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痴娘儿满面是泪,与那齐眉杨在床上缝绻时,金国的狼主熙宗正在听兀朱报告,说答罕真的到了西安城。
狼主大喜,推开了妃子,叫道:“四叔,四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兀朱也很高兴,他笑说道:“三哥真的回来了,他到了西安城,快马刚刚来报,不会错的。”
狼主拍手,在地上走来走去,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三叔归来,天助大金也。”他回头看着兀朱,说道:“四叔,你不会怪我吧,我一听说三叔归来,欣喜欲狂。”
兀朱说道:“你也知道,大金从来能胜,都是有哈军师与三哥,他两人是大金的智多星。如今狼主看重三哥,我很高兴。”
狼主大声道:“还等什么,我要连夜去接三叔,要他来上京,我要与他彻夜不眠,长谈如何治理大金。快备车马,我要去接三叔!”
上京骚动起来,要去接三王子,车驾都备齐了,狼主亲自去迎。狼主对兀朱说道:“如果三叔在,我父王不会死在捕鱼儿海,如果三叔在,大金不会如此狼狈。”
众官员都面带愧色,他们也是大金的文官,但圣上对答罕那么倚重,他们心存妒心。上京离西安有千里路程,狼主竟要去接三王子,令兀朱大吃一惊,他说道:“狼主不可,我去接他便了,何必劳动狼主?”
熙宗笑说道:“三叔不归,大金无所倚重,我去接三叔,以示垂盼之意,四叔不必劝我了。”
当下出动三千人马,去接答罕。先派出快马百骑,直去报知答罕,要他先归,路上相遇,方解急渴欲见之心。狼主大喜过望,与兀朱一齐去接答罕。
痴娘儿与齐眉杨此时已入狂欢时节,齐眉杨大声喘息,叫道:“痴儿,你真真让我欢心!”
痴娘儿如抓一把落水草般,扯住他的双肩,也情意浓浓地说:“你抱紧我,抱紧我!”在那快意与痛苦间,她忽地悟出了,答罕的缺陷是不可免的,也是不能宽谅的。男人的孔武有力与女人的柔顺是结在一起的,像水与乳一般交融,舍此再无其他。
痴娘儿的头发都是水洗一般,她轻声说道:“歇一歇,好不好?”
男人笑了,他的手臂伸出,架起了女人,把她轻轻放在床上,说道:“我只是一个粗人,生怕使你受伤,你还好吗?”
她点头,很肯定地点头。很奇怪的是,她从前的那焦躁没有了,她的渴望与闲愁都没了,在她的体内,如今只有一种快意的惬意与慵懒,那是从未体验过的快意,就连那慵懒都是很快活的,要向人说的快活,不愿意对人说的快活。她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贪馋的猫般眯起了眼睛……
答罕看着树,树叶落了,只有光光的树干,再无一点儿生意。他的眼前闪着痴娘儿的身体,他是看过那身体的,而且在一次次的喃喃呢语中,他竟认定那身体已确实是属于他自己的。如今他恍惚觉得,那一切都是梦,都是南柯一梦。
他不愿意再呆下去了,对那西安守官说道:“我要快去见狼主,你派百骑兵马随我去上京!”
此时那官员已确知他就是答罕王子,对他毕恭毕敬,说道:“听三王子令。”
答罕出发了,他带着百骑,要赶奔上京,去见狼主。他只记着,在合刺很小的时候,他看过那孩子,只记着那孩子很清秀,其他的都记不得了。
如今狼主会记住他吗?他会以为答罕回来,对他很重要吗?
耶律重恩,那是一条狼,他为什么要帮那条狼?以为他能要帮耶律重恩的时候,也顾到大金的利益,才会去帮他的。
但耶律重恩不是一个明主,他只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他不会放过答罕的。
答罕忽地打了一个寒噤,他不能保证这一次不被大辽的勇士追杀。他对那百名骑士说道:“都站住,我有话讲。”
百名骑士都站住了,他们听说过答罕,那些传说是神乎其神的,有几分是真的?他们很兴奋,能随着答罕回上京,也能一瘾答罕的神机了。
答罕说道:“我要回上京,西辽必是不会放过我。你们都是大金的勇士,想必知道,如果我到了大金,再也不会出现那捕鱼儿海的大败了。有我答罕在,大金不会败!”
百名勇士听得他说,竟是眼中流泪,捕鱼儿海的惨败,他们也有亲人死在那一战中。
答罕说道:“西辽不会放过我,他们有青衣勇士,人人十分神勇,你们与他们斗,将是一场很激烈的搏斗。我将独自一人,化装而去,你们明里走着,有一人得扮成答罕王子的模样,他会死在敌手。有谁敢替我去死?”。“。
众勇士中站出一人,他说道:“在捕鱼儿海一战里,我哥哥死了,我弟弟也断了一条腿,他是游过了捕鱼儿海,回到了大金的。他的腿断了,他告诉我,从前他跟着答罕王子时,从未打过那么大的败仗。答罕王子,为了大金的勇士我愿意替你死。”
答罕说道:“我一个人走,你们看不到我,但我能跟着你们,如果我有急难,便会呼救。”
百名勇士奋剪道:“愿为三王子而死!”
答罕说道:“如今大金积弱,蒙古坐大,就是西辽、西夏也都有图我之心,大家保我回去,便是保住了大金!”
众勇士看着答罕走了,他身着一袭青衣;骑在马上,向前而去。百名勇士簇拥着那假答罕,跟在答罕的身后,紧紧相随。
答罕的马很快,他只前那百名勇士百丈远近,忽地一念在心:从前我也是这么急着赶回大金,那一次是父王病重,我没来得及,天不假我机会,这一次我有机会吗?
他不知道狼主的心意,不知道狼主会不会对他惜重,如是狼主不在意他回不回金,那他回来有什么意义?。如果再出现一次山中活佛拦阻他回大金的故事,他就会一死后面的勇士紧跟着,他们飞骑出去百余里了,葛地有一声清啸,有人喝道:“答罕,你休走!”
当头拦住百骑的是一个蒙面人,看样子是一个老者,他喝问道:“你就是答罕吗?休走!”
那假答罕大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在大金境内拦我?”
老者哈哈笑道:“我是西辽王的老友,我要杀了你!”
说罢那人便扑向假答罕。
那百名骑士都奔向老者,并把他团团围住,刀锋林立,直逼他在中央,老者笑道:“你等都让开,不然枉送性命!”
那百名勇士怒叱而上,直扑老者!
刀锋闪光,人在怒吼。
老者穿梭往来,去去来来,竟是让开了无数刀锋。他在人群中揪住了那个假答罕,叫道:“我杀了你,金大便没什么大作为了!”正欲击在答罕的头上时,忽地大喝道:“你是谁,::~,你不是答罕!”
那假答年吼道:“我是大金的三王子,你怎么说我是假?”
老者说道:“答罕是一个假男人,你却是一个真汉子,不是假答罕,却是什么?你说,答罕在哪里?”
那假答年看着老者,忽地怕死道:“你要放了我,我便带你去找三王子。”
老者假意答应,说道:“好,我便放了你。”
他放下那假答罕,要他带路去找答罕。假答罕回头,上马说道:“跟着我。”便向来路驰去:那百余骑见假答竿向回走,知道是骗老者,便都站在那里不动。老者跟着驰去一段,忽地醒悟道:“答罕只会向前走,怎么会在后头?”他喝道:“站住,站住!”但无论他怎么呼喝,那假答罕也不回话,只是向前拚命驰骋,老者快马追上,拍击他头,吼道:“只能一死,何必不说答罕去处?!”
那假答罕正在马上,眼看着满面都是鲜血:,他大叫道:“你杀不死我三王子,三王子如回到大金,大金必胜!”
老者再看来路,那百余骑士都不见踪影,他奋马而去,喊道:“臭金狗答罕,你跑不了!”
他疾驰而去,急追答罕。
答罕看得见那百余骑士了,他催马直行,但马不行了,一滚人跌在马下。
后面的骑士赶来,将最好的一匹马让与答罕,百余骑士簇拥着答罕,再向前赶奔!
那一名骑士笑看着他们绝尘而去,便拍手大笑,说道:“老家伙,三王子此时已过了汾州,眼看到了真定了,你要杀三王子,只是作梦!”
那老者狂怒,下马来追那勇士,那勇士大喝道:“我莫不成让你白杀我?”他飞刀去迎老者,不料得老者一接手,手指便夹住他的刀,他摇撼不动,大喝三声,刀也抽不出,他正转身欲走。那老者夺刀在手,只是一掷,便把刀掷在他的身上,直插入去,仆在地上,再无活气。
老者再追,远远看到那百余骑到了真定城前,看看到了城池前,老者大喜,说道:“不待你到了真定,我便杀了你!”
他直赶去,看看赶上,便大叫道:“答罕休走,你死定了!”
那九十多人看着他来,便停住马,回头来等。看看他到了,一勇士飞刀来劈,老者吼道:“来得好!”他夺刀来,再一掷,那刀便掷在勇士头上,从头脑直掼入去,看去骇人!
老者再吼道:“当我者死!”
他再从一勇士手里夺刀,直劈杀去,勇士当者披摩。只见那九十几人倒下几个,再复扑上。大金勇士也知道,来者只想杀了三王子,只要不让他杀得三王子,便是大胜。当下有十几人保护着答罕,直奔城池而来,叫道:“开门,开门!
大金三王子。归来!快开城门!”
那守城官下了城,来打开城门,却见那老者此时早就杀退那些护卫勇士,只扑过来,吼道:“答罕休走!”
答罕看他冲来,便对着城门叫道:“开门,我命休矣!”
那守城官正在笨手笨脚地开城门,忽见那老者扑来,便不敢再开,叫道:“三王子,你不能进城了!”
答罕看不对头,转身便走,绕着城面行。那守城官在城上看着,急得不行,问道:“怎么能救得三王子?”守城的平章说道:“要真是三王子,大人的过失就大了,你也知道,三王子是当今狼。主的叔叔,你让他死在敌手,便是死罪。”
那守城官急得搓手,叫道:“这便如何是好?这便如何是好?”
那平章说道:“派人去拦他,不让他杀了三王子!”
当下城门大开,从城里冲出来一股兵,去救答罕。
答罕此时急急而行,眼看着那老者追近,他心渐渐凉了,心道:我回大金,命运不佳,竟是被这不知名的蒙面老者追杀,看他样子,真是凶勇,我怎么能逃得了他的追杀?看看那老者渐近,老者叫道:“答罕,你死定了!”并抓起一石块来,捏得碎了,竟捏成几块,掷向答罕。
答罕正逃,一块小石正击在他后腿上,顿时奇痛。他跌超一下,再复逃走。老者笑道:“能怎么逃,也只是一只死鸟!”
他渐近来,再用一块石掷来,正掷在答罕的头上,叭地打得答罕头昏眼花。答罕的身子摇摇晃晃,方才明白眼前。他再复扑奔前方,此时老者就奔得近了,大叫道:“你金狗有什么作为,答罕,你只是南方的死鬼,你不呆在南方,便得一死!”
他正欲对答罕下手,忽地有啸哨,有许多人围了上来。老者大笑,说道:“原来是金狗,你们能奈老人何?”
忽地有人说道:“何不摘下你的面罩,让我看看你是谁?”
那老者惊愕,听那声音十分狂妄,似乎并不把他看在眼里,他一看,那人正是长白毒王。他左右是绳师、索师、师。
老者一怔,他不能下手了,他得急退。他向后慢慢退走,说道:“我认得你,你是长白毒王。”
长白毒王冷笑道:“只要你不是那个蜀中的唐逸小子,我便可毒死你!”
那老者对毒王很是畏惮,他说道:“好,好,让你救了答罕,后会有期,但愿你天天能看着他。”
答罕趴在地上,他再抬头,就看到了乌里布的笑脸。乌里布笑着,眼里有泪,他说道:“三王子,你真的回来了?”
答罕再看到了兀朱,兀朱在笑,看来兀朱比他更显老,兀朱说道:“三哥,你回来了,你回到了大金。”
兀朱扶起了答罕,说道:“三哥,你看,是谁来了?”
站地不远处笑微微的,不正是狼主吗?做了狼主,人也长得英俊了,他笑着对答罕说道:“三叔,你回来了,你好好歇着,你一回来,朕便有了主心骨。”
答罕流泪了,他回头瞅着,跟着他的九十人只剩下八十,他们满面是泪,满身征尘,看着狼主扶答罕,他们心里想着,死去的兄弟也死得值了,三王子回到了大金,三王子真的回来了!
狼主扶着答罕,让他坐在车荤里,答罕推辞,狼主笑说道:“三叔身子骨弱,以后入朝都不必再走,可以乘车出入。”
狼主骑在马上,手也扶着车轮,他笑看着答罕,像是看到了亲生的父亲。答罕心里有话,他的话哽咽在喉,说不出,但他看着那些簇拥的勇士,看着狼主,看着兀朱,看着乌里布。乌里布的头发都是白的了,他的眼里满是笑,人们都盯着答罕,他们的希望都在答罕身上啊。
狼主说道:“毒王,你与三位弟子都日夜守护三叔,在大金,三叔比我都重要。”
毒王应诺,答罕忽地身子软下来了,他的眼前再闪出耶律重恩在帐内肆意蹂躏痴娘儿的情景,他在心内轻声呻吟,说道:耶律重恩,你的西辽从今就算是完了,你再也复不了你的国了,只能丧命在答罕的手下!
答罕突地回头,对着狼主道:“禀狼主,有一件事急着要办。”
狼主笑问道:“三叔有什么事,我着人急去办理。”
答罕说道:“着人去告诉卓书,就说耶律重恩要大金去夺他的左翼,要他小心右翼,不被耶律重恩所乘。”
狼主一听,便派人去告诉卓书,再说道:“若有急事要办即说,如若有他事,回到上京再办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