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阴阳九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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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苑九杀苑九

如果徐烈不说出苑九的秘密,他还有活命的机会么?看来他也是一赌,他想着他没有机会再活下去,所以他要对卢傻子与铁子英两人说出他知道的秘密。

如果你知道了一个危险人物的秘密,你是不是也难活下去?

卢傻子满脸都是痛苦,他叫道:“我不要知道他的秘密,我不要知道他的秘密!”

他甚至想冲过去,捂住徐烈的嘴。

但看徐烈的样子,他是一定要说出来的,他只是盯着苑九的脸,说道:“据我所知,你还有一个苑九,那一个人不知是谁,还有一个大力神钟非禹替你杀人。”

苑九紧握着的拳头松开了,要是这就是秘密,他还有什么说的?

卢傻子也笑了,他笑得很可爱。

但徐烈说道:“但我知道这还不是秘密……”

还有什么要说的?没看到苑九已经把他的拳头再握紧了么?他的手本来就是白的,白惨惨的没有一丝血色,很是可怕,像是地狱里的鬼手,如果给那手一抓,人的血也会没的。

但徐烈的声音很安定:“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你与那些定山五鬼很有交情。”

苑九笑一笑,说道:“胡说,他们是徐无特的人,我最恨的人就是徐无特!”

他说徐无特时,像咬着那人的名字。

徐烈说道:“不对,你对他们特别好,你看到死了那个焦实,你哭了。你再看到那个史聪,你也哭了。只是你看到竹竿的尸体时,你没哭。”

苑九笑一笑,说道:“我敬佩他们的为人,一生寻仇,也算是敢爱敢恨的人。”

徐烈说道:“我没弄明白,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你最喜欢的是那个女人,她叫肖依。”

苑九的声音更尖厉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徐烈闻到了他浓浓的杀气,但他无惧,只是说下去:“你看到那史聪的手里抓着一条布,那是花色的布,是肖依的身上衣服,他抓住了一片,可能是他救了那个肖依一命,你看呆了,所以你没哭。”

苑九冷冷道:“你在暗中看着我?”

徐烈笑一笑,说道:“你没哭,但你拿着那一片布,你看了许久。”他看那一片布怎么样?苑九笑一笑,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他慢慢地,慢慢地站起来。

徐烈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只恨我不能杀了你!”

苑九大笑,扬头而笑,他一笑起来,整个石室都笼在他尖厉的刺声下。他说:“徐烈,你忘不了自己的名字,你只能死在你自己的名字上!”

徐烈很痛苦,他的脸上肌肉在抽搐:“我没有我自己,我就是到地狱里,也不会有人认得我,我的祖先会唾弃我……”

铁子英忽地说道:“那怎么会?从前的要离刺庆忌,也是断臂才做的。你同要离一样,也是英雄!”

徐烈很是伤心:“可惜我不是要离,他也不是庆忌。可惜,可惜……”

徐烈的眼睛死死盯着苑九,莫非他真的是一个不生不死的人物,世人谁也无法杀了他?

苑九坐在石椅上,看着徐烈,说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故事,你在死前可以牢牢记住,到了地狱里,对他们说。”

他说了一个故事,这故事让人听了惊心。

如果你是一个天人,任谁也杀不死你,连你自己也杀不死你自己时,你活着会很寂寞,寂寞难耐。你会一人占有一个天下,要什么便会有什么,那时你活得很无趣,无趣极了。

忽地有一天,你想到了一个主意,那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你想,要是让天下武林的人都既敬仰你,还恨你。他们不得不把自己的性命送与你,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地送与你,那该是一个多好的主意?!你做了,并且成功了,你看天下的武林豪杰一听说你死去了,便都趋之若鹜,他们有一点儿贪心,谁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你如果能有时机,不化去血汗便得人六十年的功力,你干不干?如果你不花血汗便可得到天下最好的珍宝、秘籍,你抢不抢?便来了天下的英豪,他们尽一网被打尽,全都得死在苑家祖茔。

最可笑的是,杀死他们的不是苑九本人,而是他们平时自认最有正义心的人,像徐烈啦,铁子英啦,平时都是义气干云的大侠,此时都做了苑九,杀人,再杀人,一直杀得他们心都烦了,手也软了,那时苑九才出来,收拾残局。

这是武林天下最美的美计,就是诸葛再生、子牙重出也未必能做得更好。这样的人是不是天下第一人?是不是古今第一人?当那些武林人物全都死在手下,他却若无其事,天下最大的枭雄就是他!

他像讲英雄业绩一般,对铁子英、卢傻子、徐烈讲他的功绩。

徐烈的拳头攥起来了,咯咯有声,他恨,恨不能一拳打死这个绝代枭雄!卢傻子是不是真傻?只是盯住那苑九的手,看着他的手像盯着一件珍宝般,那么全神贯注!

只有铁子英,他一点点反胃,他的胃在收缩,像是看到了最肮脏的东西,禁不住想吐。他的屁股当然很疼,但他忘了,只是伸出手去,抓住了石桌的桌角,忽地哇哇大吐起来。

那苑九忽地走近铁子英,吼道:“我讲什么,你不能有反应,你知道不知道?不然你早晚会死在我手!”

他叭叭地打了铁子英两个耳光!

铁子英身上的血忽地一下子全都涌到了头上,他的脸红得要胀破,他是大侠铁子英,他是人见人敬的人物,哪里有人敢给他一个耳光?

可他确确实实挨了耳光!

他怒吼道:“王八蛋,我跟你拚了!”

他抓起桌上的小刀,那是锋利无比的小刀,是卢傻子用来刮他的骨,削他的肉的小刀!

小刀如雨般落在苑九的身上!

衣服破了,破得不能再破,从破烂的衣服上能看出,苑九挨了铁子英至少有上百刀……

破衣褴褛,仍站在那里的苑九都没有还手。可是,他身上没有一滴鲜血,他身上根本没有血,还是铁子英只是乱挥他的刀?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了。

他才知道,他用这小刀砍削苑九,这姿势很是可笑。

看来徐烈与卢傻子早就料到会这样,不然他们不会用怜悯的眼光看着铁子英。

铁子英住手了,他头一次面对着强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苑九笑一笑,笑得很阴冷,他说道:“你大概不知道我的本事,我要杀你,根本不用那么费力,我只要一笑,一吹风,你就死了。你信不信?”

铁子英看着他,大胆说道:“我不信!”

苑九笑笑,说道:“不信,不信好,我来试试你看!”

苑九走近了铁子英,忽地像是整座山都压在铁子英的身上,压得他喘都喘不过气来。他好闷,他看到苑九只是向他走近了一步。他的气不够用了,他像一条干涸的鱼样张大了嘴。

苑九说道:“也是,做苑九,你只是头发差一点儿,你的头发不够白。”

他对着铁子英吹一口气。

像是冬日掉进了冰窖里,像是一下子入了北方的冰窟窿,像是一下子进入了阴冷的暴雨中,铁子英的身子哆嗦了。他不知道,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儿。

苑九说道:“卢傻子,你为什么不拿镜子给他看一看?”

卢傻子看着铁子英的神色,像是百般无奈,就是要他去死,他也不愿意拿镜子给铁子英看。但他不得不拿过铜镜给铁子英看。

人说,白发三千丈,只缘个情长。

铁子英豪气满胸,人都因为他很年轻,五十几岁的人了,还是一头黑发,到哪里都有奉承的人说他只有三十几岁,更有甚者说他只是二十几岁。虽说铁子英当时听了不那么在意,知道他是奉承自己,心内总是乐的。人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是这个理儿。铁子英像当年的关云长最爱自己的胡须一样爱他的头发,如今看看,他的头发几近全白了,只在两鬓有些花白,看去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铁子英看着镜内的自己,呆住了。

这就是他铁子英么?不光他的脸面不是他自己的了,连他的头发也变得花白了,他再也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大侠了,他只是一个幽灵,一个苑九的替身!

铁子英怪叫一声,人再跌在床上。

苑九轻声尖笑:“你失神了,是不是?我再吹你一下,你的头发会全都脱落,变成一个光着头的老人,你愿意不愿意试一试?”

铁子英不出声,他不敢再试。

难怪徐烈与卢傻子都看着他,他们看苑九时的眼神都是一种深深的无奈,他们恨苑九,但他们也无法使苑九受挫,每一次试着去煞苑九的威风,结果都是他们自己受辱。

他们早就知道了铁子英的下场!

苑九再看看铁子英,说道:“每一个来我这里的人,最先都不习惯,他们忘了他们再也不是什么徐烈了,也不是什么铁子英了,也不是什么和心大师了,只是苑九,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他们都叫苑九,和我一样,享有苑九的名誉与地位!但他们后来都记起来了,我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记得牢牢的,他们只是一个苑九的影子,尽管出去时他们很神气,但到了我这里,他们只好俯首贴耳!哈哈哈哈!”

徐烈突然很平静地对苑九说道:“自古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说没有?”

苑九斜着头看他,徐烈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苑九大怒,喝道:“你找死!”

徐烈看着他,手也不抬,他只是盯着苑九,说道:“你早晚会暴毙!”

苑九突然走过去,说道:“我要杀了你,我有铁子英,还有承道,还有别的人,我要杀了你!”

他走近一步,徐烈便咳起来,他的胸猛地抖,像风里的旗,抖得厉害。

徐烈终于止不住颤抖,他弯下了腰。

苑九说道:“杀人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艺术,你想杀人,只是看着涌血,像宰羊的屠夫,有什么乐趣可言?你们看我杀人,便知道杀人是很高深的学问。”

苑九走向徐烈,徐烈想抬起手来,似乎他只想着这一个信念,但他的手如有千钧重,抬也抬不起来。

他看着苑九,笑骂道:“王八蛋,我连手也抬不起来,怎么会与你动手!”

苑九笑了,阴恻恻地笑,他说道:“像你这种人,还想与我动手,岂不是妄想!好,我就让你能动手!”

倏地,一切压力都消失了,徐烈像是一支箭般射向苑九!

苑九不动,他挨了徐烈几下!徐烈的手猛击苑九的头,一刹那,苑九头上的十大要穴都在徐烈的猛击下!连铁子英都感受到徐烈的那手法的高妙,那几下确是很重,石桌旁的那杯子也飞了起来,叭叭碎裂!

铁子英心想:看来徐烈的本事强我许多,他如此一击,我根本就受不住,只能死在他的手下。这一下子够苑九瞧的了,看他一个自大狂,能怎么样,还不是受了重伤,倒在地上?那时再合力与徐烈一击,杀了他苑九,除去了这武林的大祸害!

但徐烈一击回头,仍坐在石椅上,苑九仍是笔直在站在那里!苑九笑声尖尖,说道:“徐烈,你白费气力了。”

徐烈的脸更白了,他长叹一声,说道:“尽人事而已。”如今连徐烈这般的本事,也伤不得苑九的一根毫发,莫非他真的是绝世神仙?苑九看着徐烈,说道:“我当初叫你来,你就来了,那时你不知道苑九的毛病,你只知道苑九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儒雅老头儿,你上当了,你后悔了。但你后来便没好居心了,你再不走,只是想图我,但你费尽心机,也没图得了我,你只能死在我手!”徐烈看着卢傻子,再看看铁子英,忽地扬手道:“给我刀,给我刀!”

铁子英误以为他要拿刀去刺苑九,心道:没用的,既是他刀枪不入,我那几刀虽说不大好,但也是名动江湖的铁家刀法啊,一刀也不曾中他的身子,只是弄破了人家的衣服。多丧气!但卢傻子呆呆的给了他刀,而且卢傻子的脸有一种悲天悯人的伤情。

只见徐烈拿过刀来,哗哗在自己的脸上划了许多刀,他把一张脸弄得面目皆非,说道:“我不要这一张脸,我要徐烈的脸,我叫徐烈,我就是划没了脸,也不要这一张脸!”

只是一瞬间,他便把一张脸划得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他笑了,咧着嘴笑,问卢傻子:“我的脸是不是再也没有苑九的狗模样了?”

卢傻子低下了头,叹气说:“没了,没了,你的脸血肉模糊!”徐烈大笑,很开心的样儿,说道:“我就是没了脸,又有何妨,只要不是那张狗脸,我就万分庆幸了。苑九,你那一张狗脸我很恶心。我告诉你,自换了你一张狗脸后,我每一天晚上都打它几十次,我想把它打烂,我一定会把它打烂!苑九,狗苑九,我划破了你的狗脸!”

苑九忽地怒了,他的脸色铁青,他走向徐烈,说道:“我敬你是一条汉子,我让你骂我一会儿,休拿我骂到天亮!”

徐烈大笑,说道:“狗苑九,我骂你直骂到地狱,再与你骂到阎罗殿!看你来时,我撕碎你的脸!”

徐烈倒在了石椅上,他自断了经脉,自语道:“苑九,我杀死了苑九,我真的杀死了苑九!”

铁子英与卢傻子看着徐烈,他真是一个烈性汉子,他杀不死真的苑九,只杀死了他自己。但最后他自慰说他是杀死了苑九,他杀死的自己就是苑九,聊以自慰吧,不然他能怎样?

铁子英看着苑九,苑九忽地说道:“来人,把他拉出去埋了。”那人问道:“不知道主人要把他埋在哪里?”

苑九怒吼一声:“埋在哪里?把他好好埋葬,他是一个汉子,一个真正的苑九,你知道不知道把苑九埋在哪里?”

那来人大是惶恐,直说道:“是,主人,是。”

那人抬出去徐烈,苑九说道:“铁子英,你明日便会对外人说,你是苑九了。”

铁子英冷冷道:“你不怕我说出去你的秘密?”

苑九阴森森道:“谁会信你?你自己就是苑九,你对别人说苑九的秘密,谁会信你?你的儿子会信你,但他也会信我,因为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的父亲。”

苑九走了,带一身的魔气鬼气走了,石室里只有卢傻子与铁子英。铁子英忽地扑过去,扯着卢傻子,叫道:“告诉我,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杀了他!告诉我!”

卢傻子咧嘴笑了,那笑和哭样儿差不多,他说道:“我也不知道谁会告诉我,如果你告诉了我,一会儿也不等,我就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