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明醒过来了,他玩得很慵懒,一直到昨天的深夜,他还同那三个女孩子玩乐。三个女孩子缠住了他,让他不得歇息。
天亮了,他又醒来了。
三个女孩子,一共有六只眼睛盯着他。她们又要缠他了。
有一个声音很柔和,却不可抗拒,对他慢慢说道:“离明,你得去杀一个人……”又是那个女孩子,她的名字叫秀儿。她的眼睛很大,离明知道她很柔顺,但她说的话他不能不听。
他说:“你总是叫我去杀人。”
她嘟着嘴,说道:“你愿意不愿意去?”
看到那秀儿生气了,他不愿意惹秀儿生气,秀儿是一个好人,她在床上的功夫让离明又是吃惊,又是欣喜。他说:“杀谁?”
她笑了,吊一只手臂在他的脖子上。他们是一群笨蛋……”
“一群,你要我去杀一群人?”
她的脸愀然不乐:“你不愿意,我可以让任何一个别的男人去,他一定乐意为我去。你愿意不愿意?”
他看着她,修长的双腿、细细的眉毛、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他说道:“我去,我去。”
她再笑了,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他闭上了眼睛。她拍他一下时,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他小时母亲总是这么拍拍他的头的。只不过他的母亲早就死了,他很小时母亲便死了。
离明上路了。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回来。但那个女人突地冲过来,她紧紧抱住了他,用一双乳逼住了他,挤在他的胸前,把他挤得透不出气来。
她说:“你早一点儿回来,我等你。”
他笑了笑,他想他一定得回来,有她在,他一定得回来。他走出了屋子。
外面的街上阒无一人。他能找得到那五个人么?
他能默念出那五个人的名字:华实,使一口剑,学艺华山,是华山派的第十七代弟子,他家道殷实,是富家子弟;风灵,江湖混混儿,但他是一个华族弟子,据说他的祖先曾出过一个将军;石屏,鞑靼人,一个使双轮的猛汉;恶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说是少林的叛徒;于去恶,山东跑解的后代,会使邪术。
他看着那天空,天空灰蒙蒙的,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杀死那五个人,而不受一点儿伤。或许他会死在那五个人的手里。他该回家了,他的家在两广,他的父亲死在那个蓝姑娘的手里,他不想见到那个胖胖的蓝姑娘。
他只好做这秀儿的杀手。
五个人在那破庙里,他们是许夫人的人。
不管他们是谁的人,只要离明出门了,他的离身剑一出,他们注定必死。
当他出门时,秀儿扯住了他。
她笑道:“你不能再用剑了,你的剑太惹人注意了。你用这个……”
她递与离明一把神抓。
离明笑笑,又皱眉了,谁会用这种东西,只有顽童才用这种东西对敌。
他说道:“我不用它。”
秀儿扯下了他的剑,说道:“你一定用它。你用它杀人,不易被人发觉。”
他便听了,既是听命杀人,用什么都行啊。他慢慢走进了那破庙。
正当离明走进破庙的时候,那五个人正在讲他们的许夫人。
点着篝火,讲来便觉得温馨。
那风灵说道:“我不知怎么,上一次在院子里看到了许夫人,看她总是郁郁不乐的样儿,我便想对她说几句话。要是能让许夫人笑上一笑,我死也情愿。”
那于去恶道:“我看着夫人时,夜里想着那些对她说的话都没了,只是傻傻地对她笑。夫人看到了我,也对我笑上一笑。但像你说的,夫人那笑,也有十二分的心事,她不开心,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石屏说道:“要是能知道夫人为什么不开心就好了。”
恶生说道:“我躺在街上,没有人关心我,我那一天说,我今天必死。但我没死,是夫人来了,她蹲下身子,对我说话,她说时笑一笑。我知道她关心我,我便不能死了……”
恶生说时,眼里有泪,他一辈子不死,定会记着许夫人的恩。
华实不讲话,但四个人都知道,他对许夫人的情意,比他们四人都深。
五个人看着篝火,华实说道:“我们要是办好了事,许夫人一定会笑。”
他们的心内一热,如果许夫人笑了,他们都会很开心。
他们只顾说自己的话,全不防有一个人站在他们的身后。
那人冷冷说道:“许夫人是谁?”
他们全都跳了开去。看到了眼前的这个人。
华实道:“你是谁?”
那人说道:“不知道。”
他记得秀儿要他不说出名字。本来他不愿意,但秀儿哀求他,他便答应了。他答应秀儿的事儿,一定会照办。
离明笑笑,说道:“许夫人是谁?你们跟她睡在一起么?”
五个人顿时觉得受了大污辱。
他污辱他们还行,可他污辱了许夫人,他们岂能饶过他?
华实喝道:“混蛋,你敢亵渎许夫人?”
恶生说道:“我得杀了他!”
恶生不多说话,但他做事,一向很快。他双手便来抓离明。他的手很快,一直伸出去,眼看就要抓在离明的身上,倏地他停住了。
他的两眼通红,叫道:“小子,你快认错!不然你定是一死!”
离明心道:看来他们对那个许夫人还很忠心,也许那个许夫人长得像是天仙一般,他问道:“她长得好看么,她是不是长得像秀儿一般?”
华实说道:“秀儿是谁?”
离明说道:“她是洛阳城的名妓。”
他也不知道秀儿是谁,只知道她是洛阳城的名妓。
那五个人顿时大怒,他们吼道:“这小子不是东西,他敢把许夫人比成那洛阳城的妓女,杀了他!”
一把剑、一双掌、一条恶绳、一双钩子,直来挑离明!
离明的身子一闪。他要闪出离身剑。但他的后背没剑。他的臂嘶地一声,被人划开了一道血口。
鲜血涌流。
离明叫道:“别惹我!”
五个人谁肯听他?他们恨声道:“小子,你得罪了我们,那不要紧,但你对许夫人出语不逊,你死定了!”
钩子挑在了他的后背,挑出了他一声虎吼。
血再涌出。
他想到了他没有带剑,他的离身剑没了。这一瞬间他有些惊慌。
秀儿是不是要他死?如果她要他死,他宁可死算了。他的心里一阵子灰心。但他忽地想起,他走时,秀儿那一双眼睛是依依的,有十二分的情意,她不会愿意让他死,她怎么会愿意让他死?秀儿不是说过么,天下的男人只有他才是真正的男人么?她说过,她有过许多的男人,只有他才是真正的男人。她是抚着他的背说的,那一天她还哭了。
秀儿不会叫他去死。
他一定得回去看秀儿。
“啊——”
他怒吼了。他拔出那神抓。神抓是一种五龙爪一般的兵器,那抓抓向恶生!
卟——,一声抓去,抓去了恶生的臂肉。
恶生也大吼一声,叫道:“痛死我了!”
他跌向一旁。
四个人都知道他手下快。但他们不怕,他们是许夫人的护花使者,如果他们见了像离明这种敢出语污辱许夫人的,他们不管,还算什么护花使者?
慕容怀慢慢走进了院子。
他看到了那个秀蕾儿,她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一把剑。
那是一把好剑。
慕容怀好情致,他说道:“姑娘一早便有了好心思,能让我来雕姑娘的像。真的么?”
秀蕾儿乐了,她抿嘴一笑,嘴旁有两个小小的酒涡。
慕容怀笑道:“人说酒少不醉人,不识秀儿两浅盅。”
秀蕾儿说道:“我要你猜一猜我手里的剑,如果你猜对了,我便教你来雕我的像,如果你猜得不对,你便没机会了。”
慕容怀大声道:“秀姑娘教我好生委屈,我大老远的,一听说你教我雕像,便跑来了。你怎么能改了主意?”
秀蕾儿笑道:“你是一个世家子弟,又是武林高手,你说出它是什么剑,岂不是易如反掌?你要说不出,你的名声地位都是虚的了,你雕人像的本事,想必也是假的,我怎么能放手让你雕我?”
慕容怀说道:“好,我便来猜。”他拿过了那一把剑。只见那剑青光闪闪,确是一把好剑。
慕容怀拿起了那一把剑,心道:确是一把好剑,看来今天要真想让她服我,还真得拿出一点儿本事了。他弹了一弹那剑,只听得“琮”一声响。他说道:“天下剑,分轻、灵、重、拙,这种剑是轻且灵的那一种。天下的剑,拿在人手的,轻且灵的剑只有六把,武当的小师叔有风华剑,北方的刺刺有越女剑,南方的江门长女江采衣有蛇剑,两广的离家有离身剑,更有双剑在苑九老爷子的两名侍妾那里,那是电剑与雷剑。”
秀蕾儿拍手叫道:“果然不差,原来你真的是一个世家子弟。”
看她浅颦低笑的模样,慕容怀也心里美滋滋的,他心道:我的本事,你知道得不多呢。他说道:“要知道这一柄剑是哪一种,得用水。”
秀蕾儿惊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说道:“用水做什么?”
慕容怀用水洒在剑上。他一挥出去,只见那剑上的水划出一道圈儿。他说道:“它不是电剑,也不是雷剑,那两柄剑不丢水。”他再看看,在手指上划了一划,划一道血痕在它上面。
秀蕾儿大惊小怪,叫道:“慕容公子,你划伤了自己!”
慕容怀笑道:“正要划伤自己,名剑在手,品它不祥。出了血,它会放过你。”
只见那血在剑上,成一点点,不分开,也不分散。
慕容怀说道:“我知道它是什么剑了,它是离身剑,是两广离家的剑。”
秀蕾儿瞪圆了眼睛,看着慕容怀,说道:“真的是好眼光,我服了你了。看来你这个世家公子真的不是白做的。你怎么能知道那么许多的事儿,我真服了你了。”
她抚着慕容怀的手,扯着他进了屋内。
她轻声说:“我从前不愿意让你雕我的像,我如今愿意了。”
她一声愿意,说得委委婉婉,听得慕容怀心跳。他心道:看来这秀蕾儿看上了我,我要是真的雕好了她的像,她的一生说不定便死心塌地跟了我。他说道:“好,姑娘坐好,我看着姑娘,我要给姑娘雕一具好像,让姑娘看着它,忘了自己才是活人。”
秀蕾儿笑道:“真的有那么灵验么?”她慢慢坐下了。
神抓在空中飞,华实站在他对面。
离明说道:“只有你,还勉强算是一个武林人。”
华实吐出了一口血,说道:“你也杀死了我……”
他慢慢倒下了,他说道:“许夫人不会放过你……她一定会杀死你!”
他一句句重复那诅咒,慢慢倒下。
离明看着手里的那神抓,他心道:什么破东西?亏是我遇上了这几个笨蛋,要是遇上了一个大行家,我用这破玩艺儿,一定会死在别人的手……
他心里一阵子快乐,他杀了人了,他能横行在江湖,能在洛阳杀死许多的武林中人,他不再用那破玩艺儿,他丢了那神抓,走了,回洛阳去。
洛阳城里有一个秀儿,她正眼巴巴地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