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追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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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打在髀骨心也疼

众人一顿乱打,打得米离也无法承受了。他跳起来,仰天长啸,他的啸声在街上回荡,竟连那雨声、风声都为之失色。

所有的人都呆了,他们知道米离已经怒了,他一怒起来,他们还有命在么?

米离的脸色很难看,他盯着那些人,一一看去,他的眼神很厉,像是盯着一群死人,他沉声道:“你们想杀我么?”

那些人个个噤若寒蝉,他们不知,大侠米离虎瘦雄心在,他一发威,他们哪里受得住?

有人便吓住了,他颤声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米离一揪,便揪住了那人。那人只觉他的身子像是一片飘萍,在人家的手里摇摇晃晃,他叫道:“放下我,放下我!”

米离大吼一声,把那人直掼出去!

那人飞了十几丈,在远处直落下来。他心内一叹:完了,完了,看来我是米离出山后杀死的第一个人……

他惊魂未定,忽地双脚竟是直落在地上了,他的身子动了动,他仍是完好的,他没有被米离杀死。

那些人都呆呆看他,他们不明白他何以不死。米离说道:“你们愿意杀我,便杀死我好了,可你们不能污辱我……”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米离的眼里有泪,他们从前都知道米离,他们到了江湖上,听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米离,他们的耳朵里都是米离,所有的人,所有的故事都说米离。米离做事很大度,米离不会流泪。如今的米离怎么流泪了,他是不是有些羞愧,或许是他做下那些恶事,心内有些内疚,便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看到米离哭了,有人心内便道:对了,他是心内有愧,才会流出泪来,他做下了恶事,对不起别人,才会这么直哭,谁听说过米离流泪?就是那个与他倾心相爱的鱼漂儿看着他死,他也不曾流泪。

便有人叫道:“米离,你做下恶事,你自行了断好了,不然你就枉了一世英名!”

米离看他,像是不解他的话,他说道:“我有什么一世英名?我就是我,我有什么英名?我没有英名,我是米离,一个活得太累的人。”有人道:“别难为他,我来问问他。”这人走上来,对着米离一施礼,说道:“米离,你从前是大侠,我也曾受过你的恩惠,请问你几句话,但愿你能直说才好。”

米离看着他,声音低沉,说道:“你是开封府的鬼才,你是燕山五鬼的亲人。”

那人一点头,说道:“是。”当年鱼漂儿破那三尸手游立的时候,她救过燕山五鬼的命,这人与燕山五鬼有亲,自是与米离不远。

他问:“米离,你从前都做好事,何以如今性情大变?”

人都看着他,他们也不解,米离既是他们心目中的大侠,他怎么会做下这种恶事?

米离看着地面,他说:“人有难言之隐,何必再问?”

鬼才再问:“你曾奸过那阴阳九刀罗立的妻子,让她死在你手里?”米离的眼睛一黯,他黯然道:“我想救她……”

那众人中有人低声笑了,他讥讽道:“你是想把她救到你的床上,是不是?”

米离也不看那人,他说道:“我想救她,她愿意跟着我,我不救她,她怎么会有性命在?”

那人冷笑,说道:“莫不是你想救天下武林所有人的老婆?你要是愿意,是不是也得去救?”

米离惊讶地看着那人,他说道:“我不能救得许多,只是能救得一个便是一个。”

那人叫道:“胡说,你是不是也奸过齐天甲的妻子?”

米离的脸色一变,他说道:“齐天甲,齐天甲,他死了,他死了……”

众人中有人喝道:“米离,你也知齐天甲死了?你奸了人家的妻子,还逼人家不能再破镜重圆。你的心真是好狠……”

说到了米离的恶处,人人恨不能生吞其肉,活寝其皮。有人叫道:“像这种畜牲,还留下他做什么。还是把他杀死算了!”

更有人叫道:“杀了他,让他给那齐天甲偿命!”

米离想着那齐天甲,他自言自语道:“他死了,他不该死,他怎么死了?他何必那么拘于情字,不能看破……”

鬼才说道:“是你杀死了齐天甲。”

米离一叹,说道:“伯仁因我而死,是我杀了伯仁。”

众人更怒,他们喝道:“杀死米离,杀死米离!”

他们对着米离,拳打脚踢。

怪的是,米离像是怔忡失神,只是站在那里,静静任由他们出手打他。

打他一拳,打得他的嘴角流血。再打他一拳,打得他一趔趄。最后上来一个人,踢他七脚,那人直踢得米离身子翻了出去。

再看米离,他挣着爬起身子。那鬼才看不过,叫道:“你说,你没做过那些事儿,你说,你从没做过那种事儿的!”

米离被他揪扯着,扯了起来,他的嘴角满是鲜血,他看着鬼才,说道:“鬼才,谢谢你……”

鬼才的眼里满是泪水了,他恨道:“谢个屁,你是不是米离,你是不是那个与大侠鱼漂儿相亲相爱的米离?”

米离一听他提起鱼漂儿,竟是在他的眼角浮上了一丝笑意,他说道:“我是米离,我是与鱼漂儿在一起的那个米离,你看我不是么?”那鬼才哭声呜咽:“你不是,你是个屁!你只是一个淫棍,人人都知道你是奸人家妻女的恶棍!你做下了那种恶事,怎么再有脸对着鱼漂儿?你说,你说!”

米离抬起了头,他说道:“我对不住天下的人,但我对得住鱼漂儿,我一见了她,我会对她说,我对得住她,我只是对得住她……”人都冷冷看他,看他这个恶人。

有人说:“算了,他是大侠米离,他也算是做下了许多的好事,别让他死在我们的手里。”

一个人应道:“看他那恶行,打死他也是活该,只是我们不能打死他,要是我们打死了他,天怎么罚他?”

米离看着他们,那些人一哄散了,他们走得远了,再也没了踪影。鬼才仍是站在那里,米离对他说:“你还不走?你为什么还不走?”

那鬼才说道:“我可以扶着你,让你去一个地方好好歇息。”米离突然对鬼才恶声道:“你快走,你再不走,我就宰了你,你这么婆婆妈妈的,怎么会是燕山五鬼的后人?”

鬼才看着他,知道他是疯了,但他逼着鬼才走,鬼才自不能再赖在这里不走,他慢慢说道:“你在开封,有什么事儿要办,尽管告诉我。只要不害人,我一定帮你。”

只是剩下了一个米离,他仍是躺在那泥水里,他躺在那泥水里,一动不动。

他是死了,还是再也不想起来了?

只见远处有一个人影,那人影像是鬼影子一般闪了过来。

他久久地站在米离的身前。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说:“你要受不了了,我也快见到她了……”

米离像是受了一惊,他睁开了眼,他的眼睛被那些人打得血肉模糊,看不清眼前。他慢慢说道:“我告诉过你,你休来管我……”

那人笑笑,笑得很是苦涩:“我不来管你,你却总来管我。”

米离说道:“你走,我一会儿便好。”

那人低下身子,他说道:“他们很下得狠心打你,我得找他们……”米离一听得说此话,不由得大怒,他叫道:“胡说!我不要你管,你就不管好了。你凭什么管我的事儿?!我愿意让他们打,他们能打得了我么?他们能打坏我么?你真把他们看得重了。”

那人说:“我真想把他们的头一个个都打漏,让他们好好尝一尝被人打死的滋味儿。”

米离一叹,说道:“你还是……别做那种事儿的好,你听我的话了么?”

那人沉了一会儿,说道:“我听,我听……”

他也坐在潮湿的地上。

风在呼呼吹,米离仍是在地上躺着,雨后的地上潮湿得很,他与那人竟都不以为意,米离说道:“我很好,我很好,你要好好照管你自己,你得好好照管你自己……”

那人慢慢站起来,他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看见你,我再不来看你,好不好?”

米离竟是应了一声:“好。”

那人再回头,看看沉沉的夜色,说道:“我今天玩得很开心。”米离笑了,他笑得很开心,像是他喝到了那种最让他开心的女儿红,像是他与鱼漂儿在一起的那些铭心刻骨的日子,他笑了。

那人走了,走得直入那沉沉的夜色中。

夜在敲三更,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来了,还不出来,更等什么?”

有人么?不是只有一个在地上躺着的他么,还有什么人,他叫的是谁?

一个喑哑的声音说道:“好听力,你真的很有本事。我只是不知道你怎么能听得出是有人来了。”

米离仍是躺在地上,他在吮吸淌在嘴角的雨水,他还闭着眼睛,说道:“我不光是听出来了人,还听得出你们两人是风长风生。”

更有一人乐道:“好啊,原来落水狗也真有本事,只是你有这般本事,怎么肯让人家那么打?”

那个声音喑哑的人说道:“别对他说废话,让他上西天去好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两个手里握刀的人,他们都不动。

米离的眼睛仍是不睁,他说道:“我今天很累,你们也看到了,我刚刚被人家打了,我劝你们别来惹我,好不好?”

风长说道:“我们兄弟从来不愿意惹你,可你却来惹我们。我们不得不来与你算账的。”

米离说道:“你们害了连家三十七口人的性命,这事儿太大,我须放不过你们。”

那风生乐道:“是么?你没害人?你也害人家的女人,你也奸了人家的妻子。你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我们兄弟的事儿?你杀了人,也奸人家的妻子。我们也杀人,也奸了他们的妻子女儿,只是你奸人家的妻子少一点儿,我们奸得多了一点儿就是了。”

说完了,那风长笑起来,他的声音在静夜里很响亮。

米离说道:“我很弱,我近来很累,我没找你们,是因为我很累,我没有功夫去找你们。你们却找上门来,这可不妙了。我劝你们还是少作些恶,我再也不会找你们,你们洗了手,再也不干了。好不好?”他像是在劝孩子。

风长风生两人咯咯笑起来。一个道:“你知道不知道奸人家的女人的好滋味儿,就像是你花银子,一直拿人家的银子花,你可以花得很快乐,也可以花得很快。你心里一定很舒服,因为你不必花费自家的银子。”他淫笑起来,说道:“其实我不必告诉你,你天天奸人家的妻子,你一定深知个中滋味。”

米离的眉头皱起来了,他很厌恶这两人,他说道:“别惹我,别惹我,你们还是走开好了,别惹我!”

风长风生两人唿哨一声,两人一齐扑向米离。

米离是躺在地上的,他们一齐奔向米离。

他们的两把刀快,一直切向米离。

风长看得清清楚楚,米离的眼睛还没有睁开。他睁不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边满是淤血。那风生看得清,米离根本不能动,他的身子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儿姿势。他太过托大了,他太轻视风家两兄弟了。他得用他的鲜血来付出代价,他得死在风家两兄弟的手里!

刀光刀光!

刀光在雨中一闪,只是一瞬间。

只见米离像是神奇地缓缓地站起身来了,他的身子在那一片刀光里慢慢挺起来。

他不惧那刀光么?那是足以绞杀一切生物的死光,那是一片任细雨也躲不过的刀光!

但米离站起来了,他看着那两兄弟,说道:“我告诉过你们,你们还是找一个地方,好好做善事,别作大恶。你们偏不听,只好死了!”

两兄弟最后看到的是他们的刀,他们的刀在空中飞舞。他们的手仍握着,但刀在空中飞舞。

他的头一凉,他们看到了自己的身子在雨水里挣,直挣,跳了几跳,再也不动了。

头卟地落地,两颗头落在一起。

有人拍手叫道:“好刀法,好刀法,不留一点儿痕迹,真个是羚羊挂角,好生俐落!”

那拍手的人笑,在静夜里很是响亮。

米离说道:“你可以走出来了,你怎么总是偷偷摸摸跟在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