬。
他最恨别人看不起他!
他最恨别人不看重他!
牟熊一吼,扑上去掐住可卿的脖子。
他拼命嘶吼:“你不要笑,你不要笑!你再笑我就掐死你!”可卿仍在笑,双目仍沉浸在沉思之中。
牟熊掐死了她,被掐死的可卿脸上仍有一个僵僵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