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与承生道长、非人三人拦住了快三刀。
他们知道,快三刀是杀死承道道长的凶手之一,因为只有她才能带人找到卢傻子,而卢傻子是名医,他才能让许多江湖人变成一个苑九。
他们要找卢傻子,一定得先找快三刀。
他们与快三刀有仇,要不是有她的丈夫卢傻子,苑九哪里会有十几个?要不是有卢傻子,怎么会和心大师也做了苑九,连承道道长都几乎做了苑九?
他们拦住快三刀时,心里满是杀机。
他们恨自己的仇人,快三刀就是他们的仇人,杀师之仇!
非人厉声喝道:“快三刀,你死吧!”
快三刀看着他,突然笑了,说道:“我自二十年前,就天天惦念着能死了,如果不是我的傻子还惦念着我,要我活着,我早就死了,哪用得着你来杀?”
快三刀如是心有所悔,会让承生道长心里好受些,可她对生死那么看淡,顿叫承生道长大怒,他吼道:“说,说出来卢傻子在哪里,我便放过你!”
快三刀突地大骂:“妈的,卢傻子是你叫的么?你傻还是他傻,你们这群自命不凡的家伙全都是傻瓜,没一个聪明人!还叫人家傻子呢!我看早早晚晚你们都得叫人家算计死!”
承生道长与非人哪里听得出她是话里有话?只是恨恨地看着她,心道:像这种女人,不杀杀她的威风,她怎么会雌伏?非人大骂道:“老妖婆,我宰了你!”
承生道长知道他得了承道道长的几十年功力,此时的功力,自是大大增强,不怕快三刀会杀死他,便看着他扑上去。
快三刀大声道:“你们快滚回去吧,一个个还会有命在。拿鸡蛋碰石头,岂不是会大大后悔?”
她正说着,便与非人交手三招。
三招一过,她噔噔退了几步,气血翻涌,哇地喷了一口血。
非人一见自己与快三刀交手,竟得了胜招,大是得意,叫道:“师叔,我胜了她了,我胜了她了!”
承生道长喝道:“胜了算什么,宰了她才算数!”
非人大喝道:“我就宰了她!”
望月站在一旁,看着快三刀,她助纣为虐,杀了她也不为过。只她是一个女人,与非人斗就左支右绌,显得十分狼狈,让人看了不忍心。
非人再打了几招,竟再一次将快三刀的刀打掉,他得意道:“你不是有快三刀么?用啊,用啊!”
他得意非凡,竟不把快三刀看在眼里。
快三刀的刀也掉了,头髻也掉落,分外狼狈。
望月忽地说道:“我有话要问她,你等一等。”
非人真是听她的,一跳到了旁边,等她问话。
望月说道:“我想问你一句话,你跟着苑九,后悔不后悔?”
快三刀昂起头,她大声笑道:“别人跟了苑九,会一生后悔,我们夫妻不会后悔,反是想着这一生不曾虚度!”
快三刀朗朗而语,让望月也心生慨叹,她心里叹道:我跟着苑九公子,也不曾想着一生不虚,我只是觉得受了骗,看来他还是有知心人,这快三刀就是,她的丈夫卢傻子也必是他的知心人。望月发痴,看着快三刀,竟是不出声了,看得出神。
非人看她看着快三刀出神,不知她想些什么,便问道:“望月姑娘,你说,你要问她什么?”
望月心里有许多的话要问,一时语塞,竟是说不出。
她想问,苑九的那些空中交接的故事,是不是假的?她还想问,苑九是不是真的死了,世上真有不生不死的苑九么?她还想问,如果墓里的苑九不是真的,她们平时与他亲热的那一个苑九是真的么?他做的是恶事,还是善事?为什么江湖上有的人说苑九是恶人,有的说苑九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毁誉参半,哪一种说法对?
她想说许多,但看着快三刀悲凄的脸,她有一种预感,快三刀不会说,她任什么也不会说。
快三刀说道:“姑娘要问我什么,我一概不知。”
望月忽地问道:“你与卢傻子在一起,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连承生道长与非人也想不到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快三刀笑了,她的脸上有了笑样,便显得很慈祥,她说道:“我对你要说真话,从前的几十年,我们夫妻不是好人,但后来这十几年,我们夫妻是江湖上的最好的好人。”
非人大声道:“你能比得上我师父,比得上少林和气方丈么?”
快三刀突然大笑了,她笑道:“和气算什么?他算是什么?我与卢傻子都是江湖上第一豪气的人,这早晚你们会知道。”
快三刀拣起了她的刀,对望月说道:“我早就不练我的刀了,我只是看着我的丈夫,我们互相勉励,不能死,要活着看着坏人死光,好人长寿!”
望月问她:“你带的那个假的承道道长到处走,是怎么回事?”快三刀笑一笑,说道:“怎么回事儿,他是我的侄子,几天前死了,因为他假做承道道长,他才死了。”
望月不解,她想道:既是承道道长真的在她手里,她就不该招摇,为什么她要招摇过市,让人知道她带着承道道长,让人知道承道道长是害在她手?这不对啊。
总有一个解不开的系扣儿,难住了聪明的望月。
望月看着快三刀,说道:“我想问的话都问完了,你走吧。”
非人挡住了快三刀,他恨恨道:“我杀了你,替我师父报仇!”快三刀说道:“你师父死在哪里?你知道不知道?”
非人道:“他被你们关在那地牢里,我们在那花海间找到了他。”
快三刀叹气,说道:“他死了?”
非人气恨道:“他不死,还能活么?他死了,他再也不能活过来了。”
说罢气得大哭。
快三刀一叹,说道:“承道,承道,你太小气,看来傻子说得对,你这人难当大任!”
承生在一旁看不过了,气恨道:“我师兄都死了,你还咒他,我杀了你!”
他唰地一剑刺来!本来他以为快三刀会躲这一剑,哪料得她不躲不闪,只是生生挨了他一剑,一剑透肩,她趔趄几步,差一点儿倒下。
她大叫道:“看来死并不是难事,卢傻子,当初我与你为什么不选择死?”
望月在一旁,看他师叔侄两人杀快三刀。按说,快三刀的本事并不是很差,她竟不还手,看来还是心内有愧,对于承道道长的死,她心内有愧。她不动手,说道:“我让你杀了我,我也有深意,你杀死了我,卢傻子就不再傻了,我不想拖累他,让他再傻下去。”
快三刀回手,对自己的脖颈用上了一刀!
非人大喜,看着师叔,说道:“原来杀人这么容易,我杀她了,我杀了她了!”
望月看着欣喜欲狂的非人,心里很是悲伤:看来他是很高兴的,杀死了快三刀,他心里很乐。到时他们杀死了苑九公子,一定会更高兴的。只我是高兴,还是伤心,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心内挂牵着那个与她很有柔情的苑九,那个九公子是谁,他真的是苑九么?或许他是假的,但他是谁?他是什么人?
只剩下了卢傻子与铁子英。铁子英对他自己说:“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我得起来,我得起来。我要想办法,我要杀了他!”
卢傻子忽地对他平静地说:“你得换药了。”
铁子英怒吼道:“你还是不是人,你看没看到,那里的血还没擦干净。徐烈他死了,他死得连自己的脸都没有。你是不是一个人,你真的能无动于衷?”
卢傻子看着他,平静地说:“你看我有什么办法?”
铁子英说道:“你与那个魔鬼在一起呆了多久?”
卢傻子说:“十年又七个月零八天。”
铁子英再问:“你就帮他弄几个假人?”
卢傻子说道:“什么事儿都做过,弄药,迷药,弄人,改头换面。”铁子英气得手都抖了,他问:“你看着人死,无动于衷?你看他杀死了多少个人?”
卢傻子忽地抬起了头,说道:“你真的要问?”
铁子英大声道:“要问,要问!”
他就是要问,他要问一问这个麻木不仁的家伙,苑九杀了多少人。难道他看了总是无动于衷么?
卢傻子说道:“我自从第一次看到了他,是他要我修弄徐无特的尸体,他把那尸体都弄干净了,没一点儿血肉,只是一整个骨骼。从那时起,我便跟着他了,从那一天起,如果算上他杀死的徐无特,他一共杀死了七百零三个人……”
铁子英呆住了,他再也不说卢傻子了。
如果他真是一个麻木不仁的家伙,他决不会记住苑九一共杀死了多少了,他杀了七百多个人,卢傻子再傻,他看也看腻了。
卢傻子说道:“我当时记得很清楚,我至今仍是弄不清他当时为什么要把徐无特的尸体弄得那样子,他自己最怕血的,他不该动徐无特的尸体。但他动了,那时与我齐名的有医神风大中,但那以后风大中就没了。我怀疑是他害死了风大中,但我不能肯定。我想不通他为什么对徐无特的尸体那么在意,他对徐无特的后人也那么好,我是第一次听徐烈说,我想得有一点儿明白了。他与徐无特一定很有渊源。”
铁子英听得很入神,他与徐无特会有什么渊源?
卢傻子说道:“他是神,神是刀枪不入的,你只有找到了他的要害,你才能杀了他。”
铁子英豁然,莫非卢傻子与徐烈都是在找,他们用自己的性命,用自己的鲜血去找苑九的要害,以便后人来一举杀了他么?
如果是这样,卢傻子才是江湖上的大智大勇之士,他才是最值得敬佩的人。
铁子英看着卢傻子,他真的是傻子么?
卢傻子不看铁子英,说道:“我盼着一个人来,那个人你也认得……”
铁子英忽地心跳,卢傻子说这些做什么?莫非真的有什么法儿能治得住那个恶魔么?
“他是谁?”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都变得喑哑了。
他听到卢傻子的话,他冷冷说道:“我盼着的不是你来,而是江南慕容家的慕容青公子来,因为他是天下少有的聪明人。”
铁子英爽然若失,他知道他不是最聪明的人,但慕容青能行么?可被卢傻子这样的人想念着的人,他一定不是平凡之辈。
但愿慕容公子他会来。
卢傻子说道:“我总是劝他,要他收服江湖上的名人做他的替身,我只是希望有一天,他能捉来慕容青,那一天或许就是他死亡的一天。”
铁子英说道:“慕容青公子也来了,他在那些找苑九的人当中。”卢傻子一叹,说道:“我不能对他说,如果我说了,他会警觉,一旦他发现了我的心思,他会杀了慕容青,像碾死一只虫子一样碾死他,那样我便没希望了。”
真难,如果让他看到了慕容青,他一不如心,一掌便打死了他。卢傻子的希望便成了泡影。可等着慕容青他自己来,他何时能来?
铁子英说道:“你为什么不让他来?”
卢傻子说道:“我怎么说,只能等他自己找到慕容青。”
铁子英说道:“你错了。”
卢傻子看着铁子英,说道:“你说怎么办?”
铁子英说道:“你要他找来慕容青,告诉他,慕容青会看破他所有的行藏。他是一个高傲的人,受不住你的一激,他一定会找慕容青来。他要赌,即使丢了性命,他也会赌。”
卢傻子忽地叹一口气,这一叹把铁子英吓了一跳,他忙问:“你叹什么?”
卢傻子大声道:“卢傻子,卢傻子,看来你真的是傻,你傻到了不如铁子英的地步!”
卢傻子流泪了,他说道:“我之所以不死,就想着,能杀死他,方才遂了我的心愿。如果慕容青告诉我,他是杀不死的,我便再也不活了,我与我的老妻两人一齐死,她的快三刀的绝技能杀死我们两人,我们会死在刀下,连痛都不必感受。”
铁子英说道:“你找时间对他说,他一定会做的,他这个人没有事儿做,就心痒得慌。他会找来慕容青的。”
忽然,有人推那石门。
进来的是那苑九的下人,他对卢傻子说道:“夫人死了。”
卢傻子的身体忽地沉下去了,他慢慢倒在地上。
他昏过去了,再推他也不醒。
铁子英叫道:“卢傻子,卢傻子!”
但卢傻子不醒。
铁子英摇着他,直把他摇得慢慢醒来。
卢傻子看着那人,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那人说了,说得很详细。
铁子英看着那人,那人问道:“要不是把夫人的尸体弄进来?”卢傻子说道:“好,就麻烦你了。”
那人应声而去,只是一会儿,有两个人抬来了快三刀的尸体。快三刀的脸上有着笑意,那是死也去不掉的笑意。
铁子英看着他,他看着快三刀的尸体,长叹了一声。
铁子英问道:“莫非你要替她报仇么?”
卢傻子的声音空空洞洞:“我为什么要替她报仇?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死?我告诉你,我说过,如果她活着,我再怎么难,也会活下去。她是看到了苑九的恶行,实在受不住了,方才受那非人的掌,她死在自己的刀下。她不愿意再活了……”
卢傻子哭了,他哭得很伤心。
铁子英不知道劝他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劝。
待了许久,卢傻子方才不哭了,他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才会这么走,他在石室里走动,在天下所有的地方走动都是这种声音,他看这所有的地方都是他的领土。
他站在卢傻子面前。
卢傻子大声吼道:“你高兴了吧,你杀死了她,你杀死了我老婆,你再也威胁不住我了,我不再干了,你愿意玩你自己玩去好了!”
苑九长吁了一口气,他说道:“我看你是伤心糊涂了,一个女人,有什么好?再说她根本就不好看。你看看我的女人,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女人,你愿意要谁便可以要谁,你也去!”
他扯着卢傻子,也扯着床上的铁子英,把他们两人扯到了一间大大的厅室里。
这里很大,是铁子英看到的最大的石室。所有的女人都是赤裸着,她们斜着,倚着,靠着,看着男人。男人在空中飞来飞去,女人个个都是目光有火,眼睛是红的,看着男人,喃喃昵语。
铁子英一下子明白了,这就是苑九的百名侍妾,她们就是苑九的女人。
苑九说道:“卢傻子,我告诉你,我可以让你随便要所有的女人,我的女人都是最好的,你愿意要哪一个,你带她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