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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不邪也算邪

山洞里,有米离的身影,他抱着的那个女人对他又吼又骂。

她当然骂不出声来,但米离用心听,他能知道她对他都骂些什么。她骂他是淫贼,骂他是混蛋,骂他是一个万恶不赦的魔鬼。

他不吱声,任由她骂。

他把那个女人放在洞里,把她放好,才对她说:“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但他不能救你。你要得救,只有与我在一起。”

那女人破口大骂,看她的嘴动得厉害,骂得很起劲,知道她一定是恨透了米离。

谁不恨他?

他不是女孩子的男人,他怎么能把这女孩子带到洞里来轻薄?女孩子不住口地骂,她骂得眼睛也要出血了。

米离从来不曾看到这么性烈的女孩子。

他说:“你看,你的头发都白了,你要再想跟着他,你必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子,我能让你再做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你的头发仍是那么乌黑的,你的脸仍是那么娇嫩,仍是那么一笑就让男人心的醉的女孩儿,你愿意不愿意?”

那女孩子向米离吐了一口。

他呆了,他头一回不知道他该怎么做。

女孩子爱她自己的容貌,更甚于爱她自己的性命。她们一看到那鹤皮鸡颜的自己,全都是痛不欲生,很少有人不愿意把她的美貌容颜再变回来的。可米离如今终是遇到了一个。

她恨恨地呸呸吐米离,直吐得米离不敢走近她。

他慢慢走出来了。他再飞起身来,直奔那原先遇到那男人的地方。风很大,但那个男人仍站在风口上。

他知道米离来了。

他慢慢说道:“你从来不会这么快,这一回你太快了。”

米离一叹,说道:“她不愿意,她是一个烈性的女孩子,她宁可一死,也要做你的女人。”

男人的肩抖了一下,他的心哆嗦了。

世上有这种女孩子,她宁可做他的女人,只做一回,再也不要她的容貌,再也不要她的青春?

他冷冷道:“她是我的女人,我要她做我的妻子。”

米离不动。那男人突地转身,对着米离吼道:“你不是无所不能么?你快去,快把她救过来,你让她听我的,你让她做我的妻子!我一定会好好对她,你知道不知道,我要好好对她!”

米离不响,他低着头,要走了。

那男人喊住了他,他说:“你把她……杀了吧。”

如果她不愿意与米离交媾,她一定得死,就是那个男人也不忍心再看她的老态。他说:“你杀死了她,我来亲手埋她,给她立一块碑,好不好?”

米离突地跳起,他吼道:“混蛋,你真是一个混蛋,你能亲手杀她,你就杀她好了,你干么毁了她?干么这么做?你是一个混蛋!一个混蛋啊?!”

他痛哭起来,哭得很伤心。

那人任由他打,他一拳一拳很重,把那人打得跌倒爬起,但那人也是倔强,一倒了便爬起来,再来挨他打,一直到他再也抬不起拳来,那人还咻咻气喘,说道:“你打好了,你要是打死了我,也不枉你与她好一场!”

米离听了这一句话,他住手了。

他回头走了,风中,仍然有那人的轻轻抽泣声。这油泣声像是鞭子,一鞭鞭直抽他的脊梁。

冷天找到了一个僻静处,他知道,米离若是做那种事,一定会在这种地方做。

他如今已经知道了米离的心思,他是米离最好最好的朋友,他最知道米离的心思。

他会在这里等到米离。

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在洞里的女孩子。

米离会拿她怎么样?

冷天告诫自己:一定看米离怎么做,一定不要发火……

风很大,他看到了米离,米离像是发了疯一般直冲向这山洞。

冷天随着米离,进了洞。

如是在平时,米离一定会得知冷天跟着他,但今天的米离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直到了洞里,看着那女孩子。他说:“你不愿意跟我在一处,是不是?”

看来那女孩子被他解开了穴道,她叫道:“我不愿意,你叫我的男人来!”

冷天一叹,果然有一个男人。可他是谁?

那女人一叫,米离便说:“他来不了,他说,你要是不听我的,你就只有一死。”

那女人一笑,是惨兮兮的冷笑,她说道:“死就死,死有什么了不得?只是我得找到我的男人,我得对他说一句话。”

米离说道:“你要对他说什么?”

女人傲然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米离说:“我是他的好朋友。”

冷天恨不能呸地吐他一口,心道:“什么狗朋友,那个男人是谁,要是让我知道了,我非八刀劈了他不可!”

那女人倚在石壁上,对米离道:“我要死了,你告诉我,他是谁?”冷天也在心里叫道:“他是谁?只要你说出来,我非八刀劈了他不可!”

米离说道:“你就是杀死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那女孩子说:“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么?”

米离点头。

她再问:“他是你最亲的亲人么?”米离也点头。

那女孩子笑了,笑得阴森森:“你与他是最好的朋友,你是他最亲的亲人,你才来奸污我么?”

米离不语,他无法对女孩子说这话。

再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有病了,你的头发白了,你的脸也尽是皱纹,只有我能治好你的病,过了几天,你便会再与他团聚,你仍然能做他的妻子。你愿意不愿意?”

米离似乎向那个女孩子走近了几步。

那女孩子尖叫道:“别靠近我!”

她哭道:“你知道不知道一个女人的身子只能给一个男人,你让那个男人看你一回,你一辈子再也不能有别的男人了。这就叫干净,你知道么?”

米离居然低声说:“我知道。”

那女孩子尖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既是知道,何必还来扰我?”

只听得卟地一声,那米离叫道:“你怎么了,你怎么能?”他手忙脚乱地冲上去,对着那女孩子忙了一气,他再站起来,在那女孩子面前站了好久。

冷天不知道那女孩子怎么样了。

他刚才要站起身来,忽地听到了一声叹息,他听到了米离的声音,说道:“你出来吧!”

米离知道他是冷天。

冷天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米离的声音很低沉:“只有一个人,时而想杀我,又有时没有杀气,那个人准是你……”

他说得不假。

冷天问:“我们是不是朋友?”

米离说:“是。”

冷天的心里有些热流在滚,他想起了丑女,想起了那个对米离一心热爱的丑女,她给了冷天一个证明,用她自己给冷天一个证明。很沉重的代价。

她如今在哪里?

冷天问:“他是谁?”

问话时,他的心里已经满是杀机,他不愿意再呆一会儿,他要是知道了那个贼子是谁,他一定会冲出去,告诉所有的人,那贼子不是米离,只是一个贼。

米离说:“不知道。”

冷天气极了,他吼道:“我杀了你!”

刀刀绝招,刀刀咬肉!

血光在飞,血肉在溅!

冷天气极了,但他的刀极有分寸,他的刀伤了米离,但都是皮肉伤。血在米离的胸前流,他说:“我不会告诉你,就是你杀死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归水站在张稳婆的面前。

张稳婆看着他,忽然有一点儿不满,他说道:“我从来没想过,一个有着杀父大仇的人会这么快乐。”

归水看他,忽然说道:“我也从来没想过,一个有着夺妻之恨的人这么悠闲。”

两人像是斗鸡,对视半天。

归水说道:“你为什么不对他出手?”

“没把握。”

他再看着归水,说话道:“据我所知,只有你天天跟他在一起,你怎么不对他动手?”

“我更没把握。”

两人苦笑了,他们笑了半天,才说:“那么,谁有把握?”

他们再对视着,为他们想到了一处,再一次苦笑。

这一家客店已经很满了,但还是有人在向店里来。店老板有一点儿惊疑,看样子有一点儿不妙了,那些来的人都是虎视耽耽,一个看着一个,到了夜深,还都不想入睡,她们都坐在店里,不吃不喝,只是干熬着。都是大美人,一个比一个好看。

四个人占着四张桌子。对面坐着,像是远远挣着脖子的斗鸡。

一个女孩子足有十七八岁,她的身上是一身白衣,连她放在桌上的剑鞘也是白的,她的眉头紧锁,不看那几个女人,只是看着桌子,像是桌上写着字。另一个女人一身喜服,她的身上全是红色,像是刚刚出嫁的新娘子。她喜孜孜地看看那个,再看看这个,像是想同她们搭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另外一桌上的是一个脸色冷冷的女孩子,她很好看,但她的脸色太冷了,让人一看便知道她最不好惹,让人望而生畏。她的背上背着一张琴,那店老板心道:这人像是一个教坊女,只是不知道她来与这些江湖女人搅在一处,有些什么爪葛?另外还有一个女人,那女人可是惨了,她的脸很丑,店老板看了她两眼,心道:可悲啊,这女人的长相太丑了,让人一看,便不忍看她。她同这些女人在一处,更显得她丑极了。

只不知道她们都来这店里做什么,夜深了,也不想去睡,只是没事儿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那个一身喜服的女人像是有天降大喜,不告诉所有的人,她心里便不快活,她对着那些女人说道:“我告诉你们,我成亲了……”

那个背琴的女人的脸上有一种鄙视,她分明是看不起这个女人。成亲就成亲,有什么可说的?难不成你有一个臭男人,别人还要给你道喜不成?

另外的女人都抬起了头。她们很惊讶,看着这女人。

她不像是江湖女人。但她的身后站着两个管家,他们都是太阳穴凸起的好手,一看就知道是一流高手。

她再对那几个女人拱手,说道:“琴瑟姐姐,秀女姐姐,还有白姐姐,茹仙在这厢有礼了!”

一时哗然。

她怎么知道所有人的名字,竟连武林人只知道她叫丑女的女人名字也叫得出?

那女人喜孜孜说道:“我叫许茹仙,我的丈夫是……”

那背琴的女子喝道:“住嘴,你丈夫是谁,与我有什么干系?”那许茹仙笑眯眯道:“怎么没有干系?我知道他与你有干系,而且干系还不小呢。”

众人一惊,都凝目看她。只听得那琴瑟叫道:“你再胡说,我宰了你!”

有人冷冷说道:“你动不动便要宰人,我看你本事也不算大,何必那么狂?”

琴瑟回头,她看到了那白素,白素说话时声音冷冷,她的眼睛仍是只盯着桌上,像是桌上有字。

琴瑟从来不让人,但那白素是天姥山的传人,她不能与白素争锋,她翻了翻眼皮,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