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懒洋洋的男人随着尼姑进了庵内。
他再也不懒了,当他看到了庵内有十个尼姑摆布成一个阵势,团团围坐在一处时,他面色微变。
“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谁?”
尼姑一笑:“天下懒人,唯有恨意。”
恨意道长,他是武当的名师恨意,是当代最负盛名的一代剑客。他的眼里放出毫光来,他再也不是懒散的人了,他对着尼姑说道:“既知我是恨意,便当拿出一个交待来!”
尼姑笑笑,说道:“看看她们,那里摆的是十女姹英阵,你若是能出得了那阵,你便可以让艳庵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恨意道长大声狂笑,说道:“好,好!”
唰,一声响,软剑从他腰里拔出来。
那十个姹女一动不动。
一个道:“有名的剑客,用一柄软剑,便不具大家风范。恨意道长以为然否?”
另一个道:“用一柄软剑,已是示弱;再先出剑,更是弱行。”再一个道:“剑已出,便是示弱,恨意道长,你已经输了三次。”
恨意也是暗暗吃惊,他先拔剑,确是失着,但他不先出剑,也看得出这十女姹英阵决非易与。
他绝不能落人下风。
十个女人不动。
一个尼姑道:“恨意道长,从前黄帝曾问男女之事于玄女,再问男女情事于素女,以黄帝之尊,何必以此事问人,又问两女?”
恨意道:“事小不屑于知。”
一个尼姑道:“恨意道长,你错了,不知强说知,你便万劫不复。”
另一个尼姑道:“黄帝不懂男女之道,方才问那素女与玄女。恨意道长冰雪聪明,难道不懂得此事?”
恨意道长的脚下在走,他步入了那十女所布的姹女阵里。
只见十女一个个极尽妖娆,他看那十女个个都是媚态十足。
要知道恨意道长所修的道家全真功夫,却是不避那些阴阳相合之说,此时见那十女的模样,竟是大大心折。心道:我一生看见的素女甚多,但没有一次能像这一回,如此多的美貌女人,竟都是有才有识之士,若能真个有阴阳双修的缘份,便能羽化成真仙了。
他一入那非分之想,便入了十女的姹英阵里了。看看他心旌摇摇,那神态像是入了迷。一女道:“恨意道长,不知道你恨什么?”
“恨意人不能守道,恨意人不能入道。”
另一女微嗔道:“错了,错了。你是恨意,你该恨意你自己不能人道。”
恨意的神态像是入醉:“你怎么知道我不能人道?”
他眼里的十女都是那般媚人,看那神态,像要讨足了他的好处。他心道:我从来不曾有过十个女人一齐看顾我,就是她们此时把我这个人杀死,弄成一团血肉,又能怎样?偏我在此时入道,得成双修,那才是正道。他便说道:“黄帝从素女问,真是讨教?焉知他不是寻悦于素女?岂闻人家只是讨教,却从来不真正尝试?你说是不是?”
看那恨意道长的神态,像是他已经迫不及待。
从那羽衣里,渐渐看出女人的丰满来,渐渐看出女人的风流来,渐渐再看出女人的迫切来。恨意道长的气便喘得粗了,他的眼睛也不够用了。他能看出那平常人所看不出的女人秘处,他能看得出女人那不寻常的求偶动作,他也看得出那十个女人的些微不同来。
他探剑出去,那剑使一招“比翼双飞”。
不是杀气,而是缠绵。
一个尼姑应了一招“老树抱藤”。
这两招使出,那尼姑便笑,她的身子够到了恨意道长,虽是一闪而过,但恨意道长的心思,她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的心思好猜。
看那八卦图,恨意道长的眼里已经看到了阴气在飘,在他的眼前飘荡,像是那十个女人的眼睛,在他眼前飘来荡去,像是十双迷人的八卦图。
恨意长长呻吟,他大声道:“我恨世人不如意……”
一尼姑道:“但把春光当儿戏……”
另一尼姑道:“只说春阳日祁祁……”
还有一尼姑应声道:“有人悲叹有人泣。”
三个尼姑与恨意道长的身体交错而过。
恨意道长的身体在哆嗦,在抖。
他知道他自己的心在那十个尼姑的身上。
她们什么时候能把他的身体连同他的恨意一齐消融在她们的淫情里?
剑再递出去,但剑里再也没有一点儿杀机,只是一种缠绵,看见过用剑表述心境的么?恨意的剑便是如此。
从来不曾看到过有人像十个尼姑一般,看到了恨意的剑在动,她们竟一个个把身子来迎,迎得曲尽其妙,迎得如同生平便总是合奏一支曲子一般,恰到好处。如同是一个身子的两肢,一齐动作,看去十分和谐美妙。
十个姹女的动作越来越大,她们的身子越来越热,在她们的身上散出一种女人的香气,一种处子的幽香。剑便缠在那处子的幽香中。人便沉在那处子的缠绕中。
越缠越紧,越缠越近。
已经看不见恨意了,已经看不见那剑了,没有剑光,也没有血光,更没有一丝死亡之光。
恨意道长的圈子越来越小了,他如果此时清醒的话,便可以看得出,他的身子已经在那十个女尼的包围中,她们一伸手一投足,皆可以制他于死命。
她们为什么不杀死他,她们在等什么?
有人问:“恨意,恨意,你说你究竟恨什么?”
恨意道长说道:“不如意。”
那人说道:“我能不能让你如意?”
恨意迷迷怔怔地回过头来,他看到了一个赤身的女人,这是一个女人,她不是女尼。
“她是谁?”
十个女尼一齐笑道:“她是阴,她是色,你何必当她是人?她只是阴,你只是阳;她只是色,你只是欲。你修行多年,连这些都不懂得么?”
恨意道长的剑垂下了,再也无力举剑。
那女人的头发很长,她低下了头,垂在恨意道长的怀里的,是黑得长长的亮亮的头发。
“你是谁?”
“恨心。”
“恨谁的心?”
“恨你的。你不如意,你能如我意,我便不会恨你。”
“我怎么如你的意?”
“抱我。”
一种清清的奶香气飘起。
那女人拿起了剑,她的手里有一支剑。
这是恨意道长的剑。
“你抱着我,你还拿不拿剑?”
两手抱着人,怎么能拿剑?
“不要剑了,我不要剑。”
他看到了那十个尼姑笑吟吟的笑意。
他像是看到了武当山的的那秀峰。从前他看那秀峰,总看它像是女人的乳,如今他看得明白了,真的像是乳,真的像是女人的乳。
女人的舌尖度在恨意道长的嘴里,他知道那滋味儿无穷。
女人的手像是很软的藤,一点点儿缠他。
像是有女人在动他,但他的身子已经飘飘然,不知所之了。那十个姹女都在抚摸他。
男人像是暴烈的野兽,一旦让你抚摸他,他再也凶不起来了。
恨意道长的眼睛也闭上了。
唰,唰!
一连出了两刀,两刀直逼向那恨意道长的前胸!
恨意道长的眼睛突地睁开了,他大吼一声,张开嘴,把刀咬在他口里!
另一把正刺向他胸前,被他拿手一拗,那刀“叭”地折了,断在他的眼前。女人的笑意来了,对着他笑,那笑是甜的,不像是刀。
“恨意道长的功夫过人,看来十女姹英阵也奈何不了你了!”
十个女人突地一齐动手,她们一齐拿住了恨意道长的大穴!
一个人平生很少会遇上这种险恶。
但恨意道长遇上了,他的浑身至少有二十几道大穴被人拿住。他应该像是一头猪,而且像是一头死猪一般,再也不能动。但恨意道长的身体还能动,而且动得颇不雅观,那姿势让所有的女尼都脸红。
(奇怪的是,她们都知道脸红,她们做下的事儿并不能使她们脸红,但恨意的那种动作真使她们脸红)恨意居然在她们中间站起身来,他对着十个姹女说道:“我看你们也休再闹了,这种本事,我看也不比那些里巷女人强上多少。”
女人们怒了,她们的手都冲着恨意,使出至少有十几种狠毒功夫来!
小擒拿手!
(想扭断恨意道长的手臂,一点儿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劲头儿)大摔碑手!
(这就不光是想扭断手臂的事儿了,她奔的是恨意道长的脖子,扭他的脖子,那劲头儿可不温柔)双勾!
(双勾直突恨意道长的双肋,那双勾亮晶晶的,是精钢所铸。那用意很明显,她想的是拿下恨意的腰间肉来,最好是“哗”地扯下一长条血淋淋的肉!)双锤直突他的太阳穴!
(她不想抚摸恨意,只是她也想亲近亲近他,这一亲近让恨意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双腿直踢恨意的下身!
(恨意虽是道人,但他毕竟是男人,那女人先想的一条,便是让恨意再也不是男人。这一踢踢得狠毒。)一脚直踩恨意的双脚!
(这女尼是飞身而起的,再重重地落下去,身子全落在恨意的脚上。那时恨意至少要发出一声惨惨的叫声让他的双脚脚骨全都废了,他再也不能平平正正地走路。)还有一个女尼,她恨恨意的那一头短发,她的手直劈削恨意的头上!
(如果让她削上,削掉的就不光是恨意的头发,连恨意的一层层头皮也没了,他会再也不生头发,只能疤着头皮,十分狼狈。)一个女人、十个女尼一齐对恨意下手!
恨意道长的脸上有笑意,看到了有人对他凶狠,他反是没有恨意了。世人本该如此,假做很热心肠的样子,让他反是生出恨意。
他吼叫了一声,出拳,出腿,出肘,出臂!
也不能说恨意的功夫差,他一出手,那十一个女人都是无功了。但她们全都退出去,她们全都用一种眼光看着恨意。
如果恨意是一只兔子,她们这么看恨意,恨意不会恨。如果恨意是一只垂死的兔子,她们如此看恨意,恨意也不会恨。
恨意道长看她们那眼神很怪,她们为什么不动手了?他吼道:“来啊,动手啊!”
他冲过去,拾起了剑。
她们难道不知道恨意只要拿起他的剑,他便成了一只虎么?她们难道不知道只要恨意拿起了剑,她们十一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么?
她们为什么只是呆呆看着他,像要死的不是她们,而是恨意?他大声吼叫道:“我是武当的恨意,人见人惧的恨意!你们知道不知道?!”
看来她们不知道。
他突然觉有点儿不对了,他喊声那么大,怎么没有声音?
他看到了他的手,他的手像是血糊成的。奇怪,怎么像血,但不是血。
只是一种干干的血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