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子松知道蒙面人做事从来就阴森,此时老远拦他,定有毒计,不由得心里觳觫。
蒙面人说道:“你要是见到我,华山派的日子从此就好过了。”
岳子松心内暗暗叫苦。
蒙面人看着他,岳子松心内百转念头:要不要让所有的弟子冲上去,与这蒙面人动人?要不要华山派全派围殴这一人?他心内也知,就是华山派所有弟子与这人动手,也不是他的敌手。就是他自己也出手,也不能奈何这蒙面人。这蒙面人的功夫极是高深,天下也许只有米离能与他敌对,再说,他手里还有令人闻之色变的“血魂粉”……蒙面人道:“岳子松,我要与你单独说话。”
岳子松说道:“就在这里说。”
蒙面人大笑,“岳子松,你放心好了,我要谋你华山派,早就让你一人无存了,哪里用等到今天?”
岳子松想想他说得也对,便挥手叫道门下弟子走开,去远处等着。但他还是对几个大弟子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别走得太远。
只剩下两人相对。
蒙面人瞠视着岳子松。
“你做不成武林至尊。”
岳子松笑得很轻松,“谁说我要做武林至尊?”
蒙面人说道:“人心其贪,都写在脸上,你一心要做这七大门派的领袖,非止一日了。”
岳子松冷笑,是不是他做什么事让这些人看破了,由此便知道他有此野心?但他心内自忖,他做事从来都极小心,怎么会让这些人看破什么?
蒙面人说道:“岳子松,你要是想做七大门派领袖,我可以帮你。”
岳子松凝神看着这人,他说道:“我直到今日,还不知你是谁,我怎么能相信你?”
蒙面人笑了笑,笑声阴森恐怖。
他说道:“岳子松,你可是想好了,你要是答应了我,我就会让你知道我是谁。可你要知道了我是谁,再想背叛我,你就没有活命了。”
他说话的声音,一字一句,冷涩如铁。
岳子松的心一阵阵冷颤,他知道他面临着抉择。
西岳华山从来清秀,人都说五岳之中华山最秀,犹如四位壮汉之中又有了一个美人。就有人说,华山派的剑法出自华山,华山灵秀,只能出一代人杰,却不能出武林霸主。
岳子松以为不然,华山派也是大派,嵩山少林派能领袖武林,华山派为何不能?他早有奇志,要做七大门派领袖。
可这蒙面人是艳庵的主人,他能帮自己做七大门派领袖么?
岳子松说道:“我真看不出,你这人还会在他人门前扫雪……”
那男人笑,说道:“我扫了你的雪,你也会帮我扫。”
岳子松大笑,说道:“我从来不替他人扫雪,你莫要想错了。”
那人踌躇满志,大声笑道:“岳子松,你只要能扫了你自己门前雪,七大门派便就完了。”
岳子松平静地问:“要是七大门派没了,都成了名存实亡的武林名派,我做什么七大门派领袖?”
蒙面人傲然道:“七大门派不完,你能够做得成领袖?先不说少林的无欲,就是武当的雪风,他也不会容你。峨嵋的好心师太也深孚众望。你要做七大门派领袖,可就难了。”
岳子松在沉吟,他知道蒙面人的话不假。
岳子松看着那蒙面人,突然高声:“你休来惹我,也别来劝我做什么七大门派领袖。我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之人,怎么能跟你做这等偷鸡摸狗的滥事?”
七大门派都是名门正派,做人都有天地良心……蒙面人先是一怔,但看着岳子松说话,突然在言谈说话之间却声色俱厉,像是要叫喊起来,分明是叫唤给别人听。
蒙面人醒悟过来,他尖声而啸,说道:“好,好,岳掌门果然是正人君子。”
蒙面人不见了。
岳子松这一天都神色不安,怔怔忡忡,带着华山派的人马,赶早就住了下来。
这一日夜晚,岳子松未睡,坐在床上,凝神打坐。到了夜半三更时候,听得窗户卟卟两声响,就身子一动,飞出门外,远远见一个身影,在前面飞跑,以为就是那蒙面客。心道:看来他果然奸滑,我一大声叫嚷,使知道我在弟子面前说话不便,知道夜里来约我出来,再做计议。
那黑影奔逸极快,眨眼间便到了一片树林。
待得岳子松赶到树林,那人已经站在月下,静静地看着岳子松。
岳子松说道:“我已经知道了你是谁。”
蒙面人不说话,看他今日白天竟是那般滔滔不绝,到了晚上却沉默不语岳子松心道:“他是不是对我心疑,以为我无诚心,便是这般神气?”
岳子松说道:“你要我做武林领袖,那也容易,我便听你的,只是你得做下几件事。”
那人挥了挥手,那手势是说他答应,只要岳子松说出来,他便去做。
岳子松笑了一笑,在七大门派中,当然最重要的人物是少林的无欲大师,无欲和尚的武功深不可测,他在武林中的声望绝非岳子松可比。武当的雪风道长为人古道热肠,也是江湖中许多人仰慕的英雄。
岳子松一想到他们,心里便生出怵意。
但要这蒙面人先去杀武当掌门,除少林方丈,似乎不大容易。
岳子松说道:“你要是有诚意,就先上一次峨嵋,峨嵋的好心师太有一点毛病,她每天晚上都要独自坐到夜三更。”
那蒙面人笑了笑,点点头,转身就走。
岳子松看着那蒙面人的后背,忽然觉得有疑,他看那人似乎不像是蒙面人,这人的身影很是陌生,他是谁?
岳子松一打起精神,便又发现了破绽,这个蒙面人的面具与那个蒙面人也稍有差异,那身法步子都与蒙面人有异。
岳子松大吼一声:“哪里走?!”
岳子松的一柄华山剑飞向那人前胸!
那人笑了,笑声朗朗。
他回身一用力,便是一招。
这人出手怪异,是岳子松从来未见过的招数。只见那人的手捏成了似拳不像拳、似掌又像掌的手势,对着岳子松的剑就拍来岳子松大惊,叫道:“大血祭?”
如果这人会大血祭,他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天残门弟子林岚。
林岚不是疯了么,他怎么能来与岳子松动手?
那人站住了,也知道岳子松看出了他是谁,他就慢慢伸手出去,抓下脸上的面具,说道:“岳子松,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岳子松神色淡淡,此时的他心里反倒十分笃定。他再也不急了,既是这个林岚知道了他心内的隐秘,杀了他就是了,有什么打紧?
林岚现了真面目,岂能让他走开?
岳子松心下百般算计,脸上却陪着笑,说道:“我本来以为你是那艳庵的老魔,心里算计要杀了你,便与你百般周旋,答应你谋害七大门派。谁知道你不是他,那也罢了,你走好了。”
林岚神情还是那样,两眼直瞪着岳子松,看他做戏。
岳子松收起了剑,笑道:“好了,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也不与你动手,你走吧。”
他走过去,好像要与林岚攀谈,又好像在感慨,摇着头叹口气,这时间岳子松已经离林岚很近了。
唰地一声,岳子松出剑了!
这一剑是最快的一剑。
一剑刺成重伤。
林岚惨叫一声,双手抓出,一只手抓在剑上,顿时手上也流血。岳子松见刺在他胸,便急催内力,想把林岚一剑刺毙。但他再用力催逼,林岚的大血祭也拼命抵挡着他,剑尖不能再刺深进去。
林岚右手搭在剑上,手虽是受了伤,但那手仍是变得血红,只是用力一折,啪地一声,剑便断了。
岳子松是华山派的一派宗主,哪里能在乎这一次断剑?他顺势丢了折剑,急拍掌而出,去拍林岚的胸前大穴。
林岚的左手伸了一伸,啪一声响,击在岳子松胸口上!
岳子松忘记了林岚有两大本事。
一是“大血祭”,二是“十三猿臂”。
他只记得提防林岚的大血祭,却忘了要提防他的十三猿臂,结果被林岚用左手击中。他受了伤,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林岚转身就走。
岳子松心里虽然不愿,但也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走。他情知林岚这一去,说不定便会对别人说出他要那蒙面人去杀峨嵋的好心师太一事。但他也受了伤,无法去追。
眼前站着一个人。
仍然是那个蒙面人。
岳子松心内恨恨:要不是你,我哪里能这般狼狈?
这蒙面人像是刚来,对刚才那一场苦斗一点也不知,他看着岳子松,奇道:“岳掌门受了伤?”
岳子松咯了一口血,说道:“小事,只是有一个人来了,他带着面具,装的样子像是你。”
蒙面人不语,但他静立在那里,就已是满身杀气。他很狂傲,知道有人敢于装成他的样子,他怒不可遏。
如果那个林岚此时站在他面前,必是会被他撕成粉碎。
他说道:“林岚在哪里?”
岳子松说道:“他刚走。”
蒙面人也觉出了岳子松的不安,说道:“你一定对他说了什么话?”
岳子松点头,“我要你去杀峨嵋的好心师太。”
蒙面人长声呼啸,说道:“他奔哪里去了?”
岳子松只是用手指了一指,蒙面人便急急而去。
断剑还插在胸肋上,林岚蹒跚而逃。他必须去找七大门派中的人,他要告诉他们,如果岳子松的主意能成,艳庵和华山派就会毁了整个武林。
林岚心中在苦笑,他想着仍是落在艳庵里的妻子与儿子,她们这一回怕难免一死。
他听到了那一声呼啸,那啸声深厚,功力极深。他哆嗦了一下,他奔的方向是中州,他要奔洛阳而去,如果没人发现他,他仍可以假装是一个被吓呆了的捕痴林岚。
如今他再也藏不住了,只怕他不等到中州,就会因为伤得太重,死在这暗夜野外。
那蒙面人越奔越急,只是一会儿便听得那啸声渐近。
蒙面人根本不在意他,一边高声呼啸,一边来追他,杀他。
蒙面人心里有把握,就是林岚不受重伤,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林岚知道那人来近了。
他心跳得太快,血流得太多,身子在抖,就是敌人来到身边,他也没力气出手。
他只好站住,等死。
蒙面人笑吟吟看着他,说道:“你在艳庵躲了那么久,天天装疯,是不是见到过什么?”
林岚说道:“暗室,我去过你的暗室……”
那蒙面人忽然变得很不安,他说道:“你找到了什么?”
林岚摇头。
那蒙面人并不信他,说道:“也好,反正你就要死了,说不说也没关系。从前你装疯,为了你的妻子、儿子,如今你可以放心,我一定安顿好她们,让所有的男人都来关心你妻子,让地狱里的鬼去关心你儿子。”
他哈哈狂笑起来。
林岚心里一阵凄苦,但他心一横,说道:“老魔,你的末日到了……”
蒙面人说道:“是么?”
他过来了,冲着林岚就是一拳,普普通通的一拳。
一拳打得林岚吐血。
蒙面人一边打,一边如疯如狂地叫,“你算是什么东西?我要做什么,总是有一群不知好歹的疯子,这个拦着我,那个劝我,好象他们都比我聪明。你这个疯子也来拦我,我要不宰了你,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蒙面人一拳拳打去,打得林岚把胃里的血都要吐尽了。
蒙面人打的是普普通通的四平拳,一拳一脚都打得结实,踢得凶狠,过了一会儿,就把林岚打得奄奄一息。
他狞笑着说道:“这一柄断剑,插在你身上,你觉不觉得难受?”
林岚大喘气,没法答话。
那蒙面人说道:“我帮你拔出来。”
他两指捏着短剑,手指用力一拧,林岚便惨声一叫。
那一柄剑插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