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疯狂了,直扑向钱小小!
钱串儿只能阻得一个人,再也不能阻得第二个了。她们根本就不顾及她钱串儿,她们的眼里只有那个小男人,那个把流花女人谷的女人置于死地的人。
她们扑向钱小小!
她们本来就昏昏迷迷,一连几天都是昏昏沉沉,她们快乐,她们放荡,再也没有比她们更放纵的人了。
此时她们一怒而不可收,要把那个狂傲的小男人撕碎!
钱小小能受得住她们么?
只见一片手臂,直扑住钱小小。钱小小是一只可怜的小兽,只能淹没在那些女人的手下。
但听得一片叫声。
回头看,只见钱小小的身子仍是直直站立在那里,而他身旁的那些女人都捂着她们的手。
她们的手受了伤,有的被钱小小逼退。
钱小小一击击败了她们。
不可思议的一招。
痴娘看到了那一招。就是钱不多出手,就是米离出招,也决不可能比钱小小这一招更是精妙,她心里大大诧异。
狐妹看出了众女人的狐疑,也看出刚才钱小小那一招虽是精妙,但也不无漏洞,她笑笑说道:“好,果然是好。我来与你比试比试!”
她是流花女人谷的新谷主,众女人自是让她先出手,便见她慢慢对着钱小小,走起方步来。
谷里的女人先是不解,谷主何必对着钱小小这般宽容?再看便明白了,原来那谷主是忍而不发,只待得钱小小出招。原来那狐妹看得明白,钱小小只是在众人乱时出招,方能一举制胜。
狐妹不动,他自是不能奈何得狐妹。
米离看着他们动手,心下一叹,看来今日与流花女人谷的女人一决,是不可免了。谷主不与自己动手,便少了许多麻烦。
他向前迈了一步。
谷主也向前迈了一步。
他先时还不明白那谷主的用意,后来看她再随着自己也迈步向前,心下恍然:原来她是想与自己动手。
为什么?为什么?
她既是不做流花女人谷的谷主,何必还为流花女人谷出力?
谷主看着米离,众人也看着他们。
女人看着谷主出马,都兴奋已极,大声喝叫着,呼哨着,直冲过来。
她们上了天台,团团围住了男人,围成了两圈。一圈里是钱小小、钱不多与那些疯女人。一圈里是谷主与米离。
更有些人扑向了飞隼与秃僧。
米离看着谷主,说道:“我不想与你动手。”
他言下之意:你不该出手,你要出手,我便不与你动手。
谷主也慢慢说道:“我不愿意与你动手。”
她言下之意是:我是流花女人谷的人,得为流花女人谷撑腰,就是痴娘再说我有罪,我终是师父的徒弟,不能把师父的流花女人谷毁了。
两人对面,才知道难免一战。
既是总得一战,原来怯情,何必要有?
他们想到了原先那一战,原来两人都不曾用尽气力,他们都不想与对方一战。
杀气弥漫。
米离说道:“你不是流花女人谷的谷主了。”
她说:“我仍是流花女人谷的人,我只是流花女人谷的一个女人。”
既是女人,就该有情。米离说道:“流花女人谷里没有女人。”
她轻声问:“你在流花女人谷里,为什么不想着你自己的女人?你心里有女人,除了那个已经死了许多年的鱼漂儿,还有谁在你心里?”
米离说:“有,但不是你。”
谷主看他,问道:“是谁?”
是谁,能对她说么?米离心里凄楚,心道:这个女人说是为我,愿意为我而死,却哪里像那小袖儿,她甘心为我一死了之。她死在谷里,是为我而死的。
他凄声道:“小袖儿。”
他扬起了头,看着远处。远处有那个一心为他的小袖儿么?他何必看着远方,一声也不响?
他说:“小袖儿告诉过我,如果我在流花女人谷里遇上了险事,我一声呼唤,叫鱼漂儿,她便来救我。可是,她死了……”
良人已去,痴情不再,他还复有何话可说?
他说道:“你为了流花女人谷,要与我决一死战,你不会像小袖儿,为我一死。”
谷主低下了头,半天,才嫣然一笑,说道:“我不如小袖儿,我也不如鱼漂儿。”
众女人围着谷主与米离的最多,她们愿意看米离,因为他是天下第一个痴情不改的男人。她们也愿意看谷主,因为她是流花女人谷里最有功夫的人。如果她对付不了米离,再也不会有人能对付得了米离。
谷主对米离道:“再也不会平分秋色了。”
米离也道:“再也不会平分秋色。”
两人知道,他们必是会尽全力。
米离出剑了,寂寞剑到了流花女人谷里更是寂寞,他此次出剑,软剑带出一片光华,引来一片啧啧叹声。
谷主却从怀里掏出一尺玉如意来,拿着玉如意,说道:“我从前用的是一片女人令,如今不用女人令了,只用这一尺玉如意。”
风清谷静,再无一声厮打,就连钱不多与钱小小那两处,也只是偶尔有一两声叱喝。
谷主扬手,一举玉如意,喝道:“小心!”
米离果然小心,他一飞剑,目光如电,射向谷主,剑也快了起来,人不见踪,只见一片剑影!
米离才知道,他绝非是那谷主的对手,他与谷主比起来,实在差得太多了。他心里苦笑,在谷口一战,她对自己那么宽容,看来真是有情。此时一出招,便见满天都是玉如意的影子,恍惚包围住自己,再也无法脱困。
“叭!”
一击击在米离肩头上!
谷主的身子一振,她有些心疼了,看着米离,问:“疼么?”
米离像是当场被羞,狂怒起来,心道:你一心与我争战,一丝也不肯让。单看你这招式,便是式式逼命,如我稍有疏忽,便可能被你打死当场。你何必假假惺惺?
米离不言语,大吼一声,又复冲上!
寂寞剑,从来不与敌手的兵刃相碰。
可米离此回觉得力不从心了,他只听得咯地一响,那玉如意便击在他的剑上。只觉一股大力,像是击在他的心头,吱地一声便麻在他心尖。
米离心一热,他的剑从来不曾有过如此狼狈,莫不是他不该再来人世,再来赶这热闹光景?
他知道,他再不能剑击在那玉如意上,如是再受一击,怕连剑也拿捏不住。
谷主的功夫,真的比米离还高?
米离想起了老爷子对他说的话,要是她真心出手,米离怕敌不得她五十招。
果真如此。
“叭!”
又是一击,谷主的玉如意再击在米离的剑上。
米离只觉得一阵钻心疼痛。他脸色苍白,一时气短,再也不能举剑。
谷主对他说道:“米离,你其实不该来流花女人谷,你的本事不如我,只能败在我手下……”
米离看着她,目眦尽血。
他能说什么?真胜不了她,他只能做谷主的手下败将。
米离看那厮杀处,钱小小正在奋力与那些疯女人缠斗。钱不多一心想向钱小小靠拢,但无法靠得过去,只能一步步艰难而行,一招一式地与那些女人缠打。
秃僧与飞隼正背向而立,一齐对付冲上来的女人。
女人们狂了,吼着叫着:“谷人无力不种田!”
米离的剑握在手里,他再对谷主举剑么?
从前米离从来不曾对人认输,但如今的米离是不是从坟墓里出来,便消蚀了他的锐气;或许是他在思念鱼漂儿的刻骨思念里,没了他的男人雄风?
他垂下手里的剑。
谷主说道:“米离,你还可以用你的百兽舞。”
米离摇头,他知道无用。
百兽舞是谷里先人陆灵生的功夫,他教与鱼漂儿,也教与白衣吴智,后来鱼漂儿传与了米离,白衣吴智传与了谷里的女人。
他们是一脉相承,他不愿意让百兽舞的先人蒙羞。
米离看着远处,他知道,再也不能胜得流花女人谷的女人了,他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为什么他的心里竟隐隐有些高兴?他心头恍然:原来他从前比鱼漂儿更强,知道了鱼漂儿在他去世后很得世人爱戴,他的心里就对女人有一种崇敬,他对这女人也有一种崇敬。
他对着谷主,说道:“我输了,何必再比?”
谷主心里何尝愿意让他用百兽舞来对付她?她也知道,若是两人一齐用百兽舞,说不定她会败与米离。百兽舞是一种狂人功夫,狂而不乱,还有谁能比得过米离?他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他一定会狂,也一定不会乱性。
她低声说道:“米离,谢谢你。”
谷主突地扬头,发出一声清清的凤唳声。
这一声长啸,震得那些围斗的人都是不能再举兵器。
她高声道:“你们来流花女人谷里,再动手也是无益,我看你们还是乖乖受苦好了。”
钱不多恨声道:“你有什么威风?像你这种不知进退的人,哪里还有一点儿人心?人家谷里的女人不要你了,你还为谷里拚命。人家再也不用你做她们的谷主了,你还为她们出力,世上真就有你这种傻子么?”
谷主笑笑,说道:“钱不多,你是一个男人,其实人终有大限,你何必为一次生生死死这么难受?看你那七十人,人人都比你强。”
钱不多顿时泪滚,再受不住谷主提起那七十人来,他恨道:“我不杀死你们谷里的这些臭女人,怎么对着我那七十人?我就是入了地狱,也得在脸上蒙着一块破布,不敢见他们……”
谷主对钱不多道:“你舍生取义,便就是了。”
钱小小大声嚷道:“什么义?你也知道什么是义?你知道什么?”
秃僧看着米离,问他:“米离,你再不战了,甘心放弃?”
米离点头,看着远处,说道:“我知道我怎么办,我知道我必须一死。”
米离是不是甘心就死?既是甘心就死,为什么还对着那谷主一笑?那一笑让人心碎,那是英雄末路的笑,是无可奈何的笑。
谷主对着米离说道:“米离,你后悔不悔?”
米离对她笑笑,说道:“我不悔,既是你都不悔,我何必悔?”
谷主的身子一抖,再不对米离说话。
狐妹大声道:“臭男人,放下你们的兵器好了,我看你们还是乖乖做流花女人谷的‘尤物’吧?”
钱不多与钱小小互看一眼,知道他们冲不出去。这些女人很有本事,她们浑不惧死,就是把这天台下的女人都杀光,也无法冲得出去。
钱小小看着钱串儿,她身上也满是鲜血,钱小小叫道:“云儿,云儿,我们不与他们打了,好不好?”
钱串儿笑笑,说道:“不打便不打,我看你还是给你儿子一点儿仁慈心,说不定来世你儿子会大富大贵。”
钱小小大声道:“不要,不要,我要他来生只是一个穷小子,但能娶一个苗云儿那样的妻子,就行了。”
钱串儿媚眼如丝,她嗔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是你妻子,你怎么能叫儿子再娶我?”
两人竟是放下兵器,走到一处,慢慢笑着,到天台上站好,等死。
秃僧看着钱小小,忽地泪眼婆娑,他叹道:“我做人一生,竟不如一个小小孩子,我也不再出手,任由你们杀死我好了。”
只有飞隼不服,大声叫道:“孤独红,我要与你单打独斗,你干不干?”
孤独红看着他,心里也佩服这个硬汉子,她看着飞隼,只是点头。
她慢慢走到飞隼面前,举起了她的剑!
一片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