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思觉得他早就不该称耶律重恩为主人,此时他带着大军,向大宋进攻,更是凶猛,很少有耶律重恩那瞻前顾后的忧虑,他带领大军先破了江陵,掠夺一番,再休整,过了三天,再向鄂州进发。
到了鄂州城池前,他命大军下寨,给城上打一封信去,命他们投降。如是不降,大军攻进城去,玉石俱焚。他也知道宋军必不肯降,要降西辽,不如降吐蕃,传说中西辽奸淫烧杀,无恶不作。李成思正在赏玩他抢来的珠宝,忽地觉得身后有人,急喝道:“谁?!”
有人轻声冷笑,说道:“听不出来吗?这可不如耶律重恩了。”
那人缓缓走出灯影,站在灯下。
原来是吐蕃王卓书。
卓书说道:“佛手印的功夫,你听说过没有?”
他上去拿起一块玉佩来,那是一块很坚硬的玉佩,卓书只是一捏,便把它捏碎,粉尘便落了一地。
卓书说道:“你是大辽的李姓,在三姓中最弱的一族,是不是?”
李成思大声道:“我有十万大军,怎么能说李姓最弱?”
卓书忽地放声大笑,说道:“依你看,耶律重恩会不会放过你?他重病在身时,会放过你,当他死了时,他会放过你。
但他再活过来,你只有一死了。可惜,有这么多的珠宝,你也享用不到。”
李成思惊讶道:“你说什么,你说耶律重恩没有死?”
卓书昂然道:“你当然不懂,像我与耶律重恩这样的武功,就是埋上一天一夜,也不会死。”
李成思的身子一寒,耶律重恩不死。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耶律重恩会杀了他。
他也会杀了萧挞不。如果杀死了他们两人,李姓与萧姓都会跟着耶律重恩,他会重振雄风,再建西辽的。
李成思哆嗦一下,他怕耶律重恩,他所以与萧挝不一劲儿地要害耶律重恩,就是因为他能再建西辽,如果他能养好病,李成思与萧挞不都得一死。
卓书似不知他心里忐忑不安,说道:“你也该知道,你们西辽确是没有珠宝。这没有珠宝,就意味着你与萧挞不做错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平白冤枉了西辽王,害得西辽大军散成几股。第二件事就是你们图谋不轨,加害西辽王。”
李成思大喝道:“别说了!”
他看着卓书,说道:“你也是四大公子之一,你该比耶律重恩不差吧?”
卓书冷笑:“我与他差与不差,与你有什么关系?”
李成思说道:“卓书公子,你虽说是贵为吐蕃王,但你为人狠辣,我知你来,不怀好心。你有什么意图,直说好了。”
卓书虎目鹰扬,对李成思说道:“对,我来有意,我要告诉你,你只有一条路,便是归顺吐蕃,做我下属。那样一来你可以免去一死,再也不会死在耶律重恩手下。二是你可以再建功立业,助我得天下。你也知道,我志不在吐蕃,而在天下。你能助我,何不图富贵?”
李成思看着卓书。卓书说道:“你是一个老人,但仍有贪图,便活得有自己的生趣,你愿意跟我,一生富贵,有什么不好?”
李成思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你?”
卓书一叹,说道:“你再无路可走,只有这一条路,对你是条生路。”
李成思突地说道:“好,我答应你,我带十万大军跟你,只是有一条,你得保我粮饷,保我军饷,保我独自一军,我也保不叛你吐蕃王!”
卓书大笑,说道:“你对我不放心,我对你也不放心。我们都小心些好了。”
耶律重恩坐在床上,两天两夜不说话。他想起了天柞帝,想起了夷离尺,想起了死去的人们,想起了乌图,再想起了元历脱脱。他忽地厉声道:“不行,不行,我不能那么做!”
红顶天看他汗水淋淋,便对他道:“你摆脱不了大辽的梦魇,何必苦苦逼自己?你愿意做西辽王,这是注定的,你要做西辽王,成则是王败则寇,你的一生命运都在西辽复国这一赌上,何必苦苦逼自己,不承认那现实?”
耶律重恩叹气,说道:“我想不管,他们对我那样子,全都是忘恩负义之徒,我何苦做什么西辽王?但想想祖宗,想想元历脱脱,想想乌图与梦知雅,我心实愧。”
红顶天说道:“我愿意帮你。”
耶律重恩看着红顶天,说道:“红姑娘,我有一句话,早就当对你讲。”
红顶天注视着他的眼睛,看耶律重恩犹豫了一下,他说道:“我其实当你是唐思思,我对于你与我的婚事:小那么在意,所以那晚才有那一幕。不然我就是喝得醉了,我也不至于错认了倩倩是你。”
红顶天笑笑,她相信耶律重恩了,一个男人,如果能坦坦白白地承认他的错误,他还算是有心人,你要帮他,也是值得。
红顶天说道:“我知道。我与你的婚姻先是建立在复西辽的大业上,我要帮你,才有那婚姻。你与唐姑娘……”
耶律重恩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了,他轻声说:“我其实只是蒙她救我一回,说来好笑,我只当她是我的心上人,谁知道她心上的男人是谁?说不定她早就把我忘了呢。”
红顶天不愿意再说,但她心里说,一个男人要忘掉女人很容易,一个女人,要她忘记一个心上的男人,那很难,真的很难珂。
卓书对李成思说道:“我与你去找那个萧挞不,他要愿意跟我,便放过他。他要不从,我便杀了他,把他的军队交与你。”
李成思说道:“莫不如我先去劝他,他要听从,我再请大王去,如他不从,再作道理。”
两人计议过了,便一齐奔去萧挞不军营,去说服萧挞不。
耶律重恩说道:“李成思贪婪,萧挞不愚勇,两人都不是帅才。如果让他们带兵下去,定是全军覆没。”
红顶天说道:“莫如你我再去找他们,劝他们回来。”
耶律重恩说道:“对,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红顶天说道:“你的身体如何,能行吗?”
耶律重恩笑笑,说道:“得你一番说服,心里好多了。我方才知道,为什么西夏王对你那么情重。”
红顶天一笑,假作没听见,她心里也苦,有李若非,她还要找什么男人?世上的真男人,舍李若非其谁也?
红顶天批着耶律重恩的手,觉得他的手很湿,是有些热。
他有些发热,但也顾不得了,此行重要,不去说服萧李两人,三十万大军便没了,复国更是无望。
红顶天说道:“我重视天下的奇男子,但如李若非者,真的没有。我与你有复国之期,便是志同道合了。”
耶律重恩心里一喜,他扯着红顶天的手,心里也好喜欢,心道:我真的喜欢她,她是我最好的伴侣,得此女人,此生足矣。
当两人赶至萧挞不大军时,看到远处军营灯火闪烁,红顶天说道:“看他结寨布营,似乎还有些机变。”耶律重恩叹气说道:“他与李成思都是我久久想教与他一些本事的人,谁料得?海……”
正说着,忽见那巡营的兵卒走过,说着:“将军神魂不定,刚才有人看见他流泪呢。”
另一个说道:“他是可惜大王,大王那样子,便给活活埋了,你说,真的有珠宝没有珠宝?”
那人说道:“依我看,那是没有的面儿大,你听大王说那几句话,他如果真的有珠宝,会舍了性命不要,要那珠宝不成?”
“依你这么说,他们活埋了大王,那是冤情啊?”
“住口,你再说,教人听见,要了你的命!”
两人再嘀嘀咕咕,便什么都听不见了。耶律重恩听得明白,看来萧挞不是有些后悔,但他此时想怎么样,也说不清。
他们两人摸到了帐前,忽地听到了有人大声说话。两人站住了,凝神倾听。
原来是李成思早就到了帐内,此时正与萧挞不在密谈。
李成思说道:“不瞒你说,大王他没死。”
萧挞不吓了一跳,叫道:“不会,不会!他死了,我亲眼看到的。”
李成思说道:“有人看到了大王,他与红顶天在一起。”
萧挞不大声道:“不,不!他一定会来的,他会来找你,会来找我。”
李成思说道:“以你我的武功,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束手待毙。”
萧挞不说道:“不可,不可!我们去找他。我想我们这件事做得太过孟浪了些,我们认定他拿了珠宝,便逼他。这是珠宝蒙住了我们的眼睛。我有些后悔,没有大王,我们怎么再复大辽?”
李成思说道:“虽说耶律重恩有胸才大略,但你我叛过一回,他决不会饶过我们。就是他如今说饶过我们,早晚还不是得杀掉?依我看,我们不如再投他国。”
便听不见了那下面的密语,但忽地萧挞不厉声叫道:“不行,不行!你要投吐蕃,我不愿意!那样我们有什么脸面去见大辽的祖宗?”
李成思说道:“萧将军不愿意?”
萧挞不说道:“决不行!”
便听得有人笑,那笑声是卓书发出的。耶律重恩看一眼红顶天,原来卓书也插手了,怪不得李成思那么坚决,他背后有卓书撑腰。
卓书说道:“萧将军,你想耶律重恩会放过你么?你带十几万大军,他不会放过你的。”
萧挞不厉声道:“卓书,我知道四大公子里,你最狠毒,你算计我们大辽,我决不会听你。”
卓书悠然道:“你不会听我,谁会放过你?耶律重恩会放过你?还是李成思会放过你?你不跟着李成思,便得跟着耶律重恩,你跟一个,便得罪一个。你得罪了耶律重恩不要紧,他如今正受重伤,养伤还来不及呢,顾也顾不上你。李成思可不然了,你今天得说,你愿意不愿意降吐着,你要不愿意,他会杀了你。”
萧挞不叫道:“李成思,你敢?”
李成思说道:“我不杀你,杀你的是吐蕃王,因为你不降他,他便杀了你。”
萧挞不叫道:“来人哪!”
他叫了两声,也无人回答,原来李成思的部下都陪着他们去饮酒了,哪里有人肯应?
萧挞不说道:“你想做什么?”
李成思说道:“要大军合成一股,大辽军马由此听从吐蕃王号令。”
萧挞不叫道:“不,不行!”
卓书逼近来,说道:“你说,为什么不行?”
他逼得很近,几乎凑在萧挞不的鼻尖上。萧挞不又恨又悔,他恨自己,悔不该叛了耶律重恩,他大声叫道:“大王啊,我做错了,我做错了!”
耶律重恩一扯红顶天的手,笑着说道:“知道错了就好,人孰无过?只要能改过,便是好事。”
忽地看到了红顶天与耶律重恩两人手扯着手出现在眼前,卓书也大吃一惊。他心道:看他神色,不像是重病在身。
这是怎么回事?
李成思一见耶律重恩,顿时神色惊慌,他说道:“大王,你……你……
耶律重恩说道:“我不是你的大王,你休叫错了人。”
李成思一会儿看看卓书,一会儿看看耶律重恩,不知道两个冤家此时相聚,会不会大打出手。
最好是打,最好是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那才解恨。如果卓书杀了耶律重恩,那是最好。能两败俱伤,那也不错。
萧挞不忽地坠泪,说道:“大王,我后悔……”
耶律重恩冲他一笑,说道:“我知道你后悔。”
萧挞不心里很高兴,但他还怕红顶天恨他,他轻声说道:“王妃,属下冒犯,王妃重责,属下无怨。”
红顶天说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说他做什么?”
。
卓书心一横,看着李成思那惴不安的样儿,恨道:耶律重恩,说不得今天我要与你一决了。他大声道:“耶律重恩,你来此,想要寻死吗?”
耶律重恩说话声气不大,他说道:“卓书,你从来也没胜过我,何必装模作样?”
卓书冷笑,说道:“你中了须跋的铍,再与我动手,只是死路一条!”
红顶天笑盈盈道:“卓书,我知道你是走过神山十三匝的人,你何不动手,只是说话?走神山靠的也是嘴皮子吗?”
卓书心里有些不安,红顶天真的有什么绝招,才敢对他叫阵?耶律重恩真的治好了病?
李成思看他的神色让他猛省,此时只能与耶律重恩一拚,是生是死,走走再看。
卓书伸手出去,他用的是佛手印,那是一式“佛说法旨”。耶律重恩也拂指,出了一式,那是佛指拈花,是一式“似笑非笑”。
两人一对,嗤嗤几声,有真劲从手指出,卓书心里一凛,原来耶律重恩的功力不差,他真的病得不那么重?再不就是他真的治好了?
再出印,那是双手印“佛踏莲花”,耶律重恩应了一式“大度心肠”。
两人一来一往,卓书心里便乐了,原来耶律重恩是强自撑着,他的身体看去不像有病,但出几招,便看出虚实,他的佛指拈花虽说神似,功力却是大减,一式更比一式差。卓书大笑,说道:“好,好,我杀了你!”
他再向前走几步,要杀耶律重恩。
红顶天厉声一喝道:“你要杀西辽王,先来杀我!”
忽地听得鼓响,帐外有无数人在呐喊,叫道:“复我大辽,复我大辽:”
帐内的人惊变,都冲出来看。
原来帐外满是勇士,他们都是身着青衣,臂有一道白色,他们看着耶律重恩,叫道:“保我西辽王,复我大辽!复我大辽!”
所有的勇士一步步向前走,最前面的勇士的胸都要贴着卓书的脸了。
此时的卓书也满身大汗,饶是他有功夫,也无法杀得一层层人,杀得透这千军万马。李成思叫道:“莫听耶律重恩的话,他不是西辽王!”
但那些勇士根本就不听他的,逼近了卓书,胸膛对着卓书。虽说卓书能一击便击毙几人,但他能都杀光这些西辽勇士吗?他长声叹,说道:“耶律重恩,你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