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宿翠残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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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异梦同床

卓书怒道:“混蛋,是答罕出计消遣我,我非得报复他不可。”

他怒气填膺,中了答罕的计,听说他要去吐蕃,卓书特地回吐蕃去,他想见答罕,与金人遥相呼应,对中原蚕食,不料得答罕只是虚张声势,调他回吐蕃,答罕却在成都府悠哉游哉,过了一阵子快活逍遥的日子,再去耶律重恩那里做幕僚了。待得卓书从吐蕃出来,黑汗已落入耶律重恩的手里,答罕也渺无音讯。

卓书暴怒一阵子,忽地回头对夷离尺冷笑:“你表哥做了西辽王,你愿意不愿意去做他的妃子啊?你去,他一定是眉开眼笑,乐不可支,还有索雅,你也是他心上的女人,何不去找他,求一个妃子名份?”

索雅冷冷道:“妃子的名份我已得了两个,有什么好?她还是太后呢,你用不着挖苦我们,如果你不是耶律重恩的对手,自对我们说。”

卓书一脸恶相:“胡说!我怎么会不是他的对手?天下还没有哪一个人是我的对手,我要杀了耶律重恩,让他的西辽王大梦见鬼去吧!”

忽地卓书又笑了,他说道:“耶律重恩有什么好?他喜欢的女人有三个,一个是你,一个是她。”他指着两个女人,再说道:“还有一个是唐思思,我把那个唐思思也弄到手,让他望洋兴叹。”

他恶狠狠道:“我早晚必会杀了他,到时你与她都得哭哭啼啼。”

他笑着掐索雅的臂,掐得索雅的臂也青了,他悄声道:“索雅,他与你亲热时都做些什么?你告诉我,我亲你。”

索雅知道他是一个狂人,便不出声。

夷离尺更是闭上眼,索性不理他。

卓书心忖,耶律重恩是最难对付的人,如果任他自大,那时便不可收拾。如今乘他只占了一个小小的黑汗,老与他对阵,在他立足未稳时图他,说不定会灭了他。他笑对两女说道:“我要去看耶律重恩,要带着你们两人去看他,要他看一看,他虽说是得了黑汗国的弹丸之地,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他所中意的两个女人全都在我这里,你们说好不好?”

他再狠狠地掐索雅,索雅只能忍住,虽说是疼得出了一头汗,但她不能叫,越是叫卓书越是兴奋,会越掐越厉害。

他大声叫道:“来人,去黑汗!不对了,如今是去大辽了!”卓书兴高采烈,他要与耶律重恩一晤,那必定很有趣。

铁骑狂奔,一共有三百多骑,耶律重恩带着他们奔向罗布泊。从前人都怕罗布泊,是耶律重恩自己亲去探视一番,不光知道罗布泊能藏大兵,且在那沙漠中寻找到了一个早年的石城,在那城里埋下了大量珠宝。如今西辽国已立,天下初定,他要取出那珠宝,再复夺取回鹘,两国做了他的属地,他便再图蒙古,更进兵吐蕃,要卓书俯首称臣。

铁骑飞奔,到了那城垣。远看那石城城垣,只有几堵破壁,残垣破壁,更显得凄凉冷静。耶律重恩吩咐手下铁骑看守四外,他与一百人去那城垣,看他们挖石。在那块巨大的石块下,便是他的国宝,那是大辽的所有国宝。

在大辽的最后几年里,眼看着大势已去,天祚帝便与他商议,要保住大辽的天下,要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天祚帝那一日召他时,对他说道:“兄弟,在众兄弟中,我特地选了你。那一日我召见你们,要你们在烈日下暴晒,我看他们都躲到了宫檐下,独有你不动,只是在烈日下暴晒。有人问你,你说既是有烈日,晒又如何?我便选你做大辽的继位人,你看我有一大计,是丞相元历脱脱与我所订。”当下便把那大计告诉了耶律重恩。耶律重恩一听,顿时大惊,他跪下道:“圣上,你要行此计,还是圣上去办吧。我来扮圣上,就死在宫里。只要圣上这些时日按计行事,天天荒淫酒色,大辽便会在金的日逐一日的急攻下灭亡,那时圣上逃走,我来替圣上死,有何不可?”当时天祚帝说道:“在大辽国,有金人的细作,我要逃亡,事必不谐,你做大辽的复国皇帝,有何不可?再说朕也无颜去见先帝,把大辽治成这样子的,不正是朕么?”当时他抱着天祚帝的头大哭,自那一日起,天祚帝一日更比一日荒淫,把国库的银两拿去挥霍,但只有耶律重恩知道,那些银两都被藏起来了。有人说,天祚帝在最后两年,宫中皇后的珠履都是大粒珠子,但无人知道那珠子都是假的。只有皇后与皇上知道,只有天祚帝与他的那几个妃子知道。

终至于有那么一天,金人攻破了大辽的上京,天祚帝与他的皇后双双自尽烧死。而那些妃子都殉节了,所有的宫中守卫都死在火中。金人痛惜不已,他们知道,天祚帝生前穷奢极欲,定是会败坏了许多的好东西,但因宫殿烧得光光,你也无法知道大辽究竟有些什么。

耶律重恩在马上,他曾带着乌图等人来此埋宝,他知道,如果把地下的宝藏再挖出来,要再复一个强盛的大辽,那是很容易的事儿。

挖到石块了,只听得咯咯咯一阵子响,再挖下去,便看到了那一张大大的石板。

耶律重恩喝道:“停!”

他一挥手,再下去十几个黑衣人,他们把那挖松的土抚平,拿出来,把那一块石板清得干干净净。

待得他们平整完了,再上来,这一次下去二十几个勇士,他们都把手放在那石板下,一声呼喊,石板抬起来,一抬至旁边。

耶律重恩的脸忽地白了,他瞪眼看着那石窟。

——不见了,那些珠宝哪里去了?应是光闪闪的珠宝,应是一箱箱,一奁奁的珠宝,都到哪里去了?

所有的大辽勇士都呆住了,他们不知所措。

耶律重恩突地飞身下马,他冲至窟穴,用手扒,用矛挖,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只有土,莫非那金银珠宝只是一个梦?只是一个黄梁美梦?

耶律重恩与乌图来过一次,乌图让他远远看着,对他说道:“大辽有幸,有那么厚的国力,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果有一天你做了大辽王,这就是你的实力。”

大辽的勇士们都知道,他们有国宝,他们有赖以生存的国宝,但此时看着那空空的窟穴,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耶律重恩忽地想起了几个人:

丞相元历脱脱;

乌图;

乌图的妻子梦知雅;

三十六勇士。

只有这些人知道这个窟穴。再就是天祚帝知道,他不会说出去,他已死在那兵燹中,怎么能对人说话?

三十六勇士是死在耶律重恩的眼前的,就是在那一次,他亲自与乌图来了。

当埋完了那些珠宝时,乌图说道:“主人,你如今是这些珠宝的主人了。知道此事的,有我的岳父丞相元历脱脱,有我的妻子梦知雅。他们都死在兵燹中。还有这三十六人知道,他们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

三十六人对着耶律重恩,一一跪拜,说道:“愿大辽再兴!”当他们全都拜过了,便依次站在耶律重恩面前,乌图说道:“他们是大辽的勇士,也是不怕死的壮汉,为了不露此行藏,他们必死!”

三十六人忽地拔刀,全都自刎!

血溅人叫,一时气绝,还有未死的,在沙漠上爬动,叫道:“给我一刀,再给我一刀!”

乌图拣起刀来,给了那勇士一刀,说道:“安心去吧。”

沙漠上有了三十六具尸体,他们都是为了守口如瓶,方才自尽而死的。

这是一个大秘密,但后来就人人知道大辽有埋藏的国宝的秘密,但在哪里埋着,无人知晓。只有乌图与耶律重恩知道,乌图也死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竟被人不知不觉发现,把他的国宝挖走了。

耶律重恩坐在沙上,他不知想什么,做什么。

他有许多的计划,都与这批珠宝有关。但如今珠宝没了,他怎么办?

他厉声喝道:“把这儿埋起来!”

勇士们听他的,他们虽不知道是谁拿走了珠宝,但看他们的大王那丧魂落魄的样子,便知道珠宝真的尽失。他们默默地再埋起来,把那石板埋在沙中,把那不能猜知的秘密再埋起来。只是埋起来那秘密,有谁知晓?

耶律重恩说道:“这一批珠宝,是大辽的国宝,是我们复国的保证。不知是谁把它拿走了,坏了我们的大事,我定要追查到底,只是在查到之前,勿要说出此事,以免打草惊蛇。”

众勇士一诺,保证不再对人提说此事。

有谁知道此事?

除了那几个已死的人,更多的人都不知道此事。或许是哪一个人偶尔遇上了,他把这珠宝挖走了,那人是谁?是从罗布泊走出的卓书还是别有他人?

乌图知道此事,在他生前,会对人说知此事吗?他会对谁说知此事?那人定是他的亲人,但除了耶律重恩外,他再也没有亲人了,他的亲人都在早年天祚帝之灭时死去,梦知雅死了,元历脱脱死了,他还有什么亲人?

首先得追查敌人,近来他们是不是得到了一批珠宝?如果敌人未拿到,那是最好。

卓书终是见到了耶律重恩,那是在西辽的新建首府伊宁。耶律重恩仍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没了那一派落寞,有些春风得意状。

卓书与他寒暄后,两人分宾主坐下,卓书的身后有许多高手与首领,就连吐蕃的银喇嘛也在场。耶律重恩的身后则是如今西辽的一群大臣。

再也不是两雄并立,而是两国相峙。

耶律重恩问道:“不知吐蕃王远来,有何见教?”

卓书大笑,拍手道:“真个好事,原来的卓书公子要见耶律公子,便带着自己的大臣啊护卫啊妃子啊什么的,来看耶律公子,哪料得耶律公子再也不是耶律公子了,他是什么西辽王了,卓书公子只好也匆匆改成了吐蕃王,不然这场面怎么弄?”

耶律重恩知道他来者不善,便笑说道:“吐蕃王早就是吐蕃王了,难道只在走那一十三圈神山后才是?”

卓书昂然道:“不错,我就不做吐蕃王,一样是吐蕃王,难道鹰能不是飞鹰么?只是西辽王做了西辽王,未必是鹰呢。”

耶律重恩知道他来此是为了挑衅,他不能不应付,就笑说道:“是鹰是鸡有什么关系?只怕鸡有时也能飞。”

卓书扬头大笑,说道:“不错,有时鸡飞得也高。不过西辽王也得有妃子吧?你看,我有几个妃子,美艳绝伦,你可以看一看。”

不待耶律重恩说话,卓书一挥手,便有人从下面叫来了两个美女,她们两人慢慢上台来,对着卓书一礼,再复站在一旁。

耶律重恩的心咚咚直跳,他怕见此二人,偏在此处见她二人。一个是他从前的情人,表妹夷离尺,一个是他喜欢的女人索雅。

卓书笑说道:“夷离尺,你是我最喜欢的女人,你原来喜欢耶律重恩的,是不是?”

夷离尺对着卓书,冷若冰霜道:“我不喜欢他,他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卓书故作惊讶,问道:“他是反复无常的小人?难道他比我更坏?你既是能喜欢你的敌人,就不能将就一下,喜欢你原来的情人表哥耶律公子吗?他如今可是西辽王了。”

夷离尺冷笑:“你是我的敌人,但你不那么不择手段。你夺女人,便是夺女人,哪里像有些人,不只拿女人做他的战利品,拿女人做玩物,更用女人做手段,来夺一切。这种人不是人,只是畜牲!”

耶律重恩在忍,他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身后的勇士人人握刀,恨不能与吐蕃王卓书决一死战!

但如要动手,西辽必不是吐蕃的对手。吐蕃能在短时间调动五十万大军对付西辽,西辽无法与之对抗。

卓书说道:“你看,你的表哥有些醋意了,他很在乎你。你知道,他得再复西辽,做一个王,然后他就有功夫对付你了。他会娶你做他的妃子,你愿意不愿意做西辽王的妃子?我劝你还是愿意,跟他胜似跟着我。你跟着我,有一天你得手了,把我杀了,你再做什么?你也做不成什么吐蕃王妃,你只是一个跟着我的贱女人,你杀了我,我手下的勇士人人都可杀你,甚至奸你。不如你跟了西辽王,做他的妃子,你愿意不愿意?”

夷离尺叫道:“我不愿意。”

卓书叹气道:“耶律公子,你虽说是做了西辽王,可你情缘不那么好啊,连你的去日情人都不愿跟你,你要跟她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回心转意?西辽王,我给你一个机会,过去与她说说悄悄话,看能不能劝得她回心转意啊。”

耶律重恩站起来,走近夷离尺,他轻声说道:“表妹,对不起,我想去帮他,可乌图不愿。”

夷离尺吼道:“我不听你的,我不听你的!”

耶律重恩悄声道:“表妹,大辽的珠宝尽失,它原埋在罗布泊里,只有乌图与我知道。如今乌图也自尽了,不知道是谁拿走了它。”

夷离尺背对着卓书,她忽地轻声道:“耶律重恩,我恨你,我不会再帮你了。”

耶律重恩说道:“我不求你帮我,只求你帮你自己,如果我杀了卓书,帮你报了仇!”

夷离尺流泪道:“我自己会报仇的,不必你帮忙。”

她恨耶律重恩,他是一个男人,是一个三十可人的男人,但他的心那么狠,像是一个无情的老人那么狠心,他宁可不帮表妹,眼睁睁看着回鹘灭亡,看着表妹的儿子死在人手,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卓书此时扯着索雅,说道:“索雅,你看看台下的景色,这里不错啊。”

索雅无心看景色,她的心有些恍然,难道耶律重恩真的能说动太后再帮他,如果太后心软了,不再对他有恨,她会不会再回到耶律重恩的身旁?她忽地说道:“卓书,你错了,如果她真的再对耶律重恩有情,你岂不是没了一个睡榻上的美人?”

卓书悄声道:“她拿刀刺我,你知道哪一天她会有时机,突地刺中了我?那时我真是一个死人了。我对你不说假话,我有些怕她,我怕她真的杀了我。”

索雅道:“你可以放她走。”

卓书讶然道:“我说过的话怎么能不算?就是她真的要走,也得她真心才行。如果耶律重恩真的娶了她,你会不会吃醋?”

索雅看着卓书,说道:“他像你一样,只是披着男人皮罢了,我自从死了回鹘王,再没看过男人。”

卓书笑笑,说道:“索雅,说得好些,别伤了天下男人的心。”

耶律重恩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从前也是辽人,辽人为了这一笔财富,死了无数生灵。我拿什么对死人说?这些人……当然也包括你的家人。”

夷离尺恨声道:“耶律重恩,我不会再帮你的,你死了心吧。”

卓书与索雅走过来,他抱着索雅的腰,说道:“耶律重恩,我抢了你的美人,你是不是心里仇恨?”

耶律重恩看看索雅,索雅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他说道:“索雅本来就不喜欢我。”

索雅说道:“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恨你。”

卓书大笑,拍手道:“这么说,你西辽王有望啊。”

索雅轻声说:“我看他形同路人。”