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平静了,久未有过的平静。
无心婆婆在府君的府第里与她的新婚夫君快乐,她似乎已经忘了她的使命。
那“伞”也没了,他不听命于无心婆婆了,一夜间,他的那十三处巢穴都起火了,天下再也没了“伞”这个人的行踪。
秀蕾儿仍在妓楼上,她甜甜地笑着,对着所有来找她的男人笑。
男人休息了几天,便忘了惊恐,再来找女人。男人的火要用女人的水来熄。照旧是不眠长夜,照旧是灯红酒绿。依然是不夜秋风,依然是眠花宿柳。
许夫人的人更多了,听说她要在洛阳开一次天下武林大会,这大会要每年再开,这算是头一回。她俨然已经是武林盟主,可以号令天下江湖客。
只是米离仍是在那洞内,一日日静坐,好像他此生的剩余时光都要在那静坐中度过。
许茹仙走进了洞。她说:“你是一个好好的人儿,怎么一天尽是枯坐?”
米离不语。
她抚摸着他的肩头,自那一日他情不自禁,与她交媾,再以后她许多时日不曾与她亲近,她真的很饥渴。她说:“你要是愿意,我来侍候你。”她很快便坐在他身前。一个赤裸的她。她说:“武林中人都盼你出来,主持大局。你不能这么消磨你的意志。”
米离看看她。她红光满面,说道:“所有的人都等着你说话,只要你一说话,马蹄声踏破残梦,剑虹光挑醒血尘,这世道便变了,变得你认也认不出了。”米离说道:“你喜欢做盟主?”
她笑笑,把光滑的小腹来贴在他的脸上,让他体味那抚摸。许茹仙说道:“我不做盟主,你是盟主。”
米离说道:“我不愿意做什么盟主,你愿意做,便由你做好了。只是做盟主也没什么好。”
许茹仙嗔道:“你的盟主,我来替你做,怎么不好?那些年轻后生都知道,我做事说话,都是大侠米离的主意,他们就宁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你的名声叫他们宁可不要性命,也要争江湖道义。”
米离冷冷道:“你就是江湖道义了么?”
许茹仙说话更是柔和,她说:“我要做的就是这个。”她的抚摸,她的暗示都不曾让米离成为一个坚强的男人,她的欲火渐渐熄了,她的眼里有一种失望,一种深深的失望。
许茹仙走出了洞。她刚刚走出洞来,便狠狠地咒骂起来:“活王八,王八蛋,狗屁东西!”她狠狠地咒骂了一顿,便走出了洞。她来到了她自己的屋子里。她是大侠米离的妻子,但她也是二十几岁的少妇。她脱下了衣服,在镜前看她自己。米离啊米离,你怎么就看不出,这秀美如斯的一个美人儿,你怎么能不动心?她狠狠道:“王八蛋,活王八,你自己要做活王八的,不是我要你做!”她狠命揉搓她自己,想忘掉她的欲火。
有人轻声说道:“这么做没有用。”她如雷猛殛,猛地愣住了。她慢慢回头,那一回头竟有千万种风情,她柔声说道:“你……是什么人?”她的话声没有斥责,没有责问,只有一种诱惑。眼如湖水,深深一泓。
那男人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守活寡的女人……”
一句话。顿叫她的泪水长流。
男人的身子笔挺,他说道:“我一直看着你,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你。你的每一举一动,我都看着你……”
他是谁?
许茹仙突然身子一颤,她厉声道:“你出去!”他一字一顿:“我看到了你,我看到了赤裸的你……”她的声音软了:“你看到我……那又怎么样,我是大侠米离的妻子,他对我很好。我每一回都去他那里,与他缠绵。他对我很好……”
男人的声音很硬:“他不会理你,你只是一个摆设。”
她不说了,眼泪如泉。
男人突地身子觳觫,他猛地抱起了她,他像一只豹子一般,低声嘶吼着,咻咻地轻喘,说道:“我不管,我不管……”
她急急说道:“生子,生子,我让你摸我,已是犯戒,你再……”
他猛地说道:“我不管,我不管……”
这一夜,许茹仙的房里灯熄得好早。
秀蕾儿轻轻放开了慕容怀,她说道:“我让你看我的身子,我让你摸我,你看我能不能替代了她?”
慕容怀猛地睁开了他的眼睛,他说道:“你很美,除了她,你便是我看到最美的女人了。只是你的肋间偏胖一点儿,只胖那么一点点儿。要是一个凡人,他一定看不出你有这一点儿瑕疵。可我不是凡人……”
她的脸上有一种恼,一种恨,但她随即一笑,让慕容怀看不出来。她说:“如果你听我的,我便会叫你有一天能得到她。”
慕容怀大是踊跃,说道:“是么,如果我真的得到了她,我便会雕出一具天下绝无仅有的一尊像来,天下再也没有的可人儿,就是她……”
秀蕾儿说道:“杀人,你去杀人,杀她的人。”
“杀谁?”
“那个男人,他叫方方。”
“她会放过他么,能让人杀他?”
秀蕾儿笑了,她说:“我去把他弄出来,你来杀他。”
慕容怀的眼睛亮了,他说道:“好,好,我杀了他,看她还想着哪一个男人?她想一个男人,我便杀一个男人,让她再也没男人!”
方方很闷,他知道他得呆在这里,出去会很危险。肃秋嘱咐他,如果他出去,她无法保住他。她用一个长吻告诉他,她很想念他。但她得出去,她说:“我再也不滥杀无辜了,我只要与米离一战。”
她对他说:“如果我同米离的一战完了,我会同你过一生,我那时要找一个很平静的地方,我与你呆在一起,那时我给你生儿子,生女儿,生上五个儿子,五个女儿,好不好?”
方方大声道:“不好,不好,你生那么多,我怎么认得出来?”
她悄声说:“女儿都像我,长得媚些。男人都像你,方方的脑袋,方方的耳朵,远远一看便认得出。”
方方决定出去,他跳起来,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让女人管住?”
房门外有人,是两个秀丽女孩儿,见方方出来,都冲他艳笑。
一个女孩儿说道:“方公子,我家姑娘告诉你,不要你出去。”
方方眼一瞪,大声道:“她是我老婆,还是我是她老婆?”
两个女孩儿一见他横眉怒目,不由得更笑,掩口而笑道:“当然姑娘是方公子的……”
那“老婆”二字,由两个小小丫头说出来,实在不雅,她两个便无法吐出。
方方说道:“好了,既是她是我老婆,就连你们两个也是我的了。我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也得做,知道不知道?自古来时,诸大夫国有人嫁聘,从姐妹随嫁。你们姑娘嫁与我,你们也都嫁与我了。我要拿你们怎么样,你们都得听。”
两个女孩儿心跳,不由得想入非非:他要拿我们怎么样?听说这位方公子真个是一个玩遍天下的玩主,他要拿我们玩,那就惨了。只不知道姑娘能不能愿意?但姑娘是他的人,她也得听这位方公子了。只不知道他要拿我们怎么样玩?
两个芳心大动,心卟卟乱跳,竟是喃喃而语,嘴里不知说些什么了。
方方叫道:“你们两个陪没陪过男人?”两个一听得说出这话来,不由得脸上绯红,心道:真个是那话来了,我们怎么说?都说:“公子要我们做什么,便做,只是姑娘……”
方方大笑:“姑娘与你们近便,还是与我亲近?你们真是傻瓜。晚一些时姑娘来问,我自对付她,与你们无干。”
两个听了,便不再说了。
方方说:“你们陪我,先去好好玩一玩。”
两个脸上失望神色,本来以为有更近些的事儿要办,谁料得只是去玩一玩?
三个晃晃到了街上。此时的洛阳,已是热闹非凡了,街上的行人很多,吵吵嚷嚷的,卖的买的,声音响成一片。
方方到了街上,心里不由一爽,心道:原来还是街上好玩。
远远看到有一群人在围着,围着一个算卦的人,方方大乐,心道:我的本事最大,看来还是说嘴卖卦这一类,要是我卖卦,管保说遍天下人,骗遍天下。当下挤了进去。
两个丫头此时与方方一齐挤,进去了后,见到一个蒙面人,在那里摆摊说卦。这人竟是一个女人。
方方听她说卦,说了几个,那听的人都是称妙,原来她说的十有九准,让人赞叹不已。
方方一见是一个女人,看她的身材模样,像是一个美人,方方便大剌剌坐下,说道:“给我算上一卦!”
当下坐定,那女人看着方方,竟是一笑。
“笑什么?”
那女人说道:“你与别人不同,卦金二十两。”
方方叫道:“别弄错了,我凭什么要付你二十两?”
女人轻轻俏笑,说道:“只凭尊驾这一副与常人不同的尊容。”
众人哗笑。
方方嘻笑道:“好,好,二十两便是二十两。”
当下交了银子,方方再坐定。那女人看着方方,看上半天,不声不响。
方方笑道:“莫不是江湖郎中,只骗人家的银子?”
女人说道:“你有桃花运,一生得许多美缘。”
方方拍手道:“对啊,我看你时,竟也是觉得与我有缘。”
那女人不管他打诨,再说道:“你有过几个女人,但她们都死了,都不理你了。”
方方的脸一沉,说道:“着啊,她们不愿意理我,说我是废物,你说,我是不是废物?”不待那女人说话,他自语道:“不对,我对你说,也是白说。你不懂得,要是你是我的妻子,你便知道我不是废物了。”
众人再笑。
女人不笑,说道:“我看你又交了好运了,是不是最近又娶了女人?”
方方大笑道:“对,对,你真的有两下子,不白骗人家的钱。”女人盯住了他,看了好一阵子。
方方大声道:“你是不是得摘下那面纱,不然你也看不清爽。”
女人道:“你有难了。”
一句话把方方说得怔怔。
大凡相面人,一定是先把你说得心里服了又服,后来便一语惊人,说得你心神不安,惊惊悚悚,还怕你不听她的?
方方急问:“我怎么了?”
女人说道:“有人要杀你,而且要杀你的,竟是两个女人。你说是不是怪?”
方方心道:这人与我素不相识,她怎么能说得这么准?看来要杀我的,一定是刺刺了。可还有一个是谁?是许茹仙。对了,一定会是许茹仙,她决不会放过我。
他问:“她们什么时候要杀我?”
女人一声叹息,说道:“你不会活过今天了。”
方方先是一怔,继而大笑。他笑罢,说道:“我不会死,我要是不死,明天可是来砸你的卦摊!”
他起身要走。
两个丫头听得也毛孔悚然,她们依偎在方方的身旁,一同向外挤。
忽地,一个丫头紧紧挤住了方方,她的脸上有一种急切,她哀哀地说:“公子,公子,你扶着我,你扶着我……”
方方不解,心道:坏了,她当街要我对她亲热,可是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