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人冷冰冰陈述,竟是挑起了肖依的一腔怒火,看来龙十八不光看不起慕容青,也看不起她肖依,难道他们都忘了,她是苑九的孙女,也就是天下第一恶魔徐无特的孙女么?如果他们记得这个,对她会有所畏惧,决不会杀光慕容山庄的人,在慕容青不在山庄的时候,在她做慕容家少奶奶的时候,龙十八是对她十分蔑视。龙十八想过没有,如是肖依知道是龙十八杀了慕容山庄的人,她会报仇的?
紫衣女人说道:“龙十八在追杀你们的人,连你们去七大门派报信的人也在追杀,不知道她们是生是死。”
肖依心下一动,她问:“慕容霜姑娘也被追杀么?”
紫衣女人点点头,说道:“你也被追杀,刚才来时看到了你带来的丫头,她们都被杀害了。”
肖依毕竟与那些丫头们在一起过了五年,一听说她们都被杀害,心下难过,不禁流下泪来。她哭着,轻声说道:“她们没有一个活着的么?”
青衣女人看她可怜,便说道:“你可去看一看。”
肖依无助地扶着那个青衣女人,她挽着肖依的臂,慢慢走出小屋,再来到弯曲曲折的小径上,远远看到小径正中飘飘荡荡地飘着一物,在树上吊着,看得近了,原来是一个死人。正是肖依的丫头,那个平时爱说爱笑的清儿。她的样子很难看,惊愕骇怕的表情仍在脸上。风一吹,她的身子直晃。肖依的手抓紧了青衣女人的手臂,抓得她生疼。她心里怪道:都说她是徐老怪的孙女,是一个大角色。谁知道她会如此怕死?但见肖依的泪水更多,只是直直地注视那吊着的丫头,说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人再向前走,更看到坟前有几具尸体,都是女孩子,个个衣衫不整,显然是挣扎一番,方才被人弄死的。她们个个狼狈,模样让人不忍去睹。紫衣女人说道:“那些大汉都骑着快马,显然是来杀人的。他们杀了这些丫头,找你不见,便赶往前头去了,看来他们找不到你,不会罢休。”
肖依看着那些丫头的尸体,心里涌出她们平时欢笑颜面,更是心头凄凉,心道:她们如是跟着慕容青公子,还不会死得这么惨,至少他会护住几个,不让她们都死在这里。我是慕容家的少夫人,我不能护住慕容家,来日怎么面对我的夫君?就是将来慕容公子出险,问起家里情形,我何颜以对?不如我就也死在她们一起算了。
她心里凄苦,都写在脸上。
紫衣女人说道:“我家令主有请夫人,请夫人去相商大计。”
肖依说道:“我是慕容家的未亡人,怎么能去与你家令主商量大计?姑娘是不是找错了人?”
紫衣姑娘说道:“慕容夫人,你愿意去见令主,可是大事。如是令主能帮夫人,不光能找回公子,帮助夫人报慕容家的大仇,也是易事。”
肖依问道:“不知道你家令主是谁?”
那紫衣姑娘笑笑,说道:“我也不知我家令主的名字,只是知道,我家令主在江湖上很有名,他如今的势力遍布大江南北,天下已皆在我家令主的掌中了。”
肖依听得她说,也十分惊奇,但也有些恍然,什么时候天下又有了这一个令主,他们是什么令?
肖依的脸上疑惑,被紫衣女人看出,她微微笑道:“我告诉你,我家令主发下的令,叫做‘女人令’,因那令是女人的耻骨做成的,且在江湖上上一等一的生杀令。谁接了我家令主的令,如有不服,便是家破人亡。如今我家令主很关心夫人的事儿,请夫人去参加我家,不知道夫人愿意不愿意?”
肖依心里盘算,她如今已是落入人手,就是她说不愿意,她们也不会罢休,莫不如就说她愿意,看她们会如何做。
从树下牵出一匹快马来,便见那马是雪一般白,肖依暗叫一声好马。看来此马不能日行千里,也是能走八百。再看青衣女人牵出几匹马,都是骏骑,几个人上马后,扯马缰,紫衣姑娘问道:“夫人,我们快走,赶到天黑,便可以见到令主了。”
骢骑如箭。
几匹快马直射向北方。
走了一个整天,到了傍晚,看看远处,落日傍山,只余一地残晖,大地把几匹马也扯成了一线。
紫衣姑娘笑说道:“我们下马走吧,看看这里的景色。”
肖依下了马,她的骑术很不错,但她心内也惊异,看来那几个姑娘对她的骑术也了如指掌,根本就不问她累不累,是不是会骑马,只是自顾说笑。
紫衣姑娘说道:“上一次令主看着你,对你说上了几句话,你那样子,真是的……”
她想想,想必是那样儿有些可笑,便吃吃笑起来。
那个青衣姑娘受不住,便刺她说:“你看令主的样儿,那才叫好看哟,我问了你好半天,你连我问你什么话都不知道了。莫非令主给了你恩宠不成?”紫衣姑娘胀得脸红,她轻声说:“令主对我从来不假辞色,我不敢对他说什么,只是听他严令,便足够了。”
看来,她们几个女孩子对她们的令主都是有心,但因她们的令主有过人的威严,她们才不敢造次。
青衣女人说道:“令主从来不曾近女色,我想他一定是不喜欢女孩子。”
紫衣女人大声道:“不会,我看令主那风流倜傥,怎么会不喜欢女孩子,他要喜欢,一定是……一定是……”
紫衣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有无限心事。青衣姑娘看看她,再也忍不住,看一眼肖依,轻声说道:“阿紫姐姐,有人在,你别伤心。”
那个叫阿紫的抬起了头,轻声说道:“慕容夫人,你不会笑我吧?”
肖依看着她,心里升起一股怜惜,说道:“人皆有情物,我怎么会笑你?”
紫衣姑娘笑一笑,擦去泪水,说道:“快走吧,一会儿见到了令主,我们便可以交令了。”
到了一面大大如镜的湖水前,她们放下了马。马任由它走,也不绊不系。这一面湖水莫非就是她们的令主所居处?那紫衣姑娘说道:“从这里走下去,便是令主所居处了,慕容夫人,你莫怕。”
肖依心道:我不会怕,就是死,我也不怕。能救得出慕容青来,我便去死,也是值得的。如今就看这个令主是什么人,看他能不能帮我了。紫衣姑娘说道:“从这里下水,都是温泉水,不凉,无论什么时候下水都没事儿。你走下去几步,便可以走到湖里去了。”肖依闻听,暗暗称奇。她心道:看来这个令主真有本事,他能在这湖里居住,便是一奇。她小心下水,果然水不凉,有些微温。她慢慢走了一步,再走一步,一直走上十三步,踏了一十三极石阶,方才觉得头也露出水面了。听得那个紫衣姑娘叫道:“夫人可以睁眼了。”她再睁眼,一看原来已是到了礁石正中,在正中有一个大大的洞,那洞有石阶。看来这是一个湖里的岛,只是在外面看不到罢了。
肖依跟着那紫衣姑娘走进去,慢慢进了那洞内。看看洞越来越宽,一直走到尽头,便来到了一面悬崖前,看悬崖上书着三个如血大字:女人令。再转过悬崖,看到了一排排房舍,那房舍都建在礁石后,在外根本看也看不到。
肖依走到了一间大大的房舍前,那房前有许多的女孩子,她们的身上都很少着衣,衣物皆素色,乱丢在石上,人只是在那里玩耍,看样子她们年纪都不算大,都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她们看到了紫衣姑娘与青衣姑娘回来了,都欢呼来叫,来要东西。待得把她们带来的小玩艺儿分光了,才说道:“令主在那屋里呢,你们去好了。”
肖依终于见到了女人令的令主。
这令主是个汉子,他的身子坐得笔直,看来他对于在肖依面前的威严很在意,他看着肖依,慢慢说道:“你是慕容青的妻子?”
肖依应了一声是。
那令主再问:“你来了,有什么话说?”
他的声音很威严,声响如钟,说话声音也极慢。肖依心道:不知道他平时跟女孩子们怎么说话,要是也作出这一副威严形状,岂不是会累死?但他那样子,看去像是一代枭雄,真个不能小觑。只是不知道他是谁?是不是江湖上的有名人物?
看着他脸上的面具,看得出那面具是做得很精巧的,面皮紧紧贴着他的面皮,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他的身材适中,不高也不矮,他的身体是很强健的,他的手很白,只是臂放在那椅背上,显得有些认真。
该不会他也很紧张吧?
肖依看着他,心道:他看到我一个平平常常的女人,按说不会紧张的。他见过的女孩子那么多,就连他手下的那个紫衣姑娘都对他那么爱慕,他一定有许多的艳情,怎么会在意我一个成过亲的女人?
令主看着肖依,忽地说道:“你不必说了,你家慕容青是一个很讨人厌的家伙,你想要我救他,我不会救。”
不待得肖依说话,他便一口拒绝,不愿意去救慕容青,这话岂不是再也说不下去?
肖依说道:“我闻听说,女人令主是天下一霸,能帮我救出慕容公子,我才来求你。不然我怎么会贸然前来?既是令主不愿意救我夫君?我便告辞了。”
她轻巧起身,慢慢站起,对着令主一揖,说道:“多谢令主,打扰了。”
她走出去,在她的后背上,有自己的感觉,觉出他的目光是在注视着她,那目光很是专注。
刚走到门口,忽听得他叫了一声:“站住!”
她站住了,像是感到了,也像是听到的。
他说道:“慕容青值得你下那么大的气力?他只是一个能说不能做的人,你何苦?”
这一声“何苦”说得轻轻,像是劝老朋友。她猛回头,看到那个令主站起来了,他站在石椅前,像是要招呼她回头,又像是要来劝她,神态让她心头一动。
她说道:“既是你不愿意帮我救慕容青,我还有什么话说?”
那个令主仰天一叹,说道:“女人令,女人令,在江湖上风行的就是女人令,女人是至高无上的,怎么会为了臭男人去求恳别人?我答应你了,我帮你救慕容青,你就待在这里等消息吧。”
说完了这话,那个令主再对肖依说道:“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他指的自然是慕容山庄满庄人都被人杀的事儿,肖依摇摇头,说道:“我会办的。”
那令主赞叹地看她一眼,说道:“好,来人!”
便来了两个美艳可人的俏丫头,令主说道:“带肖夫人去,为她办一切。”
肖依不明白他说的要办一切是什么意思,但只是跟着那两个俏丫头走了,一直走到了后面的房间里。只见那里的十几个丫头个个都在那里笑闹,一见到了肖依,都睁大了眼看她,个个说她长得美,好看。
两个俏丫头请肖依坐下,便来修她的脸,肖依惊叫道:“我不要修脸。”
那个丫头说道:“你是才来的,你到了这里,便得依这里的规矩,你虽说是嫁过了人,但在这里,女人不讲嫁没嫁过,只是过来人或不是过来人。你是过来人,但你还得再做一个好女人。”
肖依听得稀里糊涂,她也不明白什么叫“过来人”什么叫“不是过来人”,只得听那个丫头摆布,便见那个丫头在她的额前落下了一绺头发,叫道:“还你女儿发!”
众女孩子都叫道:“还你女儿发!”
那丫头再把她的两鬓用药洗洗,说道:“你再会生出女儿家的茸毛来,你再是髦髦女儿了!”
众女孩子跟着取笑,肖依心里叹道:看样子,他们这“女人令”的令主是一个半疯子,他弄这些女孩子作什么?莫非一天到晚只是疯张么?看样子不像,看她们一天无忧无虑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事儿可做。但我在这里,与她们也无干,我只是等待着令主能帮我报仇,报了慕容家的仇,帮我救了公子,我便可以走了。她们做什么,我也管不到,我也不该好奇。
那个丫头帮肖依弄好了鬓发,赞叹道:“好一个清秀女子!”
肖依再看那镜前的人,自己也不由得赞叹,她的模样变了,再也不是一个端庄的慕容夫人了,看她的头发扎束,像是一个未婚女子。
两个丫头再把她送到了一间房里,那房有些雅致,看去很是好看。桌案是大理石的,上面有隐隐山水,依慕容青说法,是千里挑一的好山水。窗子是香木的,闻上去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像是处子的肌肤。那床帐让人思睡,肖依看着床,看着那素色的被子,心里蓦地想道:她们怎么会知道我不喜欢花艳的被子,只喜欢素色?但转眼便笑了,心道:莫多心哟,说不定是她们巧巧地误做了,我竟什么都多心?
她躺下来,准备睡了,想想慕容青,她还是睡不着。看来那个令主对慕容青并无好感,就是她再怎么说,令主对慕容青也不会在意。慕容青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像是一号人物,要不是她当时绝然而去,令主说不定不会答应,他答应了救慕容青,根本不是喜欢慕容青这个人,只是看肖依的面子。
肖依心里再一想到了慕容青,便再也睡不着了,她的困倦没了,只是看着那一轮月亮,心里好生不是滋味儿,心头浮上了慕容青嚼咬木棍子那狼狈样儿,心里一阵阵痛。
忽地,有琴声铮铮响起,那声音清韵,似曾熟悉。莫非是她又到了紫金亭,到了燕子坞?又听到了公子的清清琴韵?
她有些呆了,慢慢起身,随着琴声,一直走,弯来绕去,直走到了间亭子里,她看到了一个笔直的身影,他正在抚琴,在那里一挑一抹,琴声随着他的手指,漫漫淫淫,直飘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