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楼下,聚一群人围观,是一群闲人。
他们都是男人,来看一个男人折磨女人。
黄鹤楼是大楼,楼上有雅座,雅座上坐着十二个男人,他们太恣了,太乐了,有一出好戏等着给他们瞧。
钱不多的女人有三十几个,个个皆是花容月貌,她们是钱不多用许多许多钱买来的。可有一个女人与别的男人私通,她想逃走,与那个男人已经逃出去三百里了。钱不多那会儿正搂着女人,他只说了一句:“把她好好弄回来。”
钱不多抱着女人再玩那么三回,睡得香极了。到了第二天早上,钱不多一醒来,下人便禀报:“抓回来了。”
钱不多说道:“黄鹤楼。”
下人都知道,钱不多一向不多说话,自从十三岁时向一个叫化子讨要吃的,那叫化子训过了他一顿,他再也不多说话了,从那时起,钱不多由一个叫化子变成了富翁;钱不多说的话越来越少,钱越来越多。
下人明白钱不多的意思,请了中州的十二个男人,请他们到黄鹤楼来吃酒。
所有被请的人都欣然而至。
因为他们知道,钱不多要是请你做什么事儿,那一定很有趣。
果然很有趣。
请来喝酒的都是男人,黄鹤楼上没有一个女人。偏偏吃酒有那么多的古怪:你得脱光衣服,再放下手里的兵器,一直走到楼上去。
楼上有许多女人侍候着,但她们一个个都不敢动,没有钱不多的命令,她们不敢对任何男人递一下眼色。
钱不多很快乐,大笑说:“各位远来,一定很辛苦。我有个乐子,不好独享,请你们来玩一玩。”
美酒佳肴,当然好享受。但男人都光着身子,也颇尴尬。
钱不多大笑:“来人!”
便带来了那个女人。
这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人,长得很媚气,在座的男人神色为之一夺。她脸上满是凄苦神色,一进来便跪下,对钱不多苦苦哀告:“老爷,你让他活吧,你饶了他,我甘愿一死!”
钱不多慢慢一乐,说:“他要不死,我钱不多就得死!”
又押来了一个男人。
这男人是一个白面青年,他情知必死,人便铁骨铮铮,站在楼上,对钱不多吼:“钱不多,要杀便杀,我绝不叫一声疼!”
钱不多一斜头,喝道:“好汉子,只是你得慢慢死。”
叫来了三个女人。
三个女人一进来,坐在座位上的男人都是皱眉:与在一边侍酒的美女相比,她们简直不算是女人。
她们太胖了,一上了楼,竟是“呼呼”直喘。她们太丑了,竟是让在座的男人看上她们一眼,便很想呕吐。
她们三个到了楼上,对着四周一礼,竟也作一回女人的娇娇万福。
钱不多是叫她们来宰人的。
被宰的是那一对男女。
女人一见这三个胖子进来,神色更是惊恐,她大叫道:“我宁可一死,也不……”
她飞身扑去楼边,向黄鹤楼跳下。
她不是黄鹤,一跳下去,只会成一滩血肉,不可能化为黄鹤。
她没跳成,身子一撞撞在一面墙上,“叭”地摔在地上。
这不是一面墙,是像墙一般的女人。
是一个胖女人。
钱不多说道:“我请了十二个人,十二个人都愿意看你一看,你死了,他们看什么?”
钱不多一挥手。
女孩儿慌了,她叫道:“云郎,快跳楼,快跳楼!”
她一惊慌,竟是叫那男人跳楼。
那男人显是不如她果决,见她如此,竟仍是迟迟疑疑,不敢跳楼。他扑到了楼边,看到了楼下。楼下有人,那人都很小,蝇蝇虫虫的,他知道不能跳。
钱不多也慢慢来到了楼边,对那男人一叹:“你还年轻,不能死,要是死了,你再看不到这么好看的女人了。”
男人再也没了刚强,他扑过来,跪在钱不多的身边,哭道:“钱老爷,钱老爷,我不愿死,你别叫我死,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钱不多只说了一个字:“舔!”
那男人便来舔这些男人。
这些男人都知道钱不多好玩,也知道钱不多心狠。他们有人愿意玩,有人不愿意。但钱不多是一个恶人,你得罪不起他。
要想得罪钱不多,莫不如你先得罪你自己。
那男人便像一只狗般“呼呼”地舔所有男人的脚趾。
一十二个男人都不动,他们想尽量装得漠然。
胖女人狠狠一鞭,吼道:“装样子么,用一点儿劲儿!”
就很用劲儿。
那女人泪水哗哗流,怒声而叫:“云郎,云郎,想不到你竟这么脏?!”
钱不多便笑,说道:“你这贱婢,也来试一试。”
女人不动,她恨钱不多,恨得咬牙。但钱不多仍笑,只说:“扯她过来!”
女人不得不俯伏在钱不多的身下,她低头,声音闷闷,钱不多冷冷道:“你好好服侍我一回,你再也没机会服侍我了。再要服侍我,除非我也去阴曹地府!”
女人用她的口,她很羞辱,但心里很恨,她一咬牙,大叫一声:“云郎,我先去了!”
她没自尽,她只是想用力咬下钱不多的脚趾,想让他流血。
她用尽全身的气力。
但她没做成,钱不多只是微微一笑,脚趾便像钢浇铁铸一般,咬咬不动。
钱不多说:“你还想害我么?”
他扯着女人的长长头发,把她生生扯离地面。
钱不多站在楼边,慢慢扯着女人的头发,把她的身子放在楼外,起风了,风“呼呼”响。钱不多对那个男人说:“你要是愿意救她,就跳下去,我放她走!”
那男人扑过来了,一步,两步,三步……
他只是扑过来三步。
钱不多苦笑:“从来没有男人会为女人倾心,会为她舍命,你知道不知道?”
女人闭上了眼睛。
她恨钱不多,若不是钱不多,她不会知道男人薄情;如果她死了,还会心里挂念着那个男人,因为他们海誓山盟过,他们真心相爱过。
但看来不那么对劲儿了。
钱不多对那男人笑:“你用点儿气力,便可以再做人了。”
那男人果然很用气力,他像只疲惫的狗,喘着粗气,一点点舔男人脚趾。钱不多说道:“好了,这些客人都是有脸有面的人,怎么能让你这狗东西来弄?你还是去弄那些女人好了。”
那男人看看钱不多,在想他是不是听错了。但钱不多的脸很冷,看来他没听错。
男人面露喜色,走向一个婢女。
钱不多的婢女都是天下绝色。
钱不多一声冷哼,把他定住。
钱不多说道:“她们!”
他指的是那三个胖女人。
男人只好来奉承那三个胖女人。
胖女人只是面面相对,顾头低首,脸上没表情,扎撒着手,站在那里。
男人忙活,弄得很苦。
十二个人里,没有一个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眼看着钱不多,他们不怕钱不多的武功,他的武功再好,也不是十二人的对手。他们怕的是钱不多的钱。
一个很有钱的人要与你过不去,你岂不是很倒霉?
虽说对钱不多的恶行不赞同,但他们不愿说话,不能说话。
那女人叫道:“都是哑巴么?你们看着,钱不多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不动。
钱不多大声一哼,那三个胖女人笑了,她们抓起了那个男人。
她们会一种很叫男人受罪的刑罚,那法儿叫一个很文雅的名字:“一寸短,一寸险”。
这原是说兵器,但用在这里也是同样。
一个胖子突地抓住那男人,她呢声细语:“你同那个瘦丫头有什么好处,不如同我……”人虽胖,但声音很媚,像有磁力,竟使那男人一怔。
胖女人的手一扬。
听得男人大叫,叫声很惨,很瘆人。
他捂着他的男根。
那里汩汩流出血来。
“一寸短,一寸险”,是说要一寸寸地削去他的男人根蒂。
说得更准些,一次竟不逾寸。
胖女人看着他,眼里似乎有泪:“别捂着,一捂准会死掉,你得上一点儿药。”
她果然蹲下去,她很胖,蹲起来颇费气力,但她很用心,一点点儿给男人上药。
还真就不流血了。
另一个胖女人忽地出手,众人又是没看明白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兵器。
只见那寒光一闪,顿收。
男人的手又松开了,他大声嘶叫。
他的下身满是鲜血。这一回像更厉害,他身上的血溅到了一位客人的杯子里。
钱不多根本不顾那男人叫唤,只是很客气地对那客人说:“你的杯子脏了,要不要换一只?”
那客人看着他,钱不多很是镇定,像看惯了这种把戏,他一叹,说道:“不用了,我愿意喝血。”
钱不多对那男人道:“你不该偷我的东西。”
男人心里已是失望,大骂道:“钱不多,你仗着有两个臭钱,想叫所有的女人都听你的,都做你的奴才,那是作梦!”
钱不多大笑:“我告诉你,在今年,我要弄一个换人大会。你知道不知道我做什么交易?我把金银珠宝拿出来,换女人。不管谁来,只要给我一个我看得中的女人,他可以要我的一切东西。大会一定会很热闹,可惜你是看不到了。”
男人戟指大骂:“钱不多,你占了天下最好最美的女孩儿,你必受天谴!”
钱不多笑笑,说道:“你过来!”他扯过那女人,这女人本来是钱不多用钱买来的,他放着不用,却被那男人偷偷带走了。
钱不多哗地扯开她的衣服,大声道:“去,给那些客人玩去!”
女人欲死不能。
钱不多说:“你让一个客人笑一笑,我便不再削他一刀;你要是照顾不好哪一个客人,客人没笑,他便得再受一刀。你知道不知道一个男人那‘一寸短,一寸险’能受得几刀?”
女人当然不知道。
钱不多像是对情人呢语:“我告诉你,他只能受九刀,受了八刀,他终身残废,受过九刀,他再也活不成了。”钱不多把女人扔下,叫道:“臭女人,去吧,爬在地上求男人吧,你若是不能求得客人一笑,你的男人就得一死。”
女人气得疯狂,轻轻叫道:“死好了,我也死,你也死,反正都是一死,求你们这些混蛋有什么用!?”
她一指那些客人。
那个男人正捂着下身,叫道:“你救救我,你不能见死不救!”
胖女人慢慢悠悠说:“你见死不救也好。不管怎么说,你还能给哪一个男人用用,他可是成了一个废物了。”
那男人叫喊:“救我,救我!”
女人泪眼婆娑,看着男人。
男人再不济,也是她爱过的,不能眼看他死,见死不救。她慢慢移步,来到那些男人面前。
这里共有一十二个男人。
每一个男人都是狠心肠,如果他的心肠不狠,绝不会眼看着她与男人受苦。
女人走到了第一个男人面前。
这人叫大苦儿童辛。
说他是一个怪物,他在江湖上做什么,人都不知。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白道人物还是黑道枭雄,只知他的名声很大。
女人说道:“你怎么样才能笑?”
众男人都看着他,大苦儿童辛是一个怪物,他会不会为了一对狗男女而笑?
大苦儿说:“你很苦是不是?”
女人点头。
大苦儿说:“你后悔不后悔?”
女人想一想,摇摇头。
大苦儿说:“你喝下一杯酒,我就笑。”
这要求很容易做,女人感到意外,她慢慢端了一杯酒。
她一口口喝。她不会喝,却一口口把这一杯酒都喝了下去。
大苦儿真就笑了笑。
再到了第二个人面前。
这人披头散发,眼睛是白的,少见黑眼仁儿。人皆不知他是听着别人的话,还是看着别人的表情过活。他在江湖上也很有名,叫白眼。
没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叫白眼。
双目皆白,没一点儿黑瞳,目不能视,却说:“你挺好看。”
一个瞎子,偏偏说她很好看。
他能看见么,他用什么看人?
女人说:“你怎么才能笑?”
瞎子说:“我要你摸摸我的眼睛。”
世上最难看的,怕就是这一双眼睛了,它们浑浑噩噩,看去像一团浑水,让人生出恶心的感觉。女人不敢看它,他偏偏要她摸。
她只好跪在他身前,摸那一对眼球。
有点儿硬,但一摸时,他居然不眨眼。
因为那眼珠已经不再怕人,所以不用眨。
瞎子笑一笑,说道:“你看到我笑了吗?”
白眼的笑有些阴森。
又来到了第三个人身边。
那人一身阴气,连女人都是一凛。
她知道这人难惹。
他是男人,偏偏像个女人。
他身上有香脂的气味儿,还有一种难让女人舒服的女气。
这男人其实不是男人,他是半个女人。
他叫狐妹。
一个男人,叫一个女人的名字,也生一副女人的模样。
他缓缓说:“你叫我笑,我不会笑。”
女人不听他说,只是问:“你怎么才能笑?”
那男人说:“我不会笑。”
钱不多叹了一口气,说:“他要是不笑,你的男人便得一死。”
女人揪住了狐妹的脖子,心下一动:这脖子玉润生香,实在是女人的味儿。他是不是真男人?或许他只是一个女人,江湖人误把狐妹当成男人,她只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罢了。
她勒得狐妹喘不过气来。
奇的是,狐妹居然不还手。若是出手,这女人转眼便会毙命。连那个钱不多也不会对他狐妹怎么样,因为那女人是他的仇敌,钱不多也一心要杀死她。
但狐妹没动手,他的两只手纤细而白嫩,只是静静地放在他的膝上。
他眼看便要死了。
蓦地,狐妹笑了一笑,他是在苦笑。
女人松手了,她说话声音哽咽:“谢谢你。”
狐妹只是笑笑:“我再不笑,你便杀死我了。”
女人哽咽道:“我若不死,容当后报。”
第四个人早看得明白,过了前三人,早早晚晚他得一笑。他看得清,便对走至面前的女人说:“你愿意我笑,我便一笑。”
他果然一笑。
这人刚才坐在那里,人还不觉,此时众人看他,真个是大吃了一惊。这人生得太好了:看他容颜,竟是白白净净,浓眉俊目,风度翩翩。他一身傲气,昂藏不群,盯着女人看,似要看入骨子里去。
女人无话再说,只是深深看他一眼,心道:这人却不枉做一回男人。
第五个,第六个,一直下去,直至第十二人。
这第十二人却是一个秃僧,这秃僧正襟危坐,看着女人道:“他有什么好,你却跟他?”
女人双目带愁,说:“他也没什么好,只是他对我笑上一笑,再说几句话,他说我是一个好人。”
秃僧大笑,道:“他是好人,我是不是好人?”
他一拥而揽,竟把那一个女人抱在怀里,对钱不多说道:“你一个人占那么多好女人,这一个却得分了与我。”
当下这秃僧把那女人抱在怀里,大叫道:“你们来看,我与她来参欢喜禅,你们看着好了。”
竟是当众坐下,抱着那女人就欲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