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杀冷笑,说道:“你以为我害怕你毁了那一张纸么?”
方方叫道:“你看清了,这是什么?是你与北方许顺订的那一纸生杀令。你们与大侠米离有仇,你们想杀死他。但你们都是些苟苟且且的狗人,自然不敢与他动手。你们便找到了我,一个爱管闲事儿的我,要我找三十三家签名,杀死米离,是不是?”
肃杀仰头,看着天,他长吁了一口气,似乎那落寞与孤独永远会伴随着他。他说道:“不错。”方方恨恨道:“我为你卖力,你却要我难堪,我不撕了它,对得住你么?”
肃杀看着他要撕,那眼光很是复杂,他的眼里似是喜,也像是忧,他盯着方方看。
他愿意方方撕掉这一纸三十三家生杀令么?
刺刺忽地叫道:“方方……”
佛佛恨得咬牙,就是撕了他的三十三家生杀令,他会拿她们三个女人怎么样?
方方忽然笑了,脸上满带狡黠的笑,说道:“肃杀,你就是杀死了我的三个老婆,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你还是别杀她们的好,她们是燕肥环瘦,各擅胜场。你还是拿她们做老婆得了,你就有了二十个老婆。你在江湖上就更有名,你说是不是?”
佛佛、磨磨一齐叫道:“好老公,你不要我们了,你把我们塞给这个气喘东西,别是他干什么事儿也不成,只是一个风吹蜡!”
肃杀说道:“我要你的老婆有什么用,我只是不愿意看她们对男人横行!”肃杀只是轻轻一推,便把两个女人推向了方方。
他一声令下:“走!”一瞬间,人走得精光。
方方与他的三个女人坐在一起,他们像是输光了的赌徒,再也打不起精神来。
佛佛忽地哭道:“呜呜……我叫你们看到了,丢人死了,我叫你们看到了,丢人死了!”
刺刺沉着脸,方方以为她会喝斥佛佛,不料得她也是没精打彩的,她是不是也很恨方方?
磨磨说道:“你个臭男人……”
刺刺忽地喝止了她:“别说了!”果然没人再敢出声。
刺刺说道:“我看你要撕他的那一纸三十三家生杀令,看他的模样,像是很紧张……”
佛佛止住了哭,说道:“你就撕,撕了他的生杀令,看他怎么办!”刺刺说道:“他像是愿意让你撕。你要是撕了那纸令,会怎么样?”
方方跳起来,大叫道:“糟了糟了,我要是撕了那一纸令,连罗立罗大哥也不会放过我,对那少林寺的小和尚也无法交代。再说,那三十三家都会对此事查问。”
刺刺冷笑,说道:“你以为你得了车,能威风一阵子么?”
“你说,肃杀会不会愿意杀死米离?”
“不知道。”这事儿得问肃杀。
刺刺忽说:“你听没听到他一阵子一阵子地咳?”
方方不耐烦道:“他是一个病包子,不死就算是好的了,他怎么会不咳?”
刺刺说道:“我是要咳,决不到这里来。”
方方的眼睛亮了,问:“你上哪里去?”
刺刺说道:“我得去一个地方,那里不潮湿,那里只有阳光,没有水。那一个地方必是很清静,让他能好好休养。”
对啊,肃杀来汉口小镇做什么?
天已经晚了,他们的车赶上了前面的车队。虽然肃杀走得早,但他走得慢慢吞吞,总不如许顺的八骏马。
他们看到,肃杀的人慢慢停住了,听得肃杀喝令扎营。
所有的人都听令而行,一会儿在地上便扎起了营帐。一共是十七座营。在十七座营的外面,所有的人都下了马,坐在地上,盯着那营帐看。
刺刺问:“他们怎么不进去歇息?”
方方也不明白,说道:“他们或许是想在外面凉一凉。”
外面凉得并不好受,他们几人都觉得冷嗖嗖的。只听得那肃杀对所有的人说话,像是一个个叮嘱什么,又像是大将在巡视营帐。
刺刺悄声道:“这个肃杀很有些诡黠。”
方方道:“有钱的人做事,总是与人有些不同,不然怎么显得威风?”
他们看到肃杀吩咐完了所有的人,那些人仍是不进帐,只有那肃杀进了营帐。再过一会儿,肃杀便会入睡,那时他们再悄悄入营。但忽地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狼嗥般的声音。
“你听到什么?”
“有东西在叫。”
“我也听到了,像是狼嗥。”
“这里没有狼。”
“像是人在哭。”
他们悄悄绕到了一顶帐篷后,便听得里面像是一个男人在嗥叫,那声音无比恐怖。
方方也怕了,他示意刺刺:要不要赶快逃走?
偏偏刺刺不在乎那声音,她对方方比划道:要让肃杀难堪,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们来到了另一座帐篷。看看过来了几个巡夜的人,依稀中,看得出那两个随着肃杀的大汉也在中间。刺刺慌乱中,扯起了那帐篷的布帷,四个人钻进了帐篷。
帐篷里很清静,外面的干扰声再也没了。他们才安下心来,细看看帐篷里有什么人。
一看也是惊讶,原来这帐篷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是在正中间放着一口玉棺材。
磨磨悄声道:“看来肃杀是杀死了人,他怕别人知道,才把棺材放在帐篷里。”
佛佛说道:“这里有什么人能被他杀死,说不定也是一个武林人物,看看也好。”
方方心内乱嘀咕,想着刺刺或许会不让她们去乱翻人家的棺材,他说道:“死者入土为安,你乱翻人家的棺材,究非正事。”
佛佛说道:“什么正事儿?”方方也说不出什么是正事儿,像他这种人,有什么事儿能看做是正事儿?
他们便来看那一口棺材。
这棺材很是豪华,棺材整个是用一块玉石做成的,那玉石很重,但雕得小巧,看来那死在棺材里的,说不定是一个小孩子或是一个女人。
磨磨轻声道:“也许是珠宝……”
方方乐得几乎要大叫起来:“要是珠宝,我们就发了财!”
他们扯开那口棺材的盖子,把那盖子向一旁扯动。凭着刺刺与磨磨两人的力量,还不足以扯得开。
方方说道:“来,来,我也来帮你!”
他的头向后,看也不敢看那棺里,嘟哝道:“要是一扯开棺盖,那里面的人是一个死人,一个满身臭气的死人,你们怎么办?”
果然扯开了棺材盖。
看到了棺材里的人。
那是一个死人,一个死得透透的人。他们看着那人,竟是呆住了,她是什么人,竟能被肃杀带着,在两汉这暑地来来去去,再带着过几天,尸体便会僵臭,他还怎么带?
躺在棺材里的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女人。这小女人太小了,她的足踝很小,小巧到了不满一握。她的脸也盈如满月,头发披垂,一直垂在她的脖颈前。看她的脖上,挂着两块暖玉,大概是她生前最喜欢之物,被拿来随葬在棺材里的。她的脸色还不坏,方方看她,看看真是耐看,不由看得痴痴起来。
方方心道:看这小女人,一定是一个温柔可爱的小女子,她如是活着,天天会对肃杀笑。怪不得肃杀要天天带着她,恨不能把她的尸体带臭。她生前一定与肃杀好好颠鸾倒凤,风流快活……
刺刺见他看呆了,恨声道:“你看什么,人家已经死了,你还看什么?”磨磨道:“古怪,古怪!”
方方轻声道:“有什么古怪处?”
磨磨说:“她的身体没坏。”
方方叹气道:“傻老婆,她没死透,自然就没全坏了。”他也噤声了。——奇怪,既是死了,就一定会有尸瘢,就一定会有一种死人的死相。可她不像是死人,死的人怎么会这么一脸睡相,一点儿也不难看。
方方说道:“说不定是他拿什么药把这女人迷倒了,她才昏昏沉沉睡在这里。”
说来说去,说到这女人不是死人,四人才去了畏惧之心,方方伸手去摸那女人。
刺刺瞪他一眼,他忙缩回手来。
刺刺伸手出去,掀那女人的眼皮,看那眼皮也有弹性,她说道:“果然不是死人,只是她被什么药拿住,竟是会躲在这里?”
看她的眼珠,仍很圆润。
几人刚想再掀动那女人,把她弄出棺材,忽听得有脚步声,便见帐篷一掀,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人。那人正是肃杀,他来到了棺材旁,说道:“玉娘,你冷不冷?”
他坐在棺材旁,对那死人无一丝畏惧,他坐在那里,看着死人,轻声说道:“玉娘,我带着你们走,也很想与你们天天在一起,可惜我不能呵……”他嘟嘟哝哝说着他一路上所见所闻,像是对他最心爱的人叙述他的一天。他说完了,泪水也滴下来,看着棺材里的人,说道:“玉娘,我要走了。”
几个人在一旁,听着他的唠叨,都以为他是在做鬼,忽从那帐篷旁掀起一阵风,那风呼呼吹过,像是一阵子鬼风。
几个人欲溜,忽听得一声炸雷似的声音:“出来,你们几个人给我滚出来!”
原来肃杀已经看到了那一块棺材盖没盖好,他便知道是有人来窥视玉娘的尸体。他一声冷喝,叫他们滚出来。
方方大摇大摆出来了,他笑道:“肃杀,你何必大惊小怪,出来便出来,须知你这么大喊大叫,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肃杀的脸色很难看,满眼都是杀机,让刺刺心内生惧,看来他想杀人了,是不是因为他们四人得知他的秘密,他才想杀人?
肃杀道:“你们不该闯入我的帐篷。”
方方大叫道:“你是主人啊,你有十七顶帐篷,你不让我们进来,我们怎么能进来?可惜的是,我们以为你能让我们进来,我们才进来了。人家都说,‘北有许顺,南有肃杀’,就是说你与许顺都是豪气待人的大人物,我们不扰你,还去扰谁?再说就是看看你的帐篷,你有什么秘事怕看?你是不是迷倒了人家的小姑娘,把她占为己有了,才会怕人?”
肃杀回头看看那棺材内,他的眼神情意绵绵,说道:“胡说,她是我的妻子。”
佛佛更是大声:“对了,原来你这人是一个狠心人,连你自己的妻子也杀,怪不得你要娶那么十七个妻子,原来你是动不动便杀人,把你的妻子像杀鸡一般,杀一个娶一个,你有十七个妻子也不够啊。”肃杀冷笑,说道:“你说对了,我有十七个妻子也不够,我得有三十个妻子,那样是不是够?我看也不够……”他忽地变得恍惚了,像是在计算什么,他是在计算他的妻子得有多少个么?他怎么计算,他是不是有一点儿疯了?
刺刺叫道:“肃杀,你杀死了人,我们不告你,就算你便宜,我们得走,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作恶好了。”
原来刺刺心内怕肃杀的杀机,她从那肃杀的眼里看出,他看着四人,那眼里满是凶光,生怕一不小心,便会全死在这里。
方方却大咧咧道:“不忙不忙,我先看明白了,肃杀,你是不是杀了人,再不就是你用药迷昏了这个女人,可怜可怜……”
肃杀的眼里又都是悲凄了,他对方方道:“你看到的这女人,叫玉娘,她是我的妻子,她有病,只能在这玉棺里睡。”
方方叫道:“谁相信你?你有许多的老婆,说话没人相信。”肃杀说道:“怎么才能叫你相信?”
方方说道:“要我相信你嘛……”
他心里在转着主意,心道:要老子相信你,那是梦想了,但老子不能不跟你周旋,就胡说一通好了。他叫道:“叫你的那十六个老婆出来,让她们说你是一个好人,我才相信你。”
肃杀狠狠心,说道:“不行,方方,你得走了。你要发誓,不把今日见到的事儿向别人说,我便放你四人走。”
方方大声道:“我能发誓,可我的记性不好,说不定哪一天高兴了,我就会对人家说这件事儿。那时你可不要怨我。”
肃杀一拂袖,方方大退了一步,他忽地觉出,满脸的皮肉像是被人用铁器刮了一下,疼痛难忍。他叫道:“肃杀,你想动手?好,大家扯破了脸皮,全都死在一堆。老婆,他一动手,你们就把那个睡在棺材里的美人搠上几刀!”
肃杀怕他这手儿,就说道:“好,方方,既是你愿意看,我就让你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