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躺在地上,他不愿意起来,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不愿意起来。他很伤心。如果你有一个朋友,一个你认为绝不会背叛友情的朋友,他背叛了你,你的滋味便会同冷天一样了。
来了一个人,是一个女人。
凡是女人,都不会说米离不好,但所有的女人都受米离的骗。
是丑女。
她的神色很冷,她的脸上有一种悲悯,一种对冷天很关心的悲悯,她说:“他让你伤心?”
冷天不语,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的伤口。
对于他与米离来说,丑女是外人。
丑女说:“人人都说他不是一个好人,你说是不是?”
冷天大叫道:“他要是好人,我就是天人了!”
丑女幽幽说道:“冷天,人都说米离不好,你怎么也这么说?”
冷天大叫:“我说他好,他好在哪儿?人家的女儿冰清玉洁的,他便去奸了人,还把那人的家弄得妻离子散,你说他缺不缺德?”
丑女道:“你看到他奸了人?”
冷天大怒,他喝道:“不看到他奸人,我怎么会说他?”
冷天一想到在那开封府外的小洞里,他看到了那米离与许茹仙在一处时的情景,不由得怒火中烧,他恨声道:“我非杀了他不可,我非杀了他不可!”
丑女幽声一叹,说道:“你要是冤了一个人,怕会后悔莫及。”
冷天大笑,他说道:“冤他,我怎么会冤他?他从前不是这样的,自从练了那个什么百兽舞,便性情变了,变得如同野兽,他奸人家的女儿,拆人家的夫妻,是作下了大恶……”
他两眼盯着丑女,慢慢说道:“我想问的一句话,我想说……”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丑女的一双眼睛很明亮,正在亮晶晶地凝视他,他不忍再说。
丑女道:“你说我……是不是也做了他的……女人?”
冷天低下了头,他不愿问这个,但他想问的就是这个。
丑女一低声:“我想……可他不想。”
丑女的身材是最好的,她的心思也好,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米离与她常在一处,她怎么会逃得了米离的魔掌?
丑女道:“他从来不曾亲近过我,我情愿让他……”
她的话很明白,如果米离情急时要奸她,她情愿让米离奸她,她从心底里喜欢米离。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女人。
她说:“我常与米离在一起。”
冷天冷冷道:“你是一个淫荡女人,你自然愿意与他鬼混了,你能与他混在一起,自会帮他。”
丑女气得哆嗦,她说道:“是么?这么说,你相信我也不是一个清白女人了?”
冷天道:“除非他看不中你。”
丑女幽幽一叹,说道:“他看得中我,他喜欢我,我敢说自从鱼漂儿死了后,他最喜欢的女人里,我是第一个。”
冷天哈哈大笑。
丑女道:“你笑什么?”
冷天看不起丑女,他说道:“你是米离身边的女人,他一犯起毛病来,都饥不择食,怎么肯放过你?”
丑女说:“你是不是想我说的是假话?”
她的眼睛很亮:“我从不说假话。我对你更不说假话,因为你是米离的朋友。”
米离的朋友,如果从前有人说他是米离的朋友,他一定会很兴奋,会很激动。可如今他只要说是米离的朋友,他定会受人痛斥。
米离如今已经没有朋友了。
丑女道:“我要是米离,我一定会不说我有朋友,我也不会对人说,我有一个最知心的朋友,他叫冷天。”
冷天的身子一震,但他随即不动了。
丑女说道:“冷天,我与你好好喝一杯,好不好?”
冷天看她,想推拒,但看着丑女的一双眼睛,那眼睛很亮,是一双很明媚的眼睛,他不忍心拒绝丑女。
两人喝下了一杯酒。
冷天一喝下了那杯酒,他脸色大变,叫道:“我杀死你,我要宰了你!”
他扑向丑女。
丑女不动。
冷天的手已经摸到了丑女的脸,他想扼住丑女的咽喉,想一举扼死她,但忽地像是有鬼从地底里抽出了他的气力,他没一丝儿气力了,只是软软地耷在地上。
丑女在他的酒里动了手脚。
丑女笑笑,她笑得很苦,她说:“我天天与米离在一起,一直到最近。只是他最近很忙了,不能再与我在一起了。你说过,我与他在一起,一定是一个淫荡女人。”
她说什么,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莫非他真的要替米离杀死冷天?
冷天冷冷道:“你要杀死我,尽管动手。”
她摸着冷天,说道:“你知道,我与米离天天在一处,依你一想,他是不是早就会把我弄成了一个妇人?”
冷天不料得她会说出此话,顿时一怔,他恶声恶气道:“你早就成了他的玩物,他一恶性发作,你还会好么?”
丑女唏嘘再三,看着冷天,说道:“世上的事儿,从来不是那么容易看破的,你以为你很聪明,对不对?”
冷天大叫道:“破女人,你做了米离的玩物还不算,竟还帮他作恶?!”丑女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他的玩物?”
冷天的穴道被制,气得疯子一般,他气吁吁道:“谁不知道米离是一个大色鬼,谁不知道凡是到了他手里的女人无一能幸免,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能逃得了他的魔爪?”
丑女说道:“冷天,我告诉你,我仍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儿。”
冷天大笑,笑得让丑女的心揪扯起来,他笑道:“在米离的身旁有一年,你还说你是冰清玉洁?我亲眼看到了米离兽性发作,他那时一心看的就是女人,就是一个嫫母丑婆在场,他也会把那女人生生吞下去,他怎么会放过你?”
丑女大声道:“他是冤屈的,你该帮他……”
冷天大叫道:“我是希望他是冤屈的,可我看到他奸人家的女孩子,那女孩子被他奸过,便无奈情愿做他的妻子,可做他的妻子有什么好?他奸人家的女孩子,像是喝一杯酒,他玩过的女人有多少?”
丑女说道:“你是他的朋友,你该帮他,他有苦衷。”
冷天恶声道:“我要杀了他,他有苦衷,他有什么苦衷?他的苦衷就是他得天天玩弄女孩子。”
丑女幽幽说道:“你不相信米离?”
“我不相信他。”
“要……怎么你才会相信?”
冷天说道:“我一辈子都不会相信他。”
丑女的眼睛很亮,她跪下来,轻声说道:“不相信朋友,你会后悔的。”
冷天大笑,他说道:“我亲眼看到的事儿,我决不会后悔。我有看到他与那个许家坊的女儿在一处。”
丑女说道:“我怎么对你说,你也不会明白。”
天仍亮得很,在明亮的微光下,他看到丑女在解她的衣服。冷天怒道:“你干什么?”
丑女很镇定:“让你看一看被米离奸过的女人。”
她解开衣领,她的手有一丝犹豫,但她盯着冷天的眼睛里有一种决绝的目光。面对着冷天,她没法儿再犹豫。
冷天看到了她的肌肤,冰冷雪白的皮肤,在他眼前。
她的身材很好,像是一个冰雕神像,她的衣服尽脱,全然没有一点儿羞涩,她站在冷天面前,幽幽说道:“你说,我是不是一个被米离玩弄过的女娃儿?”
冷天不语。
看她的身材,像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处子,她的肌肤如雪,她的长发如瀑,她静静地立在冷天眼前。
她说:“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好女人?”
就是冷天看她,此时也是气短,何况那个久耽女色的米离?
她说:“我并不喜欢你,我只喜欢一个人,我喜欢他,在神话里就喜欢他了,但在这世上,我看只有他才是一个真男人。”
她喜欢米离。
但她在冷天面前如此,意欲何为?
她跪在冷天的面前,喃喃说道:“我与他在一起,他天天看着我,他看着我那目光,就像我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好朋友,像他的母亲。就是……不像是他的情人,他的妻子……你说,这是为什么?”
冷天已经感到不妙了,他不能动,但丑女的手那么细嫩那么温柔那么有情意地在他的身上浮动。他的身体已经很在意了,他的身体根本就不听他的意志的指挥,只是对那抚摸动心,他叫道:“别动我,别动我!”
“一个人有时不得不做一些事儿,是不是?就像是米离,他不想害人,但他必得害人。”
冷天不懂她的话,但丑女不光是说话了,她的手在动,她的身体也在动,她已经很快地把冷天的衣服剥下来了,她轻轻像扔垃圾一般把衣服扔到一旁,那是冷天无法抓到的地方。
她与冷天一样,都是赤赤裸裸的了。
她说:“你看看我,我是不是一个荡妇?”
冷天此时更慌,他不明白丑女何以会如此对他,就是恨他,也不必用这种方法对他,何况她根本就不喜欢冷天,还口口声声说是她喜欢米离,她既是喜欢米离,更不该与他冷天淫乐。
他叫道:“放了我!”
丑女道:“你愿意看到荡妇么,你看好了……”
丑女扑到了冷天的身上。
她的嘴是软的,像有一点儿米粒在他的嘴旁嚼,很香很软,有一股从未体味过的滋味儿。
她的身体也是软的,她像是久惯于此道。冷天只能受她摆布,他心道:原来米离弄过的女人都是这般坏,她们的心思颇恶,她对我这么好,就是要我对米离手下留情。我不会对米离留情,她看错了,我是冷天,我不是婆婆妈妈的江湖小子……
冷天的身体忽地像是掉下了冰窖,一沉到底了,他受到了丑女的搂抱。丑女怎么了?她怎么竟身子颤抖不已,像是一片风中飘叶?她怎么没了女人的那媚气?她只是幽幽地一声,说道:“米离,米离,我让你看……我为了你……”
丑女哭了。
谁知道过了多久?
丑女轻轻地依在冷天的身上,她觉得她的身子太凉了,她不得不依偎在他的身上取暖。她说道:“你看我还是一个荡妇么?”
冷天不语。
他不是一个负心人,他如今也知道,丑女并不是一个能随便投身于男人怀里的女人,她刚才对冷天的那情意,那羞涩,都像是一个未经情事的女孩子。
但她毕竟是米离的人,她在与冷天亲热时,叫的是米离的名字。她最喜欢的不就是米离么?她与冷天亲热时,是一个婉约处子。这些久经情事的冷天能看得出来,但也许是丑女的苦心,她愿意冷天不做米离的仇敌,如果有一个人能助米离,她希望那人是冷天。
如果有朋友在你身旁,你还能支撑得住。
丑女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再穿上衣服,她在穿上衣服的时候,在犹豫是不是要给冷天一个亲吻,她停住了,呆站在冷天的旁边,终于蹲下身子,亲了他一下。
冷天睡着了,他睡得很香。
睡梦里,有一个女人亲吻他,把他亲吻得喘不出气来。他叫起来,他跳起来,再倏忽一醒,天已经大亮了。
他是不是睡了一天一夜?他怎么睡得这么香?是因为他与丑女的那一场亲热太过劳累了么?
他跳起来。
看到从他的脸上飘下了一块白布。不是布,是一块软软绸绢,它飘飘荡荡直落下来,落在冷天的眼前。
那是什么?
上面有血。
红红的血。
冷天被雷殛中了,他呆呆看着那一块血绸。
丑女没被米离玷污,她从来不曾被米离玷污。
但她说:天天与米离在一起,共有一年时光。
也就是说,她与米离在一处,江湖儿女行,有了那么一年的时辰,竟仍是一个处子之身。那么说,米离不一定在月圆之夜非得与女人交欢了?他不一定非得去奸淫人家的女人了?
丑女跟他冷天一回,就是为了说明这个?
冷天跪下,对着苍天,长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