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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深情人

丑女看着米离,不知道她的眼光里有几许温柔。

冷天也看到了丑女的眼光,心道:她嫁与了我,是因为她太喜欢米离了,她不愿意让米离受苦,才那么做的……

他的心里一阵剌疼。

丑女那一做,有伤男人的自尊。

冷天说道:“米离,我有话要对你说。”

既是有话要说,听听何妨?

冷天看着米离,他曾是冷天唯一的朋友。但他不愿说出这句话来,如果这一句话说出来,米离愤然而去,他与米离就再也不是朋友,而只是路人了。

但冷天就是冷天,他不能把他的话憋在肚里不说。

“米离,丢下他,不管怎么样,你救不了他。”

米离瞪眼看他,像冷天是一个陌生人。

米离长叹一声,转身便走。

丑女迎面拦住了他。

冷天在他的身后,他不愿回头,怕看到冷天的面容。冷天说道:“他只是一个残疾,你救也救不了他,莫不如不管他。”

米离不动,低下头去,他是不是动也动过这念头,把那个肃杀扔下,让他自暴自弃,不再管他?可肃杀是什么人,是鱼漂儿的儿子,虽说他不是米离的亲生骨肉,但他是米离最亲的亲人的儿子。从前他死时,鱼漂儿就再无一个亲人了。她后来与谁生下了这个儿子肃杀,他也不知,但他知道,如果没有鱼漂儿的嗜酒,就不会有一个阴寒积重的肃杀,就不会有一个无法救药的肃杀了。

冷天说道:“你可以带他去少林,如果他习得了少林的易筋经,说不定会治好他的病……”

“没用,我带他去找过少林方丈无望大师,少林也无计可施,我当时心境不好,在少林喝得烂醉,在方丈无望大师的房里写下了一副对联,以示无望。”

肃杀不能治好他的病,他只能去找那些阴气很重的女人,一次次奸人妻女,作恶于月圆夜了么?

米离说道:“他不甘心,有时抱着女人在棺材里睡,他必得有阴气方才能活,但他不甘心天天抱着那冷尸,他有时便去找女人。可惜他的阴气重,与那女人一旦交接,便使那女人一夜变老。我如不去救她,她只好成为一个老太婆。”

冷天听得悚然,他大声恨道:“米离,米离,你是名震天下的大侠,怎么能为了一个残疾,就丢了你的名声?你知道不知道?天下武林的人都拿你当淫贼,你再也难在这世上立足了!?”

米离不语。他无法对冷天说他的心境,他不能丢下肃杀不管,他是鱼漂儿的儿子,他不能丢下鱼漂儿的儿子不管,宁可他自己成为万人唾骂的淫贼,也不能丢下肃杀不管。

冷天大叫道:“米离,你是个糊涂虫,你是个混蛋!”

冷天冲了出去。

米离仍是稳稳坐在那里,他对着空中,声音低沉:“我是一个糊涂虫么,我是不是一个糊涂虫?”

冷天冲进了肃杀的帐内。

肃杀很惊讶地看着他,他的身后跟着那丑女。

肃杀笑笑,他的衣服很白,他的脸色像他的衣服一般苍白无血。

他说:“我很敬重你,尽管我不太喜欢他。”

肃杀是对丑女说话。

丑女不语。

肃杀道:“我敬你的是,你做事心比常人宽广。”

冷天大声道:“肃杀,你不要对我说那些混话,我找你,有重要的事儿要说。”肃杀笑笑:“有话直说。”

冷天道:“肃杀,你也是男人,你怎么能做下那些恶事,让米离替你顶扛?你既是敢做,就敢当着武林人说,你是一个奸人妻女的坏蛋,是一个万恶不赦的恶贼!”

肃杀的脸一阵子红一阵子白,他盯住了冷天。

冷天忽地觉出,肃杀的身上有一股逼人的杀气。

——如果肃杀不想让世人知道他的秘密,他一定会对冷天夫妻下毒手,他会在这帐内杀死冷天,杀死丑女,让他们再也无法对别人说出他的秘密。

但肃杀只是坐在那里,他的眼神里满是悲伤,他望着冷天的眼神,像是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无奈还有些懊悔,他的眼睛不转,只是盯住冷天。

丑女说道:“我头一个知道了他的心事,我从你们两人的关系里得知的。我替他难过。”

肃杀忽地大声道:“你有没有替我难过?我自从生下来,就只有在冰里泡着,我不能与孩子一起玩,不能与女人一起欢乐,我不能在月圆夜像别人一样,看看皎洁的月亮,吟一首诗什么的,也不能搂着女孩子,与她共度良宵。我只能偷偷摸摸与女人相会,只能偷人家的女人……”

冷天大叫道:“我杀了你,就解脱了米离!”

一刀一刀,如泼风般快,但他的刀快,肃杀的身子闪得更快,一直到他砍出了七八十刀,也不曾伤得肃杀的一片衣角。冷天怒叫道:“肃杀,你有本事就来与我一斗,躲来躲去的,算什么本事?”

肃杀说道:“我与你动手,平白的污了我的名声。”

冷天大吼:“你有什么名声,你是一个破烂货,没有米离替你挡灾,你一定会死在千刀万剑下!”肃杀苦笑:“他为什么要替我挡灾,我一个做事一个当,他来做什么好人?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是一个凶手,是他杀死我娘,他不要我娘喝酒,我娘怎么能一生闷闷不乐,他不与我娘在一起,我怎么能成这样儿?”

肃杀的手很苍白,他抖着那一只手,对冷天道:“我不欠你什么,我也不欠米离什么,你告诉他,我恨他!”

肃杀忽地起身,飘倏似风,一闪一闪,在冷天身前身后来去。冷天的手伸出去,竟抓不到他。肃杀出手,叭叭叭一连打了冷天十几个耳光。他倏地站定,仍是那个满面潮红,一身病气的肃杀,他慢慢说道:“冷天,我不愿意杀你!”

静夜中宵,是谁不寐?竟站在那露重雾浓的屋檐下,听着人家耳语?

风吹来,吹得身子一阵彀觫,是伤了心,还是伤了情?

远远传来箫声,箫声竟只有凄伤、哀婉,没有一丝快意,没有一丝柔情。

许顺笑着,对着屋内的人说道:“你们都站好,看着我。”

他要那些女人看他,看他与田乐儿淫戏。过了月圆夜,这个女人又可以与他在一起贪欢了。

“你的丈夫是死在肃杀的手里的,你知道是他头一回害了你……”田乐儿在吮吸,她一心一意在做,但她仍不忘抬头对许顺说:“你答应过我的,你要给我报仇,你说过的,决不能不算数。”

许顺正在享乐,自是不能不理她,他冷冷笑道:“你是一个女人,女人就是给男人用的,你怎么连这个理都不懂?”田乐儿愀然不乐,她说道:“你是壮伟的男人,我愿意跟你,他算个什么?他只是个病秧子,我恨他,恨他!”

许顺跳起来,搂住了田乐儿,放声大笑:“好,我便依你就是。你怎么谢我?”

田乐儿嗲声道:“你要我怎么谢便怎么谢。”

许顺乐道:“你好好侍候我便是了。”

田乐儿更卖劲儿地抚摸许顺,许顺的脸上有一种惬意,一种征服了女人的惬意。

冷天已经再也爬不起来了,他忽地知道,他要杀这病夫,那决不可能,只能被他杀死。他呻吟道:“肃杀,你要死了,我一定要杀死你!”

肃杀说道:“我愿意死,但决不是死在你的手里。”

丑女忽说道:“你愿意死在谁手?”

肃杀仰头一叹:“米离,要是米离愿意杀我,我便甘心情愿。”

丑女说道:“他绝不会杀你。”

肃杀跳道:“不错,他不能杀我,他杀我于心有愧。他不杀我,还有谁能杀我?你们有什么资格杀我?”

丑女扶起了冷天,冷天说道:“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宰了你!”

两人蹒跚而出。

肃杀坐在那里,那箫声没了,像一缕飘然而去的淡云,竟是无影无踪了。丑女扶着冷天,两人到了帐外,他们闷坐在地上,本来他们想帮米离,但如今知道,他们帮不了米离,他们不是肃杀的对手。冷天道:“这个混蛋!哎哟——”

他一身伤痕,但伤都不重,肃杀只是要他受辱,不想重伤他。丑女悠然道:“他不想杀你,他要想杀死你,你决不能活着走出帐来。”冷天一叹,说道:“谁想得到,他的本事竟不比米离差。”

两人无奈,冷天握住了丑女的手,说道:“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杀死他。”

身后传来了一阵子冷笑。

两人猛回头,看到了几个人。

他们都是黑衣人,杀气逼人,剑寒似水。冷冷站在他两人身后。冷天跳起来,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黑衣人说道:“你听没听说过‘冷身子’?”

冷天大怒道:“冷身子与我有什么关系,滚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那人寒气逼人,像是练一种阴毒功夫的,他逼近了冷天,说道:“我就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竟能想管别人的事儿!”

剑气一催,人便飞来。几把剑直逼向冷天。

冷天此时心里气闷,叫道:“王八蛋,没见你家大爷心里不顺么?”他决心杀人,既是杀不死肃杀,就杀了这几个蟊贼也好。

冷天跃起,刀光一闪。一个黑衣人一退,便见一道血箭,飞溅而出。那人痛叫一声,剑逼更近。只听得哧一声,一剑直剌在冷天的臂上。

冷天叫了一声哟,那丑女关心,叫道:“你怎么了?”

冷天大声道:“被狗咬了一口!”

那黑衣人叫道:“不能放了他!”

七八柄剑直插向冷天。

冷天一吼,一刀削开剑,跳起来,叫道:“快走!”

丑女似未听见,她见冷天不走,她怎么能走?她的剑直剌向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叫声:“护住我!”他身子一跳,竟直去击冷天。

丑女看那几个黑衣人,武功竟都不弱,他们用两人逼住她,那五人都去对付冷天。

冷天刚刚开始时还气得直骂,一边骂一边对敌。但过了一会儿,便显得力绌不支,他再也不骂了,只是一把刀舞得风快,不让那些人剌到他。他怒吼一声:“快走!”丑女急急一剑,直剌那黑衣人,但那黑衣人竟不避不躲,直等她剑剌到,忽地一抓。丑女心道:“你用手抓我剑,岂不是找死?”

但看到那人的手黑黑黝黝的,像是有异,便一退,这也险些被人抓实。那黑衣人得势不让,竟是一抓再抓,直扑丑女。这一下丑女竟连出剑也是缩手缩脚了。

忽地听到一声炸雷似的叫声,那是冷天叫出来的。丑女心一乱,知道他是受了伤,她叫道:“冷天,你怎么了?”

蓦地,一道剌痛,直彻心肺,她站在那里不动了,一柄剑直掼她的身心,她说道:“你……怎么……了?”

訇然仆倒。

冷天大乱,他怒叫声声,直扑向丑女,他的身子扑在丑女身上,他叫道:“你不能走,秀女,你怎么了,快站起来,快,快!”

啊——一声大吼,原来是一柄剑插在他身上。

鲜血飞溅,但他仍不起身,他在护着丑女。

几柄剑都插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