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坐在座位上。这是他的座位,即使他很少来,在这间大厅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坐在那座位上。平时那座位是空着的。他在等消息。如果等来了两处的消息,他会动手。他先动那个无心婆婆。谁叫她无心,竟敢去使“伞”?他等祁山,如果去祁山山麓的那快马回来,他就可以放心了。再一个是通知他的十三处巢穴,要他们都避开,再也不惹那无心婆婆。如果他们都动了,“伞”也会动。他一动,便会去击那无心婆婆,把她的命拿走。
他已经输了一回。那一回去劫狱,他与那无心婆婆动过了手,他输了。他决不能再输。等了两天两夜。他不能给无心婆婆一个机会,要知道,天下没有人能支使“伞”,无心婆婆想支使他,她也错了。
手下人说道:“老五回来了!”
滚进来了那个年轻人,他的手里有那一只鼠抓。
他的喘息很弱,身上有许多的血。
他说:“大哥,他们被抓走了……没有下落……我追了一程,去京都了。”
他低下了头,祁山山麓的亲人落在了无心婆婆的手里。
他又输了一步。他咬牙再等。那年轻人的血在滴,一滴滴听得清爽。他不说让他下去,那年轻人便挺着。
“大哥,大哥……”滚进来的是那个老四,那个在牢里被救出来的虬须大汉。他叫道:“大哥,那十三处都有人看着,洛水那里,有唐门的三个恶鹰在看着,走出门来的兄弟都死了,不知不觉中了毒,倒地上死了……”
说话时,那老四突地叫起来,他叫得两眼血红,吼道:“大哥,跟她拚了吧,她一个臭娘们儿,难道我们就服了她么?”
“伞”突地吼了一声:“别乱叫!”
静寂无声。
老五说道:“四哥,他们去了祁山……”
“伞”看着阶下的兄弟们,如果他发出一句话,所有的兄弟都会拚命,他们会与那无心婆婆一场死战。
但老娘在无心婆婆的手里,那十三处巢穴是他苦心经营十几年的结果,难道就都不要了么?
老四说道:“大哥,大哥,我们认了吧,就算她狠,行不行?”
老五说道:“大哥,就是十三处都没了,也不打紧,但老人家不能没。”
“伞”的眼里流出了泪。他从前也知道,万一他的事儿发了,老娘一定会受累。他把老娘搬到了祁山,可那个无心婆婆竟也知道。他怎么办?
老五说道:“大哥,我们就听她一回,帮她一回。我去京都,看无心婆婆,看看老人家……”
“伞”呻吟了一声,说道:“我们有三处人马,都是要杀无心婆婆的,他们都在动……”
老五说道:“大哥,快撤回来。”
怕来不及了。
老五挺着,叫道:“是谁去了?”
他看着台阶下,失声道:“二哥?”
“伞”点点头。
如果是别人还可,性如烈火的老二去了,能不动手么?“二哥去了哪里?”
“他去杀那许茹仙的人。”
杀了许茹仙的人,便可以牵累无心婆婆,也可以让那许茹仙受挫。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但如果他真的杀死了许茹仙的人,无心婆婆也不会放过他,说不定真的会对他动手。
老五叫道:“放信鸽!”
放出了一只信鸽。
还有谁出去了?
老三?她在哪里?“她去了洛阳……”“但愿她还未动手。”“老三一般不愿意对人动手,除非她认定有了十二分的把握。”
再放一只信鸽。
老三去对付谁?
“一个叫做方方的大脑袋。”
老四与老五哑然。
他们也知道那个方方,他也是无心婆婆的座上客,如果他也死了,无心婆婆便没了几个强援。
老四说道:“三妹不傻,她不会轻易出手的。”
人都哑然。
他们在等,在等着“伞”出主意。
“伞”突然变得很苍老,他说:“我们没法儿了,只好听那个无心婆婆的……”
老五说道:“她会叫我们做什么?”
“伞”静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我头一回不知道我还要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信鸽在空中飞。它飞得快。一直向城里飞,过了一个城池,再飞过一个城池。它看到了一片空地,那空地上立着一个人。他屹立在那里不动。他的手里只有一个棍子,一个长三尺的棍子。
他是“伞柄”,是“伞”的二弟。
那旁边的五个人是许茹仙的护花使者。
五个人都是遍体鳞伤了。
华实叫道:“你是什么狗屁‘伞柄’,我恨不能生吞了你的肉!”
“伞柄”笑笑,说道:“你们五个人都是一死!”
他看着五人,说道:“像你们这般的狗才,竟也想当护花使者,岂不是大大笑话?你们死到临头了!”
他叭地一棍,打在那个华实的脸上。
他的脸颊碎了。那里面的骨头支出来了,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伞柄”说道:“我不喜欢人家骂我!”
他再一棍,叭地打折了那个年轻人的腿,说道:“你说一句许茹仙是一个娼妓,我便饶过了你!”
那年轻人笑地呸了他一口,说道:“许夫人是大侠米离的妻子,她是天下敬仰的人,像你这样的狗屁人物怎么能配谈她?”
叭——,再一下,竟再打折了另一条腿。
“伞柄”笑笑,说道:“如果你们说出一句她的坏话,我便饶过你们!”
无一人应声。
“伞柄”笑笑:“都是花痴,像你们这般的身手,也要护什么人,岂不是笑话?我看你们都死了算了!”他扬起了棍子!
只要他一劈下,那五个人都是一死!五人情知必死,他们齐声叫道:“你早晚得死在许夫人的手里!许夫人会替我们报仇!”
更有一人叫道:“许夫人,生不能侍候你,死后保你,我仍做你的护花使者!”
棍子要砸下。
忽地听到了一声鸽子的咕咕声。一只鸽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伞柄”有一些惊奇。他拿下了那只鸽子。看到了那一张纸条。他笑笑,转身走了,丢下了那五个躺地上的倒霉鬼,起身走了。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突地笑了,他挣着一条伤腿,说道:“他怕了,他怕许夫人对付他,他怕许夫人,他怕米离米大侠!”
更有一个说道:“是许夫人保佑了我们,我们只要忠心许夫人,便没错儿。”
他们扶着搀着,慢慢走了。
洛阳城里,花街上,那个秀蕾儿正在倚栏笑看街上景致,忽地飞来了一只鸽子。
她身后的女人吵着嚷着,叫着要赶走那一只鸽子。
她笑道:“别赶,别赶,只要它落在谁的怀里,叫她今夜做花后。”
做花后,便是今夜里无论哪一个俊俏郎君来了,都得做她的床上娇客。只要她愿意,别的妓娃不得不愿。
女人们哄地笑了,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看看那一只鸽子真的愿意飞落她们女人丛中。它在飞绕来去,不愿走开。
女人吵着,小声吵着:“快落,快落,搏个彩头!”
“落我身上,给我一个俏男人!”
“你呀,捞不上一个俏郎君,只能捞一个眇目的瞎子!”
女人轻轻打着、吵着,眼见得那一只鸽子轻轻旋飞,慢慢落在秀蕾儿身上。
秀蕾儿大笑,说道:“看来我要有好运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来做我的床上客?”她起身便走,说道:“姐妹们,我去去便来。”
秀蕾儿看到了那一张字条。
她不能再杀死方方了。那个可恨的大脑袋方方,他不死怎么行?
她爱那个肃杀,肃杀是一个真男人,她真的很喜欢他。但肃杀喜欢那个大脑袋方方。莫非他真的不喜欢女人,连她这样的洛阳花后也不喜欢,只喜欢男人?他是一个男人,如果他也喜欢男人的话,秀蕾儿便不能得到那个肃杀了。
她轻轻说:“我已经杀死过那个大脑袋一回了。”她还叫那个慕容怀去杀大脑袋方方的妻子,他的三个妻子。
她恨恨道:“要是他也如此好色就好了……”
就算是肃杀真的喜欢三个女人,秀蕾儿也愿意嫁与他。她能让肃杀最喜欢她,能专宠,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她还算什么洛阳花后?
她对一个使女说道:“你去,告诉那个慕容怀公子,就说我愿意让他雕我的画像,你说只在此时我愿意,再过一会儿我就会改主意了。”
那个使女如飞而去。
慕容怀看着刺刺三个挖坟,她们三个哭哭啼啼,挖得也不快,直到了天也亮了,人也在岗下走动,她们还没挖完。慕容怀说道:“刺刺,他不是方方,方方躺在这里,不知被什么人弄走了。”
刺刺眼也哭得通红,叫道:“你休说话,我待一会儿便去对付你那个洛阳花后,我要剥了她的皮!”
磨磨叫道:“我叫她吃下我的变胖的药,我叫她做洛阳花屎!”
慕容怀看她三人像是疯子,一会儿哭,一会儿挖,只好看着。终于挖出来了。
原来不是方方。
佛佛失声道:“不是方方,不是方方……”
刺刺吼她:“不是方方才对,要是方方,岂不是真的是一个死方方了么?”
三个人不哭了,看着那一个人发愣。
他是谁?
“他是铁炭,是洛阳死的那个铁炭。”
他怎么死的?
“死在秀蕾儿那些女人的怀里。”
刺刺也知道此事儿,她冷冷道:“要她偿命。”
她们决意去找那个秀蕾儿。
慕容怀陪笑道:“我得走了,你们要杀她去,我不能去。”
忽地,刺刺叫道:“慕容怀,你不能走……”
刺刺先倒下了。再倒下了佛佛。
磨磨叫道:“好你个慕容怀,竟敢对我们姐妹使坏!”她扑向慕容怀。不料得只是扑到了他的眼前,忽地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慕容怀笑道:“你们三个,我最看中的是刺刺,不是你,但你先倒在我怀里,我也愿意。”他对磨磨狎昵,说道:“我得拿你们三个在我屋里,好好玩一玩。再看看要不要雕一个像。”他很得意,没了那十个如花似玉的苑九的女人,来了三个方方的老婆,也算是好的。
他扶着三个,把她们放在袋子里,说道:“先委屈了。”他带着下人,把三个放在袋子里,下了山,上了车。忽地看到了远处来了那个使女。
使女说:“你快去,我们姑娘叫你去。”
慕容怀笑道:“你们姑娘叫我办的事儿,还没打理停当,待一会儿,我便给你们姑娘一个好消息。”
使女抿嘴笑笑,她知道这个慕容怀有一些古怪,她说道:“慕容公子,我们姑娘今天早晨乐了,她叫我来,说愿意让公子画她的像,雕她的玉容。过了这会儿,她改了主意,你可就来不及了。”
慕容怀睁大了眼睛,说道:“你说的是真?”
使女笑笑:“怎么不真?她在那里刚刚沐浴停当,告诉我只等你一会儿,如果你不去,她要与那个王公子去玩了。”
慕容怀心道:她说得也是,这些娼家姑娘,一个个都是心如流水,一会儿一变。我要雕一具她的像。她总不肯。如今她肯了,真是一个好时机,我得去。我一定得去。
他对那下人道:“把这三个女人拉去家里,把她们捆好,我回来时再发落!”
下人答应,赶着车去了。
慕容怀急急忙忙,与那个使女去找秀蕾儿。今天有好事儿,他能雕出一具天下难寻的好玉人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