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夜晚,很是平静。但忽地在城外来了一群人。那一群人到城下时,城门已经关闭。守城的人听得外面叫喊,漫不经心,喊道:“你要进城,晚天再来吧!”
那城外的人叫道:“有皇上的令牌!”
那守城的以为是开玩笑,心道:你胡吹什么,就是有玉皇大帝的令牌,我今天也不给你开门。他笑道:“你拿皇上来吹我,你以为我怕皇上,这城门上,我就是皇上!”他再命令那些小卒,吼道:“谁给他开门,他就是婊子养的!”
不待他说完,便听得那城下的人说道:“真的不开城门,那你就死定了!”
这看城门的叫道:“你死去吧!”他起身要走,忽地看到了鬼影。他看到了一个人在那城墙上走,一路一步步走上来。他叫道:“鬼,鬼,鬼!”他就看到了那个走上来的人。
那人上来,说道:“你看!”
他真的看到了一张皇上的令牌,这是一张他从来不曾看到过的龙牌。他吓得跪地叫饶。
那人不理他,只是下去,喝令那守城的士卒把那城门打开。从城外走进了一群人,带头的是一个女人。她对着这守城的人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守城的战兢道:“我不知道真的会有皇上的令牌,我该死,我该死!”
那女人说道:“我说你也是该死,只是你的亲人能得一点儿恤银就是了。”她一摆手,后面的一个女人一扬手,那人的头便跌落地上。
这女人杀死守城人,扬长而去,那守城的怕她,便悄悄跟着,看她一行人真的进了府内,才知道是真的皇上的人。
在府内,那知府说道:“不知道皇妃驾到,有失迎迓,望皇妃恕罪。”
“那女人笑笑:“不开城门,不让我进城,罪是不小,但我姑且饶你一回,站起来说话。”
那府官心内也胆颤,听得她下令道:“去,把那个人找来。”
府官不动,那女人喝道:“你与你的家人搬去下房,再休来烦我,这也不知么?”
那府官屁滚尿流,忙搬出去了。
面前来了那个人。他是“伞”。他说道:“我知道你会来。”
她说:“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谁?”
“许茹仙。”
“伞”看着她,说道:“这个人并不容易杀。”
女人冷笑,说道:“容易杀,我不会叫你去。”
那“伞”突然说道:“我不愿意见米离。”
无心婆婆冷笑道:“你不愿意见他,我就愿意见他?只是他太有名了。你知道不知道,皇上在他的书斋里写下了三个人名,他反反复复写这三个人名,你看看。”
她丢下了一张纸。
果然是一张黄绢,上面写着三个名字:凤夏之、米离、苑九。反反复复都是写着这三个名字。
“伞”沉默。
无心婆婆突然笑了,她对“伞”很委婉地说:“你的亲人,她很好……”
“伞”在咬牙。
她说道:“据我所知,足有几十个人在想法儿对付你。你的老人在皇宫里,她很好,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伞”咬牙,他说道:“我上次派了人,看望了她老人家。”
女人说:“她和我住在一起。”
“伞”的心咯噔一下,她是杀人的魔头。
“伞”在沉思,他杀许茹仙,定会与米离交手。如果天下还有一、两个他不愿意与之相遇的人,那就是凤瞎子、米离。苑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米离与凤瞎子。他说道:“我为什么要杀死她,她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无心婆婆笑了,说道:“她不甘寂寞。”
不甘寂寞,是有野心人的作为,但那后果往往很不妙,她得一死,因为她不甘寂寞,她就得死!
“伞”说:“我要让他看出是谁杀死了她么?”
无心婆婆笑了,她说:“为什么要他看出来,我只是要他走出来,让江湖再热闹一点儿,你说好不好?”
“伞”说:“我明白了。”他心稍安,如果让他直接去杀许茹仙,他定会得罪米离,如今他可以嫁祸与人。
“伞”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无心婆婆坐在府内,她低下了头,像要入睡。身后的丫头轻轻说道:“娘娘,你是不是去歇息?”她说:“不,我在等一个人,他一定会来。”
她在等谁?她怎么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来?到了夜深了,守在她身后的丫头都困极了,她们闭上了眼睛,站着假寐。
忽地,有人大声说道:“你还我媳妇儿来!”
来了一个男人,他坐在桌子上。是那大方脑袋方方。他眼里有泪,叫道:“你真是混蛋,叫那个什么许茹仙来胡搅,她杀了我媳妇儿,你知道不知道?”
无心婆婆看到了他,脸上忽地没了倦意,她笑道:“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媳妇儿会被她杀了?你受苦了……”
方方说着,禁不住哗哗流泪,他说道:“我有三个媳妇儿,转眼间她们都没了,你赔我的媳妇儿,你赔我好了!”
无心婆婆的脸总是红红的,是不是这个方方在她的眼前总像是个无赖,总像是一个孩子,哭天抹泪的,让她无法儿?她身后的丫头喝道:“休胡扯,你想让娘娘杀你么?!”
那方方竟是不惧,他说道:“那太好了,我要是死了,刺刺总得为我流泪吧?”他大声叫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那丫头说道:“我不杀了你……”她仗剑来刺,忽地那无心婆婆叫道:“休得胡为,你退下去吧!”
丫头心内纳闷,平时娘娘对男人总是声色俱厉,此时对这一个大脑袋的家伙怎么这么心软?她慢慢退下去了。
只有他与她两个人。
她说:“我杀了你,你就去找你那两个媳妇儿么?”
他哭咧咧道:“不去找她们,我找你么?”
无心婆婆看着他,看好半天,说道:“好,你算是一个有良心的男人。”
方方说道:“那个许茹仙不分青红皂白,便杀人,真叫我恨!”无心婆婆说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她秋波斜瞥,竟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方方心跳,心道:不对啊,她是皇上的人啦,可她是不是看好了我方大脑袋。她是不是成心想给那个皇上戴一顶绿帽子啊。如果是那样,就戴好了。他一时便忘了刺刺,忘了佛佛与磨磨。
无心婆婆说道:“方方,我从未看到过像你这样的男人……”
方方叫道:“我傻啊,我没了老婆,还来帮你找那什么七处谋杀案的人,我知道了那谋杀案的人是谁了,你知道不知道?”
无心婆婆显得很轻松,她哦了一声,说道:“你说说看。”
“肃杀。”
无心婆婆笑笑,说道:“我知道这一个人,我从知道了你时就知道了他。”
方方心里得意,看来她知道了我的那事绩,她也不会小看我方方。他说道:“是他指使了几个人杀人的。那几个人是洛阳的名妓秀蕾儿,还有那个阴阳怪气的慕容公子慕容怀,更有一些人是她们手下,大都掩身在妓馆。”
无心婆婆笑了,她说道:“我也得知了一些消息,但得知一丝半点儿蛛丝马迹,算不得数。”
方方说道:“你知道不知道离身剑离明?”他讲了离明,讲了他被埋坟里的事儿,他说了半天,无心婆婆只是笑。“你不信?”
无心婆婆很大度,她笑道:“我信你,但算不得准。”
方方很沮丧,他说道:“那好,我只是去了,我得去为我的老婆们报仇。”
无心婆婆说道:“我有一个计策,能替你报仇,你愿意不愿意?”
方方当然愿意。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好计。方方想他能做什么?他的武功很差,他什么也不能做。
无心婆婆说道:“我替你做,只是你得认承是你杀了人。”
方方大声道:“好,我便认承,能怎么样?只要你杀死她,我便去对米离说。”
无心婆婆说道:“她是一个好管闲事儿的人,其实女人不该管太多的事儿,事儿该由男人去管。是不是?”
她过来抚摸着方方的头。
方方要流泪了,他心道:她是一个皇上的人,但她也是一个好女人。她是好女人,她是女人……他的心渐渐平静了,他的心软在女人的抚摸中。
“伞”走出了街头,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那个人随着他走进了一家小店。
两人坐定。
那年轻人是“伞”的兄弟,他是老六,那个曾在救狱时受伤的老六。
“她们在禅林院里住,那里的老僧是米离的故旧。”
“有多少人?”
“几十个,都是哄哄嚷嚷着,跟着她的。”
“伞”在冷笑。
大侠米离有这样一个夫人,也够他受的了。不甘寂寞女人心。“伞”说道:“我要戏弄她一下。”
那老六说道:“大哥……”
他的眼光颇厉,看着那年轻人。
年轻人说道:“大哥,我看她不像是坏人……”
“伞”好久无声,他看着地面,说道:“我看去却像是一个坏人……”
老六咬牙道:“大哥,你下令,我去做了她……”
“伞”说道:“不用了,你看着点儿,有什么闪失,去告诉你二哥。”
许茹仙很快乐。如果她不是在那间米离的囚室里,她就会很快乐。有许多的人对她很敬仰,她活在那敬仰里,会很高兴的。这些人对她说着恭敬的话语,他们对米离的恭敬,就是对她的恭敬。他们会说无数的好话。她在把玩着酒杯,听着那些好话。
忽地跌跌撞撞冲进来了一个人。这人正是那个与明如镜、大背金刀一起喝茶的年轻人。他说道:“来了,来了……”
许茹仙说道:“你慢慢说,好不好?”她身后总是站着那一个阴沉眼光的人,他看着许茹仙的时候,那眼里都是狂热。他的头上总是戴着斗笠。
这年轻人说道:“瞎子,一个瞎子,他来了……”
许茹仙说道:“他是谁,你说好了。”她笑着,递与那个年轻人一杯酒。
年轻人心魂稍定,他说道:“我与大金刀、明如镜先生三人正在喝茶,要喝过了茶,来听夫人调遣时,那个凤瞎子就来了……他……”那年轻人的脸上有一种恐怖,他又想起了那一桌的银粉。
“哪一个凤瞎子?”她觉出不妙来了,她看到了许多人的眼神变了,她知道那个凤瞎子定非寻常之辈。
响起了一阵响亮的笑声,有人笑道:“她在江湖上混,居然不认得我瞎子,你说她是不是白混了?”
另一个人的声音甜滋滋:“她只认得一个米离,她以为那个米离能胜得所有的江湖人,所以她就拿着鸡毛当令牌了。”
许茹仙居然挺得住,她笑笑,说道:“不知道是哪一位,站出来说话,别那么躲躲闪闪的,不是更好么?”
眼前突地闪出了两个人,他们两个的身影极快,一眨眼便站在她的眼前。
许茹仙心内暗暗称奇,她不是那个刺刺么?那个曾在她与米离相亲相爱时就认得的刺刺么?可那一个人是谁?她眼前站着两人:一个身体伛偻着的瞎子,一个明光艳丽的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